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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6 章 晉江文學城

直播鏡頭裡,司彬翻閱著一本厚厚的紙張。

在網友的詢問下,他給眾人展示他的劇本。

“昨天我看到有網友質疑我吹牛,但我真的會拍電影……這是我拿到的劇本,因為電影需要演員有籃球技能,我也和其他演員們一起參與了劇組的演員培訓,我沒有吹牛,也不是炒作,我真的會拍電影,真的接到了戲,是顧老師的戲……”

澄清這件事時,司彬的表情著實可憐。

而且精神異常,反覆地低喃著那一句“真的,是真的……”

然而,網友們似乎並未察覺到這一點,仍然不停地質疑與嘲諷。

司彬百口莫辯,拿起身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時,不慎讓它翻到在了劇本上。

“劇本,劇本,我的劇本……”

鏡頭前,司彬狀態極差。他慌亂地推開水杯,拿起劇本,寶貝地翻看著,撣了撣上面的水漬,含糊不清地說這個劇本的重要性。

然後他用紙巾擦劇本上的水,用力擦,用力蹭,直到將紙張搓碎了……

仍有網友們說他賣慘,大過節的神叨叨真掃興。

還有網友說,既然你要拍電影了,那就現場表演一段兒給大家看看唄?

一位網友刷屏:“哦嚯,是嗎,趕緊直播演一段啊,狠狠打那位說你演技不行的影評人的臉啊哈哈哈。”

各種風涼話、嘲諷言論,幾乎佔了直播間的滿螢幕。

這種攻擊性很強的網友,網紅們幾乎每天都會遇到幾位。

有很長一段時間,司彬沒有再說話。

他時不時看看向螢幕,不知是盯著網友們的發言,還是在看別的什麼。

良久,他小聲嘀咕了一句:“他沒來,他以前都會來,他們都沒來……”

——好像所有人都把他遺忘了。

影片裡,司彬一邊拿出了一個綠色瓶子,一邊有一句沒一句聊起自己早年的經歷,事業上的,感情上的,還有讀書時光。

他說,讀書時每月只有五百元的生活費,那時他年級成績第一。

他說,可即便如此,期末彙報演出也沒有同學願意和他一組,短片更是沒有人找他拍,因為他要出去做家教時間不充裕,同學們也都嫌他寒酸。

【你拿的那是DD畏嗎?】

有網友起鬨般地留言。

起鬨的網友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有匿名網友大罵司彬爛菊花,靠手段拿到角色,起鬨聲和謾罵聲一股腦將擔憂的網友的勸解聲壓了下去。

【一哥就是不同常人,早餐很帶勁啊!】

【來十個肉串,五十個板筋,兩個大腰子!乾杯了!】

【這下肯定上熱搜了,流量起來了,李導還不跪地求你?】

【先來二兩,找劇組,戰個三天三夜!】

司彬眼底浮腫,像是哭過,他拿著小瓶子。

有一瞬間,他的手距離鏡頭很近。

瓶身上寫著“敵c靈”,要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

他整個人像是靈魂出竅,語言含混不清,動作也有些遲緩,拿著小綠瓶子不知道在勾兌什麼,看起來格外消極。

【調個雞尾酒嗎?】

彈幕上,始終是無數網友的唾罵和嘲諷,還說讓他“搞快點”。

……

此時,園博園休息室裡,容修盯著影片上的畫面,緊張地屏住呼吸。

少校先生也有不淡定的時候。

司彬那個神態對容修來說太熟悉了。

他曾經看到顧勁臣也有過那樣的表情。

容修一把拉住身旁白翼的手臂:“你們怎麼都看著?快留言給他,那些網友都在起什麼哄?你們快……”

容修轉頭看向顧勁臣:“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吧,打電話給他,讓他聯絡我們,他這是要幹什麼?”

“老大,這是錄播,這是剛才的直播。”白翼皺著眉,死盯著影片。

沈起幻拿著自己的手機在翻看:“沒錯,已經播完有一會兒了。”

“我聯絡過了,手機關機,李飛昂還在找。”顧勁臣坐在沙發上,“大家都在找。”

視頻錄像繼續。

司彬面對著鏡頭,不知兌了什麼東西,杯中液體從黑綠變成了黃綠色。

“顏色好看了些,也沒那麼臭了。”

司彬嗅了嗅,又用舌尖碰了碰水杯。

他對著鏡頭直勾勾地盯了一會,不知道在等什麼。

突然,毫無徵兆地,司彬將那一杯就喝了下去!

