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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魯肅

王政微微頷首,轉目陸績問道:“公紀以為如何?”

“遣使前往荊州求糧的確是個辦法。”

陸績道:“不過亂世年月,各家皆視糧為本,想要說動劉表並非易事,使者非得能言善道之人不可。臣不敢擅斷。請問州牧,該選派誰去為好?”

王政往殿下看了看,視線從眾人的面上一一掃過,他想了想,說道:“當日本將初來壽春,袁術宴請與我,元嘆在席上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大展雄士風采,膽識俱優,可當此任。”

聽到這話,顧雍面露為難之色,跨步出列道:“州牧令旨,臣本不敢辭,只不過...”

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苦笑說道:“劉表此人頗為重視儀表,臣現今的這幅容貌,若出使揚州,不僅有損主公虎威,更怕引得此人不喜,誤了大事。”

顧雍身形高大健美,面色白皙,原本自是一流的相貌,只不過當日王政攻取壽春時城中大亂,無數人趁勢作歹,當時顧雍的府邸便因此著了火災,慌亂之下不僅燒去了鬚髮,連眉毛都沒了大半,因此現在算是有些破相了。

古人極重儀表,為官如此,出使亦是如此,不但要求能言善道,更因為代表了己國的形象,所以通常來說,最好都是選擇儀表堂堂的人物。無論曹操那種身材五短的,還是王政這種相貌平平的,做君主無妨,做使者卻難免叫人笑掉大牙,很容易自取其辱。

王政聞言一怔,失笑道:“不至於吧,元嘆姿容極為出眾,如今也不過是白璧微瑕,何況你還是大賢蔡邕的門生,本將聽說,劉景升和蔡邕當年關係還算不錯?”

這其實也是他屬意顧雍的關鍵原因。

卻聽顧雍嘆道:“莫說蔡師已然故去,便是尚在人世,也無多大意義,劉景升非重情念舊之人。”

“主公有所不知,當年蔡師極為看重王仲宣,曾倒屣相迎,此子因為長安局勢混亂,不願接受王司徒的徵辟,便被蔡師推薦前往荊州投靠劉表,卻不料劉表以貌取人,見其狀貌不揚,身體孱弱,又不拘小節,所以一直頗為冷落,不太看重。”

王仲宣,便是王粲,未來的建安七子之首,不僅出身於名門望族,少有才名,更是山陽郡高平縣人,算是劉表的老鄉,再加上蔡邕的情面,於情於理,按道理都該被劉表委以重任才是,卻因為相貌不堪在荊州鬱郁而不得志,也正是因為知道此事,顧雍才大有顧慮。

劉表這麼外貌黨的麼?

眼見顧雍言辭鑿鑿,不由得王政不信,沉吟片刻之後,一時間竟不知派人去了。

早在徐州時,幾番出使外國,基本都是在郭嘉和禰衡之間選擇,不過如今王政卻是沒有打算再派兩人去了,為什麼呢?

無論禰衡還是郭嘉,這兩年來隨著王政的勢力變大,他們的聲望亦是水漲船高,再非當日的無名小卒,尤其是郭嘉屢出奇計,功蓋三軍,此事不僅徐州人盡皆知,外人亦是聞名已久,這樣的國之重臣,王政怎敢輕易讓其深入外國境內?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劉表心生歹念,他在壽春鞭長莫及,那可如何是好?

這種事情真是不可不防,比如曹操若是派了荀或過來,哪怕現在雙方還是結盟,王政自問便一定會下手的!

且對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下手極為容易,藉口更是好找,在其回返時安排一路精兵半道截殺,到時候以什麼“盜匪橫行”的理由搪塞即可。

但是除了禰衡和郭嘉外,徐州其他文臣的口才都是尋常,要是普通的出使任務,倒也足夠。此次牽涉到買糧事宜,能力卻是就有些不足了。

他深思許久,又望向壽春諸臣,陸績?李仁?沉殊?這些人亦各有不足。或只有膽識,或口才不夠,一時間,竟是無人可選,不由躊躇難定。

卻在此時,堂下一人突然站出來說道:“州牧,臣欲舉薦一人。”

王政側目望去,卻見此人正是廬江太守劉勳的故臣劉曄,不由點了點頭,溫言笑道:“子揚所舉薦者,必大才也。”

“不知此人是誰?”

劉曄正色道:“東成魯肅。”

“魯肅?”

