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沒有那麼多傻瓜，柏良寬作為一支底層鹹魚隊伍的隊長，之所以敢對女神候補生念念不忘，自然是因為手裡有一點保命的底牌，讓他有底氣去搏一搏。
然而他的運氣實在是不好，先是接二連三地遭到了隊員的背叛，好不容易出現轉機、進入現世後又莫名地捲進了凌夏樹和並行序列之間的衝突，面對那些擁有詭異強大AI的大佬，他沒有絲毫反抗能力地直接跪了，雖然託凌夏樹的福最終活著回來，卻徹底變得一無所有。
現在這個情況，已經不可能再有隊伍肯帶他進女神狩獵區，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犧牲大量利益加進去了，那女神也和他毫無關系，對他的未來毫無意義——所以他就陷入了徹底的絕望，除了載具什麼都賣了，全換成了酒水準備喝到死為止，反正也沒多久了。
——直到凌夏樹找上門來。
雖然柏良寬一直表現的很廢，但那是因為他被動地牽扯進了遠高於他自身層次的衝突，能夠拉起一支敢闖女神狩獵區賭命的隊伍，怎麼也不可能是個簡單的人，所以凌夏樹一出現，他的內心就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很顯然，對方特意再次前來探聽情報的舉動，說明他對那枚特殊的水晶非常在乎，而這，就成為了他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而凌夏樹在休良留給他的深刻印象，也讓他決定不玩虛的，直接呈上底牌。
“我有塔庫密師傅留下來的一臺特殊的加速器，”
柏良寬開啟了自己的載具，一番操作之後，載具的中控臺部位出現一個特殊的視窗，露出了裡面大約水杯大小、壁上刻著AE兩個字母的管狀容器，淺淺的一層泛著銀色光輝的不知名液體在裡面緩緩起伏著。
“具體的原理我不清楚，但是這個模組能夠透過消耗裡面蘊含的液體，給載具提供一個特殊的穩定狀態，只要這液體還有，那麼載具就是‘穩定’的，任何外加的狀態都打不破這種穩定，直到這液體被消耗光。”
柏良寬指著管狀容器，“我靠這個逃脫了好幾次，對手有矩陣的探員，也有敵人的埋伏，只要一進入穩定，什麼阻礙都像是不存在一樣。”
“這些能持續用多久？”
凌夏樹仔細打量著容器中的液體，矩陣視覺中只能看到它微微發亮，沒有其他的痕跡，想來別有秘密。
“還剩86毫升，全力開動的話，大約十五分鍾多一點。”
柏良寬立即回答，“這是被探員追捕情況下的資料。”
“你所謂的‘穩定’狀態，能夠避免狩獵區的程式碼覆蓋嗎？”
雖然並不抱期望，凌夏樹還是問了一句。
“我沒有實際測試過，但之前做進狩獵區準備工作的時候，請人做過一些實驗。”
柏良寬還是很有夢想的，雖然身處底層，但是敢進女神狩獵區拼命，之前的準備工作也做得很不錯，就可惜運氣太差，“實驗結果發現，進入‘穩定’之後，各種攻擊並不是失效，而是‘失去目標’，就好像我的載具並不存在一樣。”
“……”
凌夏樹注視著管中液體，想象著那個畫面。
“狩獵區最大的危險是被鋪天蓋地的程式碼溶解，但如果處於‘不存在’的狀態，應該……是不受影響的。”
柏良寬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每27個月到女神狩獵區裡去送死得那些賭命隊伍，基本也是一樣，得到一些底牌覺得有依仗能夠生還，就進去了。
不過凌夏樹並不在乎。柏良寬的底牌能夠起效固然好，不能的話，他也不過是按照自己的原來計劃行動，所以——
“你和我們一起進女神狩獵區。”
他直接作出了決定。
事情發展到現在，特別是在休良確定了自己戰鬥力的層次之後，他已經不再重視費爾南的報酬，之所以還要和對方一起組織進入女神狩獵區的隊伍，僅僅只是為了維持這份交往，以利於學習程式設計。
柏良寬眼睛一亮，暗中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
