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幕府與日本上層為何行動的如此迅速?
不過一小小的平戶藩而已,面積不到日本的百分之一,何必如此興師動眾,還進行舉國動員,派遣十五萬的精銳大軍前來討伐,這是不是過於小題大作了?
德川幕府一點不覺得這小題大作。
反而感覺天要塌了!
幹什麼?
許家莊這是要幹什麼?
不聲不響的拿下了平戶,站穩了腳跟不說,還大肆的招募工人,進行建設,要把平戶建設成大港口,還推出這樣那樣的法令,邀買人心,廣而告之,恨不得讓全日本知道。
這徵詢過他們的意見麼?
經過他們的點頭和同意了麼?
是誰讓許家莊擅自過來並佔領了平戶藩的?
這是屬於日出之國的土地,所有外來者都給我滾出去,我們不歡迎任何外來者!
最深層次的原因,則是許家莊的種種政策,居然給了那些最底層的每餐只吃兩三個飯糰的泥腿子們希望,讓他們得到了做人的權利,享受到這樣那樣的自由,還在搞什麼打黑除惡,殺死了幾十個高貴的武士。
這怎麼能行?
這簡直大逆不道,膽大妄為!
泥腿子們是不能喂太飽的,一頓吃三個飯糰就是極限,許家莊給他們吃三十個,豈不是把養活這些泥腿子的成本,增加了足足十倍?
工錢一天給二三十文就夠了,大概能買1斤米的樣子,可以養活他們一家人了,許家莊居然給九十文,這讓泥腿子們怎麼好好幹活?
至於給泥腿子們自由,給他們平等和正義,他們有了這些,還要武士們幹什麼?要各地的大名藩主幹什麼?不壓迫和剝削泥腿子,他們怎麼過上凌駕於他人之上的生活?
許家莊這是來砸他們的場子!
是想摧毀他們延續了幾百上千年的優良傳統。
若不果斷採取行動,立刻把許家莊擊敗趕走,他們的根就要被挖了,天真的要塌了,作威作福的日子沒法繼續過了!
這便是他們的行動為何會如此高效與迅速的原因。
……
平田吉萬郎,鹿町人,一個以捕魚為生的普通漁民,他八歲開始就跟著出海捕魚,與風浪搏鬥了大半輩子,見慣了無數大風大浪,也與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
可以說有著極其豐富的人生閱歷。
他對許多事情的瞭解,就像對鹿町灣這片海的瞭解一樣,什麼地方有暗礁,什麼地方魚多,以及每日的天氣變化,他都清清楚楚,心如明鏡。
故而他總能捕到魚,從不空手而歸。
也能多次躲避危險,避免山中盜匪、浪人武士、海盜等黑惡勢力,對他自己和家人造成傷害。
就像他的名字,吉萬郎,他似乎就是那種有一萬次幸運的人,總比別人幸運很多。
即便如此。
平田吉萬郎,還是非常的貧窮。
身上的財產,只有一棟破木屋、一艘捕魚船、幾張漁網而已。
哦,還有一位老妻,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全部養大成人。
他幾乎每天出海,常常早出晚歸,也只是勉強維持一家人能吃飽而已。
但他覺得很幸福,也非常知足,這樣的人生已經很不錯了,只要再把自己的捕魚技術,成功傳授給長子平田福一郎,他這輩子的使命,就基本全部完成了,閉上眼睛死去都沒問題了。
只是這種平靜生活很快被打亂了。
尤其是平戶島被那夥外來的勢力佔據後,平田吉萬郎感覺要完蛋了,頭頂的天要塌了。
因為他出海捕撈的魚,除少部分自己吃,大部分都是賣給平戶港的商人和百姓們,這是他最主要的收入來源,現在平戶被佔了,他一家人的生計該怎麼辦?
