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連洪落愚都對凌衍說的話不反對，大局大概也便是如此了，可楊瀟還是不願意放棄，他直面凌衍說道:“凌司命，我知道前段時日我的所作所為讓凌司命受了些委屈，楊瀟這次前來抱著極大誠意，還請凌司命大人不記小人過。”
以楊瀟的年紀閱歷輩分竟然對凌衍一個小輩如此低聲下氣的確是十分難得了，不過楊瀟這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雖然以往這赫州算起來都是他楊瀟的後花園，可現在來了個巨人，赫州這座花園都沒夠人家的腳踝高，自己這個以往花園的主人就更是不顯眼了。
當初以為自己能夠群狼咬死獅子，所以搏了一搏，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而這失敗的代價除了花園不再屬於自己，便是命都要沒了。
“楊瀟，你現在還不承認是吧？”凌衍甩袖惡狠狠的指著楊瀟怒罵，這老匹夫到了現在都還不肯承認是他與洛神會勾結在一起謀殺自己嗎？
楊瀟立刻搭話:“凌司命，楊瀟承認啊，當時是我糊塗了，竟然想著以為故意導致赫州官場混亂便能讓凌司命不再追究赫州令尹楊應風的罪責。”他也面向洪落愚求情道:“大司長，我這，這也是護子心切啊，還請大司長與凌司命求求情吧。”
世上有著戲子，表演著書本傳記上寫著的故事，名傳天下的戲子身價不菲，京城那些名角更是能賺得許多人的眼淚，不過那些人和楊瀟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了。無論是神情還是在感情上，楊瀟足以以假亂真，不過可惜他遇見的都是同樣有著演技的人。
洪落愚不用多說，便是凌衍在從小薰陶之下都變得很會演戲，自從凌遠山死後王府陷入危機之中，凌衍便是裝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整日花天酒地，所有人都以為鎮世王的小王爺凌衍不過是個混世魔王是個毫無本事的二世祖，然而沒人明白這一切都是凌衍演出來的，因為有著太多無奈。
凌衍走進楊瀟拍了拍他的臉，湊到臉前輕聲的說道:“前來刺殺我的七個人之中有著三人是你楊瀟這些年暗中培養的人，至於另外四人都是洛神會的人，那三人已經招了這一切都是楊瀟你的授意，我手中掌握的證據很多，所以楊瀟任憑你說的天花亂墜都沒用。”
凌衍是鐵了心的想要楊瀟死，不過活的時間越長便越怕死，特別是楊瀟，看似灑脫看淡一切，可他還是怕死，而且楊瀟貪權，這赫州看似由楊應風坐著令尹之位，可真正把權的一直都是楊瀟，赫州官場上上下下誰都明白楊瀟才是真正做主之人，楊應風不過是個打在外面的幌子，但終究都是楊家的人。
這麼一個貪權而又怕死的楊瀟怎麼會樂意就這麼讓凌衍砍了腦袋呢？可楊瀟心裡也沒底了，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瞞過，他千算萬算一點破綻都沒有留下來，哪怕是自己府上傳訊息的心腹都殺了滅口，可對那派去刺殺的三人卻束手無策，本以為那三人好歹也是江湖之人，應該也硬氣，沒想到這麼不成事，這才幾天便將自己都供了出來了。
“果真這天下能瞞住大司長的事情是一件都沒有了。不錯，刺殺凌衍一事是楊瀟做的，洛神會的人也是我請姚舒楠幫忙的。”楊瀟感慨，這件事原本就算失敗自己也能全身而退而不牽涉其中，可既然出現了洪落愚這個變數，無論是功成還是失敗楊家大概都保不住了。
這打拼忙活了大半輩子，小的時候吃了一堆苦，後來被人追殺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日子過得也不舒心，總是受人欺辱，那時便心底發誓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讓人能侮辱自己。
等到了後來，靠著大正朝廷得以報了殺母之仇，而且也因這得到了外人羨慕嫉妒的地位，執掌一州，更是有著一州官員罷免任職大權，紅極一時，便是朝廷裡的一品尚書他楊瀟都不一定放在眼裡。
現在，這一切大概都是化成烏有了吧，楊瀟一瞬間頹廢了許多，臉色變得蒼白，頭髮彷彿一瞬間變白了，原本一直都很精神的面貌一下子都沒了，現在的楊瀟便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凌衍卻突然嘲笑:“楊瀟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麼不相信你自己的人嗎？那三人未曾開口將你供出來，那個時代的江湖人骨子都像是鐵打的，根本不怕痛，可惜你楊瀟的腦袋如鐵水澆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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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瀟顫顫巍巍地望向洪落愚，玩不過啊，洪落愚與楊瀟也算有著幾面之緣，也很瞭解楊瀟這一生的確是不容易，這次若非是自己在西南道，他楊瀟便真的從法網之中逃脫了。
“楊三心！”洪落愚喊了句楊瀟的外號，楊瀟低頭:“三心在。”
洪落愚耷拉著眼皮，說話有氣無力:“凡是在赫州官場上楊家的人都革職永不錄用，另外屬於你楊家一系官員我會酌情考慮。楊應風以及你楊瀟死。不過我能給你留個孫子，不過這留哪一位孫子便是要你楊瀟自己考慮了。”
