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道：“老天！那豈不是要累死我們？舉辦這什麼勞什子的賞玉大會，為此我們已經提前忙了那麼多天,如今還如瘟神一般送不走了！我看這些人哪兒是什麼江湖豪傑，分明全都是來白玉山莊蹭吃蹭喝！哼！”
小梅年紀尚輕，說起話來沒輕沒重，一邊嘟嘴抱怨著，一邊狠狠用刀削了一下土豆皮，彷彿要將那手中的土豆當成出氣的物件。
阿寧長嘆一聲：“唉！咱們身為下人的，有什麼辦法？你說若是將來白玉山莊讓大少爺當家了,咱們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啊！一定比現在更苦！更累！”
小梅道：“你別跟我提那個大少爺,一提起他我就心煩！”
阿寧問：“怎麼了？”
小梅道：“那天我去給他送洗臉水，他說水太冷，我就給他添了些熱水，他又罵水太燙了，然後一腳就狠狠揣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疼了好幾天才好呢！”
阿寧道：“一個欺負女人的男人，還算什麼男人？那大少爺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我看他啊根本就是一個草包！平日裡拿鼻孔看人，你見到他，向他行禮,和他打招呼，他都不帶理你的，你說就這樣的人，若是哪天真當上了莊主，那還了得？豈不要飛了！”
小梅道：“哼！我看只不過是區區一個莊主罷了,他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帝老子了！”
阿寧使勁將手中的柴火往灶門裡捅,咬牙切齒地道：“狗仗人勢的東西，若不是仰仗自己的老子，在白玉山莊連二小姐都比不上！”
小梅道：“唉……若是白玉山莊將來能由三少爺當家就好了,我看啊三少爺無論人品還是德性,都比大少爺好太多，若是他當了莊主，那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阿寧道：“可惜啊！三少爺是如夫人生的，不是秦夫人生的，如夫人是妾室，三少爺是庶出，咱們老爺觀念那麼老舊，只會讓身為嫡長子的大少爺繼承家業，怎麼能可能讓一個庶子繼承家業呢！三少爺又百般好，那也是白搭！”
小梅道：“唉……說起那如夫人還真是可憐！蘭玉小姐失足落水，早年夭折，她從此就落下了一身癆病，近些年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阿寧低聲道：“昨天啊……我奉三少爺之命，讓我去給如夫人送宵夜，見她躺在床上面色蠟黃，瘦得不成樣子，好是令人心疼，最可氣的是，給她煎藥的丫頭，竟然因為前廳忙，被拉去幫忙了。如夫人就活生生咳了一天，也餓了一天，都沒人管，好在三少爺擔心她沒食慾好好吃飯，怕她餓著了，讓我去給她送宵夜，不然她說不定就餓死了！”
小梅停住了手中削土豆的動作，驚訝地道：“啊！既然有這種事，那你告訴三少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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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寧搖了搖頭：“唉……如夫人不讓我告訴三少爺，怕他知道了傷心難過。如夫人在白玉山莊不得勢，秦夫人又蠻橫霸道，若是再因為這點事而鬧起來，怕三少爺為難！”
小梅嘟囔著道：“你說這如夫人可真是可憐，她待我們這些下人還算不錯的！”阿寧點頭道：“那是自然！”
只見阿寧壓低了聲音，朝著門外東張西望地看了看，見院子中沒人進來，這才低聲對小梅道：
“這如夫人當年也是白玉山莊的一個丫鬟，她是知道我們做下人的辛苦，所以她才會待咱們下人這麼好！如夫人年輕時長得可漂亮了，被咱們老爺看上，就給霸王硬上弓了！”
“事後如夫人珠胎暗結，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瞞不住了。最終實在瞞不住了，老爺這才納了她為妾。本來這事秦夫人是鬧了好久的，你也知道這秦夫人孃家背景雄厚，父親曾是當朝大將軍，哥哥如今官拜當朝太尉。”
“她自從嫁到白玉山莊，就囂張慣了，之前老爺納了兩門小妾，一個是被她給氣跑了，一個是被她給逼到上吊，之後老爺也就沒有了納妾的心思。”
“若不是當年如夫人懷了他的骨肉，只怕他也不會納妾，省得白玉山莊成天雞飛狗跳的。話說這如夫人過了門之後，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生下一對龍鳳胎之後，就成天受秦夫人的虐待，跟個下人也沒什麼區別。後來蘭玉小姐也被秦夫人給害死了！如夫人病倒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獨自住在小院裡養病，秦夫人這才消停了些。”
