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著許多的蹊蹺事，畢竟有著無巧不成書此類名言，可凌衍不信天底下偏偏就有這麼巧的事。
凌衍記起當時他剛剛從貶謫之地禹都縣回京時候才入京城便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總是覺著有著人旁邊監視著，這種如同他人睡在榻旁的感覺讓他都有些不好受，只是凌衍一直以為這是因為才剛回京不習慣的原因。
畢竟自己一個才被貶謫的廢物王爺，因為皇恩浩蕩才得以重新入京，更何況還在京城的時候都不怎麼讓人上心，怎麼可能一回來就被監視呢，現在知道了並不是這般，的確是有人監視，而這監視之人竟然為秦家指使。
這些年負責京城之內的巡查以及衛戍皆是由九城兵馬司負責，經過允王造反案時候，當今天子對於京城安危大大重視，不光皇宮守衛力度大大加強，連同京城這座雄偉都城也增派了許多守衛。
不講京城幾十裡外的大穀倉常駐三千護衛軍，便是在京城內的九城兵馬司都由原來的兩千人馬增加到了現如今的上萬人。
而九城兵馬司設左右兩位宮守，其兩位宮守都是使用正五品的青泥官印，身穿淡紫色黃魚服，兩人手中便是握著守衛京都的九城兵馬司一萬人馬，而如此重要的官職一直以來都是皇親國戚擔任，除了當年鎮世王凌遠山暫且代領九城兵馬司之外就這條規矩便一直沒有更改過。
可這次凌衍翻閱近段時間來的四司事情卻是驚訝的發現，如今九城兵馬司的左宮守竟然換了人，這幾年左右兩位宮守皆是皇室中人，這也是給這棒子跟天子家沾親帶故的人一些門路。
不然以如今的朝廷局勢，雖然皇室威嚴盛大，可也僅是有著那幾人，大多的皇室中人不過都是渾渾噩噩過日子的，京城裡別說百官便是百姓大多都瞧不上那幫不過依仗頭頂著這個皇姓——趙字混吃等死的“皇親國戚”。
而這九城兵馬司的宮守之位也就是皇室宗親霸佔，可現在兩位宮守中比較起來更為大些的左宮守之位卻是被個異性人佔去了。
“秦佔祥，此人在秦家一直以來都不顯山露水，這個時候卻是突然接替了趙令的左宮守之位。付桂，我記得秦佔祥以前時候好像就在兵馬司任職吧。”
付桂頷首點頭，講道:“大人記的不錯，秦佔祥這些年都在兵馬司裡做事情，不過卻是沒有任何的任職，僅是做個無名小卒。準確的講，以秦佔祥姓秦這點便是足夠讓他在兵馬司裡遷升，但偏偏他沒有，反而是在老宮守退下之後便直接補了上來。”
“另外大人這段時間在西南道並不知道，現在陛下好像前段時間就是有心要讓左宮守的這個位置讓趙自家讓出去，所以京城裡瞧著這個宮守之位的人物可是不少，最起碼下屬知道禮部的王尚書，兵部的楊尚書都在暗中角力打算爭奪這個陛下打算空出來讓大家爭奪的左宮守。”
凌衍皺了下眉頭，背慢慢地與椅子緊緊結合在一起，“楊四海打算安插人進入九城兵馬司來無可厚非，畢竟他主管刑部自然知道兵馬司的這一萬人馬可是讓人十分眼熱的力量，可是王右臨搶什麼？他在禮部做事，而禮部一直以來都是清閒衙門，他就算爭又有什麼作用？還不如直接放手還能賣上一個臉面給楊四海。”
“還有陛下為何突然開始削減宗親勢力，莫非陛下是打算動老權貴們的東西了？”
凌衍突然心驚，滕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果陛下真的是要對老權貴動手的話那謝華華所在的國公府定然是首當其衝。
自先帝以來，朝廷便一直不停地削減皇親力量，到了這任陛下才沒有這個動靜，現在又要突然起來了嗎？
“大人，應該不會是這個可能。陛下不會是這等容納不下人的君王，宰相肚裡能撐船，更何況是統御江山的君王呢。這次的讓出左宮守之位，以屬下愚見不過是因為要讓下面的人慢慢的張開模樣。”
“面對這等可口的美事自然大家都不願意讓其從嘴邊白白錯過，所以都鉚足了勁去爭去咬，而陛下為的便是希望出現這樣的局面，因為陛下想要看看下面的臣子這些年到底有沒有變了模樣。”
