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執弟子之禮，敬修行之師！
這種一眾丹師躬身的場面對於韓牧野和木婉來說，不是第一次了。
秦蘇陽和百里杏林邀請他們去煉丹，然後有人觀摩，等到丹成之後，都是會有這一幕出現。
此時，兩人倒是神色坦然，受了一禮之後，拱手回禮。
抬起頭的鄭山和劉子宏看木家老祖還是面上神色呆愣，忙笑著介紹起丹緣閣的事情。
皇城中去過丹緣閣的人不多，但在丹道修行者中，要說沒聽說過丹緣閣之名，那可就是少之又少了。
除非是那種潛修閉關，雙耳不聞窗外事的修行者。
丹緣閣開張時候的盛況，丹緣閣化丹術，都是丹修中的傳奇故事。
作為丹道修行者，誰不想自家丹房能在開張時候大修雲集？誰不想創制出一種名揚天下的丹術或者丹方？
一家小小的丹藥店鋪，實現了所有丹修的憧憬的事情。
聽著鄭山和劉子宏的介紹，木家老祖面上神色有些複雜。
雖然在西疆他木春回也算是丹道大修，建立了小丹閣，受西疆丹道敬仰。
可與韓牧野和木婉的成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名傳天下的丹道手法，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自家後輩如此優秀，他也是欣慰，欣喜。
但作為被超越的那個“藍”，他心裡沒有絲毫傷感那是不可能的。
修行道上，一旦被超越，可能此生都無法再追趕上了。
“哎，好，好啊……”看向木婉，木家老祖輕聲道：“婉兒丫頭，既然你能在丹道修行上走這麼遠，那我也該告訴你我木家的來歷。”
“據說，我木家曾是丹道大修士之後，乃是大修士血脈。”
木家老祖面上神色鄭重。
要是之前說這件事，其他那些丹修聽到，恐怕會笑話。
西疆丹修，也好意思稱大修士之後？
但此時，他們覺得理所當然。
怪不得這二位能創制丹術，原來有此淵源。
“婉兒，我木家先祖的榮光……”
木家老祖面上露出激動和感慨。
木婉點點頭，輕聲道：“百里杏林師叔已經告訴我了，先祖乃是丹道聖人親傳。”
百里杏林，丹道半聖，丹藥司執掌，是師叔。
丹道聖人，是師祖。
丹房之中，一片吸氣之聲。
這才是頂尖的丹二代？
天玄世界，還有比面前這位身份更尊貴的丹道後輩子弟嗎？
木家老祖面上露出一絲愕然。
自家先祖，乃是聖人弟子？
……
韓牧野和木婉他們走出丹房時候，鄭山等人恭敬送出。
“多謝木師指點。”
站在門口處，眾人再次躬身。
木婉剛才出手煉製了一爐丹，演示了化丹術，然後請木家老祖和芍藥仙子一同離開。
百里杏林交待了，木家老祖來皇城，就去見她。
木婉和木家老祖他們上了馬車，韓牧野則是低語幾句，然後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鄭山和劉子宏等人站在門口，看著馬車離去，面上露出複雜的喜色。
“真沒想到，木兄竟然是丹道大修士之後。”
鄭山感慨的輕聲道。
“哈哈，木兄為人厚道，往後咱們的機緣，可就落在木兄身上了。”劉子宏則是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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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那些丹修，個個都是滿臉羨慕。
木家老祖他們來皇城就住在劉子宏那，顯然關係不一般。
現在木家老祖竟然去百里執掌府上拜訪認親，往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木家老祖發達了，自然不會忘記劉子宏和鄭山這些舊友。
