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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零章 天命的謝幕

小鬱的突然現身,令人又驚又喜。

驚的,自然是無衣的部眾,尤其是親身經歷第一次衝突的、以寇鶯為首的諸人,他們真的不敢相信鬱如意非但沒有死在冰冷的江水當中,甚至在這個關頭能出現在此地。

驚喜的,當然就是她的父親鬱茂生以及其它夥伴們了,而跟隨小鬱一起來的,除了花兒姐之外還有賣武林盟主一個面子的浣石派掌門胡寧及麾下弟子,一時間從人數上來看,倒是泰平鏢局這一邊兒更多。

面對如此變故,最冷靜的還當屬任天鏡,雖然來人是友非敵,但他反而要求一部分人馬整齊有序地先行撤離——其中一些是需要搶救的傷員,另一部分則是少量佩戴著火槍的勇士。

儘管這些人是來搭救己方的,但誰又能保證這麼多人都能對此守口如瓶?稍有不慎洩露出去,對於賀難一夥人都是滅頂之災,所以任天鏡顧不得寒暄和感謝,趁著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最激烈的戰場中央,部署撤離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今天算是新仇舊恨一起報了?”今日的小鬱依然身著她鍾愛的大紅色衣裙,只不過比起日常的寬鬆款式來說更加適合戰鬥,而她做出這個選擇的最大理由就是不需要擔心沾上血。

“呼……怎麼感覺囡囡今天很不一樣啊!”氣氛仍然肅殺緊張,但對於一個惦念了女兒安危許久的父親來說,哪怕身處鬼門關、屍骨林都無法沖淡他本能的輕鬆和喜悅,哪怕罕見地看到因憤怒而凸起的青筋從那白皙的額頭上浮現也是如此。

沒有給這對父女更多的交流機會,狂風衛已然揮動著那對無形的雙翼殺至小鬱面前,這輕狂的青年一身本領大多在於那奇異的輕功,輾轉騰挪之間若振翅而飛,其浮空的手段倒也和鬱如意馭水龍近似,都是透過控制真炁流向的本領,只不過小鬱需要結合水流才能達成的效果,這廝卻僅憑內功獨到便可如此施為。

“就連被稱為最接近飛鳥的驚鴻派輕身術、不,恐怕連二弟所創的燕洄游都沒有如此輕盈啊……”儘管方才已經交手數個回合,但此刻又見狂風衛這神奇的輕功,讓陳龍雀再度腹誹,也是暗自在心中揣測其用法原理——驚鴻派對於各類輕功造詣已是冠絕群英,哪怕對於真炁一竅不通之人都可以經過特殊的腿部鍛鍊習得獨到的輕功技法,燕春來所創的那宛若捷燕般的姿態更是身法類輕功的集大成之作,但和眼前這種“雙腳互助螺旋昇天”的招式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你就這點本事?”但見紅雨灑落,小鬱彈水箭洞穿了狂風衛的膝蓋骨,但每一個熟悉她的人甚至都沒有看到她綽出玉淨瓶。

天之驕女就是天之驕女,這樣一個奇才懷揣著因復仇決心而變強的動力,再加上對於真炁理解早臻極境的關凌霄的指點一二,如今的小鬱甚至掌握了將水蒸氣液化為水滴的技巧,自然無需再用淨瓶為儲備——其實以她的手段來說單純提煉真炁的威力也是一樣的,藉助水之力純屬於一個畫師的藝術追求。

“小鬱好厲害!”寧藏花的武功還可以,至少能在低烈度的混戰當

中保全自身,不過比起打架來說她寧願當一個拍手叫好的氣氛組——這也是為什麼她身為二姐卻始終趕不上妹妹的進度,關凌霄這幾天裡給鬱如意的突擊補課也沒有落下自家妹子,但寧藏花卻並非是一個專注的學生。

狂風衛從半空跌落的瞬間,鬱如意再下狠手,瞄準他的右膝蓋來了一發更具貫穿性的水矛穿刺,只不過對方畢竟也有高手,狂風衛匆忙調整身姿要挽救自己的小腿,而正與鬱局主打得叮噹亂響好不熱鬧的磐石衛也是百忙之中抽空替同伴抵擋下了這一擊。

“你的皮還真是夠厚的!”水箭能穿破狂風衛那脆弱的身板,卻被磐石衛挺胸崩散,而被煮沸怒意的小鬱也是改換招式,隔空連拍數掌,卻被磐石衛一一擋下,看起來卻是毫髮無傷。

“囡囡,此人功法也極為特殊,真炁攻擊對他效果甚微!”就算是一身傷的鬱局主也因為與女兒並肩作戰而神采奕奕,掌中鋼槍斜刺裡襲殺而來,正透其肩胛,險些一槍穿喉。

這一邊兒‎​​‎​‏‎‏​‎‏​‏‏‏父女聯手共戰三大金吾衛,另一頭卻是芮無勳又纏上了番僧——摩訶迦是剛從體力不支當中緩過來,倒是能勉強與戰意正盛的芮無勳打鬥出個平分秋色的場面。

雙方所負功法俱是自毀之道,大概都能知曉彼此還有最後一張牌遲遲沒有交出,這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因為他們都覺得己方還有勝算,哪裡會輕易把一條命交代在這兒?化血散霞決的第三重要麼一身修為化作烏有,要麼當場斃命爆體身亡;而悟死殺身大法所透支的生命也會加速自己的衰老,如果摩訶迦是再借個十年二十年的功力,那他就算幹掉了芮無勳又能如何?風燭殘年的軀體也讓他支撐不到再掃蕩對方的生力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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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正面戰場上仍在焦灼的拉鋸不同,關凌霄站在這兒,就意味著這波穩了。

電閃雷鳴幾乎毫無還手的餘地,他們甚至懷疑是不是武林盟主的稱號自帶什麼不可告人的增益效果,否則這個年輕人又怎麼會強到如此程度?

