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加明白了什麼, 眼中露出了驚恐之色。他身體劇烈掙扎,翻騰得幾乎按不住。
“住手,蘭斯。”他的音色終於帶了一絲脆弱的懇求, “不要……”
蘭斯垂眸盯視著他,森綠的眼眸沉在陰影裡, 彷彿盛了一泓深潭, 潭中藏匿著擇人而噬的怪獸。
他嘴角的微笑消失,嗓音冰冷。
“我懇請陛下‘不要驅逐我’的時候, 陛下又何曾心軟。”
……這是報復。
路加仰著臉, 呼吸急促, 彷彿喉嚨被那頭怪獸咬在口中,利齒擦過他的動脈與氣管,幾乎窒息。
冰涼的金屬蹭過了前胸的肌膚。
路加瘋狂搖頭,不知道是想說“不要傷害我”、“對不起”, 還是“我也不想那麼做”。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 無論蘭斯想對他做什麼……他都無能為力。
強烈的情緒越過了最高閾值, 路加只覺越喘|氣越呼吸不上來, 視野泛黑,意識飄遠。
好像有“叮鈴”的耳釘落在地面的聲響,然後那只刺傷他自尊的手, 籠罩在了他的口鼻上。
呼吸困難的感覺逐漸消失, 帶著淺淺草木香的空氣流入肺部, 平復了他的情緒,讓他睡意漸深。
路加余光中望到那兩枚落在地上的玫瑰釘,精疲力竭地陷入了昏睡。
醒來的時候,路加以為自己還在王子府邸自己的臥室裡。
深紅的床帷, 書桌和燭臺,就連書櫃中書籍的順序都一模一樣。
除了沒有門。
他小心地撫摸了一下胸|口,平坦沒有異物。
蘭斯終究沒有將最後兩枚玫瑰釘用在他身上。
路加松了一口氣。
他坐起身,發現蘭斯不在室內,便下床去檢視房間裡唯一的出口——牆壁上的一口圓窗。
他踩上書桌,剛扒到窗框邊緣,一個黑影便從視窗向他撞來。
路加側身閃躲,卻發現那東西並未撞到他臉上,而是撞到了視窗的透明空氣牆上。
他伸手摸了摸那堵空氣牆。
這扇視窗
採光通風優良,卻不允許任何活物透過,剛剛撞來的黑影是一隻飛鳥,路加取走了一根斷折在窗邊的羽毛。
那只飛鳥只是個開始。
緊接著,彷彿這房間裡有什麼寶物一般,各種各樣能飛的動物都向這扇窗撞來,但它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當第三只蝙蝠從空氣牆上滑落時,路加注意到,它們撞過來時都有一雙紫色的眼睛,死去之後,才變成動物本該有的瞳色。
難道是……歐西裡斯嗎?
路加驚訝。
之前歐西裡斯選擇附身的生物,都是高大英俊的男性或者面貌美麗的女人,再不濟也是威風凜凜的巨蛇。
而這一次,為了抵達生了翅膀才能飛上來的高塔,祂用了鳥類和蝙蝠。
顯然這些小動物還沒來得及受到黑暗神力的淬鍊,都很弱小,撞不開蘭斯設下的封印。
最後是一條小壁虎。
那大概花了它半天的時間才爬上瑤光塔的頂端,剛爬上窗沿,便心臟衰竭,眼睛失去了神采。
路加竟然有些心疼。
祂想要將自己從瑤光塔中救出來嗎?
他用指甲尖勾到了死去的壁虎的尾巴,將它拖回來,捧在手心裡。
……原來即便是黑暗神,也不是無所不能。
正在這時,路加手中的壁虎屍體忽然開始燃起金焰,幾乎是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路加伸著空無一物的手,側臉看到金芒編織出人類的血肉,最後憑空匯聚成蘭斯的臉。
這就是為什麼瑤光塔不需要門。
蘭斯已經完全不再掩飾他非人的一面了。
“祂很危險,陛下。”他握住了路加抬起的手。
“沒有任何東西比你更危險。”路加開啟了他的手。
他的冷漠沒有影響到蘭斯臉上的微笑。
“我準備的房間,陛下喜歡嗎?”
路加不語,心中不斷思考。
其實,他現在的情況和上一世的畫面有所不同。上一世他被封住口|舌,腳腕被綁縛著鎖鏈,王位被奪,情緒也完全失控。
而現在,至少他
在這房間中至少是自由的。蘭斯最終也沒在他胸口打釘,這說明蘭斯還維持著底線。
事情發展可能會不一樣,沒必要絕望。
這時,一顆溼涼的小球遞到路加唇邊。
那是一顆葡萄,由蘭斯親手剝了皮,甜甜涼涼地喂到他嘴邊。
路加皺眉扭過頭去。
蘭斯自己嘗了那顆葡萄,略帶疑惑道:“很甜。陛下為什麼不喜歡?”