【我去,現在炒作的成本這麼高?玩命幹啊?】

【食用色素?不會是真的吧?】

【不要!不要喝啊!快報警!】

【真的假的,炒作嗎?】

【不知道,誰報警了嗎?】

一部分網友們還在起鬨喊著:喝!喝!喝!

喝完了之後,司彬面露一絲怪異,對著鏡頭微笑著。

而後,他面色平靜地整理了下劇本,說了一句:“別罵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直播了。”

之後又和網友們聊三十秒左右,就說他“心理上實在承受不住了”,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不住什麼。

角色被頂替的失敗?

或是京城的工作壓力?

不過,他的狀態看起來還不錯,喝了那杯勾兌的奇葩藥水之後,並無不良反應。

但還是有網友慌亂了,緊急聯絡了短影片平臺管理員。

*

影片大概就到這裡。

大休息室裡一片死寂,容修突然回過神:“現在呢?他人怎麼樣了?”

“已經報警了,”顧勁臣額頭有汗,手指冰涼,“李飛昂第一時間回別墅去看了。剛才他給我打電話,司彬人已經不在別墅裡了,不知道去了哪。”

容修望向窗外陰霾的天色:“監控也查了?”

顧勁臣點頭:“別墅在郊區,監控不多,眼下只知道他開車出了社群,暫時還沒查出去了哪,大家都在找。”

“那到底是什麼藥?”容修問。

“可能是一種農藥,應該還有救?”

顧勁臣目光閃爍,他對這方面並不瞭解,只能去網上查。

如果是“敵c靈”,及時就醫應該沒關係?

微博上還在發酵。

目光所能及之處是一片腥風血雨,隨處可見的是“報警”“炒作帶壞未成年人”的字眼,指責之下又是迴護,畢竟生死之事大過天。

有些瘋狂的司彬粉絲無差別攻擊,殃及池魚,《一飛沖天》劇組、換角色的李導、頂替的李飛昂,甚至是顧勁臣都被安上了“殺人兇手”的罪名。

影迷小姐姐們:“???”

這一次,影迷小姐姐們還未來得及發聲,就有網友忍不住回懟——

且不說當事人直播內容違規違法、直播完了就人間蒸發,這種事引起多少話題,有多不負責,單說司彬直播最後所說的“心理承受不住”那句話——

現代社會誰不是壓力如山,誰是一帆風順?難道失敗了就要尋死覓活?

如此行為,明星的表率作用,難道僅僅是一紙空談?

難道所有的演員在被人頂替了角色之後,就要上這樣一齣戲威脅劇組?

由此及彼——考試沒考好的學生呢,也這樣威脅老師改評分?

網友們話糙理不糙,司彬失去一個角色就要死要活,可是有多少演員試鏡失敗,多少演員被頂替,又有多少演員一輩子都無法站在聚光燈之下?

盛名加身如顧勁臣,六年鎩羽而歸,每一年入圍全網讚譽,聚焦目光,每一年倒在王座之前,每一年爬起來,屢敗屢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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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能聽到“轟”的一聲,“司彬喝藥事件”在微博上炸開。

不過,直到晚上六點多,警方還沒有找到人。

李飛昂把別墅裡搜了個遍,並沒有看到桌上的那個小瓶子。

顯然,司彬離開時,將它帶走了,水杯也都清洗乾淨了。

所有人都不能確定司彬到底喝了什麼。

園博園演播大廳,天色已經漸漸暗下。

容修給市局的張鵬飛打了電話。

老張說,他已經聽說司彬事件,事情暫時沒有進展,如果得,,到司彬的下落,會聯絡容修。

又是“轟”的一聲,窗外仍然在打雷。

快晚上八點,晚會就要開始了,傾盆大雨落下。

劇組也被轟動了。

李導抓狂地破口大罵,又擔心得眼紅,反覆聯絡司彬,讓小東北等和他關係比較要好的演員們去司彬以前提到過的地方找一找。

大過節的,暴雨傾盆,還出了這檔子事。

這一年的中秋,誰都不安穩。

“怎麼辦?”後臺休息室裡,顧勁臣怔怔坐在沙發上,“我的錯,我沒想到……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報警了,都在找,”容修攥住他冰涼的指尖,“不關你的事,所有人都在找。”

