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鋪照大地，為這座紅牆牢籠鍍上一層柔和的光。
天子支撐著身子起來，透過窗戶，看到外面青綠色的樹葉，呼出一口濁氣。
“陛下，您醒了？”夏內監小跑著走過來，給他墊了一個枕頭，又把他攙扶著半躺下。
天子眼眸微眯，蒼白許久的臉上恢復些許粉紅：“這段時間有發生什麼事嗎？”
夏內監有一下沒一下的替他扇著風兒，語調輕慢：“倒是無甚大事，就是大臣們很是憂心您的身體，日日詢問奴才，需不需要過來伺疾。”
天子抬手捏了捏眉心，深邃瞳孔閃過危險光芒：“太子呢？他有什麼動作？”
“太子殿下……”夏內監停頓一瞬，嘆息道：“殿下知您不喜人近身伺候，一直在府上抄佛經呢，每日都會送來幾冊，說是替您祈福，盼您安康。”
他觀察著天子神色，見他並未有任何不滿，又繼續道：“奴才翻看過，太子殿下雖不在您身邊長大，但字跡呀，頗有您的大氣風格。”
“他倒是個懂事的。”天子淡淡笑道，但眼底一片冰寒：“護國寺那邊呢？幾日過去了，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夏內監俯身的弧度又大了些：“他們把寺內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除去主持閉關的禪房疑似有輕微被人翻過的痕跡外，沒有任何發現，也有可能是對方太過小心，才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天子閉目養神，面龐拂過倦意，擺了擺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廚房一直溫補著暖胃白粥，陛下可要用些？”夏內監退後兩步，恭敬問道。
他微微搖頭，躺下給自己蓋好被子，閉目養神。
夏內監只能退下。
天很快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晚風不語，鳥獸不言，如一場腥風血雨將要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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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陽殿內，幾日未曾上朝的官員們穿著朝服，垂眸筆直站著。
天子面色紅潤，威嚴坐在上首，等眾人叩拜過後，右手有一下沒一下輕點桌面。
夏福尖嗓子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有官員垂首出列：“稟陛下，臣的老家淮安市旱災，地方官員多次上報，但未曾收到準信。”
皇上神色一頓，如鷹的目光落在內閣幾位老臣身上，冰冷嘲諷的輕笑一聲，令人忍不住渾身發抖。
在眾人揣測不安之際，他換了下坐姿，身子微微前傾，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諸位愛卿對此事有何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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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持續蔓延。
無人回答。
傅錦年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卻暗自思索著如何能快速挽救百姓損失。
傅錦書的掌心出了一攤虛汗，不自在的偷瞄了上首一眼，臉色發白。
天子逡巡的目光落在眾人身上，幽幽嘆息：“也罷，此事便先交由內閣稽核排查，若是屬實，再議。”
他支著桌案緩緩起身，夏內監尖著嗓子再道：“退-朝！”
傅錦書眼見著他就要離開座位，立刻火急火燎出列：“父皇，兒臣有本要奏。”
天子腳步頓了頓，冷冽音裡滿是漫不經心：“哦？老六你有何事啊？”
明明最為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傅錦書卻聽得後背冷汗涔涔。
他跪倒在地，硬著頭皮出聲：“兒臣心悅成安侯府三小姐成平平，請父皇把她賜給兒臣做側妃。”
天子臉上像抹了一層寒霜，發問成大人：“成安候，此事你如何想？”
成大人早有準備，恭敬跪下磕頭：“臣但聽陛下安排。”
天子眼角的肌膚拉得好像隨時要斷裂的皮筋，卻又硬生生憋住，一字一句：“那此事便再議吧！”
他邁步離開。
傅錦書聲音陡然加大，染上幾分堅決：“兒臣與成三小姐兩情相悅，請父皇看在母妃的面上，恩准此事！”
天子手指顫抖著指向傅錦書，聲音低啞如地獄惡鬼：“你，你！”
“朕還沒死呢，你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拉攏朝臣了嗎！”
傅錦書咬著下牙，搖頭否認：“動情一事由不得人，父皇，兒臣沒有那樣想。”
天子見他孺子不可教模樣，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一翻，直接暈倒在朝堂上。
夏內監眼疾手快把人扶住，怒喝：“宣太醫！快！”
傅錦年看著傅錦書筆直跪著的身影，唇角不經意拉起一抹譏諷。
一般朝廷會為了表彰有重大**的大臣，才會給他們的子女賜婚，如若是特殊情況，必須徵求雙方家長的意願，再行賜婚之事。
即便身為九五至尊的皇上，也不能隨意為兩家賜婚，畢竟天子一言一行，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
傅錦書主動請求賜婚，還是國家重臣，再加上京中人都知曉他和成安安青梅竹馬，婚事板上釘釘。
若是再賜婚，他可不就是和成安侯府綁死了？天子又怎麼可能准許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拉幫結派呢？
傅錦年看破不說破，看好時機，疾步過去幫助夏內監攙扶著天子。
太醫們匆匆忙忙而來，診斷過後，神色沉重：“陛下這是怒火攻心，才會突發驚厥，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他這段時日身體不適，還是該多加留意，勿要操勞過度，臣等這就開藥方……”
傅錦書從惶恐不安中回神，跑上去拉著天子的手，慼慼道：“父皇，都是兒臣的錯，兒臣不該在這緊要關頭求您賜婚……”
天子被他哭嚷得醒來，煩躁的扯出自己的手，滿臉疲憊：“朕還沒死，哭什麼？退下吧！”
傅錦書不依，拼命搖頭：“父皇，讓兒臣給您伺疾吧。”
夏內監還攔在他的面前，同時命宮人把天子抬走，語氣不善道：“殿下請留步。”
傅錦年看著傅錦書失魂落魄模樣，心中爽快，抬步想走。
傅錦書臉色猙獰，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麼？你很得意？”
他靜默不語，看著傅錦書如孩兒般發脾氣，餘光卻落在漸行漸遠的大臣們身上，算計十足。
然傅錦書卻壓低聲音，面目猙獰的威脅：“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