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路加抱著黑貓,去參加老國王的葬禮。
黑貓太黏人,一離開他就喵喵嚎個不停。路加幾次叫人把它抱走, 又幾次聽著響徹整座王宮的嚎叫, 無可奈何地抱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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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處理一般的國事, 也讓它蹲在自己肩膀上, 或者繞在自己腳邊。
黑貓又很兇,幾次路加因為想念蘭斯而眼眶一紅, 就會挨一貓爪子。最後演變成人貓追逐大戰, 也就什麼難過都忘了。
有黑貓在身邊,路加覺得自己被挖空成破布袋子的心臟, 重新填充了一小團棉絮。
老國王的葬禮上, 黑貓很乖, 在路加念悼詞的時候, 它乖乖蹲在路加腳邊, 尾巴勾在他小腿上。
石棺罩上黑布, 在主教與神甫們的祈禱聲中,石棺被送入地下。宮中大臣依次向前,向裡面撒上鮮花。
土石一捧捧淹沒了老國王的石棺。
細雨迷濛, 一把傘撐在了路加上方,夏佐寬厚灼熱的手掌撫在他肩頭。
“殿下, 以後還有我。”
“謝謝。”路加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侯爵夫婦已經安頓好了嗎?”
夏佐點頭:“我父母都很感激你,也變得很喜歡你。”
他湊近路加耳邊, 開了個玩笑:“去北方那幾天,你到底給他們灌什麼迷魂湯了?”
路加唇角有了微微的弧度,正欲開口, 便看到一些有著奇異裝扮的人來到了葬禮現場。
那些人轉移走了他的注意力。
他們全部頭戴面具,身披斗篷。燦金色的鳥喙彎彎罩下,遮蔽了整個面部。簡單的白布遮掩了身體的其它部分,行走時衣襬拂動,飄逸輕靈。
“神諭教派聲稱那是天使的形象。”夏佐頗為不屑,“他們每次出場,都穿這些奇裝異服,簡直像一群異教徒。”
“……神諭教派。”路加低念。
他一直懷疑蘭斯就是神諭教派的幕後之人,否則它如何賜予普通人聖力,又為何要站在他這一方?
神諭教派幫過路加,但路加並不想任由神諭教派掌控自己。
光明神教的三個教派中,路加扶持了最為中規中矩的那一支。等到選任出新教皇之後,便由這位他扶持的新教皇來為他加冕。
“神諭教派在葬禮上也佩戴面具?”他皺眉道。
“這是他們的□□慣了。”夏佐說,“十八主教之一的‘神舌’就終年不以真面目示人,神秘兮兮的,現在換了新的領導者,更是變本加厲。”
路加聽他說著,目光不自覺落到了為首的教徒身上,眼神有些許恍惚。
那名教徒的身形和舉止很像蘭斯。
腳邊“喵嗷”一聲,黑貓渾身炸毛,一口咬在路加小腿上,他才清醒過來。
蘭斯已經在百里之外了,情報寫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即便這麼想著,路加還是忍不住盯著那個人,試圖從那寬鬆的斗篷下尋找出他與蘭斯更多的共同點。
那名教徒獻完花朵,抬起頭,似乎透過金嘴鳥喙面具,對上了他的視線。
他緩步向路加走來。
他站在路加面前,路加微微仰起頭看他,在冰冷尖銳的面具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蒼白、疲倦,眼神帶著空洞木然。
一位貴族向他介紹道:“殿下,這位是‘神諭教派’的現任領導者,教廷十八名主教之一的‘神使’閣下。”
“神使”?
