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喜愛的人藏起來, 不給別人看,有什麼不對嗎?”
路加望著蘭斯純澈的眼神,脊背炸起來一溜寒毛。
“……你是認真的?”
其實不用問, 從蘭斯的眼神中, 他就知道蘭斯在表達他的真實想法。
路加喉頭滾動, 不自覺地向後挪動了半步。
蘭斯意識到了他的退縮, 抬起手臂想要挽留,見路加又退了半步, 只好略帶受傷地收回了手。
他眼神中是純然的疑惑和不解。
“抱歉, 殿下。”他自責地垂下眼睫,“沒有人教過我如何去愛人, 我只知道,如果有我喜歡的物品, 我一定會牢牢握在手心裡, 不讓它離開。”
路加後退的腳步停了下來。
聽起來, 蘭斯只是弄不清對待物品和對待人的區別。
生在那樣的家庭,恐怕沒有人教給他正確的愛。即便蘭斯已經成年了, 他的靈魂還像剛出生的孩子一般純真,以嬰兒的本能, 喜歡的東西就要握在手心裡,不給別人覬覦的機會。
他在袒露他的無知, 袒露他的弱點……蘭斯在向他求助。
路加逐漸鎮定下來,心中生起了對蘭斯的憐憫。
如果他也畏懼蘭斯,逃避這個話題,蘭斯或許會一輩子都抱著這樣扭曲的想法。
“不是這樣的。”路加儘量用溫和的口吻說,“活物和死物不同,活物擁有靈魂, 對待活物的態度肯定要有所區別。”
蘭斯像個學生一樣認真地傾聽著他。
他努力學習的態度給了路加鼓勵。
“小時候,我的劍術老師曾經為我捉過一隻金絲雀。”路加講了一個故事,“我將它養在黃金籠裡,用最好的飼料和水供養它。它卻整日在黃金籠裡衝撞。”
“老師讓我放掉它,我沒有聽從。”
講到這裡,路加露出了後悔的神色。
“第二天一早,我的黃金籠裡滿是鮮血和折斷的羽毛,那只金絲雀的頭卡在籠子縫隙之間,生生把自己勒得窒
息而死。”
蘭斯眨了一下眼。
他回想起了在自己鑄造的黃金高塔裡,那位“陛下”失去神采的雙眸。
“不管是什麼生物,都不願意被他人掌控禁錮,即便那個人打著‘喜愛他’的旗號。”路加總結道,“這樣的‘喜愛’只會讓雙方受傷。”
“我明白了,殿下。”蘭斯眸光微動,“可是,如果我放走‘金絲雀’,就永遠都見不到它了。”
“一想到它在其它我看不到的地方,向旁人展示舞姿與歌喉,”他按在自己的心口處,“我這裡就會很痛。”
“那總比看著它活生生死在自己手裡更好。”路加走到他身邊坐下,“而且除了強迫,還有很多方法能讓金絲雀留在身邊。”
蘭斯專注地望著他。
“那麼,應該如何對待喜愛的人呢?”
這可把路加問住了。
他沒有類似的經驗,所有行動都發自真心,不會甄別自己的情感,也不會刻意總結自己對喜愛的人會做什麼事。
但現在他作為蘭斯的老師,不能表現出任何猶疑不決。
他信誓旦旦地開口:“喜歡一個人,就要一心一意的對他好,寧願犧牲也要保全對方。”
路加說著說著便停了下來。
他想到蘭斯沒有味覺也要為他學烹飪,想到蘭斯不論他是惡魔還是人類都忠誠如故。
還有之前,為了從夢神詛咒中救下他,直到現在還忍受著精神上的疼痛,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需要躺在床上休息。
這樣的做法,不正是……
路加正想著,忽有一隻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蘭斯輕輕勾著他的手指,溫柔地請求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請殿下教給我,好嗎?”
路加呆怔地抿起唇。
教?
“怎麼教?”
“示範給我……”蘭斯靠近他,“如果‘殿下喜愛我’,會做些什麼。”
對方的呼吸如羽毛般掃在路加耳畔,他注視著蘭斯的眼眸,紅暈從耳尖染到了臉頰。
路加一陣羞惱,露出
了尖牙:“你說什麼呢?我才不……”
在他說出拒絕的話語之前,蘭斯的手指點住了他的唇。
“只是裝作。親身示範,教給我,讓我學會。”蘭斯眸光暗沉。
“這麼簡單的教學,殿下一定能輕易完成,對嗎?”
