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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天剛露出一線曦光, 林然正睡得迷糊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激烈的喧鬧聲,伴隨著一道中年男人悲痛的泣聲:“元少俠!求您救我女兒!

“尹小姐吉人天相、自會逢凶化吉, 知府大人, 小少爺還在等你, 霜城還要仰仗您,您切不可悲痛過度傷了身子。”

“是啊知府大人, 元少俠在此,定能想出解決的策法。”

忽然淒厲的童聲哭著跑上樓梯,卻步子小一下子跌倒:“爹爹!爹爹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小少爺怎麼來了?”

“快把小少爺扶起來!”

尹府的老總管抹著淚過去把幼童抱過來,為首的尹大人回頭, 見小兒哭喊要姐姐, 心中愈是大慟, 抱住孩子,竟落下淚來:“寶哥兒,我的婉兒…”

嘈雜的喧鬧聲裡, 終於有一道推門聲。

只披著外袍的英挺少年走出來, 尹大人見到, 神色悽楚, 竟直直要跪下,語帶哽咽:“元少俠,霜城有歹人作惡,已經殘害了許多無辜百姓, 昨夜竟又捉了我的女兒…我實在沒有辦法, 實在沒有辦法, 只能厚著老臉來求您, 懇請您救救霜城的百姓、請您救救我的女兒…”

眾人大驚:“知府大人!”

尹大人跪到一半就被一隻手臂攔住, 架起來。

“折煞元某。”

元景爍冷靜的聲音:“尹大人,裡面說話。”

林然抱著被子坐起來,撓了撓雞窩頭髮,惺忪著眼睛拽過衣服穿上,隨意用髮帶繫住頭髮,穿上鞋推門出去。

一推門,就見側面走廊站滿了人,有官員、僕從、還有許多披甲執著刀兵的軍士,齊刷刷狐疑看來。

林然被這麼多雙眼睛看得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看來是出事了。

她沒有說什麼,微微拱了拱手,直接從側面樓梯走下去,下樓時還隱約聽見後面有人狐疑聲音:“這女子面生,二八年華卻一頭白髮,怕不是練了什麼邪功?這特殊時候,她實在可疑,可要先抓起來…”

“噤聲!這女子是元少俠帶回來的,豈容放肆。”

林然哂笑,摸了一把自己的頭髮,看來這裡也流行白髮魔女傳…白頭發還是太麻煩了,等什麼時候頭髮再不黑回去,她要不要考慮買點染髮劑染回黑的?

她走到樓下,大堂門口也鎮著四個魁梧的軍士,一些食客和早起的住客聚在大堂裡,有些不安地對著樓上指指點點,正在小聲議論,看見林然下來,有一瞬的安靜。

林然:…你們真的get不到白毛的萌點嗎嗚嗚。

林然懷揣著無人懂的悵然慢吞吞坐到不遠處,實則豎著耳朵偷聽。

客人們終於重新低聲議論起來:

“聽說尹小姐失蹤了?知府大人來請元少俠救愛女。”

“已經是這幾天第三家失蹤的姑娘了…尹小姐會不會也被那鬼物掠走了?”

“這這,鬼物競如此大膽?連知府大人家的小姐都被擄走——這如何是個頭啊!”

“……”

林然這才知道,霜城年輕姑娘失蹤這已經不是第一起了,算上那位知府家的尹小姐,就在這幾天裡竟已經消失了三個姑娘。

這三個姑娘,有的是在家中失蹤的,有的是在出門途中消失的,失蹤的時候身邊人全部慘死,場面血腥殘忍。

“確實是鬼啊,王家隔壁鄰居老劉頭家,老劉頭不是說那天親眼看見了王家姑娘被掠走!他說那晚天上飄起黑霧,一隻巨大的蝙蝠從黑霧中撲出來,直接撲在王家屋頂,揮一揮翅膀王家老爹孃和幾個兄弟就五孔噴血倒地上死了,他把昏倒的王家姑娘抓走,從頭到尾一點聲息沒有,這不是鬼是什麼?!”

