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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平平無奇孟修遠

見枯榮禪師如此表現,孟修遠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顯然,現在這時間,應該是那位吐蕃國師大輪明王已經到大理了。而這封信,應該便是其送來的。

孟修遠目力極佳,只遠遠看了一眼,便瞧出這信封應是用黃金打成極薄的封皮,上用白金嵌出文字。

如此高調的手段,倒也符合那鳩摩智的風格。

不過聽枯榮禪師這般語氣,竟似是要送客一般,孟修遠當即便笑著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枯榮禪師言之有理,我學那《一陽指》的事情,貴寺若是一時間難以定奪,咱們確實可以延後再談,並不著急。

只是我聽禪師話中意思,天龍寺這恐怕不是來了什麼貴客,而是來了個強敵吧?”

屋裡眾人聽得孟修遠這番話,不由皆是一驚。

其中段正明等沒看過那封信的人,心中皆是疑惑,暗道如真似孟修遠所說,那這江湖上到底有誰如此大膽,竟敢來大理天龍寺鬧事。

而早已看過信中內容的本因方丈,卻是眉頭緊皺,看向孟修遠的目光則十分警惕,不知孟修遠是真的猜中,還是和這事本就有聯絡。

唯有枯榮禪師在沉默片刻之後,依舊古井無波地向孟修遠坦然答道:

“孟施主所言不錯,確是有一位同道今日要來我寺中,求取本寺鎮寺武學。

到時候爭執之間,恐怕難以僅憑言語便把事情定下。

所以說是強敵,倒也不為過。”

他此言一出,還未待孟修遠有所反應,旁邊眾僧便又是一片訝然。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有人敢來這天龍寺中強搶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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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相和尚經不住好奇,當即便朝枯榮禪師行了一禮,從他手中接過那黃金信封,於師兄弟們一起傳閱而來起來。

唯有那知道實情的本因方丈心中愈發覺得不妥,怕孟修遠和鳩摩智聯合起來,這天龍寺便更難應對了,當即便客氣地朝孟修遠說道:

“孟施主,為應對那位貴客,我幾人恐怕要準備一番,難以再招待你了。

若方便的話,還請閣下三日之後再來寺中,咱們再慢慢商談。”

本因方丈這送客的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可孟修遠卻是不想錯過這個開拓眼界的機會,當即誠懇說道:

“我自來之前,便同段皇爺講過,想要見識貴寺的武學絕技,只是不好意思打擾諸位清修。

正巧看來今日之情況,諸位高僧是要出手應敵了。

不知可否讓我在邊上旁觀一下,藉此機會看看這六脈神劍的功夫到底如何神奇?”

當孟修遠說出“六脈神劍”這個名字的時候,在場天龍寺眾人皆是心中一震。

要知道,便是這當今這大理皇帝段正明,也只是幼時曾聽父親說起,段氏祖上有一門“六脈神劍”的武功,威力無窮。

但他父親也言道,那也只是傳聞而已,沒聽說曾有哪一位祖先會此功夫,而這功夫到底傳有沒有失傳,更誰也不知。

現如今孟修遠這個外人竟道出了這《六脈神劍》的名字,似是更知道這門神功就藏在天龍寺中,不由得讓眾人十分警惕。

一時間,他們愈發懷疑,這孟修遠到底是不是同那鳩摩智有所關聯,想要一同謀求這《六脈神劍》。

半晌之間,木屋之中氣氛略顯沉凝,段氏眾人皆緊盯著孟修遠不放。直至最終,才由那枯榮禪師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不知孟施主從何處知道我段氏《六脈神劍》,又意欲何為?”

孟修遠聞言一笑,理解天龍寺眾人的懷疑心情,當即從懷中掏出逍遙派的那枚寶石指環,遞給了身旁的本因方丈:

“不知枯榮禪師,見沒見過這東西。”

本因見狀雖莫名其妙,可卻也趕忙走到枯榮禪師身側,將那寶石指環攤在掌中,送給他那一直在面壁的師叔觀看。

枯榮斜只斜掃了一眼,當即便身子微顫,開口問道:

“你竟是他的弟子?他還活著?”

