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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都付笑談中

三個天下前十都沒能扛下的天地威壓,卻被這個男人輕而易舉地一劍斬之。

但是那位神道共主的攻勢遠不止此。

渡船前方忽然出現一座巍峨山嶽,雲霧縈繞,極似仙境。武夫姚眺和青衫劍魁的視線被雲霧遮蔽,而蓮花冠道人卻看到了驚世駭俗的一幕,那山嶽最高處的隱霧崖上站著十個人,有人背劍之姿,有人雙手握刀,有人閉目凝神,有人拂塵撣身。

而這十位,是千年間百年的最強之人,都曾將一個時代高高踩在腳下,或是已經走到了武夫斷頭路的盡頭,或是證道飛昇。

瑰流微微皺眉,因為他看見了那十個人當中有兩個熟悉的面孔,一個是劍神趙秉聶,而另一個,便是那位和自己“神似”的大隋皇帝。

這十個人隨便站出來一個,都是無敵之姿的存在,更何況眼前可是十個“天下第一”。

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聚集在了瑰流的身上,因為他們全都心知肚明,一個靠汲取大隋殘留氣運短暫躋身十一境,一個貨真價實身負王朝氣運的皇帝,前者絕對不可能是後者的對手。也就是說,光是對上這十人中的“他自己”,瑰流便已經毫無勝算,又怎麼可能以一敵十?

那十人像是得到了某種施令,突然齊齊動身,衝向渡船。

瑰流深呼吸一口氣,那雙金眸更加純粹,微微用力握住誅仙劍,準備迎敵。

衣衫破碎的蓮花冠道人,佩劍盡碎的青衫劍魁,雙拳血肉模糊的姚眺,三人不約而同站到他身後。

“雖然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是......”

蓮花冠道人憋了半天,最後悻悻閉上嘴。

姚眺笑道:“但是不妨送死。”

就怕一語成讖。

瑰流眯起眼,心裡默唸道:“來了。”

率先出招的是那位背劍之姿的魁梧男人,距離渡船不過數十丈,他雙手握住背後劍柄,弓身如蝦,彷彿積蓄滿全身力氣,然後猛地拔出。

這一劍,天彷彿要被劈開了。

如果不阻攔,這艘渡船絕對會粉身碎骨。

瑰流掠起直撞,論拼劍,誅仙殺力最大,便是你劍意臻於巔峰又如何?

比起劈天砍地,誅仙飛出,細小的金線像是把天地割出了一道毫不起眼的小傷口,但越是如此隱匿,越是致命。

瑰流的速度甚至比飛劍還快,瞬間閃身到魁梧男人面前,一拳往他頭顱打去。

硬生生挨了這一拳,魁梧男人微微搖晃,定住腳之後,迅速出拳,直轟瑰流腦門。

哪怕是修為通天的飛昇修士也不敢和這麼一位超越九品的純粹武夫盡身肉搏,這就好比戰場上,遊弩手絕不會跑到騎軍臉上放箭。在蓮花冠道人眼裡,瑰流這一舉動無異於自殺,那麼在作為純粹武夫的劍魁和姚眺眼裡,無異更是愚蠢的找死行為。

只有瑰清始平靜望著遠方。

下一秒,瑰流也挨上了結結實實的一拳,卻如一尊雕像,紋絲不動。

他突然右臂垂下,手掌向後張開,誅仙劍被他反握手中。

瑰流左手出拳到極致,右手反握誅仙劍則趁機刎頸,速度極快,又在如此貼身的距離,魁梧男人根本來不及應對。

八百年前的十品武夫楊補凡,硬生生把一條斷頭路撞開一條血路,被九九八十一位“九境”大修士活生生圍剿三年才死,卻只能與這個半吊子十一境的男人互換一招?

除非瑰流此刻不僅僅是十一境修士這麼簡單。

“武夫十一品。”

這是讓蓮花冠道人感到絕望的事實。而且瑰流展現的實力越厲害,他便愈發感到絕望。

只是一個汲取丁點大隋國運的半吊子十一境都這麼厲害,那位“正主”,大隋皇帝得有多厲害?

是十二境,還是超越十二境的存在?