有了柏良寬的加入，自然不需要再‘走’回去了，雖然前隊長現在一貧如洗，但接送一下未來的大佬，還是沒有問題的，而作為本地司機，肥男店主的落腳點他也認識，當初他自己找到的那個女神候補生也曾經訓練過幾次的。
所以凌夏樹比預計提前了一個小時回到了他心目中認為是VR遊戲店的地方，正好看見初洵美正戴著頭盔，努力挑戰增壓模式。
不得不說天賦真的很重要，雖然她體力精神全都不在巔峰、甚至不是正常狀態，但適應了增壓模式之後，她也能堅持很久，早期的準確率在90%以上，反應速度也沒超過180ms，唯一可惜的就是很快就體力不支，各項資料下降嚴重。
“到此為止。”
凌夏樹走了過去，阻止了再次失敗的初洵美試圖又戴上頭盔的舉動，“先恢復體力再訓練。”
少女沒有說話，給了他一個冷漠的視而不見表情，喘息著轉身走到角落裡，雙手抱臂，扭頭望著洞穴外的景色，誰也不看。
“哇哦，不得不說，你的運氣讓人驚歎。“
費爾南腰身挺得筆直，邁著悠閒的步伐靠近凌夏樹，“你找到的這個小姑娘，天賦真是令人驚嘆……只可惜這裡的環境太過於簡陋了，我認識一些擁有真正女神訓練程式的‘高層人士’，如果你有意的話，我可以為你們介紹一下。”
“不了，謝謝。”
凌夏樹平靜地拒絕了費爾南的‘好意’，同時微微挪開一些距離。自從看出對方隱藏的實力之後，凌夏樹對他一直保持著非常謹慎對待的態度。
“那可真是遺憾。”
費爾南捏著自己的鉛筆胡，瘦長的臉上滿是遺憾的表情，“這樣的話，她的天賦得不到充分鍛鍊，有可能會降低她在女神狩獵區裡的存活機率啊！”
“會有辦法的。”
凌夏樹沙啞的嗓音這樣回答。
“……”
費爾南的鬍子肉眼可見地抽搐了一下，盯著凌夏樹看了一會兒、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之後，回過頭去看著世妙，眨了眨眼。
“小帥哥，過幾天我們就要集體行動了哦，”
世妙鬆開了肥男店主的胳膊，在他悵然若失的表情中，扭著腰肢款款走向凌夏樹，臉上帶著熱情又嫵媚的笑容，“你看是不是制定個計劃一起訓練一下，也好增進一下，我們——”
她一邊柔聲細語，一邊像是沒骨頭一樣，搭上凌夏樹的肩膀，紅唇湊近他的耳邊，隨著說話，一陣陣溫熱的氣息似有似無地屢次掠過凌夏樹的耳垂，“——對彼此的瞭解呢？”
世妙的表情宜喜宜嗔，身軀扭成曼妙的曲線，肥男店主看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一旁的老狗則眼睛盯著旁邊的牆壁，彷彿嗆著了一樣，不斷咳嗽。
“一起訓練是必要的。”
凌夏樹略不自在地轉了一下身，擺脫了世妙的重量，“不過，需要等我的候補生恢復體力，吃飽之後再說。”
“那就更要一起行動了嘛！”
世妙拍了一下手，帶起一陣波濤洶湧，“我可是有執照的營養師呢，可以免費給妹妹量身制定食譜哦！”
“……好。”
凌夏樹平靜地注視她幾秒種後，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抓住初洵美的胳膊，朝洞穴門口就走，“先去吃午飯。”
“……”
輕易達成了目標，反而有點茫然的世妙下意識地看了費爾南一眼，大導演從剛才就一直意味深長地盯著凌夏樹腳下的地面，此時輕咳了一聲，揮手示意世妙跟去。
“正常交流，別做多餘的小動作，”
費爾南低聲囑咐，目光始終追隨著凌夏樹的腳步，彷彿地面上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讓他很感興趣似的。
“是。”
雖然不明白，世妙仍然恭謹地回應，起身追了上去。
老狗終於停止了咳嗽，帶著一絲猥瑣的笑容，大模大樣地站到費爾南旁邊，曖昧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嘿，夥計，那是你下個系列的‘女主角’麼？”
“當然不是。”
費爾南沉下臉，勾了勾手指，施黎加就抱著膀子靠了過來，露出十顆大牙精明地笑著，用龐大的身軀把老狗隔開在一邊。
“你不用跟上去‘伺候’嗎？”