這也是許多類似他的漁民們的擔憂,雖然海里的魚蝦很多,捕撈上來要各憑本事,但如果賣不出去,變現不成錢財,那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腐爛,不得不全部扔掉,更不可能換成錢幣,再購買他們需要的米麵油布等生活必需品。
即他們的經濟鏈條斷了。
恐怕過不了多久,依賴平戶港生存的上千漁民,全部都要破產、完蛋。
而對於佔據平戶的那些外人,附近的漁民都極其畏懼,傳出各種可怕流言,說這些外來者個個殺人如麻、愛吃人肉,一旦落到他們手中,絕無可能活命云云,除非等幕府派兵驅逐打敗他們,生活才能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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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平田吉萬郎也是這樣的畏懼心態,不敢與佔據平戶的那些外來者接觸,盼望著他們被快點趕走。
只能多天過去,家中開始斷糧,女兒開始餓的哭泣了,實在沒辦法的平田吉萬郎,只得帶著長子出海捕了小半船的魚,然後直奔平戶港而去。
長子福一郎問他幹什麼,得知他要去平戶港賣魚後,福一郎覺得他這是瘋了,是過去送死,但平田吉萬郎卻例舉出他觀察到的三個現象,認為那些外來者不會胡亂殺人。
其一,那些外來者佔據平戶後,並沒有燒、殺、搶、掠,沒有大肆進行破壞,表現的不像盜匪。
其次,平田吉萬郎親眼目睹,有艘表面佈滿鐵甲的外來者戰船,駛入平戶港的時候,遇到一艘小漁船擋在前方航道,按理這艘鐵甲大船直接碾壓過去即可,卻轉舵拐了個彎,主動避讓那艘小漁船,這讓平田吉萬郎非常意外。
最後,就在前兩天,平戶島上,傳來無數的歡呼之聲,以及放煙花鞭炮的聲音,不知是在慶祝什麼事情,可如果他們是生活在地獄般的統治中,還怎麼可能如此慶祝呢?
綜上平田吉萬郎認為,那些外來者,可能不是壞人,至少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
長子福一郎還是希望別去,但忤逆不了他這個父親,還是去了平戶港一趟。
結果船上的魚獲銷售一空。
還賣出了十倍的高價!
回來的時候,船艙中有袋五十斤的米、肉罐頭兩個、棉布七尺,還有1357枚的輕錢——這種錢在日本也是硬通貨,購買力很強。
滿載而歸。
這一次賺到了這輩子最多的收穫,長子福一郎佩服崇拜不已,表示明天還要過去賣魚,而且不能讓其他漁民知道,不然就賣不出高價了。
這道理平田吉萬郎當然懂,哪裡需要兒子教他,只是這樣的紅利只吃了兩三天,其他漁民也都發現了,隨後所有漁民又繼續去平戶港賣魚了,價格自然迅速跌了下去,但因為許家莊的工作人員,對於新鮮的魚,進行不限量的收購,價格2文錢/斤的樣子,依然比原來1文錢/斤,或1文幾斤的價格高得多,平田吉萬郎的收入依然還算不錯。
家裡的生活也得到了明顯改善。
今年快滿二十歲的長子福一郎的找對象問題,也不再算什麼問題了,不少人家的女兒,都同意嫁給福一郎。
這又引起次子福二郎與小兒子福三郎的不滿,他們年齡也都大了,也想跟著出海學習捕魚,更想找對象成家,可資源就那麼一點,家裡的漁船就那麼點大,沒辦法允許更多的人上船。
家庭內部的矛盾頓時又產生了。
恰好這時平戶港大建設大招工的訊息傳來,管飽飯不說,還至少有80文每天的工錢,於是福二郎與福三郎有著落了,都去平戶港打工,幹個兩年,就有錢娶媳婦了。
不僅如此。
隨著招募工人的增多,以及平戶鎮守府內,也需要不少的廚娘和侍女,平田吉萬郎就讓十三歲的女兒平田美子前去應聘,竟成功進入鎮守府,成了名見習侍女,包吃住不說,月工資5銀元,轉正後會漲到10銀元,妥妥的高薪崗位!
到這個時候。
平田吉萬郎發現,他一家六口人中,除老妻要打理家中事務,他、三子一女,足足五個人,都在為許家莊服務或打工,月收入加在一起,至少有20銀元,以後可能會增加到30銀元。
這個收入水平,是以前的十倍之多!
而這就是許家莊佔領平戶後,給他這個普通漁民家庭帶來的變化。
若能保持下去,那種在平戶城開始冒出的兩三層高的混凝土磚房、二兒子與三兒子的找對象問題、換一艘更大更好的漁船等,這些都不是不能幻想與考慮。
完了。
平田吉萬郎感覺不妙,太奢侈了,他居然開始有了如此奢侈的期望與夢想?不行不行,那些東西他怎麼敢想?都窮了幾百年了,他怎麼可能改變這種固定的命運?
