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澤好整以暇地等著老王繼續說，伸手拿起桌上擺好的茶具，手法嫻熟寫意地沖泡茶水,為他們一一沏了茶。
這是他早讓老闆娘在此處備好的熱水，至於茶葉,則是他自備的,他可喝不慣小日本那種茶，還是他家姑姑炒制的茶葉口感出眾。
以前他其實不大喝茶的,還是自從姑姑回來後，跟在姑姑身邊耳濡目染慢慢喜歡上的。
“你看起來不像是個在外留學的人,更像是接受傳統文化教育長大的。”老王將目光從楚君澤身上轉到推到面前的這杯茶上,觀其湯色清亮，熱氣縈繞的茶湯中茶葉起伏不定，光是看著很賞心悅目。
他幼時也是家中富足之人,老一輩人還延續著多年前的老傳統，對茶之一道也有幾分研究,他自是也懂一些。
他端起這杯茶，在楚君澤含笑的注視中拿出了幼時學到的品茶手法觀色、嗅味……一一做足了品茶,只是抿了第一口,便抑制不住露出驚喜之色。
“好茶,好茶！”老王讚歎道。
楚君澤笑容更深，頗有幾分自得之色。他家姑姑炒制的茶，其中蘊含著些許靈氣，豈是那凡茶可比的？自然是極好極好的茶，還用得著人誇？
“王軍長倒是個識貨之人！”他點點頭道。
另外兩人明顯不是懂茶之人，端起來喝了也不覺得有什麼獨特之處，即便是當做解渴之物還嫌燙嘴呢，只是覺得這茶喝下肚讓人莫名有幾分舒服。
“你懂茶道？我是說我國的茶道。”老王端著茶杯不肯放手，一邊慢慢細品一邊詢問。
“嗯，略同一二，只是耳濡目染罷了，其實懂茶道的是我的小姑姑。”
“如此說來，你的小姑姑必是個內秀非常的大家閨秀了。”
楚君澤笑而不語，大家閨秀？這樣形容他家姑姑，她怕是不會太喜歡吧？
“說真的，依我看來，你真的不像是個留學之人，你真的是那個傳言的武器專家楚君澤？”
被人幾次三番質疑，楚君澤本該生氣的，但人家這種詢問的口吻，還真讓人腦不起來。
“王軍長若不信了，自可驗證一番，聽聞王軍長也是曾在廣州軍校接受過正規教育的，想必槍械武器的都懂一些吧？”
老王聞言一愣，不禁沉默了。
他想了一會兒，覺得這法子也不錯，便想找些紙畫幾份槍械圖紙來考考對方，若有真才實學，自不會懼怕他這點考驗。
楚君澤決定接觸他們的時候，定了這地方，也預料到了對方不會輕易相信他，所以，他連紙張都備好了。
畢竟，他如今的樣貌確實顯得面嫩，不被人信任是很正常的事，可因為修煉，他目前壽元有二百餘載，哪怕修為始終不能突破，這個模樣也會保持數年，他可沒有癖好非要把自己年輕的臉幻化成滄桑的模樣。
這之後，跟著老王來的兩人，見他家王軍長和這個年紀輕輕的俊俏小哥，兩人面對面隔著桌子趴在一起，一個畫圖一個解說，什麼這個部位叫什麼、那個零件尺寸有多大，幾張圖紙是什麼順序，這個和那個如何組裝等等，他們在旁邊跟聽天書一樣。
兩人面面相覷，不著痕跡掃了眼自個兒身上配的槍，他們從來不知道，這玩意兒裡面的構造居然很複雜，完全不像使用起來那麼簡單，只要多練練，小孩子也能上手打鬼子。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詢問，說到最後兩人已經不是一問一答了，而換成了楚君澤開始給老王糾正圖紙上的錯誤，什麼這裡多畫了一筆，那裡少了個零件……說得讓老王越聽越是羞愧。
“慚愧慚愧，畢業多年竟是全都荒廢了，真是愧對師長啊！”老王面露赧然地搖頭道。
“王軍長如今專注於實戰，指揮作戰才是你的專長，不必糾結於此，左右也不用你去監造槍支不是？”楚君澤出言安慰道。
這位王軍長幼時接受過傳統教育，後來又入軍校學習西方式的軍事理念，早先在國民政府做事，沒多久又加入了革命黨，經過一些列的實戰，如今早成了一位出色的將領。他更擅長的是臨戰指揮、制定戰術，而非研究武器、做武器設計師，這些學過的東西會遺忘實屬尋常。
他今天能畫出這些圖，只是缺些零件或多幾筆線條，已經讓楚君澤有些意外了。
要知道凡人不似修真者，可沒有過目不忘之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中的東西或多或少都會淡忘，哪能跟硬碟似的一直存在腦子裡呢？
“楚先生實乃青年才俊，當真應了那句老話‘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老王面帶稱讚之意。
楚君澤含笑受之，沒有半分推辭或謙虛。
雙方愉快地碰面後，進行了一場輕鬆的交談，臨了時老王才表明來意，言辭十分懇切，請求他襄助於革命黨人，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這許多的百姓爭得幾分生機。
楚君澤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考慮幾天看看。
這世間上趕著從來不是買賣，既然革命黨的領導人陽謀搏他好感，那他又何妨吊吊他們的胃口？