很快中秋晚會開始了。

微博上的熱搜眼看就快要降下來了,司彬依然沒有訊息。

網友們甚至都懷疑那個農藥是食用色素勾兌的,整件事是他用來炒作的手段。

顧勁臣的舞團在上半場演出。

大概是晚上八點四十分左右。

唱跳節目是以前就登臺演出過的,顧勁臣和舞團男孩們很順利地完成了表演。

顧勁臣帶著團隊下了舞臺,回到休息室第一時間看網上新聞,仍然沒有司彬的訊息。

容修的節目在下半場,開始時大概是夜裡九點二十分。

容修和樂隊兄弟們提前半小時就去候場室等待了,那時還不到晚上九點鐘。

*

後臺休息室裡,舞團帥哥們換下演出服,化妝師琳達也收拾好了東西,大家準備撤退。

顧勁臣隨舞團眾人一起出門。

從員工通道往外走,顧勁臣交代花朵和林舞:“帶兄弟們去吃一頓好的,你花姐結賬,我在這邊等容哥他們。”

望著走在前方的舞臺十多位小夥子,顧勁臣看向花朵:“團隊拜託你了。”

花朵:“我知道,顧哥,司彬的事你別太放在心裡,也許只是個誤會。”

來到大樓門口,外面大雨不停,花朵解開雨傘綁繩,“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回去麼?容哥演出還要很久吧?”

原本定的是要一起慶功宴,每次大型晚會結束,顧勁臣都不會缺席團隊聚會。

“晚上還有事,和容哥再想想辦法。”顧勁臣說,“這兩天你們放假,等國慶結束再說。”

“對了,顧哥,你的包包還在車裡,”花朵說,“我去給你拿。”

“不用,我過去取,”顧勁臣接過花朵手裡的雨傘,“我包裡有傘。”說著,撐開傘,與花朵一起往停車位走去。

大巴停在戶外,放遠望去,園博園大空場的停車位上密密麻麻全是車輛,都是晚會演出團隊和觀眾們的車。

戶外一片漆黑,中秋天空如墨染,不見一絲星月顏色。

悶雷聲在天邊隱隱驚響,秋葉被雨水擊落,摧枯拉朽。

直至走到停車位近前,才看清舞團的大巴車停在哪裡。

顧勁臣接來揹包,將包裡折疊傘撐開,站在黑夜大雨中,望著團隊大巴離開自己的視野。

空場秋風獵獵,雨勢很大,落地砸起水霧。

路燈霧濛濛,能見度很低,即使撐著傘,顧勁臣頭髮也溼漉漉,襯衫也半溼不幹。

四周空無一人,他轉過身,望向遠處的大樓。

雨霧之中,只隱約看到樓梯窗戶透來的光點,顧勁臣冒著大雨往回走。

他在車輛之中穿行,剛走出兩步,手機忽然在褲袋裡震動了。

看到來顯,顧勁臣愣住。

生怕對方結束通話一般,他分秒必爭地接起:“司彬?”

“顧老師,是我。”

聽筒中的嗓音啞透,混著耳邊雨水嘩嘩砸在雨傘上的聲音,幾乎聽不清。

顧勁臣快走兩步,避到一盞燈罩較大的路燈下,急道:“我知道,你在哪,我剛才一直給你打電話。”

“是嗎,手機沒電了。”

“我看了直播,你真的喝了?你知道自己喝的是什麼嗎,現在有什麼反應?”

許是因學過醫,顧勁臣下意識詢問。

回過神時,他話語停頓了下,放緩了語氣,“司彬,先回答我,你在哪裡?”

