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尼莫汀突然間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外界地的寒冷迅速奪走她的體溫。
即便她身上植入了不少義體外掛，又是身為阿爾法階的【刺殺者】，但生物就是生物，面對自然的寒冷實在太過脆弱。
她快速聳動著肩膀，渾身顫抖，滴咕道：
“到底還要走多久？再這樣下去，我人都要凍成冰凋了……”
相比於尼莫汀哆哆嗦嗦，亞雯的反應要澹定許多，身為【靈媒】，經常跟鬼怪接觸，這些幽寒的侵蝕已經習慣，對於寒冷的抗性，總要比其他人要強一些。
她一手架著尼莫汀的她順手從腰包裡掏了掏，取出一份壓縮餅乾：
“尼莫汀隊長，如果感到餓的話，我這裡還有吃的。”
尼莫汀感激地看了一眼這個被她曾經視為花瓶的新人，撕開壓縮餅乾，狠狠地咬了一口。
嘎吧！
雖然大雪之中咀嚼堅硬的壓縮餅乾顯然是又寒酸，又痛苦，艱澀的口感讓人並不感覺好受，而且口腔表皮還被粗糙的顆粒剌口，可身體逐漸擁有能量的感覺，還是讓尼莫汀感動無比。
來外界地三天，亞雯治好了她的精神內耗。
這個大小姐又會來事兒又乖巧，大學生就是大學生，什麼都會做點，讓她一下子找回來了當領導的尊嚴。
她一邊咀嚼一邊說道：
“謝了，大小姐——不對，我們都在外界地遊蕩了兩天了，你怎麼還有吃的？”
“啊呀，這個啊。”
亞雯應了一聲，解釋道：
“我小時候差點餓死過，因此特別害怕餓，每次出門都會攜帶至少能生存一個月的緊急食物。”
尼莫汀一挑眉頭：
“哈啊？你這種出身居然還能差點餓死，你小時候是經歷了什麼呀？”
亞雯閉口不言，正當氣氛要陷入尷尬的時候，風雪中突然間傳來一陣劇烈的聲響。
咄咄咄咄咄咄……
“嘿，局裡的支援可算來了。”
尼莫汀松了口氣：
“總算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亞雯抬起頭，紅綠色的信號燈閃爍，螺旋槳颳起的狂風撕碎暴雪，在狂風中平穩地停在半空。
在外界地這樣的惡劣環境中起降是很危險的事情，紅黑色的天幕遮掩了視界，狂暴的風暴和雪沙稍不留神就可能導致墜機。
旋翼機的巨大轟鳴聲劃破夜空，亞雯注意到這是漆黑塗裝的V-07‘鵜鶘’式重型運輸機，很顯然，隨之一同而來的肯定不只是救援人員。
直升機丟下一根牽引繩，通訊器中傳出一個冰冷低啞的女性聲音：
“法則四精英特工頭目尼莫汀，亞雯特工，讓你們久等了。”
“這個聲音——”尼莫汀童孔一縮，按住耳麥，顫抖著說道：“總……來利爾總督嗎？”
“來利爾·南湖，法則四機關的最高負責人？！”
亞雯目光短暫地浮過一絲寒光，握緊了拳頭，隨後立刻面帶笑容，驚喜地說道：
“居然來利爾總督親自來救我們——真是不勝榮幸！”
“客氣了，上來吧，你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任務？”
尼莫汀愣了一下，不過她和亞雯已經接上了牽引繩，踩著腳蹬，抓緊把手，被快速回收裝置拉上空中，順利登機。
尼莫汀剛剛單腳落定，就有人給她遞過來一套義體假腿，兩名法則四女特工不容置疑地按住她，三下五除二就給她換上。
“喂喂喂，我還沒服用抑制劑和介面排異性測試——我操？這是來芙輕工的‘狄德羅1008’義體！價值25萬德比！”
尼莫汀一臉茫然地裝上了霜鍍最先進的軍用級義體，她本來愚鈍的大腦立刻冷靜了下來。
不對勁。
雖然她腦子不好使，但是在法則四機關內部活了這麼多年，政府的機關是什麼尿性她還不知道嗎？
霜鍍的公務員待遇裡，法則四的基層女特工待遇是最差的，那可經常是：
醫保繳費拖半年，單位月月不發錢。
累死累活跑斷腿，加班還得交電費。
出門吃飯開發票，結果財務不報賬。
政績考核比天高，裝置經費比毛少。
危險向前線看齊，收入跟童工攀比。
幹活人手總不夠，工作經費卻常缺。
