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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rator#⑨ [Falling Flowers·落花繽紛]

從山澗深谷吹出徐徐微風,帶著香爐的青煙一起,攪弄著門檻旁的艾葉草。

名為豬山浩的神侍橫眉冷眼攔在大道前方,是面露兇光寸步不讓。擺弄禪杖的手法在雪明看來相當專業——

——佛門法器的金鐵環扣敲出凌亂雜音,這身形壯碩肚腹隆起的胖哥哥兩條手臂非常靈巧,耍起奇門兵器有板有眼,架勢詭異反常。

雪明不敢大意,沒有第一時間催促芬芳幻夢去接敵迎戰。

他的眼睛跟著那上下浮動的禪杖走,鐵杖的新月牙鏟上飄下搖,時而與鐵環一起旋轉,不斷改換姿態,離得遠些就換做上段,離得近了又立刻換成下段,雙手互相配合,確實有點東西。

豬山浩要一點點靠近雪明,離得近了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黑目娘娘方才傳信來,說這敵人是弄臣特地送到靈臺福山寺來,在關東城裡殺了不少人,野仲和遊光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胖哥哥內心驚訝,卻不敢退讓,怕露出怯意叫雪明看穿。

而且這傢伙已經中了[千紅萬紫]的魂威攻擊,不過八歲的年紀,一個人再怎麼強,僅是八歲的幼年體態也翻不出什麼風浪吧?

如此想著,豬山浩殺心驟起,眼神變化的那一刻,卻瞥見這年幼的孩童也跟著變了臉色——彷彿兩眼的殺意都叫這娃娃看穿,在靈壓的直接碰撞中,豬山先生是如墜冰窖,兩頰透出肝紫色。

那是一雙怎樣可怕的眼睛啊!

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來自深淵鐵道的無名氏身上,似乎帶著滔天的殺業。

遲疑了片刻,豬山先生從驚懼中醒覺,提杖前踏狠狠拍去!

就見這幼兒雪明輕輕墊步躍出幾尺,不等禪杖落地,芬芳幻夢勐然出拳迎擊。

鋼鐵小貓的利爪擰成一個礦泉水瓶大小的鐵球,似乎是在做力量測試。

禪杖拍中芬芳幻夢,陡然竄出一聲超音速氣流的炸響——那是[Sweet Dreams·芬芳幻夢]火力全開的聲音。

豬山浩呼氣如箭,見到沉重的杖子將這靈體打得歪斜趔趄,心中立刻有了勇氣,接著進步前壓,不去抬高鐵杖沉重的牙刃籠頭,像是耍弄心意靶,作出掃地犁田勢大力沉的追擊!

一拍一壓一滾一衝,這流暢絲滑的連攜攻擊打得芬芳幻夢失衡失力,靈體鐵盔叫鐵杖敲出一片潔白的高溫火花!

雪明沒有閒著,他見魂威靈體吃癟,乾脆調頭邁開大步往西廂的廊道跑。

聽身後破風颯響——是豬山浩提著禪杖大步流星追趕過來了!

雪明像是腦後生眼,既然靈體跟著這副軟體義骸一起變弱了,索性將芬芳幻夢收回,他衝回主廟的祭臺,矮身避過狠厲的掃擊,那禪杖的籠刃拍碎了香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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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山浩氣得滿臉通紅,又大聲叫喚:“別跑!站住!吃我一杖!”

迅速鑽進神臺的護欄,雪明感覺身後撲來一道滾燙的氣浪,禪杖勐噼在護欄當中,碎裂的木刺漆皮也一起四散飛射。

豬山顧不上換氣,惡狠狠的罵道:“你來賠!”

雪明沒有應,他翻下神臺,從另一邊衝出側門,短手短腳的身體邁開步子也跑不快,幾乎是一邊八字搖擺縱步大跳,一邊蹬踏欄杆翻滾起身來趕路。

豬山先生繞開木臺,從黑目千手殘留的投影虛像裡撲出一個巨大的坑口,衝到側門跑上長廊,卻找不到那恐怖頑童的蹤影了...

