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風雪，瞬間將兩人的身影掩蓋。
興許是由於先前出現的那檔子尷尬事，所以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萬紅壯只是自顧自的拖著行李，走在前面，而小雪則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沉默無言，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在一幢破舊的小樓前停下腳步。
這是一幢老舊的七層小樓，沒有電梯，在某些大城市，這樣的七層小樓通常會被冠以一個好聽的名字——“洋房”。
人們通常需要花費比高層貴上不少的價格，才能買到。
而在雍州，這樣的小樓卻是隨處可見，再尋常不過。
萬紅壯就租住在這裡……大概是因為這裡已屬於雍州的邊緣地帶，所以一套房的租金倒也不是很高，即便是他，都能輕鬆承擔。
“就是這裡，四樓。”
萬紅壯指了指四樓的一間房，微微側了側頭，低聲道：“沒有電梯，走起來可能會有些吃力。”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溫柔，徑直的穿過風雪，直抵小雪的耳畔。
“嗯。”小雪聲若蚊蠅的應了一句。
小城的夜總是無比的清冷，尤其都這個點了，整幢樓早已見不到任何的燈光亮著，老舊的牆體在路燈的照耀下灑滿斑駁，看起來更像是恐怖小說中的場景再現。
萬紅壯提著行李箱，小心的往小樓內部走去，而小雪這才像有些回過神來，趕忙上前幾步，死死拽住萬紅壯的衣角。
“我……我怕。”
萬紅壯無奈的搖了搖頭，腳步卻不由得放慢了幾分，以讓她可以跟的更緊些，可臉上卻是揚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略微有些奇妙的氣韻開始在兩人之間流轉。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開始在樓梯間迴盪……就像是，兩人之間的默契。
……
“噠！”
房間內，昏黃的燈光驟然亮起，令瞬間從黑暗跨入光明的兩人，一陣的失神。
小雪好奇的從萬紅壯的身後探出頭來，“這，就是你家？”
“嗯！”萬紅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他這才開始後悔自己先前的那個提議……一個單身漢的房子，你能指望他每天打理的多麼整潔？
門口胡亂堆放著幾雙鞋子，鞋架在這裡，好像純粹只是擺設……不少換下來的鞋子裡，還塞著幾雙不知放了多少時間的臭襪子，甚至不少都已經開始發乾發硬……
再往前，就是一張不大不小的四方形餐桌，上面堆滿了吃剩的泡麵盒子。
——碼字遲了總歸會想搞些什麼東西吃，但是一天都呆在廚房，他真的不想再自己燒飯了，通常就用方便食品將就一下。
旁邊的廚房就更不用說了，簡直是不堪入目，剩餘的兩間房則是大門緊閉，暫時看不到裡面的景象。
不過，就目前所見，小雪覺得，似乎也不應該抱以太高的期待。
萬紅壯的臉頰瞬間漲的通紅，結結巴巴的解釋道：“這，最近幾天確實有點忙，所以沒怎麼來得及整理……”
說是解釋，倒不如說更像是在掩飾。
即便萬紅壯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這個藉口，似乎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小雪撲哧笑出聲來，白了萬紅壯一眼，順手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搶先一步走進房間，“這，我可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萬紅壯趕忙上前，將一旁的鞋子等雜物踢到了一邊，然後從餐桌旁拖了一張凳子過來，用袖子擦了擦，遞給小雪，“你先坐，我稍微理一下。”
言罷，他也不敢多看小雪一眼，著急忙慌的整理起來。
經過了好一通折騰，整間房才看起來稍稍齊整了些，起碼隨處可見的垃圾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一些零碎的雜物也被分門別類的放在了一起。
萬紅壯長舒了一口氣，在小雪一旁坐了下來，“有兩個房間，要不，你隨便挑一間？”
他一邊整理著桌子上的垃圾，一邊開始不著邊際的沒話找
話。
小雪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朝其中一個房間走去，“那，我先看看？”
她的語氣中滿是問詢的意思，因為就剩兩間房了，其中一間肯定是萬紅壯自己住的，如果貿然開啟，總覺得……會有些唐突。
“行吧，你先看。”
萬紅壯仍是自顧自著整理著東西，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著急的喊叫道：“等等！”
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小雪已經開啟了其中一間房的大門。
“完了！”
萬紅壯滿臉的絕望，眼睜睜的看著小雪，一步一步，走進那個房間。
然後，小雪僵住了……
滿眼的凌亂瞬間充斥她的眼球，地上胡亂堆著各種衣服、褲子，一旁的衣架上，還掛著幾條似乎仍舊溼漉漉的內褲，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一看就很久沒有開窗通風了。
而那些衣服、褲子，甚至是內褲早已皺的不成樣子，一看就是堆放了許久沒有處理。
床上的被子並沒有疊起來，胡亂的堆放在床尾，床單露出的部分已經開始泛黃……似乎，也是很久沒有清洗、整理過了。
而在床尾，依稀可以看見散落著不少的紙團。
一旁還有幾本雜誌散亂的放在那，不少頁面早已破舊不堪，顯然，萬紅壯在平時一定經常翻閱它們。
只是這些雜誌看起來似乎有些古老，不少頁面因為時間也早已開始泛黃……還有，它們的封面，依稀可以看見一些衣著暴露的女人圖樣。
——至於內容，可想而知。
萬紅壯著急忙慌的跑上前來，一把把小雪拉了出來，隨後關上了大門，“錯了錯了，這個房間還是留給我吧！”
此時的他，滿臉通紅，怯懦的望著小雪。
——像是被揭穿了心底最大的秘密，萬紅壯只感覺渾身開始不自在起來。
小雪皺了皺鼻子，小心翼翼的退後幾步，與萬紅壯拉開了距離。
先前房間裡強烈的氣味至今仍舊縈繞在鼻尖，久久沒有散去，這也讓她的心，莫名感到一絲的古怪。
“還是旁邊這間房吧！”
望著小雪滿臉的防備，萬紅壯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趕忙走上前去，將另外一扇門開啟。
“這間，這間好。”