“不是弟子,算是師弟吧。

禪師放心,師兄他雖功夫用不了了,但再安然活個幾十年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孟修遠澹然解釋答道。

他在天聾地啞谷與無崖子談論武學時,聽他偶然提過枯榮大師。雖不知道兩人具體有什麼交情,但至少是互相認識的。

若非如此,孟修遠自然不會故意提那《六脈神劍》的事情給自己找麻煩。

“怪不得孟施主你年紀輕輕,便有一身絕世武功,原來如此……”

枯榮禪師心中恍然,只覺得事情都有了解釋。那原本從始至終都古井無波的聲音裡,也多了幾分情緒。

一旁段氏眾人見此情形,雖不明具體原因,但大致聽得出其中意思,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氣,只道是今天許是不用同時應付兩個強敵了。

本因趕忙走回孟修遠身旁,將那寶石指環客氣奉還。

又是沉默片刻,枯榮禪師才再次開口道:

“既然孟施主有此興致,倒不是不可。

那大雪山大輪明王身為吐蕃國師,來者不善,我們少不了與他爭鬥一番。

有孟施主這般絕頂高手在旁見證,也是一件好事。

免得到最後勝負已分,還有人不願接受,執意糾纏。”

孟修遠聞言一樂,聽出枯榮禪師的話中之意,是請他做一個保險。

若是那鳩摩智輸了還不認賬,要使什麼卑鄙手段,可以由他這第三方人士出來主持公道,而不使得雙方鬧得不可開交,以至於上升到大理和吐蕃兩國之間的矛盾。

這又不是什麼麻煩事,孟修遠為了見識一下《六脈神劍》當然願意答應,當即便點頭應是。

而後,他便也就不打擾天龍寺眾人修煉《六脈神劍》,當即轉身出屋,被一個小沙彌引到客房休息。

……

過得幾個時辰,待天色漸晚的時候,孟修遠突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梵唱,從天龍寺外遠遠飄來。

他知道這是那鳩摩智已經到了,當即便出了客房,行至眾僧齊聚的那“牟尼堂”中,徑自推門而入。

“孟施主請坐。”

本因等人神色鄭重,見是孟修遠進門,都朝他點了點頭,客氣地將他引到大殿側面的一個蒲團處,態度比剛才親和了不少。

看那樣子,雖沒有明說,卻也把孟修遠當成了這場這場劫難之中的強援。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位段正明段皇爺,此時也已經剃去了頭頂長髮、換了一件僧袍,顯然是為了有資格學習《六脈神劍》應敵,已經暫時出家了。

不過他此時卻是沒有功夫理會孟修遠,而是正將一幅幅錦帛圖卷攏收起,都放在枯榮大師身前,顯然,那些便都是《六脈神劍》的劍譜。

孟修遠雖對這門神功十分好奇,但也不至於偷學,便故意沒有朝那些劍譜處張望,只閉目凝神,於蒲團上靜坐。

眾僧見他如此,不由又都放心了一些。

半晌過後,突聽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吐蕃國晚輩鳩摩智,參見前輩大師。”

隨即,便見走進一個僧人,身穿黃色僧袍,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

這鳩摩智賣相極佳,又客氣有禮,天龍寺眾僧雖知他此行目的不純,卻也都以禮節相待。

雙方客氣半晌,鳩摩智才於蒲團上落座。

此時大殿之中,天龍寺眾僧坐在東側,鳩摩智坐在西側,雙方遙遙對。孟修遠則坐在大殿南側,恰好在離雙方都差不多遠,以示中立。

那鳩摩智武學高深、五感敏銳,自是一進門就發現了孟修遠,與天龍寺眾僧對答之時,其實便一直都在暗中打量。

可相較於枯榮禪師來說,鳩摩智的靜功稍顯浮躁,所以看了半天,他只覺得孟修遠除了年輕俊俏些以外平平無奇,全然瞧不出什麼高深武功在身,也沒太過在意。

反倒是是本因方丈出於禮節,主動向鳩摩智介紹起了孟修遠:

“還請明王知道,這位孟修遠孟少俠,是一位難得的隱士高人,今日剛好也是到我寺中交流。

明王送來拜帖之時,這位孟少俠恰好也在現場,我們便邀請他來旁觀,也算是做一個見證。”

鳩摩智聞言愣了片刻,隨即對孟修遠點了點頭,道了一句“甚好”,便也就沒有糾結。

想來是他對自己功夫有自信,既然敢於憑一人之力便挑戰天龍寺眾僧,便也就沒有將一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放在眼裡。

隨即,鳩摩智便雙手合十,兀自說起了正題:

“小僧生平有一知交,是大宋姑蘇人氏,複姓慕容,單名一個‘博’字。昔年小僧與彼邂後相逢,講武論劍。

可惜天妒英才,慕容先生西歸極樂。小僧有一不情之請,還望眾長老慈悲。”

天龍眾僧聞言,知道這不過都會藉口而已,可也不好一上來便撕破臉變,便由那本因方丈推諉答道道:

“明王與慕容先生相交一場,即是因緣,緣分既盡,何必強求?

慕容先生往生極樂,蓮池禮佛,於人間武學,豈再措意?”