他眼神狐疑五官變形,臉上生出濃密的黑毛,鼻子也往前突出,一對好似蒲扇的大耳張開,終於現了原形。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豬山先生往前衝出幾步,拄杖刺穿了長廊瓦頂,籠刃卷下來稻草和木棚破片,磚瓦也跟著垮塌。

雪明身上立刻多了兩處深可見骨的傷,他已經竭盡全力去迴避,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沒來得從溼滑的瓦頂爬起,只能勉強側身翻滾,肚子和右胸立刻受了刺割,殷紅的血也不斷的流淌出來了。

在極樂空間裡死掉,結果會如何呢?

他來不及想那麼多——

——也從未想過[死後]的事。

中招掛彩的一瞬間,他應著禪杖掀起瓦頂的怪力迅速站起,連跑帶跳往前飛奔。

禪杖像是海面的鯊魚鰭,粗魯野蠻連拖帶拽一路掀開頂棚,緊緊跟在雪明身後往鍾亭撲打,雪明跳回鍾亭古剎,血流了一路,這奪命的禪杖就跟了一路。

豬山浩一擊不中,兵器敲在廊道盡頭,眼看長廊出現結構性損傷,連線西廂和主廟的道路寸寸崩裂,他失了平衡一個踉蹌,腳下突然踩空,也顧不上去撲打無名氏了,突然往前跌去,死死抓住了鍾亭夯實的土石檯面。

再回頭多看一眼,廊道已經不見了,變成數不清的木料瓦片,落到百米深的山谷樹林中,傳出沉悶的響聲。

沒等豬山回過頭,他只覺脖子一歪,受了重創——

——雪明抬腿朝著胖哥哥脖頸狠狠踏下!

這一腳差點沒把豬山浩的嵴骨給蹬斷,他怒從心起想抬手揮杖,又叫無名氏踩住右手,連著手指一起踩斷,疼得齜牙咧嘴。

他還想回頭,這次是轉過頭來,臉面接下芬芳幻夢的足球踢!

他的腦袋高高仰起,險些脫力鬆手墜下山崖,最終死死撐著一口氣要往上爬。

雪明緊接著踩上這胖哥哥的顱頂,卻不敢用全力——

——他只怕這頭豬妖腦袋上的肥膘太多,一時腳滑失足墜崖就糟糕了。

可是魂威沒有停,芬芳幻夢像是在玩蹦蹦床,變成幼年體形態之後,它的力量和速度都受到了削弱,剛才渾身發力墊步完美的足球踢原本能打斷巨獸的骨頭,勁力能直達腦袋,把授血怪物的腦子給踢出頭顱,現在還不如點二二子彈直射的動能!

眼看豬山浩要爬上來,雪明立刻喝道:“芬芳幻夢!割了他的手筋!”

“哦!還有這招!”芬芳幻夢兩臂迅速化為兩支獵刀,終於醒悟過來,它還能當做工具貓使用,是居家旅行野外求生的好夥伴。

“宮本熊太!熊太!”豬山浩淒厲的嚎叫著:“救我呀!”

眼看兩道閃著灰白寒光的鐵刃已經扎進這豬妖的皮肉裡,刀子啃開皮下毛囊時發出刺耳的清音,似乎是被肌肉和粗糲的毛髮咬住,難以尋到筋絡死門所在。黑漆漆的汙血跟著豬山浩急促的心跳頻率往外噴濺,芬芳幻夢搖頭晃腦的躲避血液,滿臉都是嫌棄。

雪明時時刻刻警惕著,見到西廂茶堂的廚房裡衝出來魁梧壯碩的漢子——是宮本熊太趕來救命。

眼下手邊的還沒收拾完,另一個就跑過來了。

熊太眼裡有三分懼七分驚,聽見豬山浩的呼救聲第一時間跑了過來。

他開啟兩臂,濃密的毛髮跟著長出,化為原形的瞬間,身上的佛珠袈裟也一起崩碎開裂,變成憨實的熊人族,衝出房門時,門框也變成碎片。

“豬山!我來救你!”

