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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夜裡幼章在榻上輾轉反側,來回翻轉的聲響驚到外面守榻的香涎,她挑燈進來,見自家姑娘果真是沒有睡著。

“姑娘既是為那丫頭擔憂,怎麼就不去看她呢?”

幼章掀開被子,索性坐起,“我是可憐她的遭遇,但到底還是不要給她希冀的好,我又在這裡待不久,她家親爹都這樣對她下的狠手去,我是出於何種情面要再去多關懷一二呢?”

香涎為她理髮,“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就一半大的姑娘,你何苦計較那麼多,說句實在話,我是知道姑娘你的,是怕見著那錚丫頭想的太多,但我又何嘗不是,我進府服侍你那年你也不過她那樣的年紀,就是出於這丫頭待你的一片實心,姑娘你就不要多計較這院子裡外人是如何言語的罷。”

香涎說這些話,也是有原因的,她家姑娘就是太計較面子上的事,今日這葛琳一事如是,這葛錚丫頭事上也是如此,分明心裡想去見她,但始終挪不開別人的顧忌。

“姑娘你就多放開心罷。”

香涎好歹這樣說了一句,就挑著燈下去了。

幼章冥思苦想,撥開簾子,對香涎說,“明日早點喊我,我去給那丫頭送行。”

第日早早起了,晨時霜重,幼章來不及添一件披衣,叫香涎備好行李匆匆往正門趕。

終是趕得上,香涎身後喊,“瓊大爺留步。”

那頭葛瓊將要上馬,聽見香涎喊,一旁車馬裡的簾子撩開,葛錚先從馬車裡跳了下來,“幼章嬸嬸。”

平時一多機靈的丫頭,這會子穿著宮裝,梳著平整的二髻,幼章沒來由的鼻頭一酸,牢牢接過她,與她蹲下說話。

“錚兒,此去宮裡,千萬要乖訓懂事,不比家裡,貪吃說話不仔細,也無事,就好好去,嬸嬸家裡面等你呢。”

見著幼章難過,葛錚摸摸她的臉,“嬸嬸不要難過,父親已經交代,我進宮裡去會聽嬤嬤的話,夫子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公主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凡事不會讓家裡人擔心,嬸嬸就不要再多說傷心了。”

葛錚是個懂事的丫頭,極少有些時候孩子心性那也是正常的,她這樣說,反叫幼章心裡更不好受。

“錚兒,我這幾日都沒有去看你,你怪不怪——”

葛錚堵住她的嘴,“嬸嬸不要說這些話,錚兒心裡都明白,嬸嬸那裡忙,璇嬸剛生了小弟弟,沒有時間來看錚兒,錚兒是理解的。”

“錚兒——”

幼章實說不出話,叫香涎拿行李來,與她說,“嬸嬸也沒有什麼好給你的,你這廂去了是要小半個月,我這裡有三頂尚好的研磨,夠你書信寫到臘月,還有尋常的刺繡球,你功課累了,就可以拿出來把玩把玩,但不要因為貪玩誤了時間。”

就是些家常的細話,幼章說著,葛錚一一聽著。

差不多說完,香涎說話,“姑娘,大抵到時間了。”

幼章無法,站了起來,“嬸嬸就送到這裡了,你去罷。”

“嗯,錚兒走了。”

葛瓊抱她上馬車,葛錚車上站著,與幼章又揮了揮手。

葛錚進簾子裡,葛瓊回頭看,秋來寒氣深,這樣的時辰,街上行走的人也沒有一個。

他走近了來,解開身上袍子,見著她眼圈紅紅的。

不是多大的事,她卻想得這樣多。

幼章還是想見著葛錚乘車走再回去,但葛瓊這時走了過來,幼章又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了。

只能說,“這就走了,瓊大哥哥。”

“等等。”

他脫下身上白袍,順手的事,罩到她身上,前頭繩子也沒給她系,“馬上就要立冬了,多穿點衣服。”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他那裡一行人是走了,叫幼章心裡一個撲騰慌亂。