一聽到這兒，那年輕一點的小梅捂嘴驚訝道：“你說什麼？咱們四小姐不是自己掉進河裡淹死的嗎？”
阿寧白了這涉世未深的小丫頭一眼，這才道：“當然不是了，你才來白玉山莊多久啊，自然是不知道的。那年冬天大少爺、二小姐、三少爺、四小姐偷偷到小河邊去玩。據說秦夫人帶著丫鬟冬芹去找大少爺和二小姐回來，看到四小姐蹲在河邊玩，竟然將四小姐給推進河裡淹死了！”
小梅驚訝地道：“啊——是真的嗎？四小姐真是被秦夫人殺死的嗎？秦夫人可真是狠毒，她竟然連那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啊！”
阿寧道：“我雖然沒有親眼得見，不過據說那天之後沒多久，跟秦夫人一起去河邊的那個丫鬟冬芹就瘋了，她瘋瘋癲癲地在白玉山莊亂跑亂叫，披頭散髮地發潑，見人就說秦夫人將蘭玉小姐推進了河裡淹死了，蘭玉小姐變成了厲鬼回來找她索命，還說她泡在河裡好冷，要拉她們一起去償命！”
小梅瞪眼驚呼：“天吶！”
阿寧折斷了手中的一根細樹枝，然後道：“後來那瘋掉的冬芹就被溫管家給拉去瘋人塔了，老爺說是那丫鬟冬芹中邪了，所以才會胡言亂語，蘭玉小姐的死和秦夫人根本就沒有關係。”
“那麼四小姐的死到底和秦夫人有沒有關係啊？”小梅迫切地想要知道當時的真相。
阿寧搖了搖頭，皺了皺眉道：
“當時三少爺也在場，他說四小姐是自己掉進河裡的，和秦夫人無關。據說四小姐掉進河裡的時候，還是三少爺跳進河裡去救她的。三少爺和四小姐都不會水，可三少爺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救他的妹妹。”
“可惜當時水流太急，四小姐被越衝越遠，三少爺一路撲騰，順流而下。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在水中掙扎，最終被水淹死，變成了一具浮屍，順流飄走。”
“三少爺最終仍舊沒能救到四小姐，自己也被水流給沖走了，等他醒來之時，天色已黑，他也已經被衝到了岸邊。”
“當天夜晚，白玉山莊派了人去找三少爺和四小姐，大家一路順流而下，可都沒有找到他們兩人的蹤影，溫管家只好收隊回去。”
“可如夫人不死心，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獨自一人打著燈籠，在寒冷的冬天，順著那條河走了好遠好遠的路，最終才在蘆葦叢中發現奄奄一息的三少爺。”
“唉……如夫人一路尋子，憂心忡忡，孤立無助，又吹了那麼久的寒風，想必她身上的病也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真是命比紙薄啊！”
“當天晚上，如夫人用身上的狐裘裹在渾身溼透了的三少爺身上，將他給抱了回來，她沒能找到四小姐的屍體，哭得跟個淚人一般。”
“回來後不久，三少爺就高燒不退，生了一場大病，睡夢之中時常伸手在空中撲騰，淚流不止，想必是在為不能救到四小姐而感到傷心難過，深深自責。”
“後來是如夫人寸步不離的細心照料，這三少爺的病才慢慢好了起來，之後大家怕惹三少爺傷心，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四小姐的事，這府上就彷彿沒有了四小姐這個人一般。”
“只有三少爺心裡明白，他嘴上不說，卻每逢四小姐的忌日就會在院中給她祭拜，年年如此，想來今年四小姐的忌日也快到了……”
阿寧說到這兒，陷入了悲傷之中。
小梅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道：“既然三少爺都說蘭玉小姐是失足落水的，那就和秦夫人沒有關係啊，或許就是那丫鬟冬芹瘋了，所以亂說的。”
阿寧咋舌道：
“嘖，事情怎麼可能那麼簡單！此事過後沒多久，咱們那位母老虎般的秦夫人就突然轉性了一般，竟然學人吃起了素來，不僅如此，還夜夜敲打木魚，唸誦經文。府上值夜的下人都聽到了，大晚上的，一個個都害怕得不行。”
“後來秦夫人還讓老爺在白玉山莊的後山給她建了座綠蘿庵，在綠蘿庵中供奉了諸天神佛，成天躲在裡面吃齋念佛的。”
“這次賞玉大會，若不是老爺強烈要求，她都不願從綠蘿庵出來。你也不用腦子想想，這到底是為了什麼，若非心中有鬼，她豈能如此？”
小梅聽完阿寧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便點頭道：“如你這般說，那四小姐當年的死確實蹊蹺，說不定還真是被秦夫人給推下河的。事後她一定是被那瘋丫鬟冬芹的話給嚇著了，時常會夢到死去的四小姐來找她索命，夜夜難寐，真怕四小姐會拉她去陰曹地府償命，於是就開始吃齋念佛，求佛祖保佑她！”
阿寧道：“嗯嗯，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她還留在白玉山莊，咱們這些下人可要遭老罪了！可惜她這個做老孃的不來折磨我們，她的兒子黎青城卻來折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