萬紅壯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可以給別人留下多好的印象，但起碼還算過的去，但現在，自己的不堪如此赤裸裸的擺在了別人面前，就算他自詡臉皮夠厚，還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的慌張。
小雪則是羞紅了臉站在他的身邊，不發一言。
這間房的面積並不大，自從租下這套房以後，萬紅壯都沒怎麼開啟過這個房間，所以，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好在，並沒有什麼出格的東西。
房間的一角還有一張小床，不過此時早已被各類紙箱佔據。
好在，只要稍微整理一下，住人，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你就先在這個房間將就一下。”萬紅壯小心翼翼的望著她，不住的看她的眼色。見她似乎沒有什麼牴觸的意思，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嗯！”小雪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有這樣的房間就不錯啦。”
“不過……就這樣嗎？”
“還有什麼？”
萬紅壯不解的望著她，“那些箱子，我等會會收拾到一邊，不會佔用你太多的空間，今晚你就先將就將就吧？”
“這我自己會處理的啦！”小雪望著那個空落落的床板，“只一張床，你讓我今晚怎麼睡？”
“噢！”
萬紅壯這才醒悟過來，趕忙到一旁的櫃子裡取來一床全新的被褥，“這床被褥你先用，全新的，還沒洗過。”
小雪點了點頭，“有就行，其它的明天我自己會弄。”
“只不過，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事？”
“什麼？”萬紅壯有些摸不著頭腦。
“鑰匙呀！”小雪神色一臉羞惱的望著他，“雖然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沒有鑰匙我
總覺得……”
空氣瞬間開始遲滯，瀰漫著一股尷尬的味道。
“我還當是什麼呢？”萬紅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負擔從何而來。順手從鑰匙扣上取下一枚鑰匙，交到了她的手裡。
他承認，某一瞬間，望著小雪紅撲撲的臉蛋，他真的……有點想歪了。
“那就……休息吧！”小雪深深的望了萬紅壯一眼，“晚安。”
“嗯，晚安。”萬紅壯主動退出了房間。
泛黃的燈，依舊靜靜的散發著熹微的光，房間仍舊空蕩蕩，但萬紅壯感覺，內心卻是沒來由的充裕。
“晚安。”
他輕輕的唸叨了一句，隨後也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也許是這兩天所經歷的一切，令他也是無比的疲乏，才一沾到枕頭，他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又一次出現在了那個甬道之中。
“這是！”
無盡的狂喜瞬間引爆了他全身的細胞，萬紅壯不假思索的朝著自己認定的方向飛速奔跑起來。
沒過多久，一扇通體盡是由泛黃光斑構成的大門，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萬紅壯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飛速的朝那光門奔去，毫不猶豫的越了過去。
……
“嗯……”
即便閉著眼睛，萬紅壯都能感受到那刺目的光照，直直的射在他的眼瞼之上，耳畔似乎還能聽見，和煦的暖風拂過，帶動葉片發出的沙沙聲響。
還是那個小露臺。
一切仍舊如他當時睡過去時那樣，不過，又好像有細微的變化已然發生。
甩了甩有些發麻的胳膊，萬紅壯茫然的站起身來，一切還和前次那樣，無比的真實。
“只是……這次的我，又將經歷怎樣的一個夢境？”
忽然，他猛的感到一陣頭痛……無數未知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流，瞬間湧入他的腦海，包括他租下這間房以後發生的一切。
時間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他拖著行李來到這裡，安頓、佈置；這三個月他的一切的工作經歷；與王胖子相處成為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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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他對王胖子的囑託：
“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找一個靠譜的合租室友……”
一切記憶到這裡，又一次戛然而止。
許多貌似清晰又有些曖昧不明的畫面不停的在腦海中盤旋，讓他更加感到頭痛欲裂，直到過去許久，才漸漸緩過神來。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萬紅壯一看，可不正是那王胖子。
“老萬，先前你委託我的事，有訊息了！”
萬紅壯的神色一怔，隨即想到先前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記憶，“是找房客的事？”
“對！就事這件事，我告訴你吧，你可就偷著樂吧！”
王胖子的言語中滿是興奮，“等會我有個同行會帶著對方過來，據說，漂亮的很！等會他到了會聯絡你的，好了，先不說了，我去忙了！”
說完他匆匆忙忙的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萬紅壯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劇情，怎麼有些似曾相識，貌似……今天自己才找了個合租的女房客？
“曾曾叩問蒼天，亦在佛前合掌祈願，用我千載榮枯換一世悲歡。”
正在他發呆之際，電話又響了。
“哥，我是小劉，王哥讓我聯絡您的，我和客人已經到你家門口了，你看，下來給開下門唄？”
這麼快！
萬紅壯瞬間有些愣神，頭卻是不自覺的從陽臺探了出去。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龐，瞬間充斥萬紅壯的眼前，佔據了他全部的新房……他的眼裡，在此刻，再也容不下任何的東西。
“小雨……”
他的腦海中，瞬間蹦出這樣一個名字。
他，徹底呆住了。
“長明燈下驀然回眸那一眼，卻說因果原來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