“那鬼物殺人如麻啊!聽說知府小姐的車伕和僕從都死了,屍體就那麼扔在街上,還是今天早上打更的更夫看見,聽說那場面慘啊,所有人的血肉骨頭都被吸乾了,一張張蒼白的人皮癱在地上…更夫當場被嚇瘋了。”

掠走年輕姑娘,屍體被吸得只剩人皮,黑霧,蝙蝠……林然咬了一下指甲。

她已經知道,這昆雲連山位於人間界與修真界交界,世人嘴裡的“仙獸”實則就是能修煉的異獸。

但異獸再殘暴,也畢竟是吞吐天地靈氣而生,是靈獸,不會出現漫天黑霧,這倒更像是一些天賦詭譎的妖或者幽冥黑淵之類的魂鬼之道。

樓梯傳來陣陣腳步聲,林然抬起頭,看見那些僕從府兵噌噌下來開路,一個官員打扮的中年文士領著個還在抹眼淚的幼童,被眾人緊緊簇擁在中間的赫然是看不出表情的元景爍。

大堂裡眾人被這氣勢所懾,不由自主站起來,望著他們,屏住呼吸。

元景爍步子一頓,目光居高臨下環視,最後定在她身上。

“喂。”

他斜倚著樓梯,在光暗交織的斑影裡,英姿縱肆的少年,那雙俊美的桃花眼飛揚,仍然那麼懶洋洋地叫她:“我要去昆雲連山,你還跟我走嗎?”

林然眨了眨眼,莞爾。

“說好的,當然要走啊——啊恘!啊恘!”

她站起來,剛要發表兩句是兄弟有難同當有姑娘同救的動人感言,就先打連打了幾個噴嚏,頓時一囧:“…不過我得先把大裘拿下來。”

尹大人愣了愣,因為他看見,元景爍笑了。

這是相識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看見,這位元少俠笑得這樣快活。

“行吧。”

刀一把斜扛在肩頭,刀鋒襯著身高腿長的勁瘦少年,眉峰高挑望著她,笑得暢快:“那就走!”

……

這次她們去的不再是昆雲外翼的寒霜峰,而是直奔昆雲主峰。

昆雲主峰連綿萬里有餘,他們循著線香往一座雪山追,那雪山足有萬丈之高,風雪寒天,越往上越冰封刺骨,知府派來的那些身經百戰的軍士沒走到半山腰,就被凍得渾身僵硬再也走不動了。

元景爍回頭看了看,對他們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如果還扛不住就往山下走。”

軍士們面露慚愧和感激,齊齊拱手,為首的霜城府老總管,更是看著尹家姐弟長大的老叔父,一把年紀了,卻因為知府大人不會武功,執意親自帶隊上山,此刻凍得全身僵直,仍深深鞠躬,聲音哽咽:“少俠一路平安!都仰仗您,請您…請您把小姐帶回來。”

元景爍擺擺手,大步往前走,一邊去看林然:“還行嗎?”

林然已經把自己裹成一個球,哈出來的氣轉瞬凍成冰尖,一個勁打噴嚏:“沒、啊恘問題。”

元景爍擰眉看她,林然看著他身上緊貼著身板的薄薄勁裝,又低頭瞅了瞅比熊還厚實的自己,覺得自己好像給修真人士丟臉了,不好意思地捂住嘴,甕聲甕氣強自挽尊:“雖然我在打噴嚏,但這並不影響我的戰鬥力。”

還挺押韻。

元景爍扯了扯唇角,把腰間繫著的袋子遞給她:“你看看,這個你能不能用。”

林然打著噴嚏接過來開啟,一眼看見裡面竟然是靈石。

雖然大多都是下品靈石,但是能在人間界找到靈石,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林然咂舌:“是你用那兩隻異獸換的?”

