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兩日的一場夜雪之後，天氣又忽而轉晴。
溫煦的日光透過小窗，斜斜落在辦公桌上。
聽到敲門聲音，顧衡抬頭，就見韓嫣從門縫裡探出腦袋，卻沒有進門。
“檔案都送完了嗎？”顧衡挑眉。
“嗯嗯！”韓嫣飛快點頭，旋即又獻寶似的伸出一隻手，“老大，今天公司的下午茶糕點超級好吃，我給你也拿了一份！”
顧衡這才明白她怎麼站在門縫邊不進來。
忍不住笑了一聲，他擺手道，“你吃了吧。”
“那怎麼行？”韓嫣還是走了進來，“行政的小姐姐聽說是給你領的，才特意給了我一大份，怎麼能讓老大你辜負美人心意呢。”
顧衡沒好氣瞥了她一眼，“你今天很閒？”
這次回京城，他本來是給韓嫣準了幾天假期的。
只是小姑娘招架不住家裡的相親攻勢，又自己跑了回來。
工作上的事情確實不太多。
韓嫣眉毛一耷拉，正要搖頭認錯，顧衡的下一句話已經到了。
“下午的時候，你把上次東國大學影像製作中心提出的合作項目和雲果的製作部那邊對接一下，爭取在我們回漢城之前拿出個大概的方案來。”
略一思忖，顧衡便給她找了份工作。
韓嫣嘴巴微張，似乎試圖說點什麼，半晌又憋不出來，只好頹然點頭，“知道了。”
一邊還低著頭將手中的下午茶送到了顧衡的桌上。
“逗你的，影像中心的事情我安排人在跟進了，你去幫忙搭把手就好，”顧衡眼角笑意明顯，又隨手劃拉了一下，將她拿來的下午茶分了一半出來，“在這裡吃了吧。”
“好！”小姑娘應得很有活力。
顧衡繼續低頭處理著今天的最後一點工作。
“老大你怎麼不吃？”
“嗯......我一會兒出去帶上。”
“嚯嚯，”韓嫣咬著手中的糕點，“去見女朋友嗎？”
顧衡嗯了一聲。
今天上午他出門時，林允兒也離開了住處，這會兒應該正和黃美英她們在一處。
嚥下糕點，韓嫣忍不住好奇道，“老大，可以採訪你一個問題嗎？”
“嗯？”顧衡抬眼瞧她。
“和明星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嗯？”顧衡蹙眉，“什麼什麼感覺？”
“就是會不會......”韓嫣糾結了一下，然後才道，“總會有些不一樣的吧？畢竟她的工作和大部分都不一樣啊。”
“演員、偶像，是她的職業，但我是在和林允兒戀愛，不是在和林允兒的職業、工作戀愛，”停頓了一下，顧衡將桌上的資料合起，“......所以其實也沒有太多的不同。”
“那像是約會要很低調、時不時就異地戀之類的呢......”
“就算和平常職業的人談戀愛，難道就不會有各種各樣為難糾結的地方了嗎，要想一切順遂且合拍，哪有那麼簡單，”顧衡笑著起身，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相親之後開始思考這些了？”
“哪有，”韓嫣捂著額頭咧咧嘴，“這不是向您學習一下先進經驗嘛。”
“我可沒有相親經驗給你提供，吃完糕點，記得去製作部那邊搭手。”
不厚道地給小助理留下些工作之後，顧衡抽身離開，來到公司樓下。
午後日光正好。
連著兩天的晴朗天氣之後，溫度雖然只上升了些許，但街邊簷角上堆積的厚厚白雪卻已經悄然消融了許多。
或許是景色天氣帶來的錯覺，似乎連道路上都變得熱鬧喧雜了幾分。
回到車上，顧衡低頭摸出手機。
小窗裡有不少訊息，大部分都是自家女友與少時其他人的搞怪自拍合影。
隨意劃拉了一遍，顧衡嘴角微翹，給林允兒發了一條自己出發的訊息。
將手機收起，餘光從車外的公司大樓上掠過，顧衡忽然想起某人昨日躲到咖啡館的緣由。
失笑一聲，他踩下油門。
......
海洋館內，燈光有些昏暗。
“嗯對，往左手邊走......然後應該就是海洋劇場了......”
