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
柯魯的身體應聲倒下。
四名騎士這才回過神來。
“尼爾盧修斯！你這該死的雜種！”
“抓住他！”
“必須趕快將此事告知米勒男爵大人！”
他們幾聲暴喝，旋即不約而同地抽出了腰間的十字劍，一個個身穿全副武裝的金屬甲胃，頭戴如鋼蛋的橢圓頭盔，衝了過來。
尼爾咧嘴一笑。
他哐啷一聲丟掉了手裡的刈鐮，這玩意根本砍不穿騎士鎧，也就柯魯這傢伙穿著皮甲，被自己偷襲之下梟了首，接下來的戰鬥，還是得用正規武器。
所以他第一時間撿起了柯魯的佩劍，抽出來後，便正面對上了四名騎士。
很難形容這一場戰鬥。
旁觀的近百位民兵都是目瞪口呆，從柯魯大少爺被砍了腦袋，到那名“啞巴”少年對上四位騎士大人。
他們都只是愣在原地。
既不敢上前幫忙，也不敢貿然離開。
眾人驚呼不斷，死死盯著那眼花繚亂的廝殺。
四名騎士的劍技很精妙，同時，他們即便穿著幾十斤重的鎧甲，身體卻不顯笨拙，出劍、騰挪乃至利用膝踢和肘擊，施展出各種戰鬥技巧，相當厲害。
但是尼爾的表現卻更加出乎他們所料。
原本以為，這小家夥只是趁著偷襲的便利，才將剛剛成為騎士，缺少防備的柯魯少爺殺死，己方四名騎士一同出手，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其擒下。
卻沒想到，剛一交手，四人便臉色大變！
這少年的實力太強了！
只見尼爾緊握十字劍，精準無誤地用劍尖和劍身或挑或偏，擊打在襲來的劍上，發出清脆的交擊聲，迸射火花，但實際上早已將力道偏斜轉移。
他的身姿怪異扭曲，時而彎腰，時而後仰，持劍的手蜿蜒擺動……
乍一看，他不是在生死拼殺。
而是在舞蹈！
怪異、離奇又充滿殺意的舞蹈！
曾！
一聲清鳴。
尼爾手中的十字劍連續顫動數次，將一名騎士的劍格開，並如毒蛇捕獵般迅速彈出，正中此人的咽喉。
鋒利的劍尖輕易刺入了鎖子護頸，將其脖頸捅了個對穿！
“呃咯……”
騎士手裡的劍噹啷落地。
他捂著脖子汩汩流血的傷口，一頭栽倒。
其餘三名騎士只覺得寒氣從心頭衝上了頭頂！
尼爾盧修斯……
這小家夥每天生活在他們的眼皮下，沒有誰比他們更清楚，這是個怎樣平凡普通的少年。
平日裡揮舞練習劍都夠嗆，就連福克少爺都能輕易蹂躪的尼爾，現在卻能與他們這些經歷過戰場廝殺的騎士抗衡。
不，準確來說，是以一敵四，還將他們壓制！
“你不是尼爾盧修斯！”
“他的大拇指應該被米勒男爵大人砍掉了才對！”
“惡魔！他一定是與惡魔做了交易，才換取了火焰的力量，這明明是教會牧師才具備的‘火之舞’！”
騎士們的聲音，從頭盔下激動傳出。
尼爾臉上扭曲猙獰，雙眼充斥著復仇的快感與興奮，他索性也不再偽裝，沉聲說道：
“我忍辱負重兩年，為的就是今天……杜特家族所有人，還有你們這些幫兇，統統要死！”
噹噹當！
他全力施展劍術，架開長劍，旋即以迅捷的步伐撞到一名騎士的懷裡，一記標準的肩靠將其撞飛。
手中十字劍緊隨其後，在其脖頸處劃過。
鮮血四濺。
尼爾再也不看這名騎士一眼，朝著剩餘的兩名騎士跳起那殺戮之舞。
結局毫無意外。
兩名騎士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中，被尼爾用十字劍穿喉斃命。
不多時，尼爾拎著滴血的十字劍，腳邊躺著柯魯和四名騎士的屍體，轉身冷冷看著眾民兵。
“尼爾大人！”
“懇請尼爾大人寬恕！”
“我等也是被逼無奈，伯奇大人戰死後，我們各村落乃至騎士領的大人們，實際上並沒有屈服於米勒杜特那個卑鄙的傢伙……”
“現在您已經殺了柯魯杜特，我等願意為您效力，也唯有您才具備繼承黑角領的資格！”
民兵們丟下了農具武器，紛紛朝著少年下跪行禮。
他們的臉上佈滿了敬畏之色，少部分人還流露出欣喜與期待的神情……
這些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黑角領，對原本的領主盧修斯一家都有感情，之前臣服於米勒男爵不過形勢所逼，現在尼爾作為唯一倖存的血脈，又擁有了足夠的實力，民兵們大多願意加入其麾下。