導演指著凌夏樹消失的門口，諷刺地看著老狗開口，反正大夥都知道這就是個老油條，也就用不著跟他客氣。
“相信我，這個節點沒人能對他怎麼樣。”
老狗同樣笑著露出黃色大牙，滿臉的得色。別處也就罷了，親眼見過「瘋狂希望」發威的他，十分確認凜河這種隱世節點裡，根本沒人能夠對凌夏樹造成威脅。
那小家夥自身還有他的AI都一個樣，完全是強的不講道理，戰鬥起來好像矩陣根本不存在似的。
——自己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就是逃進了那家烘焙屋啊！
老狗得意地伸手想拍費爾南的肩膀，當然最後只拍到了施黎加的腰。
……
拒絕了柏良寬去凜河最好酒店的提議，凌夏樹帶著無論外形還是氣質都對比強烈的兩名女神候補生，跟隨著柏良寬，朝他記憶中最近的飯店行進。
似乎是被費爾南最後的那句話影響到了，世妙出來之後就收斂了很多，雖然依舊是渾身掩不住的媚態，但至少不再明目張膽地來騷擾凌夏樹了。
至於初洵美還是那樣，斜著頭挺著下巴，一臉冷淡地被凌夏樹拖著走。
然而她的態度對凌夏樹來說毫無意義，只要她能乖乖訓練、為了結合女神模組而努力，不管她掛著什麼臉色凌夏樹都不在乎。
“還有多久啊？”
世妙忍不住詢問，她到不在乎走這點路途，但問題是她訓練後沒有穿回那件舊外套的，一路上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讓人渾身不自在，甚至有點噁心。
“過了前面路口，馬上就到了，“
柏良寬笑容滿面地回答，年輕大佬既要距離近又要吃得乾淨，虧得他這樣的地頭蛇，否則還真不好辦。
前方路口大概算是最底層的棚戶區和稍好一點的中層區的分界線了，至少這一路走來，第一次看到地面上畫著指揮交通的箭頭，周圍的建築物也看起來更乾淨一些。
一行人就這樣一邊打量著，一邊施施然跨過十字路口，朝著酒店走去。
“……奇怪了，”
柏良寬突然皺起眉頭，停下腳步，“凜河什麼時候有多餘的空間描繪地面標誌了？”
不怪他起疑，作為隱世節點主機，要在隱藏自己的同時給居民提供類似矩陣的虛擬現實支援，需要的資源量大的驚人，所以除了那些大佬們的私人節點之外，大部分公共節點都是非常摳門的。
道路上的交通標誌雖然具現簡單，但全都加起來也要佔不大不小的資源，對於絕大多數公共節點來說，是不會去設定這東西的，窮得叮噹響的凜河節點，就更沒可能。
“因為你們跨過的，並非是腳步方向的交匯之處，而是心靈抉擇的呈現之地。”
一個醇和的聲音突然在眾人身後響起，凌夏樹眉頭微皺，轉身望去，就看見一名身穿陳舊卻板整的黑色風衣式制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花白頭髮男子，正雙手插兜，平靜地看著他們。
“朋友？”
凌夏樹的目光分別從世妙和柏良寬的臉上掠過，不用回覆，兩人迷惑和戒慎的表情就說明一切……
所以，是敵人。
「瘋狂希望」無聲無息地從花白頭髮男子的腳下冒出地面，當做眼睛的三枚晶體閃著躍動的光，與肩同寬的猙獰巨口朝著花白頭髮男子一口咬下——
“你們這是在犯罪。”
花白頭髮男子毫無所覺似的，依然站在原地，「瘋狂希望」對準的彷彿是個幻影，所有攻擊都透體而過，毫無用處。“現在，請立即放棄犯罪的企圖，跟隨我一起前往問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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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一陣恍惚，那件陳舊板整的大衣如同活過來似的，自動飄到一旁，衣襟內隱約亮起了柔和的光芒，撐起大衣彷彿有人在穿著它——就像那些西歐神話裡的無人盔甲似的。
“等待公正的判決——「迷途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