元景爍隨意“嗯”了一聲。

林然又仔細翻一翻,這個袋子看著小,卻竟是個初級儲物袋,裝著的靈石竟然足有五六百塊,就連中品靈石都有十來塊,對於修真界的築基散修都是一筆鉅款了,也不知道元景爍一個凡人怎麼攢出來——肯定不只是這一次兩隻異獸換的,八成是多年的家當了。

林然:“真讓我用?”

元景爍斜瞥她:“再說你就別用了。”

林然流著淚對天一說:“我突然get到小霸總的魅力了——雖然他又花又拽又氣人,未來還有渣男的潛質,但他真的好霸道啊!”

天一冷眼看她要被糖衣炮|彈迷惑,默默掏出了一疊古早點流種馬升級小說,打算為她重新回憶起被傲天支配的恐懼。

林然瞬間收回眼淚,拿起一塊中品靈石吸收了起來。

她經脈都被天雷劈裂了,所以修為散盡成了凡人,要想恢復,就得把受損的經脈修補好,人間界靈氣稀薄她一直沒有恢復的機會,下品靈石的靈氣斑駁,但中品靈石就純淨很多,勉強可以用來修復一些小經脈。

林然一邊走一邊吸收,一會兒就把十幾塊中品靈石用完,邊邊角角被修復好的經脈裡湧動著星星點點的靈氣,卻讓快被凍僵了的全身都暖和起來。

林然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化身一個無情的髮卡機器:“元少俠,你真是個好人!”

元景爍把袋子重新系回腰間,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的手比他的小兩圈,指骨纖細、皮膚柔軟細膩,本該是一隻很漂亮的手,現在卻只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暖和過來了。”

他鬆開她的手,一邊給她把被風吹歪了的絨帽戴正,一邊不忘嘲笑她:“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廢的修仙者,希望你打架的時候也不會這樣沒用,否則我就把你扔路邊要飯去。”

寒天雪地,他的胸膛卻像是火爐一樣泛著騰騰熱氣,靠近的時候,撥出的熱氣都拂在她臉上,充滿著獨屬於年輕人的熱烈又蓬勃的生命力。

林然感覺眼睫上的冰晶都被吹化了,她艱難從袖子裡伸出一隻手去抹臉,解釋:“修真界路邊是要不到飯的,倒是很有可能被人搶,要是必須賺快錢的話,我們可以考慮釣魚執法,就是裝作菜鳥吸引想搶我們的壞人然後反殺搶他們的…不過這樣也有點缺德,要實在缺錢又一時找不到賺錢門路的時候才可以。”

元景爍看著這有著秀氣臉蛋的少女認真說著黑吃黑,嘴角抽了一下:“你還挺懂啊。”

“生活不易,多才多藝。”林然滄桑點菸:“無論你信不信,我是一個曾靠胸口碎大石走天下的老手藝人。”

元景爍:“…”

天一又默默把龍傲天小說收起來,它覺得是它多慮了,林然還是很安全的——龍傲天得多飢不擇食才能對她下手?!

元景爍無語,又莫名覺得很輕鬆。

他看著她感慨回憶的小表情,突然惡劣地把剛整理好的帽子扯下來套住她的臉,笑眯眯:“行啊多才多藝的大嬸,那我將來可要看——鐺!”

利刃出鞘的破風聲驟鳴,元景爍猛地旋身,臉上笑意尚未褪去,刀柄已經在掌心飛轉半圈,他一刀狠狠劈下,刀刃撕開血肉的裂響伴隨著腥血噴濺。

林然毫不猶豫拔劍,風竹青光一痕劃過,撲來的惡狼長毛項頸間噴出鮮血,一聲哀嚎都沒有地跌進雪地裡。

元景爍餘光瞥見,眸底微微亮起一抹光。

他錯後幾步與她靠背相抵,漫不經心掃過流著惡涎跳上巨石凹谷,眼神貪婪圍攏過來的雪狼群,卻偏了偏頭,在她耳鬢輕笑:“你的劍真美。”

林然真心實意:“你的刀也很厲害。”

元景爍突然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縱情又狂妄。

曾經武林第一美人寫滿幾冊詩篇表達對他刀的仰慕,他心無波瀾;但她一句稱讚,讓他快活

——那是刀客與劍客的世界,那沒有性別,那無關風月,那是對武道最純粹最赤熱的追逐與攀登。

只有懂的人才會懂。

她就懂他。

“你看好。”元景爍笑得輕狂:“我還可以更厲害。”

惡狼咆哮著自四面八方撲來,他一躍而起,刀光如流星隕九霄!