“謝謝。”
尼爾面無表情，平澹地說了句。
他深吸口氣。
抬起手指點了幾個稍微眼熟的民兵，暫時任命為隊長，令其帶隊進入城堡主樓，將杜特一家子都帶出來。
“是，尼爾大人！”
四五個相較壯碩的男人重新撿起了斧頭砍刀，吆喝一聲，帶著烏壓壓的民兵便衝向了黑角堡的主樓。
主樓大門緊閉，顯然是剛才的戰鬥，早已引起了裡面之人的注意。
個別的守衛根本不敢反抗，連忙丟棄掉武器，匍匐在地上，又被民兵眾捆綁控制了起來。
大門被撞開，裡面傳出陣陣女人的尖叫。
尼爾只是冷笑一聲，便收回了目光。
他轉過身，彎腰摸索著柯魯的無頭屍，找到了一枚銀製獅頭信物，又麻利地將他身上的皮甲扒了下來，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相較於全封閉式的騎士鎧，尼爾更喜歡輕一點的皮甲，這樣更有利於他發揮自己擅長的劍術。
他接著又在其餘四名騎士的身上搜刮戰利品。
完整的騎士甲胃、頭盔和十字劍，這些都是非常值錢和稀有的戰略物資，往往這樣一套騎士裝備，相當於上百位農夫，一年勤勞耕種所得。
一個領地若是能湊出二十套這樣的裝備，都算得上是極為富裕的。
卡噠！
一聲清脆的卡扣響動。
尼爾動手摘下了一名騎士的頭盔，看著那瞪大雙眼，表情扭曲的男人，他認出此人名叫庫魯斯，自己小時候還稱呼其為“麥稈叔叔”。
他撥動了一下這具屍體的腦袋。
手指忽然一僵。
正在這時，附身於尼爾體內的陳侖，同時也發現了極其不可思議的東西——
‘嗯？這是？！’
陳侖的感知，連同尼爾的視線，放在了屍體的耳朵後面，那裡有著一道細小的，長方形條狀的黑色凹痕，下方還有一個完美的圓形凹口。
尼爾面露不解地看著這“傷口”，無法理解是什麼。
但陳侖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資料介面！
這分明是前世，在公元2070年開始普及的，每一位新生兒都必須裝配的“湛藍1.0協議資料介面”！
‘不會錯的……就連輸入口旁的黑點間隔都分毫不差，這絕對是資料介面，可是為什麼？’
陳侖相當震驚。
他旋即又讓尼爾去檢查其他三名騎士的屍體，就連柯魯的腦袋也被撿了回來，進行檢視。
結果無一例外。
這些人的左耳後方，都隱藏著一個條狀外加圓形的凹口，陳侖頓時明悟了那所謂的“救贖洗禮”，極有可能就是在這些人的身上，安置資料介面！
‘既然裝上了資料介面，那必然是需要傳輸數據或下載資料……救贖教會內部，難道還有聯邦的大型科技裝置？可是這又怎麼說得通？！’
陳侖一時間被眼下的事實震撼，思緒不由發散。
‘所以這些所謂的“騎士”，實際上是被傳輸了某種戰鬥技巧的程式，或是晶片？外大陸到底與現實有什麼關聯……’
這一刻。
他勐地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個夢。
夢中，環公提示他，四季書籤最後一張尤為關鍵，而線索就在外大陸……
‘會不會和救贖教會有關？’
陳侖沉下心來，細細思考。
他決定繼續透過尼爾這個“探頭”，深入救贖教會進行調查，藉此找到自己所需的重要線索！
“蛇閣下，這……這是什麼？”
尼爾指著資料介面，在心中問道。
陳侖平澹地回答一句：
“救贖教會最大的秘密，也是騎士的力量來源。”
“原來是這樣。”
尼爾驚訝咋舌。
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激烈的呵斥聲，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咆孝：
“放開我！你們這些該死的賤民！我是男爵之子，你們竟敢這麼粗暴地對待我？！”
尼爾眼神漸冷。
他緩緩站起身，轉過頭，一臉漠然地看著那位福克少爺。
這傢伙只穿了一身睡衣，正被兩個壯碩的民兵架著，摁在了尼爾的面前跪下。
“尼爾！你這雜種竟然敢這麼做？！”
福克臉色猙獰，仰頭看著尼爾。
眼前這位昔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卑賤之人，現在卻穿著一襲皮甲，手裡拎著十字劍，有模有樣地俯瞰著自己。
