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握一握她的手,柔夷可罩,先松了開來,順一順衣襟,從搖椅上起來。
“可是沒有歇息好?”見她也趴著,他順勢問。
幼章便也站了起來,自己的小動作,還是被他發現了,感覺手心都是暖暖的,“我自然是歇息好了,反倒是你。”
她走向前來,從案欄上取下他的外衣,順手遞給他,“怎麼就又身子不好了,以前沒聽說你有什麼毛病,可是為了誆我來胡口捏造的?”
“既是誆你的,你來做什麼?”
“所以說,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你可知,你是什麼話也不願與我講的。”
“又是什麼話讓你誤會了,還需要我解釋解釋,”他低頭想一想,止住了她的手,“哎,我來。”
幼章便收回了手。
他套上外衣,不經幼章的手,自己打了兩個結,潦草穿好。
也是,他穿衣服素來是這個調調。
“不讓你經手,是因為還沒有到這個時候,倘若你日後成家了,這種小事自有你操心的時候,只是閨房裡的姑娘,能有多清閒,便就有多清閒,何必上趕著伺候人。”
他自己穿好衣服,回頭看,“哦,西面的窗子也叫你關了?”
“關不得嗎?”
“關得關得。”他抿嘴笑。
幼章坐回椅子上去,他過來拉了她起來,“我叫你來,是真的想讓你來,可不是叫你一日二日就這樣與我慪氣的。最近幾日,風涼的很,無端突發了小疾,雖不礙事,只是夜間睡眠多擾,胸口才疼,日裡便沒了顧忌,支撐不住。我原是在屋裡等著你來的,哪知道,還撐不過,就又憩了會。”
他這樣說,幼章便真心心疼了,“這是個什麼病症,你日裡既需要休息,早知道,我便不來擾你了。”
“要來要來,”他笑,“不是多嚴重的病症,我不是見著你就要回去了麼。你這一走,沒個準期,也就難為你,我去又不方便,便讓你跑來見我一見,好與你說些話啊。”
幼章點頭,伸手其實是想摸一摸他的胸口。
多日前,他便說他胸口疼,到今日,還沒好。
他看著她,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動作,側轉過身,就讓她摸了個正好。
“你這習慣好,你輕輕摸一摸,興許我就大好了。”
呸。
幼章收了手,便是看他臉色,正是平常模樣,不含虛弱,幼章才開這個玩笑,“我不稀罕摸你。”
他便朗聲笑了起來,這回笑得恣意,不如前幾次收斂,還發出了聲響。
他邁步進外屋,與她說話,“過來。”
幼章捏一捏帕子,挪了挪腳下的步子,“什麼事呢?”
“叫你來,想與你說話是其一,第二便是這個。”他從書架上拿了一面楠木的盒子,硃紅雕漆,看去年代也甚久了。
他開啟給她看,“一把開光的匕首,你興許不懂。”
“我瞧瞧。”
“嗯?”他將匕首從盒裡取出,右手託之奉上,“這個你也識得?”
“別的瞧不出,只這梅印血槽識得,”她伸手摸一摸,“哥哥曾與我說過,這上手握熱後,冷的時間越短,匕首越好,我摸著它,發現它到現在還沒有熱起來,那必是一把好刀了。”
“懂得竟也不少,”他接過匕首,說,“我師從白山,攜身留的東西不多,也就這一把匕首珍貴。”
“你是想與我說些什麼呢?”
“嗯,對了,”他繞一繞匕首,小巧可人,“便是你大哥的事,這幾日他遞帖子遞得我頭疼,便是沒有功夫應付他,平常人就算了,只是他是你大哥,就不能失了這個禮,選一樣看得過去的禮送上,便不讓他多話,日後見面也可相好。”
你是想的周到。
“這便是送他的那份禮麼?”
他卻搖頭,“這個可捨不得送他,”他喚她,“你向前再來兩步。”
幼章捏著帕子便向前走了兩步,忽感腰間一陣冰涼。
“別人不知道,原這支匕首可以防身摺疊,算是奇門遁甲之一了,我疊起來,放在你腰上掛著的袋子裡,必要時,你留著用。”
“我有用得著它的地方嗎?”
“嗯,這可說不定,難保你時而脾氣沒著落,被人記掛。”
“葛思珉。”
“說著玩,說著玩的,”他掩聲笑,看向她的眼睛,“你留著,只是讓我安心些。”
“那這枚匕首都送了我,可還有別的東西給大哥?”
“你想看?”他蓋了盒子,說,“你等等,我讓人去拿給你。”
他果真又走到了門口,對外面侯著的人喊了一聲。
幼章跟他走到門口,朝外看。
他轉身,回頭又見著她嘴角翹起,諾,可以掛一個酒瓶子了。
不得不嘆氣,“都說年紀小的姑娘難伺候,你看,我不過轉身叫人拿給你看的功夫,你怎麼又不高興了?”
“才不是因為這個呢。”
“那是因為哪個?”
“我我我,”唉,幼章急的跺腳,“反正沒生氣。”
“這……”
這時屋外有了動靜,屋外有人喊,“三爺,東西抬來了。”
“等等。”
他跟著她往屋裡走,“可是又怎麼了,我又是哪裡做的不對?”
憑他這樣聰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幼章本不惱火,被她一問,還是說了出來,“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麼?”
“不過就是邀你聚一聚,你怎麼就那般不情願?”
“我……”
他走了過來,思考了一二,喊她,“幼章。”
幼章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他復喊她,“幼章,抬起頭來,看著我說話。”
幼章無法,只能抬起頭來,看著他。
“小丫頭,你大哥做東,平常我去就是了,只是這回不一樣,他請的皆是京中朝臣重子,不是計較輩分的問題,是你大哥給我做了一個為難,滿是京中黨爭之下的人,屆時我去了,又當如何自處呢,是與溪川坐在一起,還是與你大哥坐在一起呢?”
這樣說,幼章雖不知厲害,卻也知是自己錯怪了他。
“我不知道是這個樣子。”
“無事,”他摸摸她臉頰,“你想得對,其實這些為人納罕的事又算得了什麼,既然你想我去,那我去便是了。”
“三叔——”
“嗯?還這樣喊。”
幼章咬咬嘴唇,“瑜卿,”想來想去還是自己任性了,“那你還是不去了罷。”
“去的去的,不去免得你日後想起來又來數落我。”
說了這些閒話,可算送她下山,“我就送到這裡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回去,我讓茶粹在前面引路。”
“嗯。”
她抬頭,又是滿眼的心思。
葛思珉看笑了去,手感好,捏捏她的臉,“知道了,多穿幾件衣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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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走了,沒了身影,他才收住笑。
“三爺。”
身後說話的,儼然是三千。
“你在外面看了許久,可見她摸到了信封。”
“摸到了。”
“嗯,那便好。”
“只是,”說來三千也覺得奇怪,“她是摸到了信封,但並未開啟看。”
“嘶——”還有這個道理。
“三爺?”
他著手算一算,神色未明,這時的情緒叫人摸不透。
過了半晌,胸口疼了起來,憋沒憋住,咳了出來。
三千前來扶他。
他擺手,“不必。”
咳了兩聲算好,他直起腰來,神色總算恢復清明,“沒有看信,訊息就讓她傳不下去了嗎?”
扯嘴冷淡笑一笑,“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