狂風席捲,捲起漫天風雪,那淋漓的血與肉,那淒厲恐懼的獸吼咆哮,在最寒冷最肅殺處無聲又猖狂地爆裂。

冰冷的白雪獵獵迎面,轉瞬便凝為冰晶,林然劈開面前最後一道黑影,又抹一把臉,再睜開,周身皚皚白雪已經被鮮血潑灑,滿地死寂的狼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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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停了,冷峭勁瘦的身影自狼屍盡頭緩緩垂下手臂,刀尖晶瑩倒映著雪花。

他眼中有暢快的笑痕,臉廓比刀鋒更凌厲英俊,眼睫墜著兩滴血,他一眨,便順著臉頰劃開,比血痣更豔麗。

“痛快。”他看向她,那眉目昭如烈焰,分明神采飛揚。

狼血流到唇角,被薄而紅的舌尖舔掉,他偏偏頭,咧嘴笑:“走?”

像個瘋子。

是個清醒又酣暢淋漓的刀瘋子。

林然撥出一口熱氣,隨意撈一把雪水擦去風竹劍上的血痕,大步向他走去。

沒走多遠,元景爍忽然用刀尖劃過旁邊一塊巨石。

“等一下。”

他用手在巨石表面被滿滿覆蓋的雪層抹了一把,林然才注意到這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個水晶狀的透明凝結體。

元景爍掰下一塊凝晶,在掌心碾了碾,然後就扔下,大塊大塊地掰起凝晶,沒一會兒就生生掰出一塊中空的地帶。

那是一片血色的土,靜靜開著一朵雪白的蓮花。

“這就是雪蓮花,昆雲連山獨有的寶物,剛才那些狼群會聚集在那裡,約莫就是感應到了雪蓮花的氣息。”

元景爍拍了拍手上的雪花,用刀尖輕輕一挑,把雪蓮花連帶著它下面的一捧紅土都架起來,從胸口摸出來一個玉盒細緻放進去:“相傳昆雲山雪下常年埋藏著各種屍骨,那些強大的雪獸死後千百年屍骨仍生機不散,那種生機從屍骨中逸散在雪中,就開出了雪蓮花,百年以上的雪蓮花便算是成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這株雪蓮花上的確有靈氣波動。”

林然若有所思:“這個有點像修真界的一些奇花異草。”

元景爍看她一眼,懶散說:“本來可以給你,不過這一株我之前已應了別人救命用的,再遇到下一株給你試試。”

林然搖搖頭:“我有感覺,這株花靈氣對我來說太稀薄,估計沒什麼用。”

“這是一株百年雪蓮花。”

元景爍微微沉吟:“如果能遇到千年雪蓮花,也許對你有用。”

林然眼前一亮:“還有千年的?”

“是啊。”

元景爍突然惡劣扯唇:“可惜從沒人見過而已。”

林然:“…”

林然就萎了,從沒人見過,那她八成也是沒戲——這就是一個非酋最倔強的自信。

元景爍看她重新萎頓成一團,笑得很歡快,又拿出線香。

這是尹知府給他的,貴胄家都會給孩子身上點這種線香,如果小姐公子走丟或者被人掠走,家人可以藉此找到,尹小姐身上也燃著這種香,他們就是憑藉線香一路追到這裡。

“香已經燃了大半,不遠了。”

元景爍:“往這邊走。”

