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重陽！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今天若是再敢踏入江湖半步，就永遠不要來見我！”
一聲女子悲憤怨怒之聲在耳邊炸響。
“……”
白茫茫天地大雪紛紛，
寒風從兩棵鑽出大地的孤零零老樹間呼嘯而過，發出“嗚嗚”的孤寂悽蕭之聲。
一座酒館憑空出現，燒通紅的火爐子在屋子當中間，不時發出陣陣噼啪聲。
季修端坐於窗邊。
在他對面，說書人臨風已不再是青衫儒生的形象，而是歷經滄桑的中年人。
一襲洗的泛白的粗布麻衣，滿頭灰髮被一根木簪隨意壓住，雜亂的扎在腦後。
“——都都都。”泛黃冒著熱氣的濃茶從紫檀砂壺嘴倒出。
季修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他知道，自己現在依舊身處於瓦舍二樓。
眼前的一切景象，不過是說書人用浩然正氣，將自己拉入他營造的說書情景之中。
大雪、酒館、火爐、熱茶，全都是說書人在看過神凋前五十章內容和自己專門撰寫的一些人物小傳故事後，他們自己理解創造的情景。
嗯，想要扭曲空間，情景，改變一方空間，這已經涉及到了簡單的言出法隨。
對儒道修為要求最低也是五品德行境。
甚至對於一般的儒道五品修為來說，還做不到如此大面積的把這麼多人帶進來。
“說書人掌握的聲臨其境，應該只是一種能力，而非是實打實的修為…”季修暗自思稱道。
他能感覺得到，眼前的幻想只要他想，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從中退出來，很自由。
“說江湖，何謂江湖？”
“為天下棄她，或是守一人棄天下？”老者抬起頭，深邃的眸子盯著季修。
季修沉默不語，他沒有回答。只是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嗯？酒的味道？
是了，我現在身處瓦舍，面前放的是酒，在幻境裡拿起來喝的看似是茶，其實是酒。
單是這一點，這環境就漏洞百出了。
不過相對於說書人，拉聽眾入場，體驗一番故事，倒也是足夠了。
嗯，一般人聽書都很沉浸，幻境加成之下，沒幾個人會去研究這些東西的。
咦？這不就是跟AR體驗一樣？不過這浩然正氣，倒是比厚重的AR裝置要方便的多了。
若是我…呸，若是某作者寫了本小皇書，流傳到黑市上，再有個掌握聲臨其境的說書人，嘖嘖，不得了啊！應該專門開個書館，豈不是暴利？
就在季修思想拋錨的時候，
面前的老者低沉敦厚的嗓音再次響起，季修也收起了自己那漸漸裂開的腦洞。
“傳聞於那關中腹地，秦嶺北麓的泔水之畔，有一座聞名天下的老山，名曰：終南…而那號稱天下祖庭的重陽宮，就位於此……”
終南山，重陽宮？
季修稍一想便明白臨風打算講什麼了。
他記得當時給郝掌櫃宣傳預熱計劃書中，有十幾篇神凋故事中的小劇情片段和人物小傳。
其中有東邪西毒，有風陵渡口一見楊過誤終身的郭襄，也有戰盡天下唯求一敗的獨孤求敗，也有重陽一生不弱於人的死傲嬌王重陽。
在不能提前劇透神凋劇情的硬性條件下，這些說書人自然只能挑一篇自己心儀的小故事講了。
顯然臨風要說的就是王重陽的故事了。
“…那曾是一個令天下修道者都嚮往的聖地，曾言，天下道藏，盡出重陽！”
“而鮮為人知的是這重陽宮的創始之人，全真祖師重陽真人，也曾有段不堪回首的江湖往事…”
“——冬！”茶壺沉沉放在桌上，隨著“冬”的一聲響，眼前的景象開始消融。
這一次，季修置身於一座道觀大殿之中。
“…這一年，金人南下，江湖義士紛紛響應，正逢國破家亡風雨飄搖之際。重陽祖庭，執正道牛耳，自首當其衝，為家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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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季修發現自己一襲暗青色道袍，負手立於大殿，身後一名弟子正在大聲稟告。
“稟掌門，金人集結大軍各關告急…”
還能第一人稱視角嗎？
耳邊臨風低沉的旁白響起。
季修意識沒有反抗，任由視角隨著講述而動。
“這一日，重陽宮下著茫茫大雪，我換下我的道袍，穿上了許久不曾穿過的武者俠袍，帶領三千重陽弟子，奔赴戰場…”
場景再次切換，戰場上，
季修奮勇殺敵，深陷於千軍重圍。
一劍斬出，一名敵軍被削去腦袋，季修眉頭一皺。
嘔！想，噦，想吐！
又是折身一劍斬出，數名敵軍被殺。看著肉沫亂飛，殘肢滿地的血腥場面，季修吐了。
吐完，季修好受了很多，嗯，反正是意識吐了，吐就吐了吧，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嘖！我這也算是變相的體驗了把實戰了？
“…敵軍勢大，江湖遊勇，不知兵者詭道，三千弟子身陷重圍皆盡戰死，我已戰至孤身…”
季修披頭散髮，手持長劍，身邊弟子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一股絕望的情緒，也在季修心底升起。
“絕望之際，卻見敵軍突然撤兵。遠遠的，茫茫亂軍從中，乃見一抹紅衣仗劍而來…”
話音剛落，就聽“啪”的一聲，隨著驚堂木聲響起，眼前的畫面瞬間消散。
包廂裡，季修醒來一抬眼，就見郝掌櫃正端著一個盆，放在自己面前。
一張油膩大臉都嫌棄到扭曲在一起。
一低頭，看到盆裡的汙穢，季修臉色一僵。好吧，原來我真的吐了！
“我說兄弟，你這量有點大啊？”見季修醒來，郝掌櫃拿開盆子，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要不是哥哥我中途被尿憋的退出，今天遭殃的就是我這張臉了！”郝掌櫃指著自己的大胖臉，吐槽道：“你以前都沒體驗過聲臨其境嗎？”
聲臨其境？我上哪去試？
前身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哪裡會去聽一場二兩銀子的說書專場體驗聲臨其境？
季修有些尷尬，道：“老哥，對不住哈…”
郝掌櫃知道季修沒體驗過，於是擺擺手示意無礙，換來門口的下人把盆子端走，又吩咐拿來洗漱給季修漱口，忙完一切後，這才道：
“兄弟，如何？”
季修知道他問的是關於臨風說的故事。
先是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清水潤嗓，瞥了眼下方沉浸式體驗突然被打斷，鬧哄哄的一眾武夫，道：“不錯。”
嗯，這說書人的功底無疑是很強的。
沒有乾巴巴直敘王重陽跟林朝英的故事，而是透過自己寫的小傳，理解後擴充了一段。
開頭那林朝英一聲滿是悲憤決絕之意的怒喝，讓人不禁心生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
緊跟著引出王重陽縱是武夫，卻仍舊以天下為己任，帶領弟子抗金，算是隱晦點出主題，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以天下為己任！
最後一抹紅衣也是期待感拉滿，讓聽眾自覺地去回想開頭那女子的一聲決絕怒喝。
重陽真人跟著女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至少對於這個世界相對落後的話本閒書開篇佈局來說，這開頭和卡點，算是及格水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