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夜的雨水，藉著夜色的遮掩，淅淅瀝瀝落下。
臥室的窗上噼啪作響，空氣中混雜著泥土和其他的氣息。
因為窗外的雨聲，輕叩房門的聲響被蓋住。
直到託著兩個茶杯的顧長知走到身旁，顧衡才發覺他的到來。
“爸。”他將手頭正在收拾的行李暫時放下。
“沒事，你收拾你的。”將其中一杯茶放在顧衡的床頭櫃上，顧長知示意他不用起身。
“嗯，謝謝爸。”取過茶杯，顧衡啜了一口尚有些滾燙的茶湯。
顧長知喜喝紅茶，口感更溫潤些。
“今天劇組那邊殺青了？”
“是，前幾天換了取景地，來到京城這邊拍最後的幾場戲，今晚應該是殺青宴了，我下午的時候讓李然問過了，沒有什麼意外，您放心。”
“嗯，你一向不用我操心，”顧長知微笑著搖搖頭，然後才道，“我以為你會過兩三個月再去南韓......想知恩那個小丫頭了？”
“她啊......”顧衡低聲笑了笑，“也不全是吧，前些天讓李然拿給您的材料您也看了，Kakao那邊確實應該過去一趟。”
顧長知微微點頭，“順風順水了這麼一年多，已經是難得的發展時間，不可能永遠沒有難關。”
Kakao母公司尋求上市受阻背後，影影綽綽。
只是近一年南韓證券交易所的管理層有了不少變動，sk的崔太元又因為去年的挪用公款桉暫時蟄伏，許多事情的解決也就變得不像以往那麼順風順水了。
“所以才需要過去看看，現在的Kakao，已經不是兩年前的Kakao了。”
今年年初Kakao拓展其他方面業務時，景盛再次追投，目前在Kakao的持股佔比已經穩穩踩過了20%的線。
而現如今Kakao的單股價值，即便按著保守估算，也已經較當初翻出五倍有餘。
所以，哪怕只從財務的角度來看，也不能輕易置之不理了。
“那就去吧，有任何問題隨時和集團這邊溝通，手頭的其他事情先分一部分到劉琛手裡。”
“我明白的。”
簡單與顧衡聊過工作的事情，顧長知將杯中冷了些的紅色茶湯飲下。
“現在八月多，準備待到什麼時候？”
“不好說，可能十二月左右？看事情的進展吧，”說到這裡，顧衡目光從床頭櫃上的相框掠過，忽然笑道，“今年春節的時候，您答應知恩的事情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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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漢城過元旦？”顧長知眼角泛起一絲笑意。
“嗯，”顧衡頓了頓道，“您也一直想去一趟冠嶽山吧，如果時間合適的話，我陪您一起。”
顧長知怔然片刻，“......好。”
大概是被顧衡的話觸動了心事，顧長知情緒低了些。
拍了拍顧衡的肩膀，他起身道，“收拾完也早些休息，不要熬夜。”
隨即出了臥室。
顧衡收回目光，繼續收拾著行李箱裡的東西。
他自己的住處那邊也還有些要帶的，不過此刻正下著雨，航班又是明天下午，倒也就不那麼著急了。
夏秋兩季的衣物，辦公的一些材料......
他一一整理著。
最後是兩個相框。
將李知恩姐弟的那個放進行李箱中，顧衡取過空白的那個。
更準確來說，也並非空白。
卡嗒。
顧衡卸下了相框後蓋。
翻了面的相片從裡邊滑落下來，掉在他的腿上。
將相片拿在手中，顧衡看著畫面中的女孩，出神了片刻。
“你的一言一句，一個微笑，於我都意義重大；你眼神細微的變化，還有落寞背影，於我都是艱難的約定......”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
“荷娜，他為什麼還不出來呀？”
看著酡紅著臉蛋、坐在公交車站長椅上的林允兒，金荷娜有些哭笑不得。
林允兒的酒量一直不錯，殺青宴結束剛出來時也還算思維清醒，只是讓自己陪著她先走一段路散散酒氣。
但大概是因為今晚殺青宴上喝的那幾杯白酒後勁比較大，金荷娜陪她走出了兩條街道之後，林允兒就開始犯迷湖了。
在公交車站的長椅坐下之後，就託著下巴開始指著路對面的公共廁所大門說胡話了，嘰裡咕嚕地說著要讓誰從裡邊出來才肯走。
金荷娜傷腦筋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林允兒雖然纖瘦，但力氣卻大，這會兒倔強起來她實在拉不動她。
無奈嘆了口氣，金荷娜在她身旁坐下，聲音溫柔，“歐尼，那裡邊沒有你認識的人，你記錯啦，我們快回酒店吧，明天還有航班呢。”
林允兒一怔，認認真真地對著公共廁所看了好半晌，然後皺著眉對金荷娜道，
“你少騙我啦，他每次都是從這個門裡面出來的，都快一年啦，我怎麼可能認錯嘛，學校就東西兩個門，我又不是笨蛋。”
“學校？”
看著路對面燈光通明的公共廁所，金荷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自家藝人歐尼，這不是一般地醉酒啊......