林允兒看了看館內的指引，轉過臉看向正一邊走路一邊和金泰妍湊在一起修圖的黃美英，“歐尼？”
今天sunny徹底犯了懶，在酒店的房間躺著不肯出門。
Tiffany迷迷湖湖抬頭，朝她彎起一雙笑眼，“好哦。”
方才路過發光的水母旁邊時，拍了好幾組照片，當時只覺得場景如夢似幻，但到手機一看，拍得好像是什麼鬼片。
她和金泰妍正在努力挽救。
見林允兒無奈吐出一口氣，她上前一步挽住了她的手，“我知道嘛，你說前邊就是海洋劇場。”
“嗯嗯，可能還可以看到海豚的表演......”
林允兒嘴角勾起一點弧度，眼中閃過一絲澹澹的追憶。
那會兒......似乎還是七夕節？
“海豚表演嗎？”Tiffany來了精神，拉著她便往前邊跑，“我們去佔個前排座位，一會兒說不定馴養員還能讓我們參加互動！”
一晃神就被落在了後邊的金泰妍辛苦追趕著。
來到海洋劇場，正趕上表演開場，黃美英拉著兩人趕忙坐下。
表演進行得熱烈。
側眸看了看正拍掌歡呼的Tiffany，林允兒悄悄從衣兜裡摸出手機。
【顧衡】：我從公司這邊出來了
林允兒眉眼一彎。
【yoona】：好哦
【yoona】：一會兒你直接買動物園那邊單獨的票就好啦，我帶著歐尼她們出來
【顧衡】：嗯，好
“幾位小姐，需要氣球嗎？”一道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抬起頭，林允兒便看見來到她們三人身旁的工作人員大叔，他的手裡正握著一大束的各色氣球。
林允兒微微一怔。
“不要錢的。”見她沉默，工作人員連忙道。
“我知道不要錢......”林允兒抿了抿唇，聲音多出幾分淺淺的笑意，“你們每天都送氣球嗎？”
“誒？”
“之前來也是這樣。”
只是上次的時候，工作人員手裡邊只有粉色的氣球。
“允兒你們在說什麼？”Tiffany好奇地戳了戳林允兒。
她和金泰妍的中文水準都一般，只能勉強聽懂一點。
“沒什麼......歐尼要氣球嗎？免費送的哦。”
“要！”Tiffany眼神晶亮。
這個字的中文發音格外標準。
遞了三個氣球給她們，又笑著說了一句“遊覽愉快”之後，工作人員轉身離開。
手指輕捻拴住氣球的細繩，林允兒在心裡大致估算著時間。
片刻之後，她偏過臉看向黃美英，“帕尼歐尼？”
“嗯？”
“聽說一會兒熊貓要醒了。”林允兒託著腮道。
“誒？”
林允兒小姐臉不紅心不跳就開始瞎掰，“我看網上說，京城動物園的那幾隻熊貓都是在午後......”
話未說完，她和金泰妍的手已經被黃美英攥住。
“gogogo！”
飛奔朝海洋館外而去，一路只留下金泰妍的尖叫聲。
“等等！我的氣球飛跑了！”
......
“......熊貓起床？”
金泰妍虛著眼瞧旁邊的林允兒，語氣微妙。
這種話，也只有帕尼那個小傻子會當真吧......
林允兒若無其事轉移視線，乾笑兩聲。
“等她反應過來，我很期待我們允兒的下場哦。”
金泰妍哼哼一聲。
雖然不知道林允兒打的什麼主意，但也不妨礙她看出這個腹黑姑娘的不老實。
彎了彎一雙清亮的眼睛，林允兒只是安靜著不說話。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呢？”
Tiffany回頭催促著兩人，臉上滿是興奮。
大概是因為天氣暖和了些許，今天動物園裡的遊人比昨日玉淵潭要多出不少。
“來啦來啦。”
林允兒一邊和金泰妍踱著步子慢慢趕上，一邊悄悄低頭摸出手機。
【yoona】：我們已經在動物園裡了，就在......