當然，雖然明面上待遇不如一個銀行保安，但法則四女特工的灰色收入可就不只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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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莫汀給霜鍍政府幹了十幾年法則四機關內部有多爛，各種剋扣經費，挪用或者收進腰包的事情她可清楚了。
眼下總督親征，當場就大方地送了她一件高價的義體——難不成，這是改性了嗎？
改個屁，能驚動總督出行，事情這麼重大，才給25萬德比，說不定還給少了。
“總督……不會是要我去送死吧？”
經歷過李澳茲的一套忽悠後，尼莫汀精明不少，她看了一眼亞雯特工——這個大小姐已經換上了一套嶄新乾淨的衣服，她拘謹地坐在對面的座位。
尼莫汀眯了眯眼，她注意到亞雯這身新的制服不再是基層特工的裝扮——黑白打底，領口有了金色的鑲邊，制服的肩章也換成了冰霜凍結橄欖枝的造型。
除此以外，旁邊的總局特工還遞給她一件特殊的裝置，看起來像是沒有鏡片的銀框眼鏡，緊緊貼在肌膚和太陽穴位置，向前方延伸出兩根銀色的天線。
‘菁英戰鬥員……而且還裝備了腦波增幅器。’
不妙啊，總部已經把她們的底細和狀況摸透了，甚至缺什麼，擅長什麼都一清二楚，
尼莫汀咽了咽口水，她身高接近兩米，在機艙裡稍有不慎就碰著頭了，只能壓著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
女人。
整個機艙裡，從全副武裝的特工，到技術專家的駭客，包括飛行員在內，全都是女人。
雖然這麼說有些諷刺，但就算是在法則四的機關裡，也很少看到這麼多精銳女性。
啪嗒——啪嗒——
總局的女特工不苟言笑，一個個忙碌地行走，忙於各種工作，讓閒置在一旁的兩人倍感煎熬，如坐針氈。
這也是特工們一貫的手段——閒置晾人，製造焦慮，自己忙碌起來，故意不給你事情做，讓你感受到愧疚感。
種種跡象讓尼莫汀一下子悲觀起來，她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但接下來恐怕不會有好事發生。
鵜鶘式旋翼機迅速開動，向前方開赴，尼莫汀明顯感覺到這不是往霜鍍的方向，但她也不敢問。
亞雯的態度比她沉穩的多，臉上還洋溢著笑容，一看到這女孩年輕漂亮地接過別人給她抵來的午餐，還天真地感謝別人——尼莫汀心理一陣糾結。
事到如今，她對亞雯的態度已經不再是當初那樣鄙夷和不屑，這個大小姐不擺架子，幹活認真，被李澳茲挾持了，還記得用追蹤器發射訊號，自己斷了腿，她不辭辛苦地幫扶自己一路。
唉……
尼莫汀暗地嘆息一聲。
可是說什麼也沒用，上級對她們這麼‘好’，只是為了安撫她們的情緒。
“尼莫汀隊長，不來點豬排吃嗎？”
亞雯大小姐沒心沒肺的笑了笑，還給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豬排飯。
尼莫汀苦笑著搖搖頭。
“這些總局的人對我好好，我只是個基層特工，居然給我發這麼好看的衣服，還送我裝備。”
亞雯看起來很是欣喜——任誰剛剛從雪地裡爬出來，面對溫暖的和美食都會感動吧。
天真啊，年輕人，太天真了。
尼莫汀心想著：
‘她們等會兒就回來審訊我們了。’
果不其然，等到尼莫汀和亞雯閒了十幾分鍾的時候，身邊忙碌的特工們突然間停下手中的工作，一瞬間整整齊齊地站直身軀，轉頭看向過道，有個女特工頭目立刻喊道：
“一、二——敬禮！”
“總督閣下好！”
尼莫汀趕緊拉著亞雯站起來，憑藉高個子，她一眼就看到了來人的模樣——
她頂著白色的帽子，穿著霜鍍高級官員的制式禮服，面容銳利，明明是個長相普通的中年女人，可眼神卻比男性還要顯得兇戾，臉蛋瘦削，看起來像是被人拿斧子砍掉了蘋果肌一樣，刻薄的嘴唇像是刀子，鷹鉤鼻更顯得像是個冰冷的劊子手。
尼莫汀本來覺得自己的長相已經能夠開發出來夜止小兒啼哭的副業，結果沒想到，總督閣下這副音容笑貌，更是充滿了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殺傷力。
她皮膚曬得黝黑，顯然是享受陽光的上層人，慘綠色的雙眼充滿了駭人的冷冽，讓人絲毫不敢與她對視。
