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的外面就是院子，窗紗之上人影浮動，這個方向正對著寧滿滿，寧滿滿看著那道欣長的身影，眉宇之間的緊張之意微微松了幾分。
商人重利，她早就知道這些商戶看似態度輕柔，但是涉及利益之事上絕非容易讓步的。
指尖敲擊在桌面上，寧滿滿想了想，說道：“誠然，二八之分固然過了些，但是這其中宋掌櫃並非沒有利益，更重要的是這樁買賣若是成了，帶給你的好處遠比於眼前的利益更加巨大的。”
她微微傾身，眉眼彎彎，看上去柔和可親，“宋掌櫃，皇商之名帶給你的是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
宋掌櫃喉嚨滾動了一下，眉宇之間閃過掙扎之色，片刻後，她舔了舔唇，“這位姑娘，我也知道其中利害，但是這也是後期的事情了，何況買賣不是這麼做的啊，總不能你們吃肉，我們忙活了大半場，跟著喝湯都費勁吧。”
依照宋掌櫃來看，自家接了買賣，費心費力的，八方閣卻並沒有付出什麼，就拿走了八分利，他們簡直是無本萬利，她怎麼可能輕易接受了這個分法？
寧滿滿舒出一口氣，“宋掌櫃的，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我們只是幫著牽了個線，旁的什麼都沒有做？”
不待回答，她徑直道：“那你可知道這根線是和誰牽的，那可是皇家，若非八方閣出手，你覺得僅憑你宋掌櫃，如何在眾多胭脂鋪中一躍而出？誠然，你們的胭脂是頂好的，但是別的家未必就差了，在不分上下的時候，是我們八方閣將這個機會送給你了，你若還是覺得不妥當那可就讓我們的人寒心了吧。”
窗外，倚著牆壁而立的傅錦年唇角勾起，老狐狸看眼前和她談判的是個小姑娘，便想要走懷柔政策，以柔情攻略，可是應當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比她還能裝弱，三言兩語間，把八方閣說成吃虧的了。
宋掌櫃啞然片刻，囁嚅著回了正題，道：“……可是二八之分委實是太過了……”
寧滿滿不動聲色，“那宋掌櫃你覺得如何分為好？”
見小姑娘口風鬆動了些，宋掌櫃連忙道：“自然仍舊按照之前的五五分賬。”
寧滿滿眉宇之間滿是為難，片刻後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咱們也沒有什麼好談論的了。”
頓了頓，她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說道：“宋掌櫃的，咱們同為女子，我便贈你一句，好自為之吧。”
說罷，她毫不遲疑的起身離開。
與此同時，窗內窗外兩個人在心裡默唸著——五,四,三,二,一。
一字剛落下，寧滿滿推開了門。
宋掌櫃的突然站起了身，盯著寧滿滿的後背，說道：“等等！”
寧滿滿勾了勾唇角，魚兒上鉤了。
她將門拉上，轉過身面色恢復了凝重，道：“怎麼？宋掌櫃還有別的事情？”
宋掌櫃喉嚨滾動了一下，道：“姑娘別著急，咱們再談談。”
寧滿滿攤了攤手，“五五分賬八方閣絕不會同意，宋掌櫃還是絕了這份心思吧。”
宋掌櫃舔了舔唇，端起茶盞又重新放下，她道：“四六分，我四八方閣六，如何？這是我的底線了！”
寧滿滿搖搖頭，“宋掌櫃和別的商家已經聯合好了吧，只不過你猜猜，最後又會有幾個人遵守你們的約定？商人都是重利的，宋掌櫃還是三思而後行啊！”
寧滿滿心裡清楚，他們這些人既然來了這次商會，對這次的皇商之位就頗有些勢在必得的意思，如今和八方閣之間爭論的無非就是利益分配罷了，他們一戶商戶難以撼動八方閣決心，那麼一群人呢？
他們之所以能夠有恃無恐的談判就是因為私底下商量過了，眾商戶都不肯讓步，如此逼迫八方閣讓步。
可是這種臨時的聯盟最好攻破不過了。
寧滿滿眼底劃過一似深意。
即便清楚寧滿滿這話就是為了分割他們的聯盟，可是宋掌櫃還是動搖了。
是了，她秉持著眾人利益，可是旁人會秉持的住嗎？到時候最後只有她一家被踢出了局，她找誰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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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掌櫃緩緩舒出一口氣，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依照姑娘看，如何分賬最好？”
寧滿滿微微一笑，“自然不能讓宋掌櫃吃虧了，我便替我家公子做主，讓你一成利益，咱們三七分賬，如何？”
宋掌櫃眼裡閃過掙扎，最後卻在眼前小姑娘的盈盈笑意裡頃刻瓦解，片刻後，她嘆了一口氣，“如此，就按照姑娘所說吧。”
寧滿滿鼓了鼓掌，“來人啊，將印泥和契約拿來。”
隨著宋掌櫃簽名蓋章，這份契約便算是結束了。
宋掌櫃道：“八方閣果然人才輩出，姑娘年歲雖小，卻能力卓絕，讓老身刮目相看啊！”
寧滿滿笑了笑，“宋掌櫃謬讚了，來人啊，將宋掌櫃送出去。”
這些人來了這裡便是蒙著眼睛走暗道而來的，離開的時候自然也不例外。
解決了宋掌櫃，寧滿滿又幫著解決了三個掌櫃的，走出隔間的時候，她緩緩舒出了一口氣。
這些掌櫃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哪個都不能夠輕易對待，不然就容易被鑽了空子，今日她委實是累著了。
寧潮走出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寧滿滿，同樣沒有了在眾掌櫃面前的從容不迫，反而一臉的疲累，然而疲累之外還有難以掩飾的興奮。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鄭炫走了進來，“二位辛苦了，公子讓在下送二位出去，請跟我來吧。”
寧滿滿眨了眨眼睛，“鄭大哥，小哥哥呢？”
“公子去前院處理六皇子了，寧姑娘不必擔心。”鄭炫安撫道。
寧滿滿卻不願意動，眼珠子轉了轉，“鄭大哥，我想留在這裡看個熱鬧，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添亂的，我們就躲在暗處。”
鄭炫看向了寧潮，“你呢？也要留在這裡嗎？”
寧潮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就不了吧，我還要回去照顧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