突然,蓮花冠道人瞪大眼睛,心快要提到了喪子眼。

因為他看見瑰流被一道巨大掌印拍飛了出去,就連誅仙劍都從他手上脫落。

一名手持拂塵的中年道人瞬間站到了楊補凡身邊。

巨大掌印攜帶的重壓,彷彿千萬座巨大山嶽壓在身上,若不是武夫十一品的體魄,恐怕就會爆開身亡。不過此刻瑰流雖然沒受傷,但也好不到哪去,感到一陣目眩神迷,眼前像是被千萬道拂塵的金絲纏住,什麼也看不清,耳邊只有夾嘯的風聲。

中年道人面無表情,再次拍下掌印,楊補凡則趁機近身瑰流,準備痛下殺手。

有女人握住腰間的狹長雙刀,直攻瑰流後背。

這種境界的廝殺,生死只在一瞬間,甚至比眨眼還短暫。

誅仙劍微微顫鳴,想要救主,天地間閃過一線金光,瑰流心有靈犀伸出手,想要接住。

但最終握住誅仙劍的卻不是他,而是一位始終默默觀戰不曾出手的男人。他一身鮮紅龍袍,歷史上沒有任何一位皇帝比他更具帝王氣。

“好久不見,誅仙。”

他竟然開口說話了,低頭撫摸劍身,眼神感慨,完全不像是提線木偶的其餘九人。

瑰流聽到了這番言語,知道大事不妙,拼命想要扯開眼前的拂塵金絲,卻抓了一把空。

手持拂塵的中年道人忽然低語一聲,兩輪刺眼大日便在瑰流眼中爆開。

直到這一刻,他什麼也看不見了,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而此時的他,也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楊補凡已經來至,雙手高高舉起作拳,朝瑰流胸口猛地砸下。

女子瞬間掠至瑰流後背,不管心臟在左在右,反正兩把刀。插便是了。

瑰清終於不再觀望,踏出一步。

剎那間暗無天日,煞氣滾滾,鋪天蓋地,比雲海都要龐大。

所有人都置身在這麼一個可怕的世界裡。

一切都凝滯不動了,只有女子那雙似乎充滿神性的冰冷眼眸。

她緩緩走過的每一處都充滿了無上的威壓。

高舉雙拳還未砸下的楊補凡瞬間被煞氣吞噬,雙手出刀的女子亦是如此,實際上,除了那位大隋皇帝,其餘九人全都消失了。

天地間的煞氣瞬間消逝,僅是一瞬間,天朗氣清,陽光傾瀉,渡船行駛在雲海之上,風景極好。

在接住他之後,瑰清用袖子輕輕擦去他眼角的鮮血,覆掌掃過,便有一絲絲冰涼沁入。

久而久之,他終於睜開眼。

“十一境還是不行嗎......”

“輸給他不必感到意外,五百年前獅駝寺的高僧,道釋雙修,是我的壓勝之人。當然,最後我還是逾越天道規矩殺了他。”

這位大隋皇帝竟站到了瑰流身旁,完全不怕眼前這一舟之人。

瑰流站起身,緩了一口氣,看向瑰清:“暫時安全了?”

“嗯。”瑰清轉頭看了眼遠方,平靜道:“至少在你抵達青墳山結界之前,都是安全的。”

瑰流猶豫一下,“剛才...你是怎麼救的我?”

方才時間凝滯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記憶也都凝固,故而除了不受其限制的大隋皇帝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瑰清是如何出手救下瑰流的。

瑰清沒有回答哥哥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始終站在一旁的大隋皇帝。後者微笑道:“能不能和他借一步說話?”

瑰清不說話,卻是轉身離開了。

誅仙劍圍繞二人飛速旋轉,隔絕出一道天地,在此中天人不可窺探,便是那位神道共主也不行。

五百年光陰,“我”與“我”,最終還是相見了。

“她召出的十人應該是傀儡才對,你為何存有心智?”瑰流率先發問。

“你覺得她召出的如果是你呢?”大隋皇帝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

瑰流不再對這個問題過多糾纏,最大的可能無非是這位極有可能超越十二境的大隋皇帝具有某種能夠擺脫控制的通天手段。

二人互相對視,彼此的眼中映出對方的身影。這兩道身影神似至極,若是不仔細辨別,簡直就是一個人。

“你覺得她怎麼樣?”

