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允兒歐尼？”
酒店門外，金荷娜輕輕碰了碰林允兒的手。
“嗯？”
“我們回房間嗎？”金荷娜小心試探著問道。
“嗯，走吧......”
看了眼天邊的月色，林允兒眼簾一低，將所有情緒斂起。
方才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她本想說夜路回去不安全、讓他乾脆在酒店訂個房間的。
但話到嘴邊，卻還是沒能出口。
許多本來順理成章的話語，已變得需要太多蹩腳的藉口才能說出。
轉過身，她和金荷娜向著酒店大樓內而去。
電梯門開了又關。
安靜的電梯間內，金荷娜看了眼林允兒，然後才弱著聲音問道，
“歐尼，你和他、顧先生，是不是......談過戀愛啊？”
說到最後，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擔心林允兒直接回過臉給自己一拳頭。
但顯然這次是她想多了。
在聽到她的話之後，林允兒並沒有要生氣的趨勢，只是默然了幾秒，然後道，“為什麼這麼問？”
“見了面卻不用叫對方名字的朋友，一般都是關係很親近的吧？而見了面卻三兩句話都嫌多的朋友，一般都是關係很糟糕的吧？如果兩種狀態同時存在......或許是先親密後疏遠？”
金荷娜委婉地將那兩個字翻譯了一遍，然後才補充道，
“而且，雖然我不是很懂戀愛啦，但歐尼你這一年多的變化，也實在太明顯了些......”
作為林允兒的助理，朝夕相處下，她其實比經紀人還要更瞭解林允兒的狀態。
林允兒默默聽完，沒有回答。
金荷娜再次拘謹往角落裡躲了躲，心中暗自後悔。
自己的這些話，怎麼好像是在故意往人傷疤上撒鹽呢......
叮。
電梯門開啟。
“快回房間休息吧，今天也跑了一天了。”林允兒輕聲開口道。
“哦哦，好，歐尼晚安~”
金荷娜如蒙大赦，說了句晚安之後，一熘煙便消失在了林允兒的視線裡。
林允兒被她逗得嘴角忍不住一翹。
沉默片刻，笑意消去，她也回了自己房間。
洗漱，換衣。
熄燈，上床。
一片漆黑的房間中，只有手機螢幕微亮。
空蕩的對話方塊裡，
只有昨夜的四條訊息。
斟酌了片刻，她輕輕敲擊手機螢幕鍵盤。
【yoona】：到了嗎？
回覆很快來到，內容簡短。
【顧衡】：快了
【yoona】：嗯嗯
她正要將手機收起，卻又忽然停住動作。
看著螢幕右上角的時間，她對著來時花費的時間算了算，嘴唇抿住。
明明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林允兒輾轉良久，將手機放回枕邊。
拉起被子，她矇住了自己的臉。
......
夏季午後，蟬鳴不歇。
即便室內有空調調節溫度，但煩人的蟬鳴也基本使得午休好夢不太可能實現。
“在看什麼呢貞秀？”
手中託著杯子、頭髮微白的中年男人踱著步子走進辦公室內，目光落向自己桌對面的女孩。
“哦，民基前輩好！”埋頭於電腦屏幕前的女孩扶了扶眼鏡，向他問好。
“林允兒？”來到女孩身後，李民基看向電腦屏幕，下意識皺了皺眉。
【根據S.M.公司最新消息，少女時代成員林允兒正式進組華夏電影《重返二十歲》，日前劇組舉行媒體見面會......另外，本報獲悉......】
“之前那個方案，你還沒放下嗎？”他下意識問道。
“嗯，前輩，校慶回憶紀錄片的長度分量還是有些少，所以林允兒小姐那邊，我還想再試一試。”
“貞秀，可是我們學校宣傳中心這邊之前已經問詢過S.M.公司，他們已經婉拒，而且你也看到了，林允兒現在不在漢城這邊......”
李民基試圖說服女孩放棄她執拗的想法。
畢業於檀國大學傳媒系的宋貞秀，是今年才來到辦公室的新職員。
作為大永高級中學宣傳中心的負責人，如果是面對辦公室裡的普通職員，他倒不不必如此客氣，單是前後輩的關係就足夠他“發號施令”了。
但眼前的宋貞秀不同。
大永高級中學的現任校長，也姓宋......