他拼命的遏制自己不要去想,但那些東西如同種子生了根發了芽,開始在心裡瘋長,即便他認定這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
八月十日,上午。
正在左左町外海捕魚的平田吉萬郎,注意到有大批打著薩摩藩旗幟的騎兵、武士與足輕,至少上萬人的兵馬,正沿著海岸線行進,以急行軍的速度,朝平戶方向而去。
平田吉萬郎心頭的那個火熱幻想,頓時被熄滅了大半。
果然。
幕府與各地藩主,果然不會置之不理,這麼快就採取行動了。
結束了。
看來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幻想終究只是幻想而已。
“福一郎!”
但不知為什麼,他忽然大聲的對長子吼道:“丟掉漁網,立刻回平戶港,告訴鎮守府,薩摩藩大軍來襲,務必做好應對準備!”
“父親,沒用的,這麼多的軍隊,擋不住的。”長子福一郎無比悲觀的道。
“那也趕緊回去,別忘了你的弟弟、妹妹,都在為許家莊工作!”
“是!”
平田福一郎只得將漁網丟棄,父子倆拼命的搖動船櫓,以最快速度返回。
……
下午,他們抵達了平戶港外,發現平戶城已進入到戰備狀態,不允許漁船隨意進入,好在透過各種各樣的辦法,他們還是成功把薩摩藩大軍來襲的訊息,通報了給了鎮守府,得到了鎮守府的肯定和獎勵——二十枚銀元。
只是這個時候,平田吉萬郎的心思哪還在什麼銀元之上,只希望許家莊能夠重視起來,多派一些兵力過來,不然在幕府與各地藩主的聯手攻擊下,平戶怕是堅守不了多久就要淪陷了。
十一日,進入到松浦郡的諸藩大軍,已經超過十萬。
十二日,雙方已發生交火,許家軍海軍陸戰隊,且戰且退,丟失不少地盤。
十三日,許家莊援軍還沒到,平戶港的建設,居然又重新復工了,這個現象看的平田吉萬郎跺腳,急的都要冒火。
十四日,上午。
鹿町灣,這片平田吉萬郎經常在此捕魚的海域。
站在漁船上,今天平田吉萬郎看到,人數只有一千左右的許家軍海軍陸戰隊,在十幾萬諸藩聯軍的進攻和壓迫下,已後退到一片平坦的海灘之上,再往後幾十步就是海水了。
即便這些海軍陸戰隊使用的火器非常先進,短時間就能射擊幾輪十幾輪,陸續擊殺了不下一萬的諸藩聯軍,但殺死一萬,後面還有十幾萬,且個個悍不畏死,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豬突衝鋒,哪怕海灘已變成一片血紅海灘,衝鋒而來的軍隊仍不計其數。
“嗚嗚嗚~”
最後總攻的號角吹響了。
諸藩聯軍剩下的十餘萬人,不再搞添油戰術,選擇了一把梭哈,從將領到足輕,每人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衝鋒。
場面頓時變得無比熱血。
目的就是要把這一千人的海軍陸戰隊淹沒,把他們趕下海,把他們盡數殺死!
聽到這響徹山海的熱血吶喊之聲,平田吉萬郎臉色大變,完了,這一波肯定擋不住了,他得把漁船劃近一點,等會多撈幾個人上船。
但這個時候。
四艘身披鐵甲的龐然大物,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漁船後方,以側舷對向海灘,再譁譁譁開啟炮窗,露出一根根的黑色炮管。
“進行火力支援,發射!”
“轟!”
四十門75mm口徑的迅滅炮同時開火。
並以每分鐘十二到十五發的射速,瘋狂的朝海灘後方傾瀉炮彈。
如果炮膛過熱,就調轉船身,用另一側的迅滅炮進行轟擊。
轟轟轟轟!
轟轟轟轟!
即便十萬人的諸藩聯軍人數很多,但在這毀滅性的炮火洗地中,僅半小時不到,死傷慘重的諸藩聯軍崩潰了,剛剛的衝鋒有多勐,此刻的逃跑就有多麼狼狽和崩潰,不一會就逃散的乾乾淨淨,跑不動的就跪地投降。
親眼目睹了整場戰鬥的平田吉萬郎,看的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贏了,許家莊這邊贏了,我們居然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太好了,我們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平田吉萬郎發出狂笑,高興的手舞足蹈,狀若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