總要讓他們曉得他們並非是他唯一的選擇，如此最後合作時才會珍惜他這個武器專家，而不是給他貼上“廉價”的標籤，面上不顯心中輕視。
他並非不相信革命黨人的誠意，而是不相信人心。
人心素來是世上最無常、最善變的東西，前一秒或許還崇拜敬重不已，下一秒可能虛偽相待、暗中鄙夷。
即便現階段救國救民才是重中之重，但也不能不謀劃一二，這對他們雙方都有好處。
那天之後，楚君澤又接觸了國民政府和軍閥的人，當然，去見他們的時候，他都換了一副面孔，若非跟著老王的那兩人悄悄不錯眼的盯著，壓根認不出他們都是同一人。
如此一來，得到他們彙報的老王都不太確定，他先前見到的楚君澤，真的是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的真實面目嗎？
本來還以為是有才之人自持身份在吊胃口，這時他還真的不確定了，雖然他們是這位楚先生第一個接觸的，也不代表人家最後會選擇他們啊！
可惜滬城已是淪陷區，被日本軍隊控制著，他們不敢也不能輕易發電報給老李這個領導人，免得暴露位置引起小日本的絞殺，否則還能問問老李的意見和建議。
而在這段焦急等待的時間內，他們發現滬城進出的外國人似乎突然多了起來，各個國家的都有，都打著搜查名義挨家挨戶查探，但到底在搜查什麼卻沒有明確的說法。
直到他們潛伏的地下黨同志避人耳目遞來訊息，他們才安下心。
敢情是外國人丟了那些非法取得的文物古董啊，他們還以為是暴露了要被抓呢，真是虛驚一場。
他們卻不知，此時此刻，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悠然坐在楚君澤所在的小洋樓裡喝茶，壓根不在乎她引起了多大的混亂。
“姑姑，你真的把所有文物古董都給偷回來了？”楚君澤嘴角抽抽地看著自家年輕猶如少女的姑姑。
楚寧眉心一蹙：“怎麼說話呢？什麼叫‘偷’？”
“是是，不是‘偷’是‘拿’，姑姑這般品性高潔之人怎會做出那些宵小行徑呢？我知道姑姑是惜文物不忍它們流落異鄉，也是想儲存本國的珍寶。”
“嗯，說的正是。”楚寧聞言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旋即嘆口氣，“可惜有一部分被那些外國人偷渡到別的國家了，我雖然打聽到了其中一些現在的位置，但想要拿回來勢必要去國外一趟，這個年代的交通……真的挺不方便的。”
楚君澤聞言暗自冒汗，他家姑姑莫非真打算把那些東西全部追回來不成？為了些不能吃不能穿的死物值得麼？
雖然都是文化傳承過程中的東西，但只要文化未曾斷絕，傳承未曾遺失，相對來說那些死物便不是很重要了吧？
“君澤，你這邊進展如何？可選好要怎麼做了？”楚寧知道文物的事不急，關心起正事了。
“一切順利，只是還未決定好跟哪一方合作。”
“依你之見，哪一方更合適？”
“這……我比較看好革命黨人。”
“和咱們華國歷史上近似？”
“歷史總是有很多驚人的相似和重複。”楚君澤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楚寧點頭表示贊同：“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按你的決定做吧。”
自家姑姑贊同了他的選擇，這說明了姑姑對他的充分信任，楚君澤心中頓時一喜，正如很多孩子一樣，自己的意見被長輩採納了，總是件十分高興的事。
高興的結果是，他一揮手脫口道：“那些文物姑姑不要愁了，等我造出一架飛機了，姑姑開著它去國外拿回那些文物不行了？”
楚寧眼中一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的是，那我可等著你的飛機了！”
雖然她也不是沒想過去那一架其他國家的來用，但到底對這個年代飛機的安全性持懷疑態度，若全憑她御劍飛行的話，那又太累太好靈力了，著實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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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暫時按捺住了去國外追回文物的念頭，否則她早出發了。
楚君澤面上笑著點點頭，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實則暗地裡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叫你多嘴，在這年代飛機是那麼好造的麼？先不說圖紙、材料了，單要使用的零件能否製造地達到規格都兩說呢，他怎麼敢誇這種海口？
真是……嘴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