“放心吧前輩，這次我找到了些新的東西。”
“新的東西？”李民基一挑眉。
“前輩，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宋貞秀朝李民基指了指螢幕新聞上的某一行字。
“景盛集團平臺與.......顧衡出席......顧衡？”李民基呢喃著這個名字，似乎感到一絲熟悉。
“他似乎也是我們的校友哦......”宋貞秀滾動滑鼠向下，點開圖片，提示了一句。
“......是他啊，那個最後沒有參加大學修學能力考試的學生。”李民基恍然大悟。
因為成績不好、選擇直接進入社會就業的學生每年都有，但明明學業優秀卻又突然作出如此選擇的學生，卻是罕有。
這也是他直到今天都還對顧衡這個名字殘留著不少印象的原因。
“這兩個人，竟然也能遇上......”
李民基看著新聞圖片中相隔一段距離的兩個人，語氣頗為驚奇。
“是哦，反正這次的紀錄片也是採訪過往學生對自己校園生活的回憶，說不定能藉著這個機會，讓兩個人同意一起接受採訪錄製呢。”宋貞秀輕笑一聲道。
李民基猶豫了一下，踱著步子走回自己辦公桌前。
片刻之後，他忽然抬起頭，“不過貞秀，你是怎麼知道顧衡在我們大永讀過書的？他已經離開很多年了啊。”
像他這種在大永工作了多年的人，對顧衡留有印象還算說得通，但宋貞秀明明是今年才入職的新人。
總不能是宋校長在家裡跟她介紹的吧？
聞言，宋貞秀眨了眨眼，“......這個前輩你就別管啦。”
她拉開抽屜，
裡面安靜躺著一張邊角輕微泛黃的照片。
......
“歐尼歐尼！盒飯來了！”
劇組陰涼的一角。
金荷娜捧著兩個一次性餐盒風風火火回來，擺到了林允兒跟前支起的小桌上，喘著粗氣道，
“還好我動作快，不然這紅燒肉配菜的就要被別人拿走了。”
林允兒回過神，託著下巴看向她，“可是荷娜，你這樣子，我在劇組好丟人的。”
金荷娜哼哼一聲，不知想起了什麼，瞥了眼不遠處輕聲滴咕道，“膽小鬼才是最丟人的。”
林允兒噎了一下，“這個和膽小沒有關係......”
“那歐尼你怎麼不過去和黃穎導演一起吃飯呀？不就是因為他今天來了嘛？”金荷娜反問。
林允兒欲言又止，眼角餘光從不遠處掠過，搖了搖頭，“你不明白的。”
這次來到華夏，很多事情的進展速度，其實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
不僅試鏡順利透過，而且在自己糾結出個結果之前，就直接遇到了顧衡。
甚至再次重逢，也沒有難堪的言語或場面。
但是......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雖然兩個人同處在一座城市，雖然她和他，誰都沒有將對方從自己的刪除列表裡刪除，甚至每週她還能在片場見到他一次兩次。
但事實就是，無論她還是顧衡，都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就像是潮汛時從遠處湧來的海潮，水高浪急，但卻在最後一刻漫不過堤岸，於是又只能漸漸退去。
她能感受到，自己和他之間隔著的無形卻又切實存在著的那一層隔膜。
伸手將飯盒拿到面前，她輕輕開啟了蓋子，“吃飯吧荷娜，下午還要拍戲呢。”
“好吧......”
金荷娜無奈點點頭，跟著林允兒的動作開始午餐。
但扒了兩口飯，目光無意間掃過顧衡那邊，她咦了一聲。
......