這讓福克的內心，產生了荒謬與憤怒之情。
極大的落差，讓他忘卻了自身所處的境地。
老管家羅爾夫、十幾名女僕男僕、米勒男爵的三位夫人、杜特家族的八名年幼子嗣紛紛跪在了地上，面帶驚恐地看著那位金髮少年。
“尼爾哥哥，別殺我！”
“求求您不要傷害我！”
“尼爾，我小時候還給您喂過奶，你記得嗎？懇請您大發慈悲，不要傷害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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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喊哀求聲不斷。
尼爾卻視而不見。
他曾的一聲抬起十字劍，對準了福克的眼睛。
後者一個激靈。
原本兇狠的表情，頓時扭曲。
竟然瞬間化作了恐懼。
“別……別殺我！尼爾！殺了我，你就完了！”
“死！
”
尼爾眼神暴虐，十字劍一轉。
噗嗤一聲，福克杜特的腦袋便旋轉著落地，在尖叫和哭喊聲中，掉到了弟弟妹妹們的跟前。
他動作不停，劍鋒一一劃過這些人的脖頸，將杜特家族的眾人全部殺死。
鮮血灑滿一地，屍體橫七豎八。
民兵們相視無言，竟都被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所震懾。
抓來的這些人中，尼爾唯獨留下了一個人沒殺，那就是老管家羅爾夫。
“羅爾夫，你侍奉我盧修斯一家幾十年了，平日裡也對我多有照顧，我不殺你。”
尼爾臉上沾著血，拎著劍冷眼看著老人。
老管家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低著頭。
“尼爾少爺，是我無能，沒辦法幫到您！”
“我正好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做得好，今後你還是黑角城堡的管家，做不好，那你也只能去死了。”
尼爾澹澹道。
“什麼事？尼爾……大人？”
羅爾夫管家忐忑問道。
尼爾掏出一封提前寫好的信，遞了過去。
“騎馬趕往雅丹領，將信交給沙柏泰男爵。”
老管家接過信，微微一愣。
尼爾卻是抬頭看向了城堡之外的天邊。
他接下來要帶人追上米勒叔叔，予以他們致命一擊！
“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
*
*
半天後。
黑角堡的事情擴散發酵。
領民們都未曾想到，昔日領主的繼承人，那位尼爾盧修斯少爺，竟然當著上百號人的面，以一敵四，斬殺四名騎士大人！
此外，還殺了叔叔米勒杜特一家！
騎士！
那可是人人畏懼的存在，但尼爾一個半大小子，竟然殺了四個！還帶著剩餘的民兵離開了領地！
無數領民驚駭莫名，認為尼爾是火焰神賜福，才獲得了如此神力。
但也有部分人認為，尼爾能在短短兩年裡，就獲得如此力量，多半是受到了惡魔的蠱惑。
是他以靈魂換來的力量。
這些聲音都在悄然間，傳進了救贖教堂裡，傳進了約旦牧師的耳中。
老牧師正站在燭臺女神像前禱告，面色凝重。
這兩年間，他其實都在暗中關注著尼爾，所以對其相當瞭解……否則也不會在一個月前的彌撒時提出，予以對方庇護。
但現在看來，尼爾的表現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想象。
約旦牧師並不認為尼爾的過往是在藏拙，更不可能是所謂的“神蹟”，讓其突然掌握了力量。
他更加偏信，是惡魔所為。
“難道尼爾盧修斯真被惡魔附身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定是無比強大的惡魔，竟能逃過‘燭火儀式’的測試！”
約旦牧師深吸口氣。
以防萬一，他決定儘快將這件事上報教會，不論尼爾有沒有被惡魔附身，讓教會為其檢查一下總不會錯。
“希望不是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