用海棠花香薰衣,是瓊大爺才幹的事,幼章一路走著,身上味道重,不是這時候,他低頭遷就她的那刻,幼章可算瞧見了,他眼角邊還長著一顆小黑痣。

長得真好呀,什麼瑕疵也沒有,怪不得京裡一個二個姑娘無事都要提提他,果真是有緣故的。

送走葛錚,幼章又閒了下來。因著家裡琯之看親的事,書齋裡的課是徹底給幼章停了去,幼章高興,總算有時間可以做些自己的玩耍。

初八,家裡設了宴,是賀葛琳朝裡持重,又進了一品的事,來了不少人。

這些時日,琯之也不大出門,幼章估摸著是閨裡做些繡面沒得時間,便沒去打擾她。

外面大席,也不關幼章的事,到了月色漸顯,她換了衣裙,短裝有瞧頭,出門就要去尋琀之。

疏影給她匝好裙邊的細線,笑她,“找琀之小姐白日裡不去,非得晚上去,我看你這是養成習慣了。”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疏影又怎會懂這裡頭的意思。

與她約好在後院裡的橋上見,幼章最近偶有心得,要與琀之說些這裡的話。

臨出門,又覺得不大妥,喚疏影去找一面圓扇來,她拿著舒坦。

疏影是知道她的奇思怪想,可知道她往日裡沒有這個愛好,將自己屋裡的小蒲扇交給她,“姑娘是慣想一出是一出。”

後院十三環橋這時候才有個意思,因著喜慶,葛琳高中時就給掛了起來,掛了小半橋,分外好看。

幼章緩步走去,沒有個時間的計較,殊不知橋那裡琀之早已等她多時了。

琀之體弱,這會子吹了風,小咳了兩聲,丫鬟見著,引著她到橋邊林子裡的亭上坐下。

琀之靠在欄杆,往後看,若說這偌大的葛府有什麼令她有些留戀的,那便是這平日裡不大來的十三環橋。

景色之美,讓她卻有種歸屬感。

倚靠杆上,沒多會,林子裡傳來一陣蕭笛聲,延綿此起,是要說些什麼。

琀之聽了兩耳朵,那人又停了下來,沒有了聲音。

琀之聽笑,對丫鬟說,“你看看她,遲了也就算了,這會子要引我去了,還偏弄些花樣。”

提裙就要進去了,想想,是覺得那丫頭心情難得好了起來,陪她玩玩也應當,便叫丫鬟將吊帶裡的玉笛抽出,有意教教她。

是同樣的曲,前頭吹來不盡其意,她這裡教她如何顯得那時景那時情。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一曲閉,她自己竟潸然淚下。

丫鬟遞給她帕子,她抹盡,留她在此處,她要親去林子裡尋她。

只是踩著葉子走近了,那裡燈光隔得遠,還有小二步路。

提著燈再走兩步,身後忽的有人拉住她的手,琀之驚嚇,回頭看,竟是幼章,“你怎麼在這裡?”

“噓,跟我來。”

只是已來不及,那裡有人也打著燈過來了,幼章是知道這人的厲害的,怕他怕的緊。

推了琀之一把,反倒往回走。

對不住了,琯之姐姐,提你總是沒有多少錯處的。

“琯之姐姐,琯之——”

被驚嚇到,回頭看了一眼,那裡琀之吹了油燈,不知走到了哪裡去。

袁如意前頭呵呵一笑,“蘇姑娘,這大晚上的,好閒情雅緻呀。”

“咦?”幼章抬燈,“是袁七爺,我這裡與我姐姐們賞月,你從哪裡來的。”

她左右照了照,“琯之方才還在這林子裡吹笛子,一轉眼是去了哪,七爺,你是認識我姐姐的,可見著她往哪個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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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如意手裡同有一隻豎笛,手裡掂了掂,神情說不出來的別有意思,他先是笑,後是冷色,才與她說話,“這又是哪位姑娘,葛府臺裡我也只認得你,這月色嘛,”他抬頭看了看,“也不是很好,我是見著方才有人從你面前經過,怎麼,你竟不見著,反倒問起我,是什麼意思?”

與這人面前,哪裡顧著臉面,“七爺真會說笑,不就是擾了你這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嘛,找我興師問的什麼罪,你自己注意點的啦,不要每次都被我碰上,掃興的呀。”

“嘿,”袁如意被她說惱,“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惱完又有別的心思,揮手讓她去了,“走罷,秋色正濃,你夜裡私加外會我,破我名聲,不與你這丫頭計較,愚弄也。”

他是晃著衣袖走了,叫幼章氣的原地跳腳,“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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