“嗯，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是我多想了。不過這次陛下真能看出來什麼嗎？秦家這些年在朝中一直都是處於種不瘟不火的地步，雖然秦武一直佔據著樞密院，可是秦家除了秦武秦飛之外便再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物。”
“一個樞密院院長，一個三品太學院武學教習，若是換做其他門庭已然是可以算作光宗耀祖了，可對秦家這麼個從涼州發跡的家族來說，還不夠。”
“現在看來，秦佔祥這些才是秦武的後手，而這些年他一直讓秦家的後輩韜光養晦，或許等的便是今日吧，等陛下下定決定騰出一些很是吃香的位置來。”
許多人的吃相都很難看，就如吃酒席，有些人如同惡鬼投胎人家才剛上菜便直接上手抓，絲毫不管旁人眼光更別提去看主人家的臉色，而這樣的人是最惹人討厭的。
與之相反的便是那種悶聲發大財之人，現在秦家便是如此，按照這段時間以來四司蒐集上來的情報秦家竟然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有著十幾名族人佔據了至少都是六品的官位，而且每一個官位不是那種名頭大於權利的官，而是那種實權位置，這也就是秦武，否則誰能一口氣吃下來這麼多的東西。
只是現在秦家勢力有著坐大跡象他凌衍便是不太開心了。
因為既然水房查探到的情報，當年參與圍攻王府的叛軍中很有可能是有著秦武的人馬之後凌衍也就對秦家打算若是能動便不要手下留情，只是現在王府還動不了秦家的根基，所以凌衍都並未有著任何動靜，可是他也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秦家慢慢壯大。
更何況凌衍回想起那段時間出現的被監視著的錯覺的確都是真的，而做這些的人就是秦家，更主要的在凌衍的秘密調查下，秦家負責這件事的人就是早些年在兵馬司默默無聞的然後今朝一下變得炙手可熱的秦佔祥。
這秦佔祥今年不過二十有七，可卻是已經坐在了負責京都安危的左宮守之位了，手上更是能間接調動近萬人馬。
付桂從手下人手裡接過來茶水遞了上去，等凌衍接了之後他才說:“對了大人，大司長讓屬下在大人來司裡的時候順帶跟你提上一句話，好讓你有些心理準備。”
凌衍喝了口熱茶，滿齒留香，這茶水都是江南的陽春三月最新鮮的茶葉，才剛採摘下來便是馬不停蹄的送到京城來，四司也才僅是有著幾兩，所以極為珍貴，平常時候付桂都喝不起，也就是知道凌衍這段時日回來這才讓在江南道的下面人特意採了然後送來。
聽見洪落愚有話要對自己講，凌衍便是來了興趣，問道:“大司長講什麼了？”
付桂故意賣了個關子，自己去拉了椅子坐得靠近了些，還左瞧右瞧的看看周圍確認無人之後才正色講道:“大司長打算向陛下進諫讓六皇子殿下去做右宮守的位置，而且更是打算增添九城兵馬司的兵力，一萬六千，而且那多出來的六千人可由六皇子任意挑選。”
“什麼？”
凌衍著實是吃驚了，以至於剛才喝的茶水還未吞嚥下去便一口噴了出來，偏偏付桂便是坐在他的臉前，所以這茶水便是噴了付桂一臉，幾片茶葉都還粘在付桂兩邊臉頰上。
“大人，您可得注意想象，好歹現在咱們四司也算是京城響噹噹的衙門，這樣胡亂不注意可是小心讓人家笑話。”
“付桂啊付桂，你可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啊。”凌衍先是手指著付桂然後被掛在付桂眉毛上那片搖搖欲墜的茶葉晃動的姿勢突然逗笑了起來，那搖晃的茶葉如同從太陽發散出來的晃動光線。
只是大笑的背後，凌衍卻是覺著背後有著就像寒冬臘月的冰冷之感，讓趙玄翰去做這個右宮守，甚至還可自由挑選六千人，這不就是擺明了要將九城兵馬司的這一萬人全都交給趙玄翰，然後這還不完還要再給他六千兵。
若是洪落愚真這樣做了，莫說天下官員，便是朝中百官又會怎麼想？給予六皇子如此大的幫助，莫非是監天司的大司長洪落愚有意讓幾位皇子中年紀最小的六皇子做下一任儲君嗎？或者是大司長認為趙玄翰能有資格接任陛下成為下一任君王嗎？
