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山,車馬掛鈴,遇行人下山,幼章聞得檀香重,驚疑一聲,“咦?”
“怎麼了?”
蘇暮遮控馬近來,拍她伸出頭的腦袋。
“總感覺,有熟人來了。”
馬說完,馬車下陷,幼章隨車向後歪去,蘇暮遮眼疾手快,及時控住車頭。
“怎麼回事?”
車伕下座看,蘇暮遮扶幼章下馬,等車伕回話。
“回大人的話,車輪軋石,車轍處斷裂了。”
現下可怎樣好?
幼章低頭去看,確實有斷裂的痕跡,那便是行不動了。
她抬頭,遠遠見著青布車頂,就說怎麼一直有這種感覺,原來三叔的車馬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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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葛三叔在後面。”
“哦?”
蘇暮遮回頭看,路道後果然見著一面小車行來。
在山上等了許久,不見行動,三千前來回話,“已經下山了。”
“你確定?”袁如意驚異。
“車下山道,不見阻攔。”
這樣說,那便更奇怪了,袁如意搖扇子思索,問座上葛思珉,“齊了怪了,他在山上佈局,眼見就好了,我還等著在後面撿幾條小魚,他竟然就給放下山了,莫不是還有別的你沒有想到的打算?”
座上葛思珉並未說話,囑三千備馬。
“你去哪?”袁如意問。
“相逢不如偶遇,我先回家。”
到這裡,果真遇到了。
前方有人等候,三千停馬,回話,“三爺,前方有客。”
揭開青布簾,幼章便瞧清了,是三叔沒錯,他的手,唔,便是這樣好看的,手腕上還有一串老木珠。
簾子揭開,葛思珉露臉,一身藏青色深衣,全身凜然。
蘇暮遮果斷見禮,“見過葛三先生。”
“不必多禮。”
往他身後望去,幼章遠處行禮。
葛思珉便問,“是有何事,怎山半停路?”
“哦,是這樣,”蘇暮遮便直說,“讓先生見笑了,車伕技藝不精,讓碎石軋斷了車轍,現下車子便也行不動,無故只能停在了半山中。”
“原是這樣,可有傷處,行路是否不便?”
“勞先生牽掛,並無傷處,只是——”
“小侄但說無妨。”
“只是車馬不行,我家小妹亦不便行馬,只能留置途中。”
“這有何難,如子侄不介意,可讓你家姑娘與我同行,正也順路。”
蘇暮遮就是這個打算,喊遠處幼章,“小妹。”
幼章近來行禮,喊一聲,“三叔。”
蘇暮遮說,“車子壞了,你搭先生的車,”近來低聲叮囑,“安分點,不要壞了分寸。”
“我知道啦。”
面上對葛思珉笑,“三叔,麻煩你了。”
“不麻煩。”
伸手來,接她上車。
幼章視線焦灼在他伸來的手上,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輕輕搭上,上了馬車。
與三叔並立而坐,三叔便閉目小憩,沒有要與她談話的意思。
唔,怪自己小心髒亂跳。
她偷偷揭簾子,看著大哥蘇暮遮已經持馬在前。
內裡氣氛安靜,早晨醒的早,三叔休憩,自己也隨他,閉眼靠在後墊睡去了。
馬車過小,車身卻穩,肩上忽的傳來一陣溫熱,這小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了。
他刷地睜開眼,低頭看,睡得還挺香。
丫頭不懂事,什麼人也能信,要不得。
左手揮動,隨息將她豎正,她無力,向右歪去,一下子砸在了右側的車壁上,將她砸醒了。
好疼,揉一揉腦袋,扭頭看,三叔竟還在睡。
她便來了興致,細細看三叔的眉眼,眉峰高挑,奇怪,睜開眼時,並不覺得他兇。
視線往下,很是好奇,三叔走路無聲,掛的卻是一片玉紋。
她伸手去摸,此玉溫和,觸手即涼,繞著紅絲線轉一轉,輕輕將玉捧在了手裡。
馬車忽頓停,驚得幼章向後倒去,葛思珉迅速睜眼,扶住她的肩頭,將她撈了回來。
幼章坐定,見著葛思珉起身,上前開啟簾子,看了一眼,便下了馬車。
呀,怎麼辦,幼章看手裡,一不小心,就給它扯了下來。
“久侯先生不來,不想在這裡遇見。”
蘇暮遮雖不識眼前這人,但見此人風華氣茂,儘管體虛病弱,但氣度逼人,不容小覷。
葛思珉下馬,“得諍友如此相待,豈不是葛某人的榮幸。”
回頭囑三千,“送蘇姑娘回府。”
蘇暮遮馬上看,自與葛思珉見禮,便繼續前行。
人已遠走,葛思珉立收臉,“太子有何事相較,難為你山高水長,也想起我了。”
“我……”
侍從扶穩太子,侯話,“葛先生不如移步,這裡未免人多口雜。”
太子與他的恩怨,早已算不清。
葛思珉無心與他喝茶,“太子身子重要,冒然出府,不怕一個不小心……”
太子沉吟,半晌才說,“我今早聞訊息,雖是兩黨之爭,但也心疼我十一弟,本皇家子嗣,沒有情意可言,他雖罪該萬死,但也不能如此逝去,我知我對不住你,你卻也是知道原由的,本已說清,你我無有爭議,不可偏幫,不可私仇,你卻再三干涉,是何原由?”
“你是指淮左姜俞餳?”
“是。”
“你既已知他是我的人,怎麼還要如此善用他。”
“他不是你的人,我知道。”
葛思珉無言,此話一半為真,一半為假。
想完,他仰天大笑。
太子疑惑,“你笑什麼?”
“我笑你還像當年那般,儼然自作多情。”葛思珉開始嚴肅,神情凜然,“我插手,難道是為你?真是蠢得可以。”
侍從聽話,已然生氣,“大膽——”
太子攔下,“你退下。”
侍從猶豫,擔心太子身弱,怎樣都不及面前人,如若鬧起來,便落了個下風。
“退下。”
侍從退下,太子說話,“你答應過我,多年情誼,不會涉黨入朝,我便信你,此事如何,我希望得你一句話。”
“太子想多了,此事怎麼樣,還不是你自己事,你若想人死,誰還活得了。”他站起,此話談到這裡,沒有聊頭,“太子向來有主張,你大可一試,一時半會,葛府臺不是撐不住。”
起身要走,太子看著他的身影,是了,一步錯,步步錯,錯到現在還能回頭嗎,“瑜卿弟弟,外人不知,我怕是活不到今年初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