大隋皇帝口中的她,自然是王姒之。

瑰流立刻感到厭惡,這語氣,就好像是一個飽經滄桑故而充滿經驗的長者,用看透一切的語氣質問一個懵懂的少年。

“你口中的她是你的大隋皇后,我要的她是我的太子妃,我不想評價你的皇后,你也沒資格問出這個問題。”

瑰流臉色陰沉,估計再有不合就要動手了。

“和我年輕時候一樣,是個臭脾氣。”大隋皇帝一笑置之,自言自語道:“我非我,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這是個什麼說法?”

“好吧,你是你,我是我,大隋皇后是大隋皇后,王姒之是王姒之。那想不想聽我講個故事?”

瑰流沉聲道:“說。”

大隋皇帝席地而坐,笑道:“故事有點長,我坐著講,你最好也坐著聽。”

瑰流大致已經猜出他要講什麼,於是跟著坐下。

大隋皇帝醞釀片刻,輕聲道:“不知道你的那個她,有沒有和你講過五百年前的事。”

“經常提,但是顯然她對你是厭惡的,反而更愛我。”

“這樣嗎?”大隋皇帝自言自語道,眼神充滿清澈的傷心,簡直和瑰流傷心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爹是個守成之主,酒色侵骨,暴斃而崩,從他手上接過江山,那年我才二十三歲。也就是那年歲末寒冬一次白龍魚服出訪,監國大臣高歡篡權奪政,聯合朝廷上一些位高權重的謀逆份子,偽造我被毒害的假象,,並且昭告天下。要求大隋王朝的所有百姓不得出屋出院,在家身披縞素月餘。我呢,既沒有個去處,高歡又派人到處追殺我,一個新登基的皇帝,龍椅還沒捂熱乎,就落得個無家可歸,比乞丐還乞丐的下場。我北上繞過一座又一座城池,三年時間,走了至少幾千裡路,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依託,直到那年秋天,我在鄉野裡遇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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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流的心隱約刺痛,因為她曾經說過一句話:“不如五百年前那場山野初見。”

“她一個人住著個小茅房,沒有父母,沒有田地,每天做的事情只是在鄉野漫步。她收留了我,我以為我終於能夠混上口吃的,結果我很快就發現,她根本就不吃飯,也不喝水,而且那雙滲人的鮮紅眼眸,我就開始思考她到底是不是人。”

瑰流震驚道:“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是......”

“神道共主轉世,生而自知,故而她既不具備純粹的神性或是純粹的人性,這和你的王姒之有很大差別,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既悲憫一切又漠視一切,最後成為了史書上所撰述的,冷豔如毒的大隋皇后。”

“在你和她那場鄉野初見之後呢,你一兵一卒都都沒有,如何重新執掌天下?”

“靠她啊。別忘了,她可是神,萬年前的共主。”

大隋皇帝笑道:“和她在那個小茅屋廝守了三年,她既有人性的部分,就必定會有情愛之慾,點滴相處中她漸生情愫,待時機成熟,我坦白身份,許諾她如果能幫我奪回這天下,我就封她為大隋皇后,我與她結為夫妻,生生世世永遠不離。”

瑰流死死盯住她,“所以你根本不愛她。對不對?”

大隋皇帝笑容恬淡,“對。”

瑰流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下心中怒火,冷笑道:“虧她還對五百年前的你念念不忘,你就這麼忍心對一個痴情女子忘恩負義?”

“忘的什麼恩,負的什麼義?她幫我奪回天下,我封她母儀天下。至於她痴情,難道天下就只許她一人痴情,容不得別人比她更痴情?她愛我,我不愛她,我愛別人,全天下像我這樣的人不比比皆是?”

大隋皇帝眼神平靜,“她殺了我最愛的女人,屠了整個後宮妃嬪,甚至連婢女都沒放過。她把所有頭顱串起來給我看,給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看,她以為這樣她就能坐穩皇后,以為就能徹底得到我,如此荒誕行徑,天下人自然把她視為災禍,周邊王朝也很快知曉了此事,我想殺了她,但是殺不了,我只能假借保護她的名義把她軟禁深宮三十年。三十年,在那之後每個夜裡我都寫信讓人給她寄去,相思之情言無不盡,但我就是不去見她,整整三十年,直到大隋覆滅。相思之苦,最煎人壽,這是我對她最大的折磨。”

“屠殺後宮一事,官史可改,野史難防。於是我大肆殺人,朝野皆殺,殺到朝廷百官不敢洩語,鄉野百姓不敢撰史,否則後世史書怎能可能只給一個冷豔如毒的評價?”