鳩摩智聞言也不生氣,繼續解釋道:

“方丈指點,確為至理。

然小僧生性痴頑,殊乏慧根,閉關四十日,始終難斷思念良友之情。

慕容先生當年論及天下劍法,深信大理天龍寺‘六脈神劍’為天下諸劍中第一,恨未得見,引為平生最大憾事。”

說話間,鳩摩智不待天龍寺眾僧再開口拒絕,當即雙手輕輕擊了三掌,引得門外兩名漢子抬了一隻檀木箱子進來。

鳩摩智袍袖一拂,箱蓋無風自開,取出來的竟是三本舊冊。他隨手翻動,本因等瞥眼瞧去,見冊中有圖有文,都是朱墨所書,顯然都是武學秘籍。

而後,便聽他接著說道:

“這三卷武功訣要,乃慕容先生手書,闡述少林派七十二門絕技的要旨、練法,以及破解之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少林寺七十二門絕技確有獨到之秘,這三項指法,與貴派一陽指頗有相互印證之功。

小僧願意獻上,算作一點誠意。”

鳩摩智此言一出,天龍寺五本心中皆有所意動。

要知道,同行是冤家。他們平日裡雖嘴上不說,但其實心中與少林寺這天下第一寺早有競爭之意。

現如今少林絕學放在眼前,自然是生出許多雜念。

鳩摩智見狀,當即趁熱打鐵,分別演示起了這三門指法。

拈花指勁道輕柔,溫顏微笑間以凌空指力破衣穿孔。

多羅葉指指力霸道,十指飛速連點,那裝書的木箱便成了一地碎屑,連木箱的鉸鏈、鋼片等金屬附件,俱在指力下紛紛碎裂。

而那無相劫指則是出手時無形無跡,隔著袖袍,也能使地上木屑翩然起舞。

三門指法各有千秋,皆是玄妙。

孟修遠在一旁看了,不由心中連連點頭,暗道這少林絕技果然不同凡響。

而那本因、本觀等僧人見了,則更是不禁怦然心動,甚至是起了索性不如就交換一下的心思。

不過他們做不得主,只能向那面壁而坐的枯榮禪師請示道:

“師叔,明王遠來,其意甚誠。咱們該當如何應接,請師叔見示。”

不想,那枯榮禪師聞言之後竟是沒有回答他,反倒朝孟修遠問道:

“孟施主,你武功高絕,更在我之上。

不知你覺得,大輪明王所施展的這三門少林絕技如何?”

孟修遠這正琢磨著三門指法,想著分析其中原理呢,,因而聞聲之後一時間有些發愣。

說好的自己只是旁觀而已,怎麼突然就被牽扯進來呢。他不由心中暗道,這枯榮禪師看著古井無波,卻也小心思頗多。

須臾之間思慮,孟修遠覺得枯榮之所以有此行為,許是考慮到了大理與吐蕃兩國之間的關係,想要在鳩摩智翻臉之前,提前將矛盾轉移到孟修遠的身上,莫使得後面上升到國家層面不好收場。

他這般未經提前商量,突然行事,肯定是不妥的。

不過再一想,這倒也是個讓天龍寺欠下自己人情的機會。孟修遠散人一個,又不必忌憚鳩摩智背後的吐蕃國,索性爽朗一笑,開口說道:

“功夫確實不錯,但也只能算是一流而已。

如果這便能交換《六脈神劍》的話,那我也想換。”

孟修遠此言一出,鳩摩智臉上當即便微微抽動,險些難以保持住這西域高僧的姿態。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片刻,他才儘可能和藹地朝孟修遠說道:

“既然這位孟公子藏有絕技,不如施展出來讓大家瞧瞧?”

“好啊。”

孟修遠聞言一樂,也不矯情,當即伸手一招,將不遠處地上的一小木片凌空攝到掌上。

鳩摩智看他露出這麼一手,不由心中一凜,暗道自己竟是看錯了這年輕人。

不過這擒龍控鶴、隔空攝物的功夫,他自己也會,當即便欲開口言明。

卻不想,孟修遠的動作卻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只見他捏住那木片輕輕一彈,飄然揮灑間,木片便化作一道流光,直朝大殿中央的地面射去。

聽得“卡拉拉”地一陣響聲,那大殿中間堅硬的青石地磚,竟是被劃出一道丈許長的幽深凹痕,碎石飛濺,尋常武者便是以利刃揮砍都遠達不到這般效果。

鳩摩智以及天龍寺本因、本相等人見此一幕,皆是大為震撼,下意識地一個個眉頭皺起,全然沒有了剛才那副從容模樣。

孟修遠微微一笑,未待眾人向他提問,先一步開口說道:

“說句實在話,我對《六脈神劍》也頗為感興趣。

和明王不一樣,他是要燒給故友,而我是想自己練著看看。

只不過,交流武功這種事情,若對方不樂意,我也不會強求。”

說話間,孟修遠轉向鳩摩智,拍了拍自己腰上的那把粗鐵劍,接著道:

“其實,慕容先生想要看天下第一劍法,你給他燒《六脈神劍》,未必就能讓他在九泉之下安息。

因為他,還沒見過我的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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