不過林允兒剛才這句話......
想起前些時日自己看到的那張相片，金荷娜眼角一抽，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在學校門口蹲人，歐尼你真的不是什麼變態嗎......”
看著林允兒的側臉，金荷娜小聲滴咕了一句。
但不管林允兒是不是變態，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將她從此處帶回酒店裡去。
雖然在華夏這邊的名氣沒有漢城那麼大，但萬一被拍到上了新聞，那還是很尷尬的......
天邊響起了幾聲雷鳴。
金荷娜眼睛一亮，“歐尼歐尼，快下雨了，他應該已經回家了，我們也別等啦。”
林允兒看著夜幕中劃過的一道閃電，下意識捂了捂耳朵，然後語氣更是堅定了幾分，“不可以，下了雨也要等，萬一他沒帶傘呢。”
金荷娜扶住額頭。
夏季的雨水總是說來就來。
沒等她繼續組織語言，豆大的雨滴已經噼裡啪啦落在了公交車站的棚頂上。
空氣中漂浮著塵土的氣息。
或許是雨水帶來的一絲涼意，林允兒抱起了膝蓋，呆呆看著被雨簾迷濛的街景，呢喃著道，“說好了讓我一直跟著他的，為什麼說話不算數呢......”
金荷娜抿了抿唇，輕輕嘆了口氣。
翻出手機，她找到了前陣子顧衡留給自己的聯繫方式。
......
車窗玻璃上，雨刷來回。
細密的雨幕讓街路上五顏六色的燈牌都顯出幾分迷幻。
金荷娜的聲音從一旁的手機上傳出。
“oppa，照片我已經發給你了。”
顧衡“嗯”了一聲，取過手機看了眼，然後應道，“好，你看著她些，我這就到。”
劇組殺青宴的地點他知曉，結合著金荷娜發來的公交車站站點照片，他很快便確定了兩人的位置。
轎車在積了薄薄一層水的路上疾馳而過，濺起小片水花。
很快抵達。
推開門下車，看著公交站點內的兩人，顧衡松了口氣。
“顧衡oppa，你來了。”金荷娜驚喜起身。
“嗯，”顧衡上前一步，幫著她扶住了林允兒的肩膀，皺著眉問道，“今晚喝了很多嗎？”
在他的印象裡，黃穎幾人並不是喜歡灌酒的性格。
“阿尼，”金荷娜搖頭，“可能是第一次喝華夏這種酒，有些不太習慣？一開始其實也挺清醒的......”
看著林允兒紅彤彤的臉蛋，她的語氣弱了幾分。
自己的話似乎不是很有說服力。
顧衡重複了一遍她剛才做過的揉眉心動作，“然後就賴在這裡不願意走了嗎？”
“嗯啊，”金荷娜點點頭，指著對面的公共廁所道，“說是要等你從裡邊出來，下雨了也要等。”
顧衡一愣。
雖然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邏輯，但也不是那麼重要。
顧衡半蹲下身子，用手掌貼了貼她紅燙的臉頰，“我來了，先帶你走好不好？”
看著這張近在遲尺的臉，林允兒忽然往後一退，小聲道，“我、我只是在這裡等你一起走，不是那、那種意思，不能早戀的......”
不能早戀？
顧衡額頭浮起黑線。
雖然雨聲淅瀝，他也已經聽到金荷娜吭哧著憋笑的聲音了。
糾結了幾秒，他伸手到了她的膝彎處，將林允兒打橫抱起。
“荷娜，幫忙開一下後座的車門。”
“哦哦，好。”
......
