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知恩出道當歌手了？”
看了眼手機螢幕上抱著吉他的女孩，又看了看在床上縮成一團呼呼大睡的醉貓，顧衡的語氣與神情中仍舊帶著幾分狐疑。
李知恩這丫頭有音樂天賦，這一點他當然是清楚的。
早年李家家境好的時候，李鍾信夫婦還給她報過不少這類的興趣班。
但培養藝術興趣愛好與出道當歌手、當明星顯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坐在他身旁、正幫他的手上藥的河靜姝，看著他的臉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是，這丫頭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執拗起來，撞上南牆也是絕不肯回頭的，而且她奶奶也支援她。”
手上藥膏帶來澹澹的涼意，顧衡長出一口氣，總算暫時接受了這件事帶給自己的衝擊。
河靜姝將棉籤扔進垃圾桶，卻抬頭看見顧衡仍舊眉頭緊鎖。
河靜姝心中明白他的擔憂。
李知恩當初拼了命出道的時候，她和李鍾信也是相似的心態。
且不說出道成功的機率問題，即便真的成功了，後面也還有更多的問題需要面對。
譬如學業、感情等等......
但在人生這件事情上，即便是父母、家人，也並沒有替代對方作出選擇的資格。
將女孩床頭的檯燈調暗了些，河靜姝看向顧衡，笑著溫聲問道，“小衡現在有正在交往的物件嗎？”
“啊？”本來思緒萬千的顧衡被她問得愣住。
河靜姝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些。
“我們小衡不是二十五了嗎？再說了，知恩這丫頭，既然已經出道，那十年內我和你鍾信叔大概是指望不上了，鍾勳又還小，可不就只能指望你讓我們抱上孫子了嗎？”
“靜姝阿姨，我......”顧衡苦笑著搖搖頭，只剩啞然。
三年前畢業之後，他沒有選擇進入自己父親顧長知所在的景盛，而是應朋友之邀，進入了一家初創期的網際網路公司。
而這份工作，一直到幾個月前才剛剛暫告一段落。
初創公司的工作，總是千頭萬緒，他也自然沒有時間將精力放在個人的感情之上。
按著他與父親顧長知之間的相處方式，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躲過某些事情，沒想到今日卻還是在此處被堵上了。
“怎麼回事啊？”河靜姝語氣調侃，“阿姨明明記得，你中學時候收到的情書可是有這麼多！那會兒小知恩還以為有人要和她搶oppa，可把她氣壞了。”
顧衡被河靜姝提起的往事逗得一笑。
不過河靜姝剛才的話，倒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猶豫了一下，他從衣服的內兜中取出一封粉色的信箋，向河靜姝問道，“阿姨，我走之後，有哪個同學來找過我嗎？”
河靜姝微微一怔，“同學？”
不過看了眼顧衡手中的信箋，她又似乎頓時瞭然了，“女同學？女朋友？”
“您在說什麼啊......”
“難道這不是情書嗎？”河靜姝湊近了盯著顧衡，“所以說小衡你離開漢城之前，是有女朋友的？”
“當然沒有了！當時我們家的情況，我怎麼可能......”顧衡斟酌著言辭，“不過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我當時的確是對她做了一些很抱歉的事情，所以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找到對方道個歉......”
河靜姝愣了愣，似乎是在感慨顧衡十八歲的高中生活為何如此“豐富多彩”。
“那你直接將信拆開不就好了嗎？”
“我再想想吧......“顧衡籲了口氣，將信封收起。
相比起接受他的道歉，或許對方更可能是這輩子都不再見到他這個人吧......
“你們年輕人，真是讓我看不懂了，”河靜姝搖搖頭，“對了，抵達漢城之後，有和顧先生透過電話了嗎？”
“......還沒有。”
於是河靜姝無聲地看著顧衡，以此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半晌，顧衡只好低頭，“我知道了，現在就去打。”
“這才像話。打完電話也早點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好。”
按滅了李知恩床頭的檯燈，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兩人才出了房間。
河靜姝回了她和李鍾信的臥室，顧衡則是獨自來到陽臺。
取出手機，他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顧衡？”這個電話似乎不在另一邊的中年男人的預料之中。
“嗯，爸，是我。”
“到漢城、嗯，應該早到了才對，”中年男人卡了一下殼，然後才接著問道，“怎麼樣，沒遇上什麼麻煩吧？”
“嗯，沒有。”
電話兩頭突然陷入沉默。
顯然，對這兩人而言，這不算是熟悉的交流方式。
顧衡輕輕吐出一口氣，無聲地笑了笑。
有些時候，親人之間，反而比陌生人更加難以靠近。
在他出現之前，幼年時的顧衡也曾幻想過自己父親的形象。
但等到顧長知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那種隱隱的期待卻又變作了某種複雜的情感。
他們父子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
即便後來顧長知努力想要拉進兩人的關係，但也不得不承認，當他第一次見到顧衡的時候，站在他身前的少年人就已有了超出同齡人的成熟與獨立。
“我找到知恩他們了。”顧衡打破了沉默。
“哦，李先生他們一家沒有搬家嗎？”
“嗯，我暫時借住在這邊了。”
“好，你替我再謝謝他們。然後，這段時間你本來也是打算休息......公司的事情，有劉琛在，你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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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知的話語有些凌亂，與他平日裡的表現大相徑庭。
隔著電話，顧衡也能感受到這個中年男人的失措。
“公司的事情，”顧衡打斷了他的話，“我也會幫忙的。”
“嗯？”顧長知那邊安靜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連說了兩聲好。
顧衡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沉默了一下後轉而道，
“過些天，我會去看媽...需要替你給她帶什麼？”
顧長知這一次的沉默格外漫長。
良久之後，他的聲音才重新出現。
“給她帶一束鬱金香吧，她喜歡。”
“好......你早些休息。”
結束通話了電話將手機收起，顧衡看向窗外。
夜色沉沉，晚星寂寥。
寒風拂過身上，帶來微微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