路加略微後仰著身體,鼻尖都紅了。
同時,他雙眸逐漸亮了起來——面對挑戰的不服輸,強大的勝負心。
“這有什麼難的?”他挑起了眉梢,“你是個棘手的學生,還好遇到了我。”
蘭斯的眼睛笑起來:“遇到殿下用盡了我全部的幸運。”
路加順勢從他掌下抽出了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數:“和喜歡的人要約會。約會要一起看畫展、聽音樂會、一起吃飯、旅遊、互送禮物……”
他仔細想著現代情侶之間會做的事,黑影罩過來,嘴唇忽然就被吻了一下。
這個吻像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離,路加還沒反應過來,蘭斯就跑了,只剩他一臉茫然,紅潤的唇|瓣還微微張著。
“喜歡,會這樣做吧?”蘭斯啞聲道。
路加臉上,才褪下去的紅暈捲土重來,燃燒得更旺。
他感覺自己最近臉紅的次數多得都能做繪畫顏料了。
路加又匪夷所思又羞惱地瞪向蘭斯,在對方臉上找不到捉弄的意思,只有純然的認真。
……是在認真學習呢。
路加揚起的拳頭在空中攥了一會兒,想起蘭斯還在為了他而疼痛,遂高高抬起,低低落下,用很輕的力道錘了一下蘭斯的肩膀。
“是我教你,不是你教我。你不要隨便行動。”他咬牙說,“不乖的學生,我不教。”
“是我心急了。”
蘭斯捉了他的拳頭,輕笑著說。
唸完晚禱之後是晚餐,路加去取自己和蘭斯兩人份的食物,打算端回臥室一起吃。
——因為“一起進食”是約會教學必經的步驟。
走過教堂前的時候,一些修女還未結束晚禱,誦經聲將整座修道院籠罩
在聖潔禁慾的氣氛之中。
路加帶著愧意別過臉,用手背輕輕蹭了一下嘴|唇,上面彷彿還殘留著之前的熱度。
迎面走來了艾麗莎修女。
路加掩下心中愧意,率先招呼:“您好。”
“殿下。”艾麗莎修女低頭行禮。
由於誤打誤撞聽到了她的懺悔,路加和她相處時總有些不自在。
“我有些話想對殿下說,殿下願意屈尊陪我去散步嗎?”艾麗莎修女主動邀請。
“我很願意,不過晚餐……”路加委婉道。
艾麗莎修女卻說:“蘭斯和殿下的晚餐,我已經吩咐送到您的臥室裡了,殿下不必擔心。”
路加無奈地微笑:“看來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望了一眼蘭斯臥室的方向,感覺沒什麼危險,便跟著艾麗莎修女向僻靜無人的後院走去。
“殿下如何看待‘不倫’?”艾麗莎修女開啟了話題。
路加警惕,有所保留道:“這個詞涵蓋的內容太多,我無法全部概括。”
艾麗莎修女道:“我認識一位夫人,她犯下了有違教義的罪行。”
路加看著她,不知道這位“夫人”會不會指的是蘭斯的母親。
“以我看來,教義並不是絕對的權威,每個人心中都該有自己的底線。”他斟酌著說,“超過了那條底線,我會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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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百般勸阻無效呢?”
路加觀察著她的表情:“說明那件‘有違教義的事’對她很重要,失去了它,或許和剝奪她的生命一樣痛苦……”
艾麗莎修女身體一晃,手中的燭臺掉了下去,燭芯埋入雪泥裡,倏然就滅了。
他們身周陷入了漆黑。
路加卻能看到艾麗莎修女蒼白的臉,和顫抖著去撿燭臺的手。
他剛才的話一定觸及了她內心深處的疼痛。
路加忽然想到,十多年前那日,在處決溫士頓家族成員的斷頭臺上,他並沒有見到蘭斯的母親。
老公爵在王宮中被當場射殺,那麼公爵夫人是在什麼時候死的
?怎麼死的?
在想清這個問題之前,路加意識到了另一件事——他屬於魅魔的夜視能力在逐漸顯現。
今晚是七日食期。
他趁艾麗莎修女不在狀態,找了個藉口道別,戴上兜帽,疾步奔向臥室。
滿室芬芳的香味勾得路加食慾大盛,一眼望去,蘭斯卻並不在床上。
桌上點著燭火,燭火下放著他們都晚餐,房間有些昏暗,只有桌上一小塊染著橘黃的光暈。
路加走進門,還未細看,旁邊便襲來一人,把他按在牆邊深|吻。
渴求的獵物自動送上門,路加瞬間便陷入了沉醉之中。
他全身都被陰影籠罩,只有一小段白皙的脖頸映照著燭光,線條緊繃,微微顫抖,時不時喉間滾動一下,在掙扎和饜足之間徘徊。
“殿下,這叫‘燭光晚餐’,對嗎?”
獵物撤離,路加半飢半飽地掀起眼皮,紫色的眼瞳彷彿燃著火焰。
他不想管什麼燭光,只想接著進食。
他胡亂扒開蘭斯的襯衣領口,找準他脖頸間的血管,就要下牙咬。
臉蛋卻被蘭斯捧住,尖牙落在了他手掌虎口間,有些咯牙。
長著犄角的魅魔少年不滿地瞪著蘭斯,尖牙在手掌上磨來磨去,就像被套了籠頭的小野獸。
“殿下說好了要教我。”蘭斯耐心地誘導他,“情人之間,燭火熄滅後,會做什麼?”
“你不是早就會了嗎?”路加想起成年禮那晚,不滿地輕踢蘭斯的小腿,“不要礙事,我還餓。”
“我不妨礙殿下進食。”蘭斯微笑。
他既這麼說了,卻又不許路加吸血,就連親|吻也拒絕,惹得急於進食的惡魔非常暴躁。
“殿下不是知道嗎?知道哪裡有‘更美味的食物’。”
蘭斯目光幽深,暖光照耀下,聖潔的眉眼竟有些惑人。
“燭光晚餐,總該用更美味的食物招待殿下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但是,蘭斯,你請客用這種特殊食物的話,明天會跪搓衣板的!
蘭斯(乖巧跪):我錯了,殿下,下
次我還敢(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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