王政聞言面露驚訝之色。

這自然不是因為他不知道魯肅是何許人也,畢竟再是歷史小白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位未來東吳的大都督啊。

王政所詫異的,卻是魯肅竟是東成人...

這就說這樣一位名人就在自家的眼皮子底下不知多久了,若非陸績今日之言,他還會繼續茫然不知下去。

最關鍵的是,東成作為下邳的門戶之地,王政可是未曾有過半點輕忽,不僅親身位臨過這裡,還將當時麾下僅有不多的大將潘章都派去鎮守了。

那麼遺漏了這樣的賢才,是誰的過錯呢?

想到這裡,王政心中恨得牙癢癢的,潘章這狗才當真該死,在東成除了橫徵暴斂,看來是半點人事都沒做啊!

心中翻江倒海,面上王政卻是故作平靜,甚至裝作沒聽過這名字一般問道:“此誰人也?”

沒辦法,不裝不行了,要是現在讓劉曄等人看出他事先就知道魯肅此人,那麼反而會生出別樣的想法。

你既然聽過魯肅,為何一直不聞不問呢?

“稟州牧,魯肅,字子敬,下邳東成縣人,此人體貌魁偉,性格豪爽,喜讀書、好騎射,且仗義疏財,深得鄉人敬慕。”

劉曄道:“當初袁術亦聞其名,想要請其仕之,更委以鍾離縣丞的重任,不過子敬兄認為袁術部下法度廢弛,不足與成大事,便婉言推辭了。”

“子敬兄?”

王政灼灼眸光落到劉曄身上,訝然說道:“怎麼,子揚與此人很熟悉麼?”

劉曄點了點頭,坦然地道:“臣與魯子敬相識已久,乃是同道至交,故深知其人文武雙全,志向遠大,當初劉勳亦曾讓臣寫信招募魯肅,邀其共襄大業,只不過也被魯肅以“祖母尚在,不便遠遊”的理由推辭了。”

聽到這話,王政來了興趣,說道:“如你所言,他先後拒絕了袁術和劉勳,始終不願出仕,看來是個高人隱士,如今也未必願為本將效力吧?”

“袁劉二人,豈能與州牧相比?”

劉曄笑道:“州牧可知,魯肅如今人已在壽春城中,為州牧麾下一法曹也。”

法曹主郵驛科程事,秩俸比三百石,算是一個芝麻綠豆官了,王政聞言一驚:“子揚怎可如何委屈魯肅?”

劉曄知道王政誤會了,他之前在平定孫策中立了不少功勳,如今的官職為壽春長史,一個法曹的官不需上奏便可決定,連忙解釋道:“稟州牧,魯肅之所以出任法曹,卻非因臣的舉薦。”

“臣仕州牧後,亦曾再次寫信給他,希望推薦他為州牧效力,卻被魯肅拒絕了,後面州牧入住壽春後,不是曾有行文招賢麼?魯肅知道後,當日即從東成奔赴壽春,主動前去應徵,歷經考核,方才得以授官法曹。”

“拒絕了你的推薦,然後主動應徵?”

王政一聽便明白了,魯肅必是自恃才幹,所以不想“走後門”了,而他到底有沒有才幹,恐怕王政比劉曄還要清楚。

且在他印象裡,魯肅好像也經常做著出使他國的工作,想來無論是形象抑或口才,都是十分合適的。

王政當即點了點頭,吩咐堂外親衛:“即傳法曹魯肅入殿覲見。”自有人應聲而去。

魯肅的突然出現登時便讓王政聯想到了他的那位好基友,轉頭望向張昭,故作隨口問道:“張公,周尚和周瑜在下邳近況如何?”

張昭出列回道:“稟主公,自周尚叔侄入城不久,已遷了不少族人進入下邳,應有久居之心,周尚更已接受了臣的禮聘,現為國相司直,近來表現頗為勤懇,至於周瑜則尚未入仕。”

王政點了點頭,周瑜和孫策是總角之交,眼下肯定還有一些心結,不願立刻為自家效勞倒也正常,又問道:“張公以為周瑜此人如何?”