他重新剝了一顆遞給路加,目光殷切道:“真的很甜,我保證。”
現在又像條殷勤地搖著尾巴、單純無害的狗。
路加心覺諷刺,一口咬破蘭斯的手指,叼出那顆葡萄,然後毫不留情地吐掉,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口中殘留的血腥味和葡萄甜蜜的汁水讓他更心煩意亂。
“滾。”
身旁安靜了片刻。
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路加被按倒在書桌上,被蘭斯親口投喂了葡萄粒,一顆、兩顆……直到他的嘴被塞得鼓鼓囊囊,汁水擠壓嗆進嗓子裡,又甜又痛。
路加蓄力一腳蹬在蘭斯胸口,將他狠狠踹開。
蘭斯的頭撞在床柱上,血珠順著後頸滑落。
他沒有生氣,甚至笑得更開心了,如同一個真正的卑微的奴僕,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但路加不會忘記他剛才的強迫行為有多麼瘋狂。
“很甜,我沒有騙您,對嗎?”蘭斯又走了過來,向路加溫柔地伸出了手,“有籽,陛下慢些吃,籽吐在我手裡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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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加撐起上半|身,冷淡的瞳仁裡水光未褪,一粒粒葡萄籽從紅|唇邊滑落,落在蘭斯的掌心裡。
蘭斯俯身,用唇|舌清理了他唇邊溢位的葡萄汁。
路加盯著他的雙眸,手指勾在他下頜邊,緩緩下滑。
“蘭斯,你不覺得好笑嗎?”路加嗤道,“你千方百計奪走我的王位,卻不去享受萬人之上的快|感……而是為了換一個地方,繼續做我的狗?”
“陛下很難理解吧。世上竟然有比權力更值得看重的存在。”蘭斯說。
“你在譴責
我?”路加盯著他的眼睛,“人類都如我一般,你珍視的東西與我不同,只不過是因為你不是人。”
他尖銳的惡魔指甲點在蘭斯脖頸的動脈上。
“我說的不對嗎?光明神的‘珍寶’。即便我的指甲插|進你的血管裡,你也不會死亡。”
人與神,他們生來就擁有不同的靈魂。
神天生缺少人類的溫暖,不懂人類的欲|望。於是蘭斯便渴求著從路加那裡學會如何變成一個人。
世俗權力於他無足輕重,他從人那裡擁有了味覺、感覺、審美……最後貪婪地學習如何去“愛”,並渴望得到對方的反饋。
這是蘭斯一直以來都想要掩藏的差異,此時被路加赤|裸裸地點出。
“我是什麼並不重要。”蘭斯將捉住了那隻手,十指交叉將它按回書桌上,“重要的是,所有事我都可以做到完美,讓陛下滿意。”
“可惜了。”路加冷笑,“我最不滿意的就是你。可以永遠從我視線裡消失嗎?”
他冰冷的嗓音迴盪在房間裡,刺傷了蘭斯,也反震到了路加自己的心。
蘭斯的眼神沉了下去。他瞳仁漆黑,彷彿要將人拉入不見底的深淵。
他垂下眼睫,另一只手放在路加臉頰邊輕輕摩|挲。
“只有這一點,恕我無法滿足陛下。”
“不必在我面前裝作彬彬有禮。”路加側過臉躲他的手,“已經到這個地步了,裝給誰看……唔。”
蘭斯的手指粗暴地擠入他口中,被牙尖劃破,流出汩汩鮮血。
那些裝滿了苦□□意的血液被迫灌入路加喉嚨中,如劇毒的烈酒一般灼燒他的心肺。
火焰在他體內轟然點起,路加的眼眸有一瞬間失神,變成了明亮的豔紫。
魅魔的本能突然被前所未有地喚醒了。
“我一直是陛下的狗,從未偽裝,從未欺瞞。”蘭斯淡淡地陳述,“溫馴的狗,忠誠的狗。”
他抱起全身發燙的路加,將他溫柔地放在床上。
“……但陛下似乎忘了,狗是要圈地盤的。”
他撤出了手指,察覺到了溫熱對他的留戀。
那根帶著血絲和透明液|體的手指,塗抹在了路加唇|角邊。
“狗開疆拓土,不斷證實他的所有權,讓他的全部疆域都染滿他的味道。”
“這不正是陛下喜愛的狗嗎?”
冰冷的嗓音傳入路加腦海中,引發了更熊烈的火焰。
路加貪婪地呼吸著,不是為了空氣,而是為了蘭斯的氣味。
似乎在這一刻,蘭斯本人便是他的空氣,只有蘭斯能彌補魅魔體內的空缺,幫助他完成最後的進化。
偏偏蘭斯只有一隻手停留在他臉頰邊,若即若離地勾著他的呼吸。
只要他稍微撐起身體,便能擁有更多的蘭斯,勾住他的脖頸,便能緩解所有的不適。
他還在做最後的抵抗。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路加尾音沙啞發顫。
他對自己身體與靈魂的軟弱而感到憤怒,對模糊的視野中那頭冷冷注視著他的瘋犬,感到莫可名狀的恐懼。
他好像從來沒有瞭解過蘭斯想要向他索取什麼。
蘭斯沒有回答,略微俯下|身,呼吸噴灑在他鼻間。
“陛下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他的獵物,他的狗,觸手可及。
他別無選擇。
路加迎向了他的劇毒與解藥。
用於加冕禮的聖油瓶落在獸皮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今晚似乎有一場特別的加冕禮。
“我們不能、不能這樣……”混亂中路加想到了什麼,又掙扎出一絲理智。
蘭斯尾指梳理過少年溼|漉的額髮。
燦金色,本該獨屬於查理曼王族的特徵。
“喊我‘哥哥’。”
蘭斯呢喃道。
“陛下所一直所畏懼的,就是這件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路加拽著蘭斯的領子瘋狂怒吼:為什麼!關鍵時候!要說這個問題!!你這個變態肯定覺得這樣更刺激吧!!!
蘭斯: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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