“我難受,顧老師,不知道要去哪,就……來找你了。”

“來找我就對了。”

顧勁臣從路燈下走出來,面朝演播大樓的方向,緩和了語調:“有什麼事,我們談一談,都能解決,我還在外面,你在什麼地方?”

司彬:“我看到你了,顧老師,你回頭。”

顧勁臣聞言,腳步一頓,轉過身時,迎面燈光亮起。

大雨之中,露天車場的遠方,亮起了一道車燈。

顧勁臣眯了眯眼,朝那邊小跑而去。

他心急如焚,司彬喝下的小瓶藥水可能是一種除草劑,想要救回來,就必須儘快去醫院。

雨傘被大風吹歪,顧勁臣迎著風雨和車燈,雨水濺溼褲腳。

看清車身時,他猶豫了下,因為那並不是司彬平時常開的馬自達,而是一輛深色麵包車。

不過,走近時,他看到司彬趴在方向盤上,也不知身體情況如何了。

顧勁臣當即加快腳步過去,敲了敲車窗。

司彬抬起頭,眼底紅腫,並沒有開啟駕駛室車門。

顧勁臣喊了他兩聲,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坐上去,在車門外收雨傘,“感覺怎麼樣,等容哥演出結束,你跟我去醫院,別耽誤時間……”

話音未落,顧勁臣轉過身,望向駕駛位。

與此同時,迎面一陣辛辣噴霧,刺痛眼睛口鼻!

滋滋!

“司彬!”顧勁臣下意識掩住臉,雙眼睜不開,頭腦一陣暈眩。

意識到危機,顧勁臣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手臂試圖反抗,擒拿術使出。

但他眼睛辣痛,止不住咳,呼吸道如火,什麼都看不見。

掙扎間,他抓住司彬的手腕!

隨後便被手帕捂住,顧勁臣掙扎了一會,覺得頭暈想吐,力氣流失,不一會兒就失去了意識。

“我實在沒有辦法,顧老師,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我只是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和你說說話。”

*

世界上並不存在一噴一聞一捂,就讓人“一瞬間”就失去意識的迷藥。

所以他用手帕捂了足近一分鐘,才達到了短暫失去意識的效果。

司彬不放心,又從懷中取出一些藥水。

本想用嘴渡給他,但藥瓶湊近嘴邊,司彬猶豫了下,不知為何又放棄了。

他掐著顧勁臣的嘴,將迷藥灌進了對方嘴裡。

關了副駕駛車門,在車內足足等待了三分鐘,見顧勁臣的確沒有醒來的徵兆,司彬才把他扶穩坐好,讓他安穩斜靠著。

做完了這一切,司彬想了想,又從車後拿個U型枕戴在顧勁臣的頸部,看起來就像長途旅行睡著了一樣。

麵包車慢悠悠地駛出了園博園地區。

鑽進了偏僻衚衕,在雨夜中開得極快。

顧勁臣在籃球基地時,在演員們好奇的追問下,給大家講過在英國躲避監控的反偵察方法。

“顧老師,你說過的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於是,司彬將顧勁臣的手機關了,確保沒有人能跟蹤到對方的手機信號。

這邊景點較多,夜裡空曠無人,衚衕穿行,應該很難被追蹤。他想,沒辦法了,這裡他並不熟,只能開往他熟悉的區域。

試鏡結束之後的這些天,他不知給顧勁臣發過多少條微信訊息,顧勁臣卻只回覆了兩次。

第一次是鼓勵他繼續努力,第二次是讓他去找李導。

沒有一次是像在馬來西亞時那樣溫柔,也沒有那樣推心置腹。

“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雨夜極速飆車中,司彬側過臉,看著副駕駛昏迷的顧勁臣,再次加速行駛。

*

演播大廳,DK樂隊演唱的是一首國語搖滾老歌,將下半場氣氛推到高潮,現場觀眾反響熱烈。

鏡頭切換到了主持人那裡。容修和樂隊退場,升降梯慢慢落下,兄弟們擊掌。

容修將電吉他遞給等待在舞臺底下的裘謙,從升降臺跳下來,扶著白翼喘了口氣。

然後,容修輕輕壓了壓左眼。

他覺得心口難受,心慌感來得莫名。

“怎麼了?”白翼臉色一變,盯著容修的眼睛,“不舒服了?”