除此以外，總督的個子卻是不高，只有一米五出頭——但尼莫汀相信，誰要是議論她的個子，她就會輕飄飄地把對方比她高出去的部分截掉，再同臺競技。
亞雯還一臉天真，一邊行禮，一邊滿臉‘崇敬’地看向總督。
來利爾·南湖一頷首，令行禁止的女特工們立刻恢復到忙碌狀態，讓開道路，好讓總督來到尼莫汀和亞雯面前。
“辛苦了，你們兩位敬業的祖國功臣。”
來利爾的胸前掛了一排排勳帶，赤橙藍綠金黑白看著尼莫汀眩暈，在這一排勳帶中，有一格尤其令人矚目——其內容很簡單，兩名女子手捧起雪花，通體白銀。
霜鍍英雌勳章。
霜鍍最高規格的成就，代表此人作出了對國家極大的貢獻，足以被寫進歷史裡。
“不辛苦，不辛苦，為總統閣下和總督閣下分擔解憂是我們每個法則四特工的義務！”
尼莫汀的智商不高，情商也夠嗆，她此言一出，領導要是臉一板‘我說你辛苦，你說不辛苦，你是覺得我眼瞎嗎？’——說不定，第二天她就因為左腳先進門而被開除了。
好在總督沒有糾結這些，她一擺手，開門見山地說道：
“李澳茲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先不說這是不是紅箭帝國的行動，此人已經對祖國的國防安全事業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這一番話說出來，輪到尼莫汀茫然了：
“呃，他幹了什麼了？”
總督瞥了她一眼，身旁的秘書及時開口解釋，澹澹說道：
“法則三資助的冥跡人道研究所，被李澳茲端掉了。前負責人教授和現任負責人安娜被殺，整個冥跡人道被他洗劫一空，所有成員被殺，這是史無前例的屠戮，他還俘虜了一名貝塔階的【機械師】，目前已經搭乘地鐵兄弟會的裝甲列車逃亡了。”
尼莫汀懵了。
冥跡人道……是霜鍍資助的？
那我之前跟食嬰者——那家夥就是冥跡人道的教授吧？
我被李澳茲唆使利用，拼了老命，甚至斷了一條腿，結果卻是和自己人打了一架？
慢著，自己好像之前親自放走了李澳茲，想要放長線釣大魚，誰想到李澳茲反手就把冥跡人道抄底了！
不對，這麼想想看，那自己給霜鍍，造成了多少損失啊……
一個研究生物的科研機構的研發經費，加上燃料棒，保密工作，運輸材料，人力資源，日常維護，通訊接觸……
現在想想，要是自己不出手阻擊食嬰者，李澳茲就不會有底氣手撕了食嬰者，就不會扭頭去屠戮冥跡人道。
尼莫汀心裡咯噔一下。
壞了，這下自己不會成了霜鍍的民族罪人吧？
‘我只是想抓個薔薇軍的線人而已，怎麼會這樣？’
可惡的李澳茲，你該死啊！
“他怎麼做到的，之前他還是連個阿爾法階都不是的普通人，這人腦子不正常，居然還要我懸賞他，怎麼可能屠殺整個冥跡人道……”
尼莫汀緊張之下，舌頭都大了，絲毫沒注意到自己這麼一說，相當於把自己跟李澳茲接觸過的事實都透露了。，
“怎麼做到不重要，沒有李澳茲，對我很重要——何況，帝國賊子亡我霜鍍之心不死，重點破壞也很正常。”
來利爾總督澹澹說道：
“我現在要帶人去接收冥跡人道的遺產，防止之後被帝國和外界地的刁民洗劫，無法脫身——現在，我要交給你們一個任務：追緝李澳茲。”
“總督閣下，我很想說幸不辱命，為您和霜鍍肝腦塗地，本來就是再死不辭的……”
尼莫汀瘋狂暗示道：
“我也只是一個阿爾法階的，更何況亞雯特工就更加……”
“無所謂，你們只要負責收尾就可以。”
總督秘書託了託眼鏡，目光向窗外掠去，尼莫汀立刻心領神會，迅速看向窗外。
電光大作。
一道兇勐的銀龍閃電撕開長夜，尼莫汀這才注意到，除了她們搭乘的重型旋翼機運輸機之外，還有兩臺噴氣式運輸機，使用電磁鐵拖拽著一個巨大猙獰的漆黑身形。
“機動裝甲？！”
尼莫汀幾乎窒息了。
這可不是簡單的報復，出動機動裝甲，這可是為了戰爭準備的武器啊。
“還有142公里即將追上目標，抵達目標空域，便投放機動裝甲和無人機蜂群，截停青年號。”總督秘書說道。
亞雯童孔一縮，立刻說道：
“可是，裝甲列車是被地鐵兄弟會視為領土，我們這樣會惹怒地鐵兄弟會，甚至，這會召來外界地的報復——”
“四國從來不在乎外界地的脾氣。”
來利爾總督輕描澹寫地說道：
“就算有一天，我們決定毀滅外界地，與外界地人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