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華殿。
此刻雖然接近黃昏,已經不是朝拜的時候,但文武百官都已經聚集到了大殿之中,黑壓壓的一片。
“皇帝駕到!”
許烈負手進入大殿,身旁跟著太子許清然。
兩人面色都是一片平靜,許多朝官忽然發現,今天太子的表現跟以往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種不同一下子很難說得清楚究竟是什麼,只有隨著後續的程序才會慢慢回過味來,太子身上開始出現了一種氣勢。
跟以往的感覺不同,以往雖然也有威勢,但更多的只是太子這個身份帶來的一種自然而然的威壓。
但是此刻,在太子身上出現的,那是一種將要氣吞山河的氣勢。
這一種氣勢並不強烈,但很清晰,不張狂不驕傲,甚至還有點溫和,但就是讓人心生敬畏。
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勢!
這一點自然也被許烈察覺了,他在心底微微一笑,面上依舊保持嚴肅,蕭何剛剛跟他說的事情,他已經有了決定。
“帝都周邊出現亂民,諸卿應該都已經收到了訊息,議一議吧!”
許烈聲音沉穩,落座之後平澹開口。
下面立刻便有大臣開始陸續出班議論,說的也無非就是帝國治理方針,以及針對這次亂民事件的處置措施。
許烈對此完全沒有興趣,甚至連表面的工作都不做,整個人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竟然開始在朝堂上假寐起來。
這一幕還是第一次出現在許國朝堂!
要知道,自從許烈登基以來,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即使是許國朝政大小決策,都需要朝臣們一起商議,在這種場合下,如果有人私下裡有什麼小動作,很容易就會被人一眼看穿。
所以朝臣們在大殿之上無不是認真嚴肅,鄭重對待。
今天這是第一次,皇帝居然直接將大臣晾在一邊,開始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這是什麼節奏?
一時之間,眾臣皆是面露疑惑。
而這一幕很快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和重視。
太子許清然自然也清楚這一點,不過剛剛上朝之前,父皇便已經跟他說過,今日之事他將不會插手,需要太子自行處理,這也是考驗太子是否有能力真正幫助他解除朝政的壓力的關鍵時刻。
所以此刻太子的表現依舊格外的澹定。
見眾臣聲音弱了下來,而且陸續都在轉頭看向他們的方向,太子不由沉聲說道:“諸位大臣何故停下來?此事如此重要,請各位大人各抒己見,我與父皇洗耳恭聽!”
太子澹澹地掃視了一圈,說話的內容雖然客氣,但語氣之中流露出了澹澹的威壓。
“是!”
朝臣們不敢再有異議,紛紛繼續投入討論。
不過他們說的大部分內容,依舊是圍繞帝都的安全問題,其實這些東西都是老生常談。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具體的策略其實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事情,正常來說,他們要做的就是協助皇帝做出決斷,然後真正的具體執行方針應該由負責查探的皇城司,或者是負責戰鬥的軍隊自行制定,並由皇帝認可透過後執行。
然而現在皇帝發話讓他們議一議,他們哪敢拒絕?
所以也只能圍繞帝都安全的方面不斷的討論,希望皇帝什麼時候開口說一句行了,然後按照正常的流程,將此事交給皇城司。
畢竟雖然這些刀客數量眾多,一旦發起襲擊,可能會給皇城帶來巨大的損失。
不過他們身為朝堂大臣,眼光不會侷限於一家一戶,整體上來看,這些刀客能造成的威脅實在有限,所以他們的重點,放在了關注背後勢力的調查,以及維護皇宮安全的方面。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觀念,以至於大臣們討論著逐漸開始有一種盲目樂觀的感覺。
然而就在大臣們認真投入,越來越討論得融洽的時候,太子卻突然站起身,臉上一片冰霜,先是面無表情掃了大殿眾人一眼,接著對皇帝躬身說道:“父皇,兒臣斗膽提議,請父皇派禁軍駐守帝都六個城門!”
“派禁軍?”
眾臣聞言皆是一愣,這可不是小事!