“可能是舞臺底下缺氧。”容修深呼吸,“胸口堵得慌。”

“那就趕緊出去吧。”沈起幻示意遠處出口。

舞臺上方又傳來音樂聲,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這感覺很奇怪。

容修按了按心口,只有戰鬥時才能察覺到的危機感,他的心口窩很悶,有一種呼吸阻塞感。

兄弟們快速離開舞臺下方通道,從出口回往休息室。

晚會十點鐘結束,此時已是九點半。

經過東側的休息室時,容修往裡邊張望了一眼。

屋裡只剩下還沒演出的嘉賓。

顧勁臣的舞團已先行離開。

回到西側休息室,更衣間都被退場的藝人們佔了。

樂隊男人們索性不換衣服了,反正央視晚會的舞臺服非常正式,沒那麼花裡胡哨。

“勁臣他們已經先走了?”沈起幻問。

容修點頭,解開襯衫第二顆扣。

助理們快速歸攏樂器,丁爽說:“王絲絲她們已經先走了,好像和顧哥前後腳離開的。”

容修沒應聲,望了一眼窗外。

大雨仍未停。

他拿出手機看微信,顧勁臣沒有給他留言,也不知此時到沒到舞團吃宵夜的飯店。

顧勁臣的頭像下方,是楚放剛發來不久的留言。

【不正經】你和顧老師在後臺等我一會,我還在觀眾席,現在繞過去。

容修想了想,語音給他回覆:“勁臣和舞團先回去了。”

等了一會,楚放沒回覆。

又等到樂隊收拾妥當,兄弟們站在休息室中央,望向站在窗前的容修。

容修拿著手機,上面是他剛發出的一條微信。

【容修】到大白鯊了麼?

顧勁臣沒有回覆。

他都快懷疑自己的手機是不是出問題了,或者是訊號有問題,怎麼誰都不給他回覆?

心慌感來得蹊蹺。

剛才看到楚放的留言,容修才隱隱意識到,心裡不安的感覺從何而來。

雖然中午兩人約定過,顧勁臣夜裡要和舞團一起先走,但那時候並沒有發生“司彬直播事件”。

直到晚上演出之前,大家被司彬轉移了注意力,顧勁臣在登臺之前,兩人還在討論司彬有可能的去處,並沒有再次確定演出之後的行程。

發生這麼大的事,司彬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顧勁臣會和舞團一起去吃慶功宴?

如果說,最瞭解容修的人是顧勁臣,那麼,最瞭解顧勁臣,又何嘗不是容修。

所以……

“你說,顧勁臣先回去了?”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問話。

楚放匆匆進了門,手裡還拿著手機,介面是容修剛給他回覆的語音。

容修轉過身。

未等開口回應,楚放快步迎上來,“他怎麼先回去了?不是和我約好了嗎,在這等。”

“約好了?”容修微怔,“你和他約了?”

楚放點頭:“晚會開始之前,我和他約好,今晚演出結束之後,在休息室碰個面,一起商量一下司彬的事。”

容修面露一絲困惑:“你確定約了?他聽到了?”

“什麼確不確定、聽沒聽到?是他和我約的!”

楚放神色焦躁,看了一眼手錶:“他剛才急著準備演出,就和我約晚上在休息室集合,一起商量司彬的事——如果夜裡還沒有司彬訊息,就去分局正式報個案。”

容修怔怔凝視著楚放的臉,目光略顯渙散。

那目光幾乎把楚放看懵了。

樂隊兄弟們都圍攏過來。

白翼察覺出古怪氣氛:“怎麼了?”

“勁臣今晚不和舞團一起回去?”容修問。

白翼搖頭:“我記得,一起吃午飯時,他說晚上和舞團一起回去,飯店定的大白鯊。”

容修:“那是中午。”

容修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直接語音留言問了一句:“勁臣,你和舞團一起回去了麼?馬上回覆我。”

嘴上這麼說,他沒等顧勁臣回覆,直接點開通訊錄,撥打顧勁臣的電話。

關機的提示音傳出來。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

容修臉色很不好,再撥打,仍然關機。

“關機。”容修壓低了聲音,”勁臣從不關機。”

樂隊兄弟們也意識到事情不對,紛紛拿起手機打電話,用微信聯絡顧勁臣。

容修撥打花朵的手機。

鈴聲唱了一會。

花朵接起電話,四周有點吵:“容哥?”