“所以明白了嗎,為什麼一開始我要問你那個問題。因為你身邊的那位,純粹人性的王姒之,和真正的人一般無二。但是我的皇后,她人性殘缺,故而就像是瘋子,能夠??作出很多可怕的舉動。”

大隋皇帝講到這裡,原本雲遮霧繞的大隋覆滅史已經明晰一大半。瑰流最不想接受的兩個事實,一是眼前這個大隋皇帝根本就沒有愛過她的皇后,二是那位大隋皇后的可怕行徑已經不能用冷豔如毒來形容,任誰聽了都會感到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大隋皇帝微笑道;“話已至此,想必你也能猜出來大隋最後覆滅的原因。我殺不了她,只能用相思之苦來折磨她,以發洩我的心頭之恨,但在天下人看來,我這是重重的包庇行為。以他們的眼光來看,我竟然包庇一個屠殺了幾千人的災厄,並且還大肆殺人,不許任何人把這件事說出去。於是最後的結果便是大隋朝野皆倒戈,周邊十六座王朝合縱,足足幾千萬鐵騎,輕而易舉踏碎了大隋的山河,這在史家是從未有過的。”

“鏽了整整三十年的門,那天我推開了,外面已是一片火海。我看見她的憔悴面容,就和滿目狼藉的山河一樣,那是我第一次心疼她,哪怕我知道她是神,不會死,但我還是怕她萬一真的死了呢,所以我擋在她前面,面對十六座王朝的鐵騎,讓她快點走。”

“然後呢?”瑰流輕聲道。

“然後我死了,她也陪我死了。當我意識恍惚的最後一刻聽見她說亦願生生世世為夫婦,我就知道,無論幾生幾世,我都擺脫不掉她了。”

大隋皇帝站起身,輕聲呢喃:“可是她太傻了,偏要勉強,不知即便萬世同緣,但是真正的她,她真正想要的,只有那一世而已。就像你一開始說的,大隋皇后是大隋皇后,王姒之是王姒之,不僅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和我也一樣。”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大隋皇帝收回誅仙,看向渡船遠方。

瑰流站起身,“你現在還恨她嗎?”

“恨,為何不恨,她殺了我最愛的女人,毀了我的江山。便是滄海化作桑田,幾千年幾萬年,我都依舊恨她。”

瑰流喃喃道:“就像她愛你一樣。”

大隋皇帝冷不丁捏住瑰流肩膀,幾乎是一瞬間,他身後就出現了一位殺氣騰騰的女子。

但是瑰流不怕,因為他從這個男人的眼神中沒有看見任何殺意,反而是一種無奈,一種釋懷,一種平靜,一種解脫。

就好像是在說:“放下了。”

“你想要追回她,就一定要讓她徹底摒棄神性,成為真真正正的人,當然,在這之後你必須足夠的強大,能夠保護她。我是個廢物,如果不是她分給我一絲神性,我什麼都不是。她之所以佔據一座飛昇臺卻遲遲不飛昇,就是在等待我,準確說是等待你,等著奪回最後一絲神性。”

大隋皇帝的身形開始搖晃,愈發虛無縹緲,而瑰流那雙金眸更顯純粹自然。

五百年前,在那場鄉野初見之後,她還不是冷豔如毒的大隋皇后,他還不是一身疲憊的大隋皇帝,這對年輕男女一起遊山玩水,在瀑布下那座小亭子裡,女子表達了自己淡淡的閨意,“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而那個眼裡只有雄霸江山和宏圖偉業的男人這樣回答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大隋皇帝,超越十二境的存在,不受神道共主的控制,本可來之安之,只要他想,活千年都可以。

但此刻,他最後一絲神性也沒了,虛無縹緲的身形幾乎看不見。

在被清風吹散的那刻,他仰頭大笑:“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切一切,他真的放下了。

五百年前,吝嗇的史官甚至都不願把他寫進史書。

那麼今天

永霜十六年,大隋最後一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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