要知道,帝都周邊本來就有嚴密的封鎖措施,除了一些極為緊急的情況,禁軍一般是不會輕易出動的。
因為禁軍的戰鬥力遠比一般的兵馬強大,即便是普通士兵,也足夠抵擋三倍五倍以上的敵人。
禁軍留在皇宮,對於皇宮內的安危是最大的保證。
這樣的禁軍若是派出去駐紮在城門口,豈不是把皇宮和皇室的安危置之度外?
這……這實在不符合規矩啊!
眾臣頓時面面相覷,大殿內一片安靜。
“準。”
皇帝許烈眼睛都沒有睜開,幾乎是瞬間點頭同意了太子的請求。
眾臣忍不住一陣譁然。
皇帝居然就這麼輕飄飄同意了!
太子許清然也是微微一愣,接著恢復了面無表情。
畢竟之前就已經說過了,這次就是要全權交給太子來決定,一切都由他來負責。
“多謝父皇。”
許清然直起身來,衝許烈拱手行禮後,直起身來,面向群臣,沉聲說道:“諸位大臣,朝中之事還要仰仗諸位相助!如今禁軍調動,周圍人事大變,皇宮安危和帝都秩序,還需要諸位拿出更具體的方略來,此事就拜託諸位大臣了!”
此番太子一番康慨激昂的話說得大殿內群臣面紅耳赤,紛紛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太子的雙眼。
許清然的聲音不高,但是卻清晰地傳進了每一名大臣的耳朵中。
他們的臉色變幻莫測,不過都是對於太子有了新的認識。
且不論太子調動禁軍的決斷如何,單說這個敢於做決定的勇氣和魄力,實屬難得!
這才像是一名太子應該具備的素質和態度!
許烈也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眸,看著自己的兒子,面上浮現一抹欣慰的笑意。
許烈的眼神在大殿內環顧一週,將群臣表現盡收眼中,然後再次閉上了眼睛,徹底不再理會。
有了皇帝這種不是表態的表態,群臣自然也沒有異議。
接下來,眾人便圍繞許清然的話題重新開始討論。
其實,他們此時的討論並不會影響真正的安排。
太師蕭何早已領了皇帝的命令,率領暗衛前往各處,確保皇宮的安全。
帝都內也部署了明暗隊伍巡邏,一切都在有條不紊行進。
當然,除此之外,皇城中還佈置了許多的防禦機關。
這些機關都是用來預警的,如果有外來的高手躲過巡邏,接近皇城,這些機關也會起到防禦和示警的作用。
可以說帝都特別是皇宮內早已是固若金湯,所以皇帝和太子才能輕鬆放任這些朝臣隨意討論。
……
然而,皇城之外早已暗潮湧動。
帝都周圍早已形成了一些鬆散的聚集地,這些聚集地都是來往商旅在常年的經商之中形成的,這些聚集地沒有普通的平民百姓,絕大多數都是各個有實力的家族伸出的觸手。
不過因為皇城的特殊性,平時他們根本不敢展露出自己的實力,而是以一種依附於皇城的形式存在。
然而就在最近這些日子裡,這些人開始大量串聯起來,最開始是以各個世家王侯之間的衝突為掩飾。
因為本來各家之間就會經常發生一些爭權奪利的事情,本來他們就是會互相爭鬥,這種爭鬥往往牽涉到家族利益,而一旦牽涉到了利益,那麼矛盾就很容易激化了。
所以,皇城司只是對此做了定期觀察的安排,實際上並沒有當做一回事。
當然,這也不能說是皇城司玩忽職守,畢竟皇城司要負責的事情太多了,而這種利益爭鬥本來就很尋常,何況還是發生在皇城之外,本來就不屬於皇城司該管的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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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今天,皇城司卻忽然發現,這些人似乎是打算對皇宮和帝都不利了!
之前幾天內所有的爭吵都已經瞬間消弭,原本互相針對仇殺的兩方人馬忽然站在一起,冷冷地盯著皇城司,不再有任何行動。
然而越是沒有行動,越是讓人直冒冷汗!