前世蘭斯被稱為“神選者”,而“神使”是他從來沒聽過的稱呼。
神諭教派上一任領導者名為“神舌”,稱呼上一脈相承,這一任叫做“神使”也沒什麼不妥。
路加摘下手套,向“神使”伸出了手。
這個姿勢意味著吻手禮,表示君王對臣子的寵愛,也表示臣子對君王的忠誠。
“神使”單膝下跪。
他的姿勢動作又讓路加想到蘭斯,然而從袖袍之下伸出的手,卻與蘭斯不同。
膚色暗了幾分,指節也更粗大。
……但這些都可以偽造。
路加指尖若有若無地搭上了那隻手,就在“神使”打算吻上來的時候,路加忽然做了一件瘋狂的事。
他
手指下壓,故意直接碰對方的手,摸索那只手上的繭。
手掌中的繭總不會騙人,而他對蘭斯手的每一個細節都熟稔於心。
對方食指指腹上的劍繭很像蘭斯,然後是中指……
路加還沒來得及再多確認,“神使”就彷彿受驚似的,自然地垂下了手。
“殿下?”他用與蘭斯截然不同的嗓音詢問。
路加眼神一清,抿唇不語。
他發現,夏佐放在他肩頭的手都僵住了。
他剛才的行為,簡直就像急色的昏君藉著吻手禮,輕薄禁慾的神教信徒一樣……
路加臉色一紅,又猛地一白。
他去探別人手心的繭,到底想證明什麼?
證明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證明蘭斯還留在他身邊?
路加感到深深的自責。
他竟然能脆弱到這種程度……簡直像是精神失常。
“抱歉,我有些疲倦。”他打起精神,鎮定下來:“希望沒有冒犯到您。”
“不必致歉。”神使抬起路加的手,面具掀開一點,吻在他的戒指上。
“——望殿下心情愉悅,身體安康。”
這樣樸實真摯的祝福,與普遍信徒的“願神保佑您”的祝福有所不同,落在路加心底,有種踏實的溫暖。
路加還未說謝辭,腳邊忽然竄出一道黑影。
黑貓臃腫的身體忽然變得格外迅猛靈活,一口咬在了“神使”伸出的手上。
“小黑!”路加驚呼。
“神使”頗為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幕,指尖在黑貓鼻尖輕點,黑貓便疼得嘶吼一聲,松了口。
路加連忙拽起了黑貓的後頸皮,將它按給夏佐,低頭去看“神使”的傷處。
“殿下,我沒事。”“神使”將傷處掩在長袖下,“那只貓,它叫小黑?”
“是的。”路加說,“它很通人性,這次不知道為什麼……”
“天氣溫暖,在所難免。”“神使”微笑著說,“如果殿下想養它,建議還是做一些絕育處理,並減少它的食物避免肥胖。”
“你說的沒錯。”
路加也笑了。
在他的意料之外,神諭教派的“神使”待人親切,沒有一般信徒的古板神秘,路加很快就對他心生好感。
黑貓聽得心頭腿|間涼颼颼的,“咪嗚咪嗚”在夏佐懷裡掙扎,被夏佐又錘了一下腦殼,徹底蔫了。
“塞西爾少爺,”這時“神使”轉向夏佐,“您的父親正在找您。侯爵大人託我提醒您,‘現在殿下身份不同以往,不可再隨意待之,否則’……”
他猶豫了一下,“否則就要打斷您的腿。”
像是塞西爾侯爵能說出來的話。
而且,塞西爾侯爵與神諭教派確實有所聯絡,讓“神使”代為傳話也很可信。
夏佐聽得一陣惱羞,粗著脖子想反駁,卻聽路加道:“去吧。侯爵找你肯定有急事。”
夏佐只好放下蔫蔫的黑貓,蔫蔫地離開了。
剛才發生的事不過是葬禮中的一個小插曲。
不光是路加這邊,在必要的環節完成之後,所有貴族都在互相低聲交流,本該肅穆的國王葬禮如同一個如假包換的社交場所。
畢竟沒有人為老國王的逝去而真正傷心。
接下來的時間裡,路加先後接受了幾位大臣的弔唁,在這期間,“神使”一直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中間隔著一隻兇猛的黑貓。
等到路加坐上馬車準備返回王宮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他一手撫弄著黑貓,一手接來監視蘭斯的密信,就著燈火讀起來。
這次的情報就充分多了,文筆細膩,詳細得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放過。
情報的最後一句赫然綴著——“臣下無能,沒能探得蘭斯的內衣顏色,不過初步推斷是純白。還請殿下恕罪。”
這下好了,那五名監視者恐怕都以為未來的國王有偷窺別人內衣顏色的癖好了。
路加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才沒把紙條摔到安其羅臉上。
“主人不滿意嗎?”安其羅嬉笑著說。
路加懶得和他打諢:“你確定其中所述情況屬實?”