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此時，在丹坊中行走的韓牧野停住腳步，站在一家不大的店鋪前頭。
那店鋪前圍滿了人。
不少身穿青灰衣袍的僕役將店中的丹藥、靈藥，還有各種物件搬出來，堆在門口處。
“諸位，思明丹房拖欠店鋪租金，還有丹藥司賒欠的靈藥，今日我們來查封店鋪，這些靈藥和丹藥低價售賣。”
一位穿著青色衣袍，頭戴青色官帽的丹藥司小吏高聲開口。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指向那些丹藥和靈藥，將其價格點出。
確實是低價，比尋常售賣時候要低三成。
周圍的顧客都是欣喜搶購。
韓牧野立在後面，聽眾人議論。
這思明丹房的店主李思明自身丹道修為不差，已經是資深的丹道大師，精通許多丹藥的煉製手段。
只是此人經營丹房之外，醉心研究丹術，硬是要研製出名揚天下的丹術手段。
結果嘛，自然是入不敷出，丹房倒閉。
聽到眾人的話，韓牧野面上露出一絲異色。
這思明丹房的倒閉，跟他還有些關係。
當初李思明到典籍庫前時候，曾將一份自己的煉丹心得設想塞到從典籍庫中出來的木婉手裡。
這設想就是如何一爐煉製出更多的丹藥。
李思明的想法試驗過不少次，每次都失敗。
好在當時他是以低階靈藥煉製，就算煉製失敗，也沒有什麼太大損失。
承受得起。
可韓牧野給他回了一封信，讓左林送來。
那時候韓牧野將自己的推衍寫在其上，並且出言鼓勵。
這讓李思明信心大增。
而且按照韓牧野的推衍，李思明的一爐多丹之術真的有可能實現。
在連續煉製出一爐十顆不入品丹藥後，李思明開始以更加貴重的靈藥入爐，煉製入品丹藥。
要是按部就班，耗費百年之力，李思明或許能憑藉一爐多丹手段成就宗師，名揚天下。
可是，丹緣閣化丹術，給了他很大的刺激。
這不經過雷劫，不需要完全凝成實體丹藥的手段，更適合一爐多丹。
丹緣閣主人據說年紀輕輕就名揚皇城丹道。
這是他李思明一直渴望的。
當他尋到機會去觀摩木婉煉丹，看到木婉就是那位收了自己的設想心得之人時候，他的激動無以復加。
沒的說，從此之後，他全力研製一爐多丹。
不計成本，不計得失。
然後，等他因為靈藥不夠，從煉丹房中走出時候，他發現，自家的丹房，倒閉了。
丹房門前熱鬧非凡，撿漏的丹修，修行者將門口圍攏。
韓牧野看看前方，走到一旁的石階前坐下。
他身側，滿頭蓬亂，穿著灰色衣袍的黑鬚中年面上有些迷茫。
見韓牧野坐到身邊，中年轉過頭。
“你怎麼不去搶點丹藥？”中年詫異的問道。
韓牧野搖搖頭。
“這丹房中我最看得上的，是丹房主人和他的煉丹術。”韓牧野輕聲開口。
聽到他的話，中年抬頭看韓牧野一下，咧嘴道：“你是哪家丹房的？要是出的價低了，我可不去。”
他就是李思明，這倒閉丹房的主人。
坊市之中，這種倒閉的丹房確實也常有。
很多丹師丹道修為不差，可在煉製丹藥時候，說不定就因為廢了靈藥，然後還不起金主的靈石，選擇倒閉破產。
這些人，會被邀請到其他的丹房去暫時幫著煉丹。
一般來說，出的價也跟丹師自身修行水平相配。
只是幫人煉丹，總沒有自己開丹房賺的多罷了。
何況還沒有太多自由。
“對了，我這人你們應該也知道吧，要是養不起，就別請我去。”
李思明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那邊售賣靈藥和丹藥的丹藥司小吏臉上堆著笑意走過來。
“思明大師，你可別怪小人，這是丹藥司的規矩。”
“要是依著小人，巴不得你在這長久做生意。”
小吏忙拱著手，躬身作揖。
對於他們來說，就算李思明破產了，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吏能高攀的。
丹道大師，去哪不能混飯？
李思明面上神色不變，背著手道：“還差多少靈石？”
