冬至日後的第三天，王熙鳳忽然帶著丫鬟小廝，到西府來看望賈珍。
看完日漸消瘦、卻依舊頑強活著的賈珍，王熙鳳便拉著秦可卿，去她的屋裡說悄悄話。
沒說幾句，王熙鳳就抱怨她，說她不該放縱賈蓉，讓他亂花銀子。
秦可卿一頭霧水，忙問她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賈璉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已經讓王熙鳳知道了。王熙鳳素來看得緊，質問他哪來的銀子，賈璉就說是賈蓉借的。
這下，王熙鳳就忍不了了，你賈蓉上頭沒人壓著，自己去玩也就罷了，幹嘛還借銀子給賈璉，讓他去找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秦可卿的心思早已經不放在賈蓉身上，但名義上還是他的妻子，便抱歉道：“嬸子，我實是不知此事……”
話雖如此，她卻知道賈蓉的銀子，都是楊慶那個香皂鋪子給他賺來的。
王熙鳳蹙眉道：“人人都贊你性情溫柔，可管家治府，卻是不能一味遷就，哪天蓉哥兒把外面的女人帶進家門，你那時才知道利害呢！”
秦可卿點頭稱是，心下卻暗暗吐槽自己在賈蓉之前，就已經把楊慶帶到屋裡來了，哪有臉面說他？
見這只兒媳婦一臉乖順的可人模樣，王熙鳳又羨慕道：“此前你常有小病在身，如今總算是好起來了……真不知你是怎麼保養的，皮膚竟養的這般瑩潤，好似要透光一般！”
秦可卿聞言，不禁摸了一下側臉，心說這都是楊慶的功勞，若非有了他這個男人，自己就算是一朵美麗的海棠花，也只會孤獨地枯萎下去，不可能變得如此嬌豔。
當然，這種事不能說出去，為了防止王熙鳳亂問，秦可卿就轉移了話題，問起王熙鳳她女兒的近況。
這丫頭出生不到一年，還沒有取名字，以後還是劉姥姥給她取了一個‘巧哥兒’，也就是十二釵之一的賈巧姐。
“她總有些小病，我瞧著心都碎了，恨不能代她受難，偏她老子嫌她是個女兒，對她一向不大關心……”
王熙鳳說著說著，又開始抱怨賈璉了。
秦可卿見她眼中含淚，便以軟語寬慰。
兩女聊了半晌，秦可卿安排人在屋裡擺飯。
王熙鳳吃得甚沒滋味。
秦可卿知道，她還在為賈蓉“借錢”給他丈夫的事擔心。
賈蓉如今也忙的很，尤其是年底的時候，他得用心維持官面上的往來。
畢竟整個賈家的一切，都建立於遍佈朝堂的關系網之上，如果沒了這個，賈家就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別說是給賈雨村運作四品的知府了，就連芝麻大的九品官，都不可能撈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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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楊慶的幫助和指導下，賈蓉很順利地接手了賈珍的關係，一點亂子都沒鬧出來。
這也讓賈蓉更加重視楊慶了，準備等他老子死後，就把來升一腳踢開，讓楊慶做一個有實、又有名的寧國府總管。
賈蓉現在就像個大明星一樣，被經紀人楊慶安排的明明白白，到了晚上，他才有空去找賈薔，還有其他小廝廝混。
至於秦可卿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賈蓉早把她忘到爪窪國去了。
傍晚，王熙鳳帶著人找到了賈蓉書房。
由於事先有通知，楊慶放下茶杯，起身往裡間走去。
當王熙鳳在賈蓉桌對面坐下，感覺到楊慶在坐褥上殘留的一絲溫度，又看了手邊的茶杯後，頓時便意識到剛才有人在這裡和賈蓉說話。
“嬸子可是有什麼急事找我？”
賈蓉此前也對王熙鳳有過想法，但現在他沒那個興趣了。
“蓉哥兒，你二叔出去花天酒地的銀子，是不是你借給他的？”
王熙鳳柳眉倒豎，冷著一張俏臉，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義滅侄兒的意思。
“我借錢給二叔去花天酒地？嬸子，你可錯怪了我也！二叔跟我借銀子的時候，只說是有要事去辦，我怎會想到他……唉，早知如此，我肯定不會借了。”