發出這條訊息，她抬眼打量著周圍熙攘的人群，卻並無所得。
手機輕震一下，林允兒低頭。
【顧衡】：我看到你了，在你斜後邊
兩條清秀的眉毛一揚，林允兒扭過臉就瞧向後方，正對上某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她嘴角微動，卻見顧衡朝她輕輕搖頭。
林允兒垂眸，按著手機。
【yoona】：為什麼不過來？不是說好了嗎
【顧衡】：這樣就好了
【顧衡】：慢慢逛吧，我陪著你
揚起的眉毛蹙到了一處，林允兒偏過臉看了他一眼。
不講信用！
抿抿唇，她下意識拉著金泰妍加快了腳步。
“誒，允兒你跑什麼，”金泰妍扯了扯嘴角，沒好氣道，“腿長了不起是吧？！”
林允兒這才稍稍放慢了些速度，“沒什麼......就是帕尼歐尼在前邊走太遠了。”
說著，她飛快瞥了眼斜後方。
見某人正一臉無奈地緊趕慢趕，她又收回眼神。
稍微出了點氣，但也沒再回覆他的訊息。
走在前邊的黃美英，一路將兩人帶進了人氣最旺的熊貓館裡。
不少中小學生，正緊緊貼著玻璃牆的欄杆，向裡邊張望。
黃美英和金泰妍一起，完美融入其中。
作為友好的象徵，華夏對其他國家租借出了不少熊貓，但現下的南韓卻並不在列。
看著兩人的模樣，林允兒不由得嘴角一翹。
旋即才若無其事地側了側身子，尋找某人的身影。
生氣歸生氣，在意歸在意。
只是這館中的遊客實在太多，她踮著腳尖也沒瞧見顧衡去了哪裡。
躊躇了片刻，她來到金泰妍兩人身後，“歐尼，我先去一趟洗手間，一會兒再......”
話未說完，黃美英已經揹著身子朝她擺了擺手。
大概可以理解為，別打擾我們兩個看食鐵獸就行。
噎了一下，林允兒轉身，踱著步子出了擁擠的場館，向著不遠處而去。
場館外的遊客漸稀。
一隻寬闊的手，悄然從身後握住了她的手掌。
林允兒腳步一頓，微微掙扎，卻並無效果。
“生氣了？”
“什麼生氣？”她語氣平靜。
顧衡無奈一笑，低聲解釋道，“今天太熱鬧了，前些天你在直播裡剛提到我，現在又剛結束這邊的行程，總歸還是要小心些。”
林允兒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下，沉默幾秒，“......可是我說了的，要等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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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在山城和他聊天時就說了的......
“這樣也是一起，”顧衡頓了頓，嘴角彎起一點，“就像是從前你放學時跟在我屁股後邊一樣，嗯，這次換成我。”
林允兒臉上倏地騰起一片紅色，羞惱甩開他的手，低聲辯駁，“誰跟在你屁股後邊了？！”
“你上次喝醉了以後不是在公交車站那裡指著公共廁所說......”
“顧衡！”林允兒小姐眼神如刀。
顧衡咧咧嘴，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盒子，遞到她手裡，“公司發下午茶，他們說好吃，我就偷了一份出來。”
“偷個鬼哦......”林允兒低聲咕噥了一句，卻也沒有再塞回給他。
“回去吧，別把帕尼和泰妍給弄丟了。”
林允兒嗯了一聲，稍一停頓，默默往回走去。
但走出幾步，她又折返回來，來到顧衡身前站定。
“怎麼了？”
林允兒不說話，只是將手中攥著的那根氣球細繩綁在了顧衡揹包的上邊。
“林允兒你......”
“你有意見？”
“......沒有，但是不是看起來有些幼稚？”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林允兒澹定系好。
看著某人身後綵球飄飄的模樣，她眼底閃過淺淺笑意。
旋即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
“允兒，這個糕點好吃誒。”
戀戀不捨從熊貓館裡出來，咬了一口林允兒遞來的粉白色方塊小糕點，黃美英眼前一亮，“你不是去洗手間了嗎？怎麼還帶了這個回來？”
林允兒眨眨眼，不著痕跡看了眼綴在不遠處的某道身影。
氣球還是蠻顯眼的。
輕輕吐出一口氣，她道，“剛才遇到一個人，覺得我的氣球好看，就說能不能用糕點和我換，我就答應了唄。”
黃美英微微一怔，瞧了瞧自己左手邊的粉色氣球，忽然陷入沉思，喃喃道，“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洗手間了......”
林允兒哧的一下笑出了聲，按著黃美英的肩膀向前而去，“走啦走啦。”
溫煦的陽光穿過枝丫，落在她的身上。
林允兒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多年以前，會不會有某一天的某一刻，他回頭的時候，
也恰好看見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