這才是那小吏迎上來的原因，怕他走掉，靈石沒還上呢。
聽到李思明問話，小吏面上笑容更甚，連忙拱手：“大師，差的不多了，不多了，只需再付五百萬靈石，你就自由了。”
五百萬靈石，對於尋常丹道大師來說，也是大半身家。
何況，現在的李思明已經破產，要付五百萬靈石，除非抵押自己的丹爐或者其他珍藏。
不過看來，明顯是有金主招攬。
小吏轉頭看向韓牧野。
他在丹坊中做事，這種場面見的多了。
金主幫丹師付了欠款，這靈石就相當於僱傭訂金。
李思明轉過頭，嘿嘿笑一聲道：“不小心欠的有點多，你放心，憑我李思明的丹道修為，這點靈石三年內必然還清。”
那小吏在一旁跟著幫腔：“那是當然，李大師的丹道水平在坊市裡誰不知道？”
說著，他攤開手道：“不知李大師往後在何處高就？”
李思明也是看著韓牧野。
他還不知道韓牧野的丹房那個叫做什麼呢。
韓牧野沒有開口，只是抬手拿出一塊玉牌。
小吏本笑著的臉，看到那玉牌，便如看到鬼一樣。
他的臉瞬間煞白，雙腿哆嗦。
“執執執，掌，掌，執……”
李思明眉頭一皺，低頭看那玉牌上一尊三足丹鼎，周圍雲紋密佈。
目光才落在丹鼎上，便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彷彿被裹挾在雲頭，要被拋下雲霄。
“丹藥司，執掌令……”李思明緩緩抬頭，看著年輕到過分的韓牧野。
丹藥司，何時有了這麼年輕的執掌？
“丹師大會時候，直接來找我。”
收起令牌，韓牧野大步離開。
直到韓牧野離去，李思明都沒有回過神來。
倒是那小吏顫巍巍轉身，然後尖叫一聲：“都別搶了！”
“不賣，李大師的東西一樣都不賣！”
丹藥司執掌親自來請，李大師的身份已經變化。
別說欠的些許靈石，就是再多十倍，也不是事。
反正欠的是丹藥司靈石，執掌大人大筆一揮，賬不就平了？
那些僕役連忙去收攏各種靈藥和丹藥，小吏轉過頭，看向李思明。
“大師，您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李思明緩緩低頭，看一眼。
“我要靈藥，很多。”
聽到他的話，小吏面上露出喜色，伸手一拍胸脯：“大師放心，你列個清單，小人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給您湊齊。”
……
這就是凡塵。
其實，不管凡塵還是修行界，趨炎附勢，大抵相同。
在韓牧野看來，這並無什麼不齒。
畢竟，強者手中握著絕對的資源。
甚至，掌控弱者的生死。
強者，擔負弱者的因果，弱者自然也不覺中有著對強者的依附。
這是大道驅使，人心所歸。
聽著身後的對話，韓牧野心中有著一絲明悟。
身邊嘈雜，更是讓他心中寧靜。
紅塵煉心，不就是在這紛亂的世界中，追尋一顆初心嗎？
從在皇城中開了小店，韓牧野越發覺得心境修行的重要。
就拿他自己來說，要不是有紅塵牽絆，他恐怕會全心去煉化虛空世界飄流的神獸身軀。
可最終，或許就是力量迷失，無處寄託。
這就如徐謂一般。
想到徐謂，韓牧野準備在離開天玄前往前線戰場時候，再去喝一場酒，騙點真跡。
走出坊市，本要往觀月裡去的韓牧野腳步停住。
前方幾位修行者急匆匆趕路，沒有注意到韓牧野。
但韓牧野認識這幾人中的兩位。
他身形一動，出現在那兩人身前。
本來趕路的幾人一愣，渾身靈氣湧動。
韓牧野也不管其他人，只是看一眼被自己擋住的兩人，淡淡道：“黃一尚呢？”
黃一尚，當初請韓牧野煉製劍丹之人。
他說了會拿劍丸換取劍丹，卻再未出現過。
聽到韓牧野的話，那兩人面上神色一變，其中一人伸手指著韓牧野疾呼道：“是你！”
另一人也是想起來韓牧野身份，忙低聲道：“前輩，黃一尚已經隕落，委託前輩煉丹之事也沒得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