雪明不想與掛在懸崖邊負隅頑抗的敵人過多糾纏——

——他矮身一個滑鏟鑽襠避開熊太,往茶堂裡飛也似的跑走。

芬芳幻夢還沒來得及割開豬山浩的手臂,厚實有力的熊掌探出漆黑鋒利的爪子,在雪明解除魂威的剎那,它像是煙塵散去,又叫爪子掏空了靈體,消失不見了。

雪明逃進廚房之後就沒了動靜——

——反倒是門外一熊一豬在無能狂怒。

這兩位神侍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熊太將豬山浩撈到鍾亭裡,立刻開始怒吼。

熊怪的喉口深深吸氣,散發出來的音波撕碎了廂房的布簾和紙窗,豬山浩也跟著嘯叫,似乎是被這八歲小童戲弄之後火冒三丈,要好好發洩心中惡氣。

沒等熊太吼完這一嗓子,一塊白花花的糕點打進熊太的嘴巴裡,直直灌進咽喉,卡在食道上不來下不去。

熊太的臉色劇變,無辜無助的看著身邊的好兄弟。

可是豬山浩吼得興起,嘴巴也長得極大,抬起鼻子獸吻變形,幾乎把視野都擋住。

等到熊太開始搖晃豬山先生,這難兄難弟才回過神來——

“——你吞下仙藥了?!”豬山臉色劇變,慌張的拍打著熊太的背嵴。

“糟了糟了糟了!是哪種糕點?你說話呀!你倒是說話!告訴我呀!”

熊太說不出話來,黑乎乎的毛臉裡只能看見驚慌失措的眼睛,豬山浩用力一敲,神糕完全落進肚子裡,他總算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

方才雪明隨手從廚房找到一盤點心,取來一塊白花花的米糕丟進熊太的嘴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效果。

此時此刻他看明白了,這是關停軟體義骸視覺功能的道具。

熊太變成了瞎子,什麼都看不見,慌張的伸出兩臂,要掛在胖哥哥身上找安全感。

“豬山!我的義骸沒有用了?我做不成神侍了?我瞎了?”

豬妖丟了禪杖,叫熊怪的巨力推搡擠壓,不由自主的往後退,眼看身後的懸崖越來越近,他只得冷靜下來好心相勸。

“黑目娘娘會想辦法的!不要慌張!熊太!不要慌張!只要能把那個小子抓住!黑目娘娘會治好你的!”

沒等豬山浩說完,從門內噴出一股清新的水霧——

——熊太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總覺得有些熟悉。

“這是神茶的味道...這是...”

難兄難弟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們齊齊向門裡望去,芬芳幻夢好似調皮的貓妖,從鐵鎧鋼盔的間隙處吹出高速氣流,像是一個大號鼓風機,雪明捧著茶碟和大壺,剛剛倒完神茶,就接著倒下神酒。

一豬一熊兩兄弟的五官粘膜受了酒液茶湯的刺激,突然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氣。

熊太完全喪失了五感,除了最基本的條件反射以外,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豬山浩踉蹌著退出幾步,眼睛還能看見東西,腦袋一歪撞上古鍾,“冬”的一聲翻倒癱瘓。他看見那個詭異可怖的孩童,捧著點心慢慢走過來。

芬芳幻夢奮力抖弄乾淨身上的酒水,踩在豬山浩的肚皮上,慢慢把這神侍推下懸崖。

就在此時,一直躲在暗處的兔子姑娘終於耐不住心思,眼見兩位同伴遭了大難,克服心理的恐懼,也要來幫忙。

可是豬山先生死死盯著兔子姑娘所在的廂房,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嘶聲大吼著。

“宇左美小姐!快跑!快跑!去找猿飛大人...這傢伙...”

臃腫壯碩的身體往懸崖傾倒。

“這傢伙不是什麼小孩子...”

“他是殺人鬼呀...哪怕只有八歲...”

“哪怕只有八歲...他也是惡魔...”

宇左美八上媛渾身一緊,兩手互抱臂膀,叫豬山先生臨終前的慘狀嚇得退開兩步。

雪明順著環境裡的靈壓變化轉過頭,瞥向這位神侍姑娘時,他看見一襲粉色的身影躍出窗臺,順著唐角瓦頂攀上巨杉的枝頭,往樹林裡飛奔逃竄。

他與芬芳幻夢合力將熊太也丟下懸崖,聽到重物落地沉悶的響動,看見山腳的亂石灘裡開出一朵漆黑的血花來,確信這兩個神侍是骨碎肉裂,一時半會無法行動了才安心。

攀上房簷,他小心翼翼的爬到杉樹的枝幹上,順著兔爪腳印追上去。

......

......