張昭默然了片刻,正色說道:“少年俊彥,雄姿英發,乃大將之才,不可小覷也。”

頓了頓,看了眼王政,又補充道:“以臣生平所見,單論英武出眾,除主公與徐將軍之外,再無一人可比。”

王政聞言哈哈一笑,要論賣相他實不如徐方多矣,而徐方雖也是個英俊玉郎,但比起周瑜來,其實也是相差不少。

把他兩人和周瑜放在一塊相提並論,張昭未免有些違心了。

他不再多言,話題轉開,重又與諸臣開始討論荊州買糧的事宜,不知不覺天已今午,王政便教親衛去膳房傳話,多做些飯菜,留了眾人同用。

直到把買糧的事兒討論的差不多,又等午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殿外方才傳來腳步匆匆,卻是去找魯肅的親衛終於迴轉:“稟將軍,法曹魯肅已經帶來。”

此事飯席還沒撤下,王政停下快箸,聞言說道:“且請其進來吧。”

話音剛落不久,只見殿外走進一人,約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身長八尺,容貌甚偉,入得殿內,即便左右盡是一群高官顯貴們帶著考究的打量目光,卻是不卑不亢,只是微微躬身,對著王政行了一禮,朗聲說道:“法曹主事魯肅,拜見州牧。”

明明聲調不高,卻依舊如洪鐘大鼓一般,在殿內震盪迴響,令人只聞其聲,便知道這人定是一個雄壯有力的偉丈夫。

不等王政說話,一旁的張昭卻是微微皺眉,率先問道:“你就是魯肅?”

“下官正是。”

眼緣這玩意真是奇妙,不知為何,明明第一次看見魯肅,張昭卻覺得眼前人莫名的不順眼,當即沉聲道:“一個半時辰前,主公就召你前來,你為法曹,官邸離王宮不過幾條街的遠近,為何姍姍來遲,至今方到?”

說到這裡,語氣愈發變得嚴厲起來:“作為下屬,讓上官這般久等,可知乃大不敬嗎?”

老張今天吃槍藥了?

王政瞥了張昭一言,微覺訝然,不過張昭這發難雖是突兀,卻也不算無的放失,想了想先不插話,只在旁看著魯肅,看其如何應對。

卻見魯肅沉聲答道:“州牧召見下官時,適逢溫侯使團有事,先賢有云,君子貴人而賤己,先人而後己,先公而後私,州牧召見下官,是為我揚州內事,此私也,溫侯使者有事,是為我揚州外事,此公也,下官職責所在,因此雖得州牧之召,卻也不能不先把溫侯使者的事情處理完畢,然後再來覲見。”

他是法曹,主主郵驛科程事,雖非使館的主事,但接待外國使者也算其職務之內,倒也說的過去,且提到溫侯使團,也算是對張昭解釋了一番,自家也算是幫他的忙了,畢竟如今人盡皆知,王政和呂布聯姻中,張昭是出了大力的。

果然,聽到這話,張昭的臉色稍緩和了些,卻還是有些不滿:“使者之事固然為公,然則主公之事又豈能算私?你這是在巧言飾非麼?”

他自入仕王政以來,向來表現得謙恭有禮,與原本歷史上仕孫權時的作風大相徑庭,這卻是因為前者乃是幼主,王政卻是雄主,並不代表張昭真是一個脾氣極好的人。

此時陡然展露出嚴正諫諍的真顏色,一番斥責之下,就連旁聽的禰衡郭嘉亦微微動容。

魯肅卻是毫無畏懼之色,抬目瞥了張昭一眼,依舊神情自若地道:

“梧縣使者來我壽春,便是代表溫侯呂布,下官添為法曹,官職雖然低微,便是代表州牧。”

“州牧召我,下官雖不知為何,即便如天地之大,卻也是為我揚州私事,溫侯使者有事,即便微如芥子,卻也是國事,外事,兩者相比,如何不能分出公私,內外之分?”

張昭指責魯肅姍姍來遲,是對王政的不敬,魯肅反駁說是因為先公而後私,他們兩個人站的角度不同,所以看法也不相同。不能說誰錯了,只能說是各有道理。

這時一旁的劉曄出來打圓場說:“魯法曹,在州牧面前,豈可這般無禮?張公說的一點不錯,州牧若非是為公事,豈會召你前來?”

“你本來遲,已是怠慢,怎還敢巧言辯駁?還不快點向州牧與張公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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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連連對魯肅暗使眼色,魯肅卻是置若罔聞,當沒看見一般,似是堅信自家沒錯。

這個魯子敬和電視上的那個老好人可是差距頗大啊...

王政頗覺有趣,微微一笑,直接岔開話題:“魯法曹,本將如今最好奇的,卻是溫侯使者到底有何要事,竟然耽擱了你這麼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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