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坊市外圍，一名紅臉頭陀正點頭哈腰一臉賠笑，給面前的白衣少年講述著這幾年的經歷。
“晚輩當年和前輩匆匆一別過後，就離開了燕雲山脈。”
“在後來的日子裡，為了尋找突破築基期的一線機緣，四處遊歷於大宋境內各大修仙坊市。”
“但是您也知道築基丹得到之艱難，晚輩每每參與各大拍賣會，總是因份額不夠失之交臂，又或是靈石缺口差之一線。”
“後來聽說淮南之地的YC市場低迷，可能各類奇珍異寶競爭會少一些，便匆匆忙忙趕來，想著能不能拍賣會上撿個漏，不巧...”
“不巧就遇上了我！”
林山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面前，一臉諂媚的紅臉頭陀。遙想當初燕雲山脈，這貨是多麼的霸道，多麼的囂張不可一世。
上來就氣勢洶洶揮舞著禪杖，索要自己在拍賣會拍到的歡喜佛像，自己給了他後還不依不饒，一言不合就跟自己火併，把自己堵在小溪邊寸步難進。
現在呢？怎麼裝起孫子來了？
“說實話，我還是喜歡你當初桀驁不馴的樣子。”
林山一邊慢條斯理地扣著手指，一邊欣賞著川劇變臉，這種他鄉遇故知的機會實在不多，他要好好享受這段時光。
紅臉頭陀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畢竟人家境界比他高一層，這一步就是天差地別。讓他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生怕眼前此人記仇給自己上眼藥。
“豈敢豈敢，晚輩當年有眼無珠，不識璞玉，正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如今前輩勇勐精進，神功大成。小人方才如夢初醒，悔不當初！”
“現在秉著科學看待事物客觀發展規律，以前輩卓爾不群的天資根骨，日後遲早會縱橫四海傲視諸天，呼風喚雨摘星逐月，飛昇仙界壽與天齊。”
“正所謂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前輩豐神俊朗冠絕當代，那洞徹萬古的深邃星眸，俯視古往今來時光長河的芸芸眾生，無數天驕俊傑如過江之鯽，只為魚躍龍門崢嶸化蛟來舔您一根腳趾！”
……
林山享受著這傢伙的康慨陳詞，看到他一邊稱讚一邊唾沫橫飛，搖頭晃腦之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之勢愈演愈烈，直到口乾舌燥詞窮語盡才不得不停下。
觀其神色似是發自肺腑，仍有意猶未盡之意！
“不錯！”
“不錯！”
林山和黑骷魔君同時點了點頭，目露欣賞之色，二人剛剛雙雙代入，都恍然間覺得自己是命運欽定的天地主角，日後定能威震萬古，橫推當世！
同時對紅臉頭陀的口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覺得此子是個人才，應該帶在身邊“好好培養”，任其流落在外，浪費一身才華實屬可惜。
“你可願追隨於我...”
“你可願追隨於我...”
二者同時丟擲了橄欖枝，想要將紅臉頭陀收入麾下，後者聽聞愣了一秒後，瞬間大喜過望。
原本以為自己性命不保，突然就來了個大反轉，被兩名築基期修士看上了眼。
散修想突破築基期實在難上加難，築基丹這一關卡了太多人，如果有大腿可以傍上，大部分練氣期修士估計都會樂得發瘋。
紅臉頭陀看到兩位築基期前輩都願意收留自己，雖然不清楚他們的關係，但是單叢外表來看，一個是白衣少年，一個是藏頭露尾的兜帽灰袍人，鬼都知道哪個看起來更有前途！
“承蒙不棄，小僧願常伴前輩左右，恭禮侍奉萬死不辭！”
“噗通！”
紅臉頭陀跪在兜帽灰袍人面前，行五拜三叩大禮，在這方世界寓意追隨者的最高禮節。
“？？？”
林山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這貨，剛才不還死命地誇自己嗎？自己還不計前嫌給他一條生路，怎麼突然就倒戈向黑骷魔君了？
“好好好！”
兜帽灰袍人伸出枯瘦黝黑的骨爪，把紅臉頭陀從地上扶起，語氣中帶著上位者伯樂的肯定，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倆人相見恨晚！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你很不錯。”
紅臉頭陀聽到兜帽灰袍人的誇獎，心裡也跟著激動不已，自己終於也有大腿可以靠了！至於為什麼不選林山，道理很簡單。
以前狠狠得罪過人家，縱然林山因為他一頓馬屁暫時不追究了，但鬼知道緩過來之後會不會翻臉？不如先跟另一名築基期修士綁了，到時候也能有一個生命保障。
只是，這位新主人，怎麼雙手冰涼冰涼的？
“記住你今天的選擇，日後絕對不會後悔，能夠追隨本座是你八輩子的福氣。”
“是是是，晚輩誠惶誠恐。”
“你只要誠心侍奉左右，以後有什麼修煉上不懂的問題，隨時隨地可以來問我。”
“是是是，晚輩感激涕零。”
“三十年後，如果沒能留在這方世界，本魔君臨走前一定會帶你離開。”
“是是是，呃...離開？去哪？”
紅臉頭陀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眼前的灰袍人突然掀開了兜帽，一個鋥光瓦亮的大腦門露出來，那是一顆黑漆漆的頭骨，裡面一團深綠色的魂火正熊熊燃燒。
“當然是下地獄啦...”