而更加絕望的還是柴思疇——他以田木的身份出戰天下群雄會時也觀摩過關凌霄的戰鬥,甚至二人也都和皇甫雨交過手。在他看來長生盟的年輕盟主的確在自己之上,但倘若自己持婀胡劍邀戰,那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但不過短短半年過去,無衣少主赫然發現他已經看不到關凌霄的上限了,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永遠找不到河流的邊界一樣窒息……

如果說被賀難的陰謀詭計所玩弄讓他惱羞成怒,為邪劍所傷使他對命數心灰意冷,那麼關凌霄僅僅朝電閃雷鳴展示了自己無上威壓的冰山一角,這個勢位至尊、紫府朝垣的天命王幾乎要俯首稱臣。

戰戰惶惶的柴思疇被醜奴兒看在眼裡,又看那意氣風發的關盟主,心道果然被他所料不錯,也是為這位故友無聲嘆息。

雖然他也覺得柴思疇對上關凌霄沒有什麼勝算,但連反抗的意志都徹底失去的敗相還是太難看了,所以他也本著拱火的本能向關凌霄請教道:“關盟主,在下倒有一事不解……”

關凌霄何

等聰明?只看史孝文那惺惺作態便知道他要問什麼,隨即道:“一個機關算盡瞞天過海才造出來的假龍而已,就連線生都必須得掐著時辰,又談何紫府朝垣?我是向來不相信這些占卜學說的,但非要以此來解釋,那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氣數已盡’了吧?”

“你、你怎麼會知道……”癱坐在一旁的電閃衛雙瞳一凜,聲音顫顫巍巍——關凌霄所言不虛,但問題是這屬於無衣不為外人所知的秘辛,關凌霄又怎會曉得?

機關算盡,這四個字用來形容柴家為復國大計所做的一切再合適不過。為奪天數,柴家幾代人都在卡著日子為生子作準備,婦人的飲食起居都要精心按醫方調理,乃至月事、受孕、臨盆、分娩的預期甚至要精準到時刻——然而這世上哪有這麼順遂的事兒?所以幾代人都沒能出現一位他們期待中的天命子。

直到門主夫人懷上柴思疇這個孩子……根據卜術名家的推算,四柱八字完全吻合,孕期的一切也都平安順利,直到分娩當日卻出現‎​​‎​‏‎‏​‎‏​‏‏‏了最大的變故——柴思疇比預估的時辰早產了,而且距離他們期冀的時辰只差一刻而已。

柴家人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們已經步步為營地走完了九十九步,偏這老天要在最後一刻將他們毀之一旦?可胎兒都生出來了,難道還要說這次不算,塞回去重新接生一次不成?

到頭來還是老門主心意一決,令人悶住孩子強行閉氣使之假死直到吉時——若是此子不幸殞命,那便是天意要絕柴家,從此不再言及復國;而若是這孩子能挺到吉時,那便是九死一生、峰迴路轉,天命要助柴家再興。

聽關凌霄把自己的誕生史娓娓道來,柴思疇頗有一種迷幻的感覺,而這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從小到大他聽過無數次自己的天命,但卻從來沒有想過其實不過是偽造出來的而已。

“你怎敢質疑我的天命!我乃應運而生的註定之人!”被徹底否定認知的柴思疇已然陷入瘋狂,卻是再無保留地出手,欲證乾坤!

“從來都沒有什麼人是註定要經歷何種人生的……人的命運並非來自於生於何時,誕於何地;而是所學何道,所歷何事!”或許沒有人比關凌霄更有資格說這句話,畢竟他一死兩生!

關凌霄只用了一掌,便將柴思疇按倒在地!

“雖然我也不相信這些啦……但是我倒是能理解。”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的賀難不知什麼時候又跑了回來,於眾目睽睽之下大放厥詞道:“就好比如廁,大家都是因為來了便意才會拉屎,這是正常的;但你卻因為‘要恪守如廁時間表’這種扯淡的原則,所以明明拉不出來屎但卻用手硬摳出來一灘——我這麼說沒問題吧,老關?”

聽到賀難的言論,關凌霄徹底震驚了,神情呆滯地看向對方——他之所以看好賀難的理由就是因為這傢伙和自己當年很像,但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簡直是大錯特錯。

“嗯……如果非要說在場有一個人是不正常的、摳出來的‘一灘’,我覺得那個人只會是你。”關凌霄止不住的犯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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