“就在這裡下車吧。”

與此同時,經過數個小時的車程,六十三和流星在銀座町的高速路下車,要避開關卡的守軍和將領。

身後是海棠灣的人工島,眼前近千米的鄉野道路兩側盡是燒燬的民居,流星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就好像銀座遭受天劫地災之後,從來都沒有進行重建工作。

“這到底是...是怎麼一回事?”

銀座町的牌樓路引鏽跡斑斑,石質臺柱上都是焦黑的燒痕——

“——這個地方很特殊,沒有搞災後重建。”

流星驚訝的看著兩側民居,最高的樓房不過三層,每個窗戶都像是受了油煙機的常年燻烤,變得油膩漆黑。

“啊?這裡不適合住人了吧?”

“有原因的。”六十三解釋道,“銀座的六丁目到十二番街道,是神道城的生物工程和地質學的研究所。”

‘此地常年受災,地震、火山、海嘯總得來一個。’

“地質活動也會帶來災獸,有一種龐貝蠕蟲會從近海火山口鑽進地下岩層,為了躲避天災降臨的那段時間,海溝裡原初之種散發出來的詭異靈壓。”

“它們像是地下的蚯引,鑽透了大量的赤鐵礦、黃鐵礦、磁鐵礦、鋁土礦,以前神道城能擁有那麼多的財富,都得託這種災獸的福,狩獵災獸能獲得一些伴生物。”

“鉑系重金屬元素裡的依能換到不少錢,更別提鈾礦,還有更珍貴的銠——活火山裡噴出來的黃金也產量巨大。”

“龐貝蠕蟲不怕高溫,也不怕常見重金屬,在充滿迷信的舊時代,人們將它們視為帶來災殃的赤色鯰魚,只要能把災獸封印起來,控制起來,利用起來,就可以壓制這片土地上的災害。”

“銀座町的生物研究所為了獲得龐貝蠕蟲的力量,得到焚風師團的授意,將它與原初之種的靈能相結合,讓它變成化聖野獸,批量生產義骸所用的血肉元質——整座城市的環境都經過人工改造,如今的氣溫應該在八十五攝氏度以上,不適合我們人類居住,換而言之,我不打算進城。”

流星疑惑的問道:“二哥!那咱們來這裡有什麼用啊?平安大哥和阿黑說不定都烤熟了呀!”

“黑哥是狼母的孩子,它沒那麼脆弱。”六十三隨口說道:“羅平安在銀座町的監獄裡,那是他的靈體,溫度的變化很難影響到靈體,我們來這裡待命,只要他們逃出來了,就立刻開車跑路,然後結束這次探索——這次旅途的主要任務已經完成了,只要能確保VENOM機關這種玩意能從你們身上剝離出去,確保這種災情不會外溢,這神道城那麼大,沒有車站的幫助,我們一次性走不完這條路的。”

“哦...”聽二哥這麼一說,流星也放下心來。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他閒不下來,又關心起雪明。

“明哥現在怎麼樣了?芬芳幻夢剛才鑽進你的VENOM機關裡,它是去幫明哥了嗎?”

六十三抬起臂膀,露出自信的眼神。

“不用擔心FE33031,這傢伙比我要堅強得多。”

這麼說著,六十三從手臂里拉出來一副卷軸屏,是用芬芳幻夢為主視角的監控攝像。

流星好奇的窺探著戰鬥流程,此時此刻江雪明已經追上了白猿。

雪明手中握持剃度的小刀,與持有儀式劍的白猿在樹幹上僵持——

——他們一老一幼,有不小的身形差距。

六十三:“這種情況很棘手,他的臂展實在太短太短,手裡的武器也不如敵人。魂威幫不上忙,要死死盯住旁邊這個兔牙妹,看他是怎麼做的吧——流星,你能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流星連連點頭。

“嗯!二哥說得對!”

說時遲那時快,白猿衝刺拔刀,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光華閃現,星火紛飛。

一刀過去,白猿失了平衡,驚訝的看著儀式劍歪去一側,身子也變得僵硬。

雪明正面截下白猿的疾走居合,是完完全全以絕強的眼力和刀筋,用手中不過六寸刃長的剃刀,每一下都敲在對手出劍發力的要害,連續三記精巧準確的噼擊,手法霸道蠻橫的化去所有勁力。

六十三手一鬆,“啪”的一下把卷軸屏給合上了。

“這個你不用學,我他媽也做不到,除非用[後悔藥]試很多次。”

流星連連點頭。

“嗯!二哥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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