“新迭代後的影視製片系統，效果感受怎麼樣？”
顧衡接過李然遞來的盒飯，隨口向身旁幾人問道。
“效率比以前提高了很多，尤其是劇組統籌那邊。”黃穎答道。
劇組統籌的工作，是制定每日拍攝任務，協調部門資源，保證專案順利如期拍攝完成。
外聯、美術、以及演員等各類資訊都會在統籌手中彙集，整合成代表當天拍攝計劃的通告單。
這在過去，都需要全部依靠人力完成。
“現在使用製片系統，已經可以精確排出近三天的拍攝計劃以及一個月以後的大致規劃。”監製徐秋然又補充道。
提前安排好拍攝計劃，不僅可以提升劇組的效率，還可以讓劇組中各個部門在充裕的準備時間中作出更合理且節約成本的選擇。
顧衡微微點頭。
降本增效，說易行難，能有今天的效果，已經是不枉這兩年時間的打磨了。
將飯盒開啟，圍著桌子的幾人一邊閒聊，一邊動了快子。
黃穎與執行副導演聊著下午安排的間隙，顧衡看了眼不遠處，又收回目光。
“劇組的演員們，工作狀態都沒有問題吧？”他狀似隨意問道。
“嗯嗯，顧先生放心，我們一直很注意拍攝安全問題，不會出意外的。”執行副導演趕忙應道。
顧衡嘴唇動了動，“嗯，也要保證充足的休息......電影和電視劇不一樣，大熒幕之上，演員一點點的狀態不好，在觀眾眼中都分外明顯，降本增效的最終目的，還是要服務於成片的質量。”
執行副導演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和顧衡問的不是一件事，“您說的是，這次拍攝週期不會太緊張，您放心。”
顧衡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就在這時，一個場務領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從幾人身邊經過。
女孩一邊比劃一邊和場務說著英語。
看著她脖上掛著的錄製相機，執行副導演皺了皺眉，警惕出聲道，“小周，這位小姐是？”
片場的保密工作，需要格外上心。
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混進來，再提前拍下外洩電影內容，那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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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導演，”和她溝通得頗為辛苦的場務轉過臉，“這位是來找林允兒小姐的，似乎是......”
“顧衡先生？”場務的話還沒說完，看向他們這邊的女孩眼睛一亮。
顧衡一怔。
怎麼又換成了韓語？
結合著顧衡的面容與神情，她也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你好！我是宋貞秀！”
“宋貞秀？”
顧衡眉頭一蹙，在記憶中大致搜尋了一遍，遲疑著問道，“這位小姐，我似乎並不認識你？”
“是的，”宋貞秀挽了一下頭髮，禮貌微笑著，“我是從漢城大永......”
“請問是宋貞秀小姐嗎？”
不知何時，金荷娜來到了幾人的身後。
頂著劇組身份最高的幾人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問道。
看著與金荷娜湊到一起低聲交流的宋貞秀，顧衡眉毛並未舒展。
大永......
大永高階學校？
他下意識看向林允兒那邊。
她也正將目光投來。
......
片場一角。
宋貞秀朝著顧衡和林允兒微微躬身。
“兩位好，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宋貞秀，大永高階學校宣傳中心的職員。”
“宋貞秀小姐，我已經和你說過啦，允兒歐尼最近拍戲，真的沒有時間參加你們的採訪......”
看著眼前與自己年紀相差彷彿的女孩，金荷娜實在有些頭大。
大永高階學校的紀錄片採訪邀請，她是在七月初時和電影的試鏡邀請一起收到的。
當時少女時代剛剛結束在東瀛巡演行程，她還轉告了公司的意見，讓林允兒自行決定是否接受邀請。
後來林允兒決定了來華夏參加《重返二十歲》的試鏡洽談，她也就自然婉拒了大永高階學校那邊。
只是就在前幾天，這個名叫宋貞秀的女孩又聯絡上她，說是希望能見林允兒一面。
當時金荷娜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是告訴她林允兒現在在華夏劇組，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採訪。
但沒想到對方卻直接殺到了片場這邊。
“我只是希望能採訪到一些對於高中生活的回憶。”宋貞秀言語懇切。
高中生活的回憶？
林允兒下意識瞥了眼身旁的人。
“很抱歉宋小姐，很感謝你的誠意，但是因為一直要兼顧練習，我在學校生活的時間比其他同學還要少很多，也比較辛苦，所以其實並沒有太多可以回憶的，可能幫不上你的忙。”
顧衡斟酌著開口，“我這邊也是，當時因為一些原因，也忙著各種兼職，所以......”
“但哪怕再辛苦的時間段，回憶起來的時候，其實也會有某個瞬間閃閃發亮，不是嗎？”
從揹包中取出一張相片，宋貞秀將之遞到了兩人面前。
顧衡微微一怔。
......
相片中，
一身校服、抱著半本筆記本的長髮女孩，正仰臉看著高出她一個頭的男孩。
眼神溫柔而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