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遲洲是吧？吶，這是你的工錢。”
正在專心搬磚的霍遲洲被什麼拍了幾下，側眸看到了兩張百元大鈔，趕忙小心放下手裡的磚。
他脫下手套在身上擦了擦，這才接過那兩張鈔票。
“謝謝昌哥。”
見他拿到區區兩百塊的工錢就這麼高興，工頭都有些不忍心說了，轉念又想到那人的警告。
工頭狠了狠心：“以後你都不用來了。”
霍遲洲宛若晴天霹靂，方才還在心裡感嘆遇到一個不找各種理由剋扣工錢的工頭，現在又要趕他走嗎？
他微微躬身，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昌哥，您讓我留下來吧？您要是覺得我活幹得不好，可以直接扣工錢的，我只需要一點吃的活命就行。”
“昌哥，別看我瘦，但我力氣很大的，我中午不休息，我多搬磚。”
“別趕我走，昌哥。”
工頭嘆息一聲揮了揮手：“快走吧，這裡真的不能再讓你幹了，你不走倒黴的就是我了。”
聞言，霍遲洲身體一僵，想到了什麼，嗓音顫抖沙啞：“昌哥，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又是封晉琛！
第幾次了？哪怕在工廠裡打雜在工地上搬磚，或是送快遞送外賣幹跑腿，依然逃不過被轟出門的命運。可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轟——
平地驚雷。
天色暗沉，黑雲奔騰，暴雨將至。
霍遲洲身體微晃，瘦削的下巴滿是胡碴，狹長的眼眸佈滿血絲，瘦骨嶙峋、傷痕累累、衣衫襤褸，活像八百年沒吃飽飯似的逃犯。
想著他這兩日格外賣命，工頭心裡生出一絲不忍。
從錢包裡抽出一張50元鈔票，塞到霍遲洲的手上。
“拿這點錢去買點吃的，快走吧。”
“這不能留你。”
“謝謝昌哥。”霍遲洲到底還是沒有拒絕，他實在是太餓了。不過不出意外的，等下應該就會有人過來搶走這三張鈔票，容城人口四千萬，封晉琛的爪牙就好像無處不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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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不知道該信誰。
再次謝過工頭，霍遲洲攥緊鈔票往外走去。
目送著那瘦得嚇人的身影走遠，工頭嘟囔著：“窮得叮噹響的，怎麼就惹了那樣的大人物。”
說實話，便宜又賣力的工人誰不想要？但也得看有沒有那個命僱傭。這要是繼續留著這傢伙，他這個工頭就別想當了。
算了，操心那麼多做什麼？他一個小小的工頭管好自己就行了。
正值下班時間，工友們瞧見霍遲洲離開。
“你看，那個怪人走了。”
“嘖，我就說他在這裡待不長的，一個大男人連自己都養不活，好手好腳的居然落魄成這樣。才幹了兩天就幹不下去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這衣服都破成什麼樣了？太埋汰了吧？”
“好吃懶做唄。”
“你看他身上的傷，還有那陰沉沉的面相，一看脾氣就不好，聽說他昨天剛跟人打了一架。我最討厭這種到處惹是生非的混混了。”
“就是，他要是好好的，誰會沒事打他？”
人們的議論聲並不避諱霍遲洲，似乎是在唾棄他的自甘墮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霍遲洲攥緊雙手，這些人憑藉自己看到的表象就橫加批判，誰又知道他為了活下去付出了多少？他連擁有一個正常的人生都是奢望。
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握緊的手也鬆開了些許。
算了，早該習慣這些異樣的眼光的。
搬了一天磚，霍遲洲精疲力盡、飢腸轆轆，惦記著要趁著錢沒被搶走趕緊買點東西墊墊肚子，整個人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往工地外走去。
就像瘟神到來一般，四周的人自動讓開一條道。
霍遲洲緩緩垂睫，壓下那些痛苦、憤怒的情緒，表情冷漠地一步步往前。
他本來就是瘟神啊。
剛走出工地，跟專門跟霍遲洲作對似的，雨水“嘩啦”一下傾盆而至，將他淋成了一隻落湯雞。工地外賣吃食的商販早就收攤走人了，霍遲洲仔細收好那二百五十塊錢，埋到褲兜最深處，生怕它們被淋溼。
250元對於他而言就是一筆鉅款。
隨即，沒有雨衣和雨傘的霍遲洲只能在路邊撿了個透明塑料袋，披在身上儘可能遮蔽雨水。
他不能生病。
這些錢也不知道能留住多久，沒有多餘的錢看病。
轟——
又是一道閃電撕裂天際，雨水彷彿天塌地陷般傾瀉而下，狠狠地砸在霍遲洲的身上，打定主意要將他那看似脆弱不堪的脊背折斷。
視線一片模糊，霍遲洲頂著暴雨奔跑著。
他要回去。
他不能死！
刺啦——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霍遲洲心猛地一沉。
砰——
巨大的慣性和衝擊力讓霍遲洲飛出了好遠，再重重地落在地上，耳邊充斥著刺耳的轟鳴聲，鼻間蔓延著難聞的血腥味，每一個骨頭縫兒都透著劇痛。
趴在地上，霍遲洲的身體已快到了極限。
吃力地睜開眼睛。
那是一輛豪車？是封晉琛終於按捺不住，要徹底對他下殺手了嗎？呵，霍遲洲冷笑，金錢權勢還真是個好東西，居然能夠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
可惜他最後還是栽在了封晉琛的手上。
意識逐漸模糊，霍遲洲連雨水掉落耳邊的聲音都聽得不清晰了，眼皮子無力地試圖合上，無盡的憤怒怨恨不甘在心中肆意蔓延。
封晉琛最好能夠將他弄死，否則他定要那家夥家破人亡、碎屍萬段！
“先生！先生！”急切的腳步聲和呼喚聲。
是誰在叫他？
在徹底陷入昏迷的那一剎那，霍遲洲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雙眼，卻見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子在雨中向他跑來。在這破碎骯髒腐朽混亂的世界裡，一襲白裙清麗出塵的她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霍遲洲動了動手指。
他這是要死了嗎？她是來接他離開這個世間的？
他生來就是災星，只會給別人帶來不幸，惹他人厭惡，這二十六年活得太辛苦了。如果……就這麼死去的話，也挺好的。
既然這世界如此憎惡他。
那就離開吧。
只是還沒有找封晉琛復仇，他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