賈蓉雖然願意幫賈璉遮掩他在香皂鋪有乾股的事，但他才不會承擔‘侄兒借錢給叔叔去花天酒地’的壞名聲。
王熙鳳不管賈蓉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都不許他以後再借錢給賈璉。
“……若是被我知道你又借錢給他，那我就去老太太那裡告你！”
賈蓉滿臉堆笑地應下了。
***
臘月初二這天晚上。
晴雯端了一盆熱水，要給楊慶洗腳。
楊慶彈了她一下她的額頭，笑道：“男人的腳摸不得，你自去洗漱休息。”
晴雯捂著額頭，嘴裡都囔道：“我是你的丫鬟，你不讓我給你洗腳，又不讓我給你暖被，那還要我做什麼？”
楊慶指著腳下的熱水，“給我端茶遞水，洗衣疊被，還不嫌累麼？”
晴雯是個要強的性子，擺手道：“累什麼！整日裡這不讓做，那不讓做，我針線活兒上的本事都快生疏了……”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楊慶抓著她的手，發現小拇指側面有塊紅斑，顯然是凍瘡的前兆，便用靈力替她治了一下。
“臉紅成這樣……你才多大的年紀？整天都想些什麼呢！”
說著，楊慶便放開了晴雯的手。
這丫頭現在也就十一歲不到，標準的小學生。
“不跟你說了！”
晴雯氣呼呼地離開，不一會兒又回來，讓楊慶繼續給她講白蛇傳的故事，說是明天要去秦可卿那裡說給她聽。
其實，這個年代也有部戲叫《白蛇記》，講得卻不是白娘子，而是當年劉邦斬白蛇起義的故事。
白娘子此時的故事，除了民間傳說以外，也在《警世通言》裡有了一個短篇，名叫《白娘子永鎮雷峰塔》。
當然，楊慶講的不是這個版本，而是自己雜糅各種版本而成的狗血連續劇。
“你們先去床上睡下，我再過來給你們講故事。”
天寒地凍，楊慶雖然不在乎，但這幾個丫頭肯定是吃不消的。
“好，我去找柳兒，你就來！”
晴雯說著，就往房裡跑去。
楊慶擦乾腳上的水漬，出門把水倒掉，然後也進了房裡。
到了三個丫頭休息的外間，楊慶在一張躺椅上坐下，然後慢悠悠地講起了故事。
之前講到，許漢文因為看到白娘子的真身被嚇死，白娘子為了救他，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南極仙翁那裡偷靈芝。
有小青的幫助，白娘子經過一番苦戰，終於打敗看守的白鶴童子，得到了千年靈芝。
等許漢文被救活後，大受感動，不但沒有離白娘子而去，反而和她感情日篤。
小青覺得白娘子有了許漢文，就忽略了和自己的姐妹情，心中悶悶不樂，終於在一個細雨綿綿的夜裡不告而別。
而就在此時，有一個法力無邊、一心要降妖除魔的和尚，已經盯上了白娘子，要把她收伏，禁於鎖妖塔中……
上次聽到這裡，晴雯可是一直懸著一顆心，就想知道這法海到底會不會拆散白、許二人。
“這法海年紀雖才二十，一身修為卻著實非同小可，他只用法眼遠遠遙觀，便知前方那白鬚老者乃是一個妖類……”
“可憐這老蜘蛛精已經在靈山腳下潛心修煉二百餘年，未曾殺傷人命，反有功德在身，卻被這法海不分是非，不辨邪正，一朝打回原形……”
當聽到法海不問妖精好壞，一律降伏鎮壓後，晴雯這三個小丫頭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為白娘子深深地擔憂起來。
萬一白娘子也被法海打回原形，變成一條小白蛇，那她以後還能跟許漢文在一起嗎？
“這日法海路過一個瀑布，見瀑下水潭妖氣沖天，便前往查探……原來小青見這裡環境清幽，便潛入潭中戲水取樂，卻沒想遇到了這無情無愛的大法師。”
“法海待要出手降伏，卻見這小妖女姿容絕世，不禁想到了數月前誤看孕婦產子的那一幕，心魔頓起……欲知法海提出什麼要求，小青又會否答應，且聽下回分解。”
楊慶講完這裡，就去了裡間休息。
而晴雯也沒有央求他繼續講下去，同柳兒翠兒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次日夜裡，秦可卿等不及，讓楊慶提前告訴他，這法海和尚到底對小青提了什麼要求？
對晴雯她們三個，楊慶準備湖弄過去。
秦可卿不一樣，可以告訴她真實的劇情。