“嚇！”
紅臉頭陀像一隻受到驚嚇的鵪鶉，瑟瑟發抖看著眼前的新主人。
長這模樣...也不是不能理解，下...下地獄是幾個意思？難道打算現在就直接翻臉？
“前...前輩...莫要說笑...”
“我沒有說笑。”黑骨骷髏幽幽地看著他，顱內魂火妖異地跳動著。
紅臉頭陀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那...離開這裡去地獄...”
“就是字面意思。”
“噗通！”
紅臉頭陀立馬再次跪到旁邊的林山面前，行了五拜三叩的大禮，一臉諂笑地對剛才棄之如敝履的林山說道。
“晚輩願追隨前輩左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滾！”
林山的心情極為糟糕，剛才被一通馬屁狂拍的忽悠勁兒也過了，看到這貨剛剛拋棄自己轉投他人更是氣在心頭，聯想到這貨當年阻撓自己追殺果郡主，自己還沒跟他算賬呢！
“你小子給我過來，忠臣不事二主！到了本魔君手裡還想逃出去？”
“啊～不要啊～你不要過來啊！”
……
隨著黑骷魔君把紅臉頭陀拖到一旁，進行了一番慘無人道地“施暴”後，後者終於老實了。
再次跟著“新主人”回到林山身邊，蔫了吧唧跟個黃瓜似的，認命般站在黑骷魔君身後。
這時候林山終於有時間好好問問其他了，一直以來他都很好奇“歡喜佛像”，這玩意兒他遇到過好幾尊，都提供了不菲的古韻點，而且某些方面似乎和黑蓮教有點像。
紅臉頭陀這會兒蔫了吧唧的，被黑骷魔君認了小弟之後，一想到以後還得跟著它去什麼“地獄”世界，頓時感覺前路飄搖。
不過當下活著才是最主要的，自己剛剛傍上大腿，自然不能惹兩位大爺不快，還是詳詳細細把自己所知關於“歡喜佛像”的來歷講解一遍。
……
原來，“歡喜佛像”來源於“歡喜教”，其佛名曰“歡喜佛”，是教內所有修士都需要供奉的唯一真佛。
而“歡喜教”便是一群信仰“歡喜佛”的修士，建立起來的一個修真界的教派。
不同於“黑蓮教”的傳播收集信仰模式，“歡喜教”不收割凡人只針對修士。也就是說，他們的信仰香火來源，就是教內的自己人提供，相當於內迴圈。
“黑蓮教”是不要求自己人信這玩意兒，而是直接去凡人那裡傳教收割香火信仰。
“歡喜教”是洗腦自己人必須信這玩意，然後由修士提供信仰香火。
一個是對外愚民，一個是收割自己人，這就是兩者的差別。
相比之下對修士而言，當然是黑蓮教更加寬鬆，不限制門內弟子思想自由。但對於凡人來說，歡喜教反而更好，因為他們不愚民，只洗腦內部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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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因為靈識蛻變之後，個體信仰香火提供的量遠遠超越凡人，即便香火總量沒辦法和龐大的凡人基數比，但是香火信仰的純粹度足夠凝鍊，這也是歡喜教瞧不起凡人信仰的原因。
……
歡喜教起源於遙遠的毗羅沙漠，與大宋國相隔十多個國家，那裡據說終年被黃沙覆蓋，無數凡人修士都在與惡劣的環境做鬥爭，唯有沙漠深處的歡喜教是極樂天堂。
因為毗羅沙漠處於貧瘠地域，沒有修真界其他勢力染指，所以歡喜教在獨自發展中慢慢壯大，但是發展到一定程度就停滯不前了。
原因無他，毗羅沙漠就那麼大，能供修煉的靈脈之地就那麼多，想要繼續擴大下去就得擴張，去周圍國家修真界搶地盤搶資源。
修真靠的就是財侶法地，財和地都需要靈脈靈泉、靈石礦、靈鐵礦、靈木林、還有福地秘境這些天地資源支援，不然一個勢力如何維持自己龐大的開銷？
可是蛋糕就這麼大，你想要發展壯大，就一定要侵犯別人的利益。
所以歡喜教就決定向外擴張，只不過教內高層也不傻，他們選擇的是慢慢滲透。
八百年前，歡喜教在東邊幾十個國家暗地裡培養勢力，成立一個個修仙宗門，企圖混入本土修真圈子，藉機慢慢做大溫水煮青蛙。
其佈局十分之大，連遙遠的大宋這邊都輻射過來。
但是天底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最終還是被曝光公之於眾了。
數十個國家的本土修真界瞬間人人自危，連忙各自開始清除本國的歡喜教勢力，而大宋江東遺址中的歡喜宗，便是當年修真界動亂的冰山一角。
最後歡喜教寡不敵眾，只好再度退回毗羅沙漠，固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
大宋國內的歡喜宗被剿滅後，有一支殘脈苟活了下來，因為沒有了外界支援，在歷史長河中逐漸消磨，到如今只剩下了紅臉頭陀一脈單傳。
而鑑於歡喜教當年聲名狼藉，在修真界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為了自身安全起見，索性對外偽裝成正宗佛信徒，但是沒有剃度只是俗家弟子，能掩人耳目就夠了。
……
“所以大宋境內的歡喜教，傳下來就你一人了？”林山面色有些怪異。
“是的。”
紅臉頭陀縮著頭，當初燕雲山脈兩人見面，他還嚇唬過林山。說教內所有弟子都能感應到歡喜佛像，其實沒有別人就他一個...