“楊瀟明白了。”楊瀟癱坐於地上，這池塘裡的魚兒不停的游來游去，凌衍讓人現在便將池塘裡的水全都換了，這換了新水的池塘更加清澈，魚蝦在裡面變得歡快許多，與外面無力的老頭楊瀟成為鮮明的對比。
煊赫了十幾年的西南道楊家註定是要瓦，一直跪在旁邊聽話的黃楠郡郡守蘇坡汗流浹背，當聽見洪落愚對楊家做的最後決定之後他頓時覺得腦袋嗡嗡的，這西南道可真的是變天了啊。
凌衍讓蘇坡站起來“蘇坡，現在你立刻帶人去赫州城將楊應風抓起來，等待朝廷的判決旨意。”
還未等蘇坡回話門外便有另外道聲音響起:“不用，我自己來了。”
所有人朝門外看去，楊應風到了，楊應風看見癱坐在地上的老父也覺得心中的大山垮了，再瞧那意氣風發的鎮世王府凌衍便更加感慨。
楊應風後悔那個時候怎能就任由父親做這糊塗事呢。原本自己便與凌衍達成了協議，楊家與鎮世王府算是半個朋友的罐關係，楊應風現在連為何楊瀟突然要殺凌衍的原因都不知道，可他就算不知情沙城的案子也足夠讓他死了。
在門外的時候楊應風聽見了洪落愚對於楊家的責罰，他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有些擔心，有些恐懼，有些不甘，可無論是什麼情緒大概到最後都難逃一死吧。
“令尹大人來了啊，這倒是省去我不小的麻煩。”凌衍笑道，楊應風慘然一笑:“是啊，不用這麼麻煩，我的腦袋便在這裡，凌司命來取就是了。我這個赫州令尹其實沒幹過什麼事情，許多大事也無法做主，若非我是楊家的嫡長子，也不可能坐到這個位置上，不過刺殺一案其實一直都是我暗中操縱，我父親楊瀟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還請兩位大人明察秋毫。”
這卻是無稽之談了，楊應風這是要將所有責任挽到自己的身上然後好讓楊瀟安度晚年嗎？
凌衍踱步，笑道:“我一直以為楊應風你應該是憎恨你父親的，畢竟若非他你這個赫州令尹定然能當得如魚得水，也不用什麼大事都做不得主。現在卻來求情了，果真是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啊。”
楊瀟眼睛微紅，因為年少時的遭遇他對所有人的不相信，哪怕是自己的兒子都不放心，害怕他們搶權搶錢更害怕自己真的把一切交出去之後便一無所有孤家寡人，所以死死不肯讓權。
對楊應風這個兒子更是從小便打罵不斷，有時候甚至差點打死，一直以來這個兒子對自己恐懼大於尊敬，楊瀟是個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所以他心裡其實對這個兒子很在乎，可年幼時養成的習慣又讓他不得不表現得對這個兒子不在乎。
可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等到這段時間楊瀟才明白自己死去之後還得靠後輩來撐著這個家，所以當姚舒楠提出讓他將赫州大權都交給楊應風的時候他很快便答應了。
對凌衍的挖苦，楊應風講道:“他是生我養我之人，父子之情凌司命應該也清楚。再者刺殺你的事本來就是我一人安排前後的，姚舒楠的身份僅有我知道，當初洛神會的人找上我，讓我答應在西南道幫他們解決不必要的麻煩，我答應。當凌司命查到沙城命案的時候我便慌了，畢竟那件事從頭到尾我都知道，並且還擅自包庇了許多牽涉其中的官員，罪該萬死。”
“所以我便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將凌司命殺死在這西南道，這樣我便讓煽動姚舒楠讓他們幫我，若是凌司命真的死了，我就將所有的過錯丟給洛神會，這樣朝廷就算找麻煩也不會找到我的身上，只會遷怒於洛神會，我最多受些責罰，而且只要凌司命一死，沙城的命案又再次沉入大海無人再願意去過問了。”楊應風深呼吸，臉上有些疼痛，來的時候走著急了些不小心摔了一跤，那時候著急趕路不怎麼覺得，現在緩了一下覺得痛了。
“楊應風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可我老父親不過是愛子心切，他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才將責任拉到他自己身上。”
四下無聲，凌衍望洪落愚，而洪落愚卻又讓凌衍自己解決，凌衍整理了一下袖子，然後沉聲問:“你說你勾結洛神會的人殺我，而這事你父親不知情，可那三人是如何會出現在沙城的？據我所知你父親私自養著的那三人你楊應風不知情吧。”
“不，我知道。”楊應風言之鑿鑿，至於他怎麼曉得的凌衍再問他全都是搪塞過去，可如果他楊應風繼續堅持一口咬定事情都是他幹的，楊瀟很有可能死不成。可要是讓凌衍這麼放過真正想要殺自己的人凌衍萬萬不能答應。
“既然此事是你獨自一人與洛神會謀劃，那好，我這就回去問那關在大牢之中的三人，一旦我從他們嘴裡的得到的情況和你楊應風講的不一樣，那你還得加個欺君之罪。”
對凌衍的這番威脅，楊應風隨意地反駁:“我與那既然並不認識，一直以來我和洛神會的交流都是靠著姚舒楠。”
“姚舒楠呢？”
“大司長，凌司命，這姚舒楠逃跑了，我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如果姚舒楠不出現，又有誰證明楊應風說的是假話呢？凌衍瞪了眼洪落愚，壓低聲音在洪落愚耳邊罵:“大司長你怎麼不看管好姚舒楠。”
洪落愚:“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逃了便是，反正她這輩子也不能再興風作浪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