得知法海要小青亂他的定力後，秦可卿那一雙桃花美眸中滿是不解。
法海不是佛心堅定的高僧嘛，怎麼也像楊慶這個雲遊小僧一樣，忍不住在他夢裡的那個可兒身上破戒呀！
這個法海，該不會就是楊慶以自己為原型生造出來的吧？
秦可卿覺得，法海接下來可能會把白娘子從許漢文身邊奪走，然後和她展開一段仙妖戀……
嗯，秦可卿一直帶入的是白娘子，她以為楊慶是許漢文，沒想到他竟然是法海……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可兒，快來亂我定力！”
“……”
秦可卿忽然覺得身邊這個男人好不要臉，不過他也真的好有趣，讓自己又愛又……沒有恨。
***
數天後。
由於快要過年，寧國府也開始準備關賬。
宮裡的賞賜只能說是聊勝於無，一個袋子就裝著拿回來了。
這時候最要緊的，就是地裡的收益。
寧國府承襲的爵位不比以前，現在剩了九個莊子供養。
按照往年平均水平，一個莊子每年除了要交各種家禽野味，牛羊豬肉，柴果炭米以外，還有五千兩左右的白銀。
似今天來的這個黑山村莊頭烏進孝，就確實帶來了這許多東西。
黑山村，烏進孝，無敬孝。
紅樓夢裡的名字很有寓意，所以光聽這村和這個莊頭的名字，就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其實，這些莊頭可不像大家以為的，是那種老實巴交的苦哈哈。
他們管理著整個賈府的重要收入來源，撈銀子的速度絕不比府裡當職的這些管事來的慢。
就像後面有一年，烏進孝找了個天災的原因，只交了二千多兩銀子，把賈珍的心理預期打了個對摺。
賈珍是二世祖，但不是傻子，他知道這裡面不對勁，然而隨著家族的衰敗，對遠在千里之外的田莊的控制力，也在逐漸減弱，沒辦法讓尾大不掉的莊頭們“老實”了。
“楊總管，這點東西，不成敬意。”
和賈蓉交談一番，又去拜見了中風的賈珍之後，烏進孝特地找到了楊慶，給他送了些吃喝銀子。
楊慶沒有客氣，直接收下來，留著讓晴雯那三個丫頭用，她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烏莊頭，你們跋山涉水，確實十分辛苦，我已安排好了房間，早些去休息吧……”
那邊，賈蓉命人把供祖的留出來，其他的每樣都取了一些送去西府，西府自然也有回禮。
之後再把府裡要用的挑出來，剩餘的則在月臺下堆放整齊，等著族中子弟過來領取。
不少賈家子弟也到楊慶這邊來露個臉，都想著和他拉近關係，以後也好找他辦事……
兩天後，中雪。
秦可卿抱著一個手爐，和自己的兩個丫鬟聊天。
瑞珠發出感慨，說奶奶這些日子以來，氣色越發好了，不但手腳暖和許多，連飯也能吃足一碗。
寶珠也為秦可卿感到高興。
不過瑞珠心裡還是有個疙瘩在，那就是賈珍出事後，賈蓉也從不在秦可卿這裡留宿。
難道賈蓉以為秦可卿已經被賈珍得手，所以嫌棄她？
瑞珠不敢確定，也不敢去問秦可卿或賈蓉，畢竟她只是個丫鬟而已。
主僕三人說笑了一會兒，一隻黑貓從數日前做好的爬架上跳下，徑直撲到秦可卿的懷裡。
“寶珠，快拿貓糧來。”
對於楊慶帶來的這只叫做‘五更’的小黑貓，秦可卿十分喜歡，還特意命人按照楊慶給的制作方法，給她做了貓糧。
“喵喵～”
五更也很喜歡秦可卿，因為她身上不但有楊慶的氣息，還是個相當合格的鏟屎官。
“奶奶，這只貓可是兇得很去，昨兒我要摸她，卻差點被她咬到。”
寶珠把湯圓大小的貓糧遞給秦可卿，順便抱怨了一句。
秦可卿從碗中拿出一個放在手心，說道：“慢點吃。”
五更喵了一聲，並不去把頭伸過去，反而張開嘴要秦可卿親手喂她。
秦可卿輕輕一笑，心說這小東西性格隨她的主人，真是有趣急了！
當五更吃完兩個‘湯圓’，外面忽然有個婆子來報，說尤氏請她過去吃酒賞雪。
秦可卿不太想去，但對方是她婆婆，也不好直接拒絕。
賈珍那裡不能自理，雖然有丫鬟照料，但尤氏和他的兩個小妾偕鸞、佩鳳，都還是會去輪流看顧，起一個監工的作用。
尤氏去得最勤，今天恰好得空休息，便想著邀請兒媳秦氏過來說說體己話。
此前賈珍打秦可卿的主意，尤氏並不知情，和賈珍這麼些年，她還是低估了對方的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