冰寒氣愈重,線香的香引飄飄欲散,他們又走了兩三個時辰,林然突然心頭一動,快跑幾步拉著元景爍直接撲倒。

元景爍一愣,毫不猶豫抱住她往旁邊翻滾兩圈,滾進旁邊山石的縫隙裡,山石積雪唰唰墜了他們滿身,卻已經無人在意。

林然和元景爍同時屏住呼吸,透過積雪間的一線縫隙往外看。

漫天風雪中,忽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它鋪開鳥類一樣的翅膀,翅膀上本該的絨毛卻進化成大大小小鋒利而泛著黑光的刃,它猛地仰頭發出尖嘯,那聲音異常尖銳刺耳,幾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林然聽得眼皮子一直歡快地跳,然後一雙修長的手無聲捂住她耳朵,尖銳的音波就消失了大半。

林然給元景爍比了個心,元景爍懶洋洋挑一下眉。

四方死寂無聲,只囂張迴盪著它的尖嘯,那巨大的黑色蝙蝠才洋洋得意低下頭,長著獠牙的尖嘴對準爪下還在掙扎的雪象粗壯的脖子,噗嗤一聲,雪象發出淒厲的吼叫,然後就只聽見粘稠的血流滾滾湧動的“咕嘟”“咕嘟”聲。

一刻鍾後,原本小山高的雪象變成一張蒼白的獸皮,沒一會兒就被飄散的雪花掩蓋,黑色蝙蝠撲閃了一下翅膀,黑霧擴散,竟化為一個全身果赤身材消瘦的男人。

林然看得生生噎了一下。

蝠妖摸了摸自己的軀體,發出滿意的尖嘯,再次化為蝙蝠展翅向不遠處的一個幽深的洞穴飛去。

線香還在燃,尹小姐仍活著,那蝙蝠就不會立刻殺她;這只蝙蝠能化成人形,實力應當不俗,它是靠吸血為生?可以怎麼藉此殺它…

元景爍腦子迅速轉著,掌心的耳朵小小的,耳骨纖細,耳垂卻很軟,肉嘟嘟地墜在那裡,沒有打耳孔…嗯,這樣的耳垂打耳孔肯定很疼,她這樣懶散又不講究,比起掛耳環的漂亮並得到別人的讚美,她肯定更不樂意往自己耳朵上扎洞。

女孩子體溫天生比他低,她耳朵涼涼的,元景爍捂著漫不經心揉了揉,戲謔她:“怎麼了大嬸,沒見過男人身體,那樣的白斬雞都把你嚇到了。”

林然無視他嘴欠,把他手扯下來,表情第一次有點苦惱:“別鬧,這事兒有點麻煩——這蝙蝠快結丹了。”

元景爍看著她,慢慢地數:“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道。”

“沒錯。”

林然指了指蝙蝠飛去的方向:“它現在是築基巔峰,距離結丹一線之隔,只差一點點機緣,它就可以結成金丹。”

“我現在就是個菜雞了,最多最多破到築基初期,再多沒有了。”

林然問他:“你覺得自己實力最強能到什麼程度。”

元景爍眯了眯眼:“不知道,已經很久沒有人能讓我出全力了。”

“…”林然黑線:“說正事兒呢,能不能先不裝逼。”

元景爍“呵”一聲,往後枕著腦袋:“我不知道按你們修仙者的標準我算什麼水平,不過剛才那一頭雪象,我能在百招之內斬殺。”

那頭雪象小山般大,不知活了幾百年,生生從凡獸活成了築基初期的異獸,考慮到異獸的戰鬥力往往比人高,元景爍能在白招內斬殺,應該是築基中期的水平

一個凡人,還沒有引氣入體,靈竅未開,能殺出築基中期的實力

——說實話,這已經不是牛逼了,這是牛逼到家了,都違背基本法了!

但現在這沒什麼用,對於已經凝成人形快結丹的蝠妖來說,普通的築基巔峰都只能算盤菜。

林然頭好痛,抱膝坐到地上,像個爆肝爆到腎透支又髮際線後移的苦逼社畜,捂臉喪到有氣無力:“為什麼會這樣,就算有主角搞事光環,給我們一個築基後期什麼的練練手就算了,一下子就來個快結丹的這難度跨太大了…”

天一老練點支菸:“沒辦法,就像柯南身邊集集死人,龍傲天身邊也是換個地方就要有小boss,要的就是個越級反殺的爽感。”

林然:“…”爽個大頭鬼!