如今儲君之位朝中人都清楚只在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三人之間，至於那位曾經的太子如今的二皇子現在還在大周朝的牢獄之中，哪怕等到真的有一天趙玄奕回到了帝國也應該不會再有資格做太子，因為大正帝國的君王不可能有著被人俘虜關押的曾經。
而三位皇子中現在以三皇子趙玄平呼聲最高，朝中大多數官員都擁戴三皇子，至於四皇子一派的到底有著多少人支援至今也都不知曉，因為有著太多的關係不明確。另外的六皇子趙玄翰，因為曾經在北地邊軍磨礪過一段時間，所以樞密院以及兵部都隱約有些贊同這位自小便是從軍了的六皇子當下個皇帝，不過樞密院因為秦武在上頭不表態，所以下面的大家也都不敢胡亂表態。
所以現在看著趙玄平的優勢最大，可是如果監天司的洪落愚是打算扶持趙玄翰做那個位置的話，這個局面便再也沒有任何爭議，那位置必定是趙玄翰做。
朝中百官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個個都是讀了無數聖賢書，經歷了多番風雨才達到今天這個地步，可哪怕是如楊四海這樣的刑部尚書都不敢在監天司的那位老祖宗面前大聲講話，當朝臣子之中能和那位站著腰桿說話的僅有寥寥兩三人而已，而這幾位也僅是能說上話。
現在京城都流傳著個笑話，說的事有一次同位超一品大員的樞密院院長秦武在瞧見監天司的大司長洪落愚主動走上前去打招呼，可當時的洪落愚卻是直接越過了他直接走過，然後與那位號稱朝廷八面玲瓏的大學士講話去了，然後伸出隻手都伸出半截了的秦院長很是尷尬，然後聽說秦院長只是苦笑。
所以大家都清楚，論權柄，當朝無一人能與洪落愚相提並論，哪怕是掌管帝國過半兵甲的樞密院秦武都不能。
人們都知道，洪落愚可怕之處不僅是因為那無所不知無孔不入的監天司，更不是神出鬼沒殺人於無形之中的鬼面營，而是他與當今大正陛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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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和睦君臣關係，歷朝歷代的官員應該都不會相信會有這種關係存在於天子與臣子之間。
所以洪落愚若是支援趙玄翰的話，那陛下會真的很認真考慮洪落愚的話，凌衍也知道，可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是害怕。
因為這個時候洪落愚這麼講便是徹底斷絕了另外兩位皇子的幻想，這天下誰都想要，而現在天下是姓趙的，家天下，所以接下來的天下沒有意外的話還得是姓趙，可是接下來哪個姓趙的來做皇帝卻是未知的，許多時候未知便是還有希望，有希望便會做事守規矩。
凌衍害怕的是若再次發生允王那等驚天造反的話，朝廷該怎麼應對？
當然凌衍從來不覺著現在的帝國內會有誰能夠有力量反叛，因為現任陛下對於江山的掌握超乎想象，甚至連最為貧瘠的西南道都知道皇恩浩蕩。
但，帝國現如今外患嚴重，若是內憂爆發了話還能有著多餘的力量去抵禦外患嗎？更重要的是趙玄平身後隱約的站著平南王吳桂的身影，這位異姓王手中可是有著十萬精兵悍將啊，若是此人也被說動了那滄州以南也就是超過四分之一的帝國疆域都將陷入巨大的動盪之中。
“大司長，您是在想些什麼啊？”
凌衍真的是半點都搞不懂他們這些人的想法了。
才剛回到四司，他便是立刻出了去，因為外面還有著事情需要辦，他打算去親自見見那個最近以來春風得意秦宮守，雖然他對秦家現在已沒有好感，可以不影響去見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