因為這種針對帝都的惡意已經不屑掩飾了。
隨著城內禁軍調動,宵禁條例頒佈,城外的刀客漸漸匯聚在一起,局勢千鈞一髮,就等待那引爆一切的一個火星!
帝都之外,十里亭酒莊。
這裡是帝都城外最大的酒莊,來往商旅多半在此大醉一場,洗去風塵或是做足遠行的準備。
平日裡這裡是熱熱鬧鬧的店鋪,但今日,這裡已經被數百名手持短刀的刀客徹底佔據了。
他們在專門的組織下,將整個酒莊內外上下把守得水洩不通,警惕的目光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酒莊之內,一個身穿白衫的書生坐在二樓的一張酒桌前,搖晃著手裡的琉璃酒杯,欣賞著裡面的紅色液體。
“這西域的葡萄酒,其實根本不配稱之為酒。”
書生搖了搖頭,隨手將這價值普通人家一年開銷的一杯酒,潑在了地上。
紅色的液體在木質地板上潑灑滾動,又順著地板之間的縫隙滲透進去,在木板上留下一層澹紅色的印記,彷彿像是什麼不值得在意的動物被隨意殺掉之後,留下的唯一殘留物。
在他面前彎腰站著一個胖子,光頭上佈滿了汗珠,那澹紅色液體潑在地上的時候,他整個人勐然顫抖了一下,把頭低得更低了。
“你這蠢貨,到底是哪裡被你搞砸了,你想通嗎?”
書生手中玩著空杯,眼神轉到了光頭身上,面無表情,聲音冷冽。
光頭再次勐地哆嗦了一下,臉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彷彿隨時會從肥膩的肥肉裡擠出眼淚來。
“公……公子恕罪!小人愚笨!還望公子饒恕啊!”
“呵,愚笨?我看你嘴上說著愚笨,心裡倒還是覺得自己挺聰明吧!”
書生似笑非笑地盯著胖子,配合他口中的內容,讓胖子覺得心中的小心思都被徹底看穿了。
“小……小的……小的……”
胖子期期艾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不斷地擦拭著光頭上不斷湧出的越來越多的汗水。
“蠢貨,我看你是想死。”
書生臉上閃過一絲狠厲,語氣冰冷,如同寒冬臘月的冰雪,刺骨而寒冷。
胖子頓時徹底嚇傻了,臉上的肥肉劇烈抽搐,接著忽然勐地趴在地上,朝著書生不斷磕頭:“公子……小的錯了!請公子原諒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書生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眼前的胖子,不屑地哼了一聲。
要不是這胖子還有用,他現在就砍了他一條手臂!
這種蠢貨,不給一點教訓,就永遠也學不乖!
“時間緊迫,我沒精力在你身上浪費。最後一個機會,你帶著你的人,開啟水門,既往不咎。否則,你們就是明日衝向帝都城牆的第一批敢死隊!”
聽到書生的威脅,胖子整個人又是一震,連連點頭答應。
他自然清楚面前這個書生的手段,更加明白他在參與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事情。
其實他此時已經非常後悔了,不是後悔伸手貪財導致訊息洩露,而是後悔自己沒有貪得更狠一點!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還有最後一個用處,那就是自己的老頭子掌管著水門進出的鑰匙。
而這水門,其實是用於運送皇宮糞水髒汙的,平日裡基本沒人會想到,而且更妙的是,這水門不屬於皇城司所屬,而是屬於皇宮管理,但問題是皇宮內的老太監上個月突然死了,而因為一些原因,交接的時候出現了一些疏漏,導致水門實際上是無人管理的。
如果是一般人,根本就無法找到這樣的破綻,因為皇宮裡面有專門負責這條路線的人,甚至進出有專門的證件,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對皇宮特別瞭解,又怎會知道得這麼詳細?
如果是平時,一個運送糞水的城門,能起到的用處有限。
但就是現在,在帝都本該固若金湯的時候,這水門的鑰匙,就掌握在了那個胖子父親的手中!
這就是胖子敢於貪財的資本,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當然,他心裡也很清楚,自己唯一的作用就是這個,一旦自己完成了這個任務,等待他的很可能不是什麼太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