“千真萬確。”安其羅笑眯眯道。
路加又仔細讀了中間的內容。
上面說——蘭斯在行軍路上幫助了一個飽受欺凌的農家女孩,那個女孩隨著他一起上路,負責服侍他的三餐起居。
路加張口想再問一次,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安其羅不會拿這種事戲弄他,即便再確認一次,這也是事實。
就像“蘭斯已經離開聖都,‘神使’不可能是蘭斯”一樣——全部都是事實。
路加不自覺在信紙上攥出了手指印。
好半天他才意識到,這種難受的心情叫做“嫉妒”。
他搖了搖頭,黯然道:“我太自私了。”
因為自私趕走蘭斯,又因為自私而妄想獨佔蘭斯。
路加忍不住想,他已經教會了蘭斯什麼是喜愛,蘭斯以後會不會把這份溫柔的喜愛轉移給旁人?
不過……既然是他主動放手,又有什麼理由約束蘭斯的自由呢。
路加轉手將那紙條在燭火上燒掉,按揉自己的眉心。
“明天的教皇選舉,準備得如何?”他神色倦倦地問。
按照傳統規矩,每一任新教皇都會從十八名主教中選舉產生,獲得最高支持者的主教會成為教皇,再從神甫中選取一位晉升主教,填補空缺。
阿芙拉資歷尚淺,不能一步登天。在路加的計劃裡,阿芙拉將會先成為主教,而新上任的教皇利科克·查理曼會是他內定好的傀儡。
等到時機成熟,阿芙拉再名正言順地在教皇換屆中成為新教皇。
“預計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主教會支援利科克·查理曼主教,請主人放心。”安其羅信誓旦旦地說。
他的訊息從來沒出過錯。
——只除了這一次。
次日上午的教皇選舉會議上,路加坐在旁聽席上,面色鐵青。
“神使”側頭望向他的方向,俯身點頭致意。
“很高興能在三天後為您加冕,殿下。”頭戴金鳥喙面具的男子微笑著說。
——僅僅是一夜之間,有過半的主教臨陣倒戈,在會議上選擇了“神使”作為新任的教皇。
而路加提前安排好的利科
克·查理曼主教難掩無措,不明白為何說好的同伴最後卻站在了他的對立方。
教皇選舉的過程透明地面對所有信徒,這個結果,就連國王也無權干涉,更何況是還未加冕的王子。
路加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按照禮儀與新任教皇互相擁抱。
“似乎我消耗了殿下對我的好感。”
擁抱時,“神使”近距離在他耳邊說。
他語聲帶笑,沒有體現出任何本該有的擔憂與惶恐,甚至藉著這個禮節性的擁抱,放肆地握住了路加的腰。
路加狠狠掐住他的手腕,漂亮的微笑之上,眼瞳如即將撲食的虎豹般冰涼危險。
他可以待一個陌生人親善如舊友,卻絕對無法容忍有人想違逆他,爭奪他的權力。
聖歌響起,民眾歡呼,沒有任何人察覺他們之間的明潮暗湧。
禮畢,路加步履從容地走出大教堂,步入幽暗安靜的走廊。
侍衛被他遣散了,很快,身後的腳步就只剩下了“神使”一人。
……就連腳步聲也該死的相像。
路加停下步伐,轉過身。
從小窗洩下的陽光照射在他半張臉上,一邊的紫色眼眸璀璨奪目,另一邊晦暗不明。
“我無意惹您發怒。”“神使”淡淡地說,“殿下深受神的寵愛,相比於愚笨不堪的利科克·查理曼,我才能更好地輔佐您,將殿下送上榮譽之巔。”
“你很有野心。”路加勾起一個微笑,緩步向他走來,“我可以理解你對權力的渴望,但是……”
他目光陡然鋒利。
“連真實容貌都不敢露出的人,怎麼配得上教皇之位?”
他一邊說著,一邊劈手去摘那金鳥喙面具。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黑貓·歐西裡斯:都別攔我喵!!這個狗東西竟然還敢回來喵!看我撕爛狗東西的臉!!!
“神使”默默拿起了絕育的剪刀。
黑貓·歐西裡斯:喵喵喵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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