林山又從自己儲物鐲裡掏出一尊歡喜佛像，放到紅臉頭陀手上，直接問他要這玩意兒有什麼用。後者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催動法決測試了片刻，搖搖頭又還給了林山。
“裡面的香火願力都流逝殆盡了，對我而言沒什麼用了。”
“當初燕雲山脈您給我的那尊也...”
他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林山，沒有繼續說下去，言外之意就是當初林山也騙了他，把沒有香火願力的空佛像給了他。
這下林山可就更感興趣了：“你有使用香火願力的法門？”
紅臉頭陀沒說什麼，從儲物袋裡把一枚破破爛爛上了年頭的玉簡翻出來，遞給了林山。
後者拿到手後用強化面板確認了沒有危險，才用神識掃描其中的內容，大概一盞茶之後才將神識退出來，一臉思索之色。
這枚玉簡記載了一門雙修功法《歡喜密經》，還有一些香火願力的法術，其中有些法術倒是挺有意思，比如“請神術”“降神術”“超度術”“香火鎮魂術”“大歡喜術”等等。
雙修功法倒是有些奇特，其中許多姿勢都極為誘人。
雖然經文中講的似乎比較神聖，但是也沒有比正魔兩道的雙修之術高深到哪裡。
那些願力法術他也沒什麼興趣修行，畢竟每次練習和施放都要消耗香火願力，他哪有那玩意兒？即便有也不如給強化面板轉換成古韻，用來強化它不香嗎？
大致瞭解了歡喜教的背景後，林山只能暫時放在腦後，同時暗暗記下了“毗羅沙漠”這個地名，以後如果有機會離開大宋遠出雲遊，可以一探究竟。
畢竟歡喜佛像也是獲取古韻的一種途徑。
……
在紅臉頭陀這裡問了半天，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資訊，只是大致聽了一些故事後，接下來此人的去留反而成了問題。
“你真的打算讓他跟著我們？”
林山皺了皺眉，從長遠來看，自己以後如果離開大宋去尋找歡喜教，此人或許有用得著的地方。
但是從短期來看，練氣後期的修為，在他身邊只能算是一個累贅，可謂中看不中用。
除非這頭陀修為能到築基期，才勉強能幫得上一點忙，不然自己又不是慈善機構，幹嘛要養閒人？
至於給他強化一顆築基丹幫他突破築基？笑話！古韻自己都嫌不夠用，怎麼可能用在別人身上。
“這...”
黑骷魔君有點遲疑起來，它倒是挺想找個跟班給自己樂呵樂呵的。不過自己如今也是寄人籬下，許多事情要看林山臉色，而且紅臉頭陀確實修為太低幫不上忙。
林山琢磨了一會兒，也不能太不給黑骷魔君面子，索性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他掏出一道傳音符，放在口中唸唸有詞錄了一番話，然後把這張符交給了紅臉頭陀。
“想突破築基期，就去帝都汴梁外的魔道大營，拿著這張傳音符去找中部戰區第九支隊，裡面有個人叫鍾老頭，他會安排好你的一切。”
“如今正魔大戰如火如荼，兩方陣營角逐之間，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想要築基丹，你就用功勳去換！”
“待你歷練一番後，如果能突破築基期再回來，說不定我們就成道友了...”
紅臉頭陀原本還鬱鬱寡歡，聽到林山的安排後再次煥發了神采，彷彿有重生了第二春。只要不跟著這黑骨骷髏，他去哪都願意。
何況還能加入頂級大派的陣營，哪怕是炮灰也好啊。
“多謝前輩！”
林山揮揮袖子目送他離開，自己也夥同黑骷魔君，背對銀川一路向東，順著黑蓮教大型運輸飛舟的航線軌跡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