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暮見不得她這般，伸手過來揉開林青鸞的眉心，低聲道：“我倒是知道為何，卻不知他突然選了哥哥。”
他竟跟著她叫哥哥！
林青鸞嗔了他一眼，卻已經無心計較這般多：“他想讓哥哥做什麼？”
“之前皇上查到瑞王在京中的據點，但使人找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後來又發生了獵場的事情，皇上動了真火，不惜人力往南方去尋，終於查到些瑞王的蹤跡。”
周楚暮一點點的耐心的給林青鸞講著，“皇上是想儘快將瑞王一網打盡，否則日後不管做什麼都要防範更多，實在得不償失。”
“所以皇上，是想讓哥哥往南方去……追繳瑞王？”林青鸞聽的驚住，“可南方多山，地理不同，哥哥如何能做的了？”
“主要也是北戎這半年實在老實，林家軍那麼多人駐守北疆，皇上估計早有了動他們的心思。”周楚暮低聲嘆道。
林青鸞閉了閉眼睛，若說北戎不動，沒有戰爭，那對誰都是好事，但誰能想到，這般卻讓林耀辰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瑞王那些人，並不比北戎好打發。
“今年春天，南安，西北，都有異動，只北戎大約是因為剛投誠很是老實……”周楚暮之前也猜到皇上或許會讓林耀辰往南邊去，他最近為了此時奔波，甚至將京城周圍的守備軍都拉出來在皇上跟前溜了溜，只盼皇上能看到這群人。
但上官冽大約還是忌憚林家軍……
“或許此次，他下令使其回京的，不止哥哥一人。”周楚暮嘆道。
林青鸞一下子沒明白他的意思，但疑惑片刻後便想通了。
她霍然起身：“他敢！”
但轉念一想，上官冽為何不敢！
他不僅敢，而且絕對會直接下旨，讓林耀辰帶上一些林家軍從北疆往南方去追繳瑞王！
這般一來，不管是林耀辰得勝捉了瑞王，還是林耀辰失敗折損了林家軍，對上官冽來說都是好事！
他不費一兵一卒，坐在京中便能觀兩方虎鬥，豈不痛快！
林青鸞氣的咬牙切齒：“真是，不是他養的兵他不心疼……”
“實在不行，我的人這些年也查到不少瑞王的訊息，到時候都可告知哥哥，助他剿滅瑞王。”周楚暮道。
林青鸞下意識反對：“那豈不便宜了上官冽！”
說完，她又無奈。
若不這般，那便是等著瑞王來打敗林家軍的兵士們？
林青鸞有些頭疼：“此事……”
“此事，轉圜餘地較少。”周楚暮斟酌著說道，“而且，只怕皇上還會派遣京中一命武將，跟隨哥哥去往南方。”
京中武將？林青鸞不解的看向周楚暮，周楚暮細細與她解釋：“比如守備軍，比如兵馬司，這些地方都有武將，而這些武將，也幾乎都是皇上的心腹。”
在京中掌著兵權，那便是上官冽枕邊的一把刀，如何能是他不信任的人？
林青鸞頓時明白：“他不會是想——”
自己的心腹做正職，讓林耀辰做輔助，然後拿著林家軍的命，去和瑞王拼，來保衛他的江山？
再陰謀論一些，若上官冽此次，想留林耀辰在京呢？
刀劍無眼，想讓一個人再也上不了馬打不了仗，可實在太簡單了。
林青鸞頓時覺得齒冷，她有些明白上官冽的意思了。
這輩子，因為她的退讓和林家的投誠，上官冽或許不會直接斬殺林家滿門，但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林家，定要一點一點折磨他們，讓林家徹底失去北疆的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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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皇上旨意當真如此，那……只能兵行險著了。”周楚暮攬著林青鸞，嘆息似的說道。
林青鸞緩緩閉上眼睛，明白他的意思。
也……只能如此了。
在林青鸞陪著太后去山上禮佛的第三日，皇上下發旨意到北疆，讓林耀辰帶三千林家軍回京，支援朝廷往南方的追剿計劃。
事情到了最壞的地步，林青鸞得了訊息的時候，正好跪在佛前。
她默默無言，抬頭看向偌大一座佛祖雕像，忍不住低低開口：“我林家幾代忠君愛國，不怕在戰場上馬革裹屍，唯怕帝王猜忌，不得好死。若佛祖有靈，還求您此次保住哥哥……”
林青鸞第一次這麼虔誠的跪拜佛祖，心中不安卻始終難以揮去。
說來也不知是巧還是不巧，此次攜了皇命，往北疆去給林耀辰宣旨的，正是周楚暮。
六月，接了京城旨意的大將軍林耀辰安排好北疆事宜，帶隊三千騎兵，日夜兼程往京中趕來。
林青鸞已經到了別宮，她今年的苦夏症狀好了許多，每日裡除了去給太后請安，去看望雲妃外，便是教導上官陽蘭讀書，彷彿過的很是悠閒。
但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她卻是幾乎睡不著覺，日日盼著得到林耀辰的訊息，卻又怕聽到林耀辰的訊息。
太后見上官陽蘭的次數多了，對這個大孫女也多了幾分慈愛之情，這日更是破天荒的留了上官陽蘭用午膳。
林青鸞卻恰好遇到小日子不便，與太后告罪後便回了住處。
身體不適，偏又不能多放冰，燥熱難耐，林青鸞心中更是煩躁的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
她只覺得胸口實在跳的厲害，只能不住勸自己，這種情況她和周楚暮已經預料到，也準備好了應對方案，如今便是等著北方來的訊息便是，一切都會無恙的——
剛勸的煩躁稍微好了一些，外面卻響起“嘭”的一聲巨響，片刻後，安瀾腳步匆匆的跑了進來。
她臉色難看的很，見到林青鸞的時候，更是滿臉倉皇，彷彿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便是早有預料，林青鸞感覺心跳到了嗓子眼處，而且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幾乎被噎的說不出話，只雙手緊緊摳著被子，瞪大眼睛看著安瀾，等待著一個宣判。
安瀾幾度開口，半晌才能發出聲音：“宮中……傳來訊息……”
林青鸞眼睛眨也不眨的等著。
“將軍……回程路上……遇襲……”
安瀾結結巴巴，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遇到，一群土匪……”
“哥哥他……”林青鸞聲音顫抖，幾乎忘記呼吸。
“將軍……摔下馬，腿……腿……”安瀾咽了口口水，“跟隨將軍一起，一起回來的三千人……”
林青鸞手指用力，竟是硬生生將被子摳破了個洞。
她聲音啞了起來：“如何？”
“有一半……或死或被俘虜，將軍身邊，只剩不到一千人，正往京中來……”安瀾說到這裡，像是被什麼噎住一樣，再無法開口。
林青鸞大口呼吸，努力平復著心跳，只能反覆勸著自己，沒事，沒事，都是之前商量好的事情。
哥哥摔傷了腿，不管輕重，總不能再往南方去，而林家軍只剩這麼點人，皇上總不能全部重任壓在林家軍身上——
但林青鸞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她遲鈍的腦子好久才能轉一轉，很久才發覺安瀾的回稟裡似乎少了個人：“周楚暮呢？他不是和哥哥一起？”
這般問著，林青鸞卻下意識的覺得周楚暮不會有事，畢竟他們的計劃中……
他們的計劃中，就沒有周楚暮啊！
林青鸞正心煩意亂的想著，安瀾顫巍巍的，終於說出最後一句話：“周世子……失蹤，下落不明……”
林青鸞猛的一驚，小腹瞬間劇痛，她張了張唇，想說什麼，但下一瞬，卻陷入無邊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