元景爍撐坐起來,屈起的長腿支著手肘,倒不如何驚慌,然而饒有興致看她在那兒小聲嘀嘀咕咕:“你原來是什麼修為?應該很厲害?”

林然:“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元景爍揪了揪她披散開的雪白髮尾,髮尾微微卷著,意外的蓬鬆,他指尖撥弄了一下,漫不經心:“因為你看著就很厲害。”

林然看了看自己和牆角蘑菇毫無差別的慘淡模樣,陷入了沉默。

…大概這就是龍傲天獨特的眼光吧。

這些不是重點,林然倒也實誠:“我以前還挺厲害的,殺他不費吹灰之力,但是現在被雷劈了,就不行了。”

要是別人會忍不住問:以前到底有多厲害?為什麼被雷劈?被雷劈了怎麼還能活著?

但是元景爍不會,他看重自己的隱私,也從不好奇別人的故事,所以他只挑眉看了看她,就側開頭,指了指天空:“天漸漸陰了,如果照你所說它即將結丹、是不是也有雷劫?”

“…你膽子也太大了?那是雷劫啊!劈金丹的雷劫。”

林然忍不住指自己的臉:“雷有多厲害,我成這樣就是給雷劈的,你都一點不怕的嗎?!”

“那不一樣。”元景爍懶散往後靠:“雷劫主要劈它,它會很虛弱。”

林然補充:“餘波也會劈到咱倆的,咱倆還是凡人,更容易掛掉。”

元景爍用刀柄叩了叩膝蓋:“但是它會很虛弱,是個下殺手的好機會。”

林然:“…”

不愧是你傲天龍,這是打嗨了,越來越不當人了。

林然抱拳:“可以,大哥你贏了。”

她臉上有無奈,有悲憤,像是在腹誹,蹲在牆角哼唧的模樣活像只呆蘑菇,一邊慢吞吞挪騰鬚子一邊只敢小聲罵罵咧咧。

但這只小呆子,她沒有說:“這太危險了,還是別去了。”;她沒有說:“我們和尹小姐非親非故,何必玩命去呢?”;她也沒有說:“還沒考慮周全要不我們再想想看還能不能有別的什麼辦法?”

她臉上沒有猶豫、退縮,甚至沒有一點遲疑,而是和往常一樣,很自然地接受這一切,好像他們這樣冒險這樣瘋狂為一個她非親非故的人可能去拼命只是一件很平靜的小事

——不問因果、不問利害,只是發生了、遇見了,就順理成章地、隨著心意去做。

她突然抬頭,見他盯著自己,彎彎眉眼,很自然地笑一笑,眼睛柔軟又漂亮。

可元景爍卻覺得,彷彿看見海面壓下驚濤駭浪,是竹林隱沒萬鈞風雨。

那溫和,那笑,那內斂到近乎泯然於世的表面之下,卻有一股勢。

林然被他直勾勾盯得有點麻爪,下意識遮了遮大裘肩膀之前被她剪漏的口子,若無其事:“怎、怎麼了?”

…世人只看見一個纖瘦、虛弱,頭髮雪白臉上有疤、總愛發呆、笑起來沒脾氣,沉靜得近乎木訥的姑娘。

可是他看得見。

他看得見。

那股勢,可以隨時掀萬丈而起,以冽冽劍氣駭裂整片蒼穹。

元景爍定定看著她,突然笑起來,笑容越咧越大,直至那股猖狂的快活,填滿他整張臉。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身體前傾,一把握住她試圖遮住破洞的手,用力攥緊,咧嘴一笑,白亮亮的牙鋒,像孤狼裂開的尖銳獠牙:“腥風血雨,快意恩仇——歡迎來到我元景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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