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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事(三)

薛弋寒當真來得極早,同來的,還有一場潑天的荒唐。

說來湊巧,第二日正是十五不用上朝。薛弋寒竟帶著一眾人抬一大紅棺材,一路敲鑼打鼓,歡天喜地的送了過來。

說是義妹許了江家,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嫁妝都抬了好幾筐子。江國公有心要攔,但實在無人是對手,連棺材沿兒都摸不到。薛弋寒權拿江府做無人之境,將嫁妝棺材一併停在了花廳。

等魯文安把薛凌從水牢裡撈出來,正趕上看薛弋寒手底下人壓著江玉楓拜堂。

棺材蓋已掀開,只遙遙見得裡面姑娘閤眼躺著。鳳冠霞帔,除了有些慘白,與生前無二,當真像個新嫁娘。薛凌有些瘮得慌,覺得不對,又說不上哪兒不對。

薛弋寒不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何況昨日還想著息事寧事,今朝就如同換了顆心,莫不是見她徹夜不歸,情急之下便發了性。這般思量著,心裡又多了些酸楚。父親總是護著她的。

她泡了一夜,在魯文安手上搖搖欲墜,江家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以江家之地位,此事實在奇恥大辱。江國公被人制住連口齒也不復昨日凌厲,只氣的大喊:“薛弋寒你欺人太甚,聖上面前。我要參你一本!”

待按著江玉楓拜完堂,薛弋寒回身拿劍公然指著江國公問:“我欺你如何”!

鐵血鎮北多年,一朝張揚盡顯,江國公在薛弋寒面前真真不止矮了一截。

薛凌卻眉毛鼻子都哆嗦,這不是她熟悉的父親。想著是不是自己的慘狀嚇著了薛弋寒,以至於這般反常。同朝為官,文武刀劍之事怕是今古少見。趕緊跟魯文安說:“魯伯伯我不要緊的,你勸著點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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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文安眼見薛凌臉色慘白,只恨自己不能砍江國公兩刀,巴不得薛弋寒怒火把江府燒了乾淨。根本懶得理薛凌的擔憂。

薛凌正不知這場鬧劇如何收場,門外御林鐵衛就踏著馬到了。

為首的,是霍家霍雲昇,霍家是新帝登基的最大支持者。當初奇貨可居,而今自然位極人臣。霍雲昇今年弱冠有二,頗有些好皮囊。新帝登基之後,便是御林軍首領,御賜皇城帶刀。薛江兩家這檔子事兒,他來似乎也合情合理。

自門外下了馬,霍雲昇進來朝著薛江兩人施了一禮道:“不知兩位大人何事嫌隙。二位皆是我朝肱股之臣,若有不和,只恐國本不安。陛下一聽此事,憂心不已,還請隨我進宮一敘。”

江國公先按奈不住:“你來的正好,薛弋寒藐視王法,仗勢欺人。天子腳下公然行兇。你身負皇城安危,莫不是就這般任他為非作歹?”

薛弋寒亦不遑多讓:“江國公府逼死我薛府義女,府上私設刑堂,扣留我兒。還請霍總領也給我個說法。”

他二人互相揭短,薛凌愈發覺得不對。有心要叫薛弋寒,卻瞥見霍雲昇遙遙看了她一眼後才對著薛江二人道:“晚輩豈敢在兩位大人面前放肆,將軍與國公家事,自有聖上做主。還請隨我走一趟,車馬皆已備好,莫讓聖上久等。”

待薛江二人上了馬車,霍雲昇又對著一屋子人道“還請諸位也散了,真有冤屈,自有刑部大門敞開。此事不了,在下也難交差”。而後轉身離去。但一眾御林軍卻未散,顯然是在等魯文安一行人滾蛋。

兩位主家既已離去,這場戲也該結束了。薛凌瞧著江玉楓跌在地上,腿上鮮血又出,竟無人來扶。心中那股子不安更甚,只覺得整件事都透著詭異,只想早些散場。

魯文安抱著她兀自不忿,出門之前暗暗又踹了江玉楓一腳。不知為何,江玉楓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回了薛府,薛凌用了些膳就趕緊回屋睡了過去,主要是怕薛老夫人會哭死在她面前。等晚間醒轉,薛弋寒竟在她屋子裡。見她醒來,也未多言,看不出什麼異常。只叮囑了一句“下次不得魯莽”。

薛凌床上藏得盡是些女兒家東西,被這一嚇就忘記思量這事兒到底哪兒不對。

今日仔細一想那具棺木裡哪他媽是什麼桃兒杏兒。如果不是她那個病秧子弟弟薛璃,她立馬從這船上跳下去。

怪不得自那日後她再未見過薛璃,只說去求醫。自己回京心猿意馬了幾日,當顆棋子都反應不過來,還當的拼死拼活。

這一想又氣的想立馬回去。但薛凌又摸不透其中關竅,江家何苦與薛家以兩敗俱傷之勢做這場局子,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只怕九族難安。

薛凌所料不差,又有些細微差別。棺木躺著的,當真是個小桃兒,二八芳華。待江國公和薛弋寒一被請走,便被御林衛連棺材一起在亂葬崗燒了個乾淨。

戲總是要做的全套。亂葬崗飛灰四散之時,棺材夾層裡的薛璃在江家錦塌軟枕上緩緩把眼睛睜開。

江夫人淚溼衣襟,不能自已:“玉璃醒了。。”

倆個丫頭也雀躍歡呼:“二少爺醒了。”

世上再無薛璃,他日名動京城,乃是江家琉璃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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