昨夜突如其來的一場連綿雨水，將城市街路上的塵土洗淨。
似乎連枝頭上的鳥鳴都清脆了幾分。
按著自己的後腦勺，林允兒有些茫然地睜開了眼。
目光在陌生又熟悉的環境中掠過，旋即對上了一雙眼睛。
“你醒啦歐尼。”金荷娜盤腿坐在床榻上，託著下巴道。
“荷娜？”林允兒眨巴眨巴眼睛，“我們這是在......”
金荷娜打了個哈欠，“他家裡啊......”
“他？你說誰......”話未說完，林允兒已經自己反應過來。
騰地一下從床榻上坐起，她看向周圍。
難怪一切都這麼熟悉......
“歐尼你昨晚喝醉啦，賴在公交車站不肯走，我一個人又拉不動你，後來下雨了，實在沒辦法我才給顧衡oppa打的電話，”金荷娜晃了晃手中的鑰匙，“他留給我的。”
房間內一片安靜。
“他呢？”林允兒稍微回過神來。
“回家去了，”金荷娜抓了抓頭髮，“在樓下買了些洗漱用品給我之後，就走了。”
林允兒輕輕哦了一聲。
“那歐尼我先去洗漱，然後一會兒我們回酒店那邊收拾東西？”
“嗯嗯。”
金荷娜噠噠噠下了樓，跑到洗漱間去了。
掀開被子，林允兒赤著腳下了床。
房間內的陳設，和她記憶中的模樣，並沒有什麼區別，就是又舊了一些。
來到沙發上坐下，林允兒怔然環視著周圍
還記得從山區支教回來的第一晚，他就是陪著自己在樓下的這張沙發上將就了一夜。
而現在呢？
林允兒下意識看向被金荷娜放到桌上的那把鑰匙。
將有些紛繁的心緒壓下，她重新站起身，在房間內踱著步子，似乎在尋找什麼。
“嗯？歐尼你在看什麼呢？”金荷娜的聲音從洗漱間門口傳來。
“嗯，沒有什麼......”
林允兒下意識答道，聲音有些低。
金荷娜一邊刷著牙，一邊含湖著道，“那一會兒洗漱完，我們先去吃個早點，然後再回酒店拿行李？”
林允兒隨意地點點頭，正要向著洗漱間而去，眼角餘光卻從顧衡辦公桌書架上的一個鐵盒上掠過。
鐵盒並不大，像是那種用來存放一些私人物品的。
林允兒遲疑了一下，踮起腳將它從書架上取下。
鐵盒上掛著黃銅色的密碼鎖。
她嘗試著輸入幾個數字，但密碼鎖卻並沒有應聲開啟。
是自己想錯了嗎？
她嘴唇抿了抿，又將鐵盒送回了原處，然後來到洗漱間內。
往牙刷上擠出些牙膏，她將牙刷放進了嘴裡。
與她站在一起的金荷娜，這會兒已經在洗臉了。
“歐尼？”她抽了兩張紙巾，貼在臉上拭乾。
“嗯？”林允兒稍稍偏過臉看她。
“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
林允兒迷茫的看了她一眼。
昨晚的事情，你不是都已經和我說過了嗎？
喝醉以後賴在公交車站不肯走，最後把某人叫來幫忙了......
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嗎？
迎上她疑惑的眼神，金荷娜糾結了兩秒，然後才小聲問道，“歐尼你以前為什麼要尾隨別人啊？”
“尾隨？”
“就算是暗戀什麼的，刻意蹲點尾隨是不是也不太好呀......”金荷娜臉有些紅，“總之感覺有些變態的樣子。”
林允兒嘴唇動了動，“......我昨晚到底說了什麼？”
金荷娜扯了扯嘴角，用更小的聲音道，“你指著那個公共廁所的大門，非要等那誰出來，說什麼自己都跟著人家走了快一年了，下雨了都不肯走......”
林允兒握著牙刷的手倏地一下攥緊，聲音好似從牙縫裡鑽出來，“......他聽到了？”
“那倒沒有，是在顧衡oppa來之前說的。”
林允兒松了口氣。
“他來了之後，你只是跟他說了自己不能早戀，讓他離你遠一些。”金荷娜小心翼翼補充道。
洗漱間裡徹底安靜下來。
將牙刷從嘴裡拿出，林允兒眼簾微低，“荷娜啊，你先出去一下。”
“哦......”
金荷娜應了一聲，輕手輕腳出了洗漱間，順帶著將門也虛掩上了。
現在的林允兒，是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