“勁臣和你們在一起?”容修直接問。

花朵愣了下:“沒有,他沒和我們一起回來,他不是等你一起走嗎?”

“等我一起?”容修心臟沉下來,下意識環顧休息室,“我演出完了,他不在這裡。”

“不可能啊,我和舞團一起回來的,剛到井子門飯店。”

花朵停頓了一下,快速避開了四周的嘈雜,急切地說:“顧哥和我們一起出來,拿了揹包,就說今晚要和你們一起商量司彬的事,讓我帶舞團出來吃飯。”

“我知道了,是不是去別的休息室了,我再找找他。”容修說。

“電話沒接麼?”花朵也心急了,“有時顧哥會靜音。”

容修眉心緊鎖:“他關機了。”

此話剛出,聽筒那邊一陣安靜。

好一會兒,花朵語氣嚴肅:“容哥,顧哥從不關機,手機電量從不低於50%,他包裡有充電寶,而且,他今晚演出時我幫他充過電了,電是滿格的。容哥,顧哥和我是在停車場分開的……”

“你慢點說,仔細說說怎麼地方。”

容修隨手拿上雨傘,給樂隊兄弟們使眼色,讓大家分頭去找。

兄弟們一起出了休息室,四面八方分散尋找。

白翼跟在容修身邊,聽花朵敘述,跑出大樓,直奔戶外停車場。

大雨仍未停,晚會就快結束。

停車場的車輛比剛才少了一多半,顯得空曠陰冷。

夜晚的戶外停車場,放眼一大片的車輛,靜悄悄的,容修呼吸侷促了些。

白翼上前兩步,貼身挨在容修的身旁。

容修對空曠空間的恐懼,主要來自過度警惕導致的時常缺乏安全感,“腹背受敵”肯定不行,他必須得找地方靠牆。

顧勁臣不在停車場。

兩人在車輛之間快速穿行,容修用手機電筒照明,在大雨中呼喚著:“顧勁臣!”

白翼間或看微信兄弟群,沈起幻他們留言說,並沒有在其他休息室找到臣臣。

人去哪了?

不由聯想到司彬事件。

司彬到現在還下落不明。

容修愈發不安,臉色差透,他忽然站在原地不動。

黑夜大雨中,他抬手緊壓住眼角眉心。

白翼一伸手,抓住了容修握著的傘柄。

關鍵時刻,二哥沉著下來:“沒事,我們去找,你得穩住。”

“老幻他們什麼情況?”

容修甩了甩淋溼的頭髮,抑或是想甩掉心中不安。

“後臺沒有,正去觀眾席看,或許在觀眾席看到哪位領導,去打個招呼也說不定……”

話沒說完,白翼的手機震動了,看到沈起幻的回覆。

沈起幻說,晚會到了收尾,觀眾席只剩下三分之一,領導們早就離開了,剩下那些觀眾是專門用來現場直播給鏡頭的,大家並沒看到顧勁臣。

白翼心都涼了半截。

兩人迎著風雨,掉頭往大樓跑去,容修說:“去保安室,調監控。”

*

車在大雨中飛馳,繞來繞去,開到距離豐臺藝校兩公裡的地方。

與京城其他四環相比,這裡略顯淒涼,環境惡劣,有點像城鄉結合部。

車在破爛窄路行駛,漆黑小衚衕拆遷大半,卻不知因何原因停工。

四周殘垣斷壁,居民大多都已搬走,只有零星幾戶人家。

車在漆黑衚衕的一間平房門口熄火。

司彬側頭看向暈睡在副駕駛的顧勁臣。大風小說

見平日裡鮮活英俊的老師安靜得一動不動,不知出於什麼念頭,司彬靠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然後,他又將臉貼過去,額頭抵在了顧勁臣的肩膀上,看起來無助又害怕,眼底還有一絲癲狂的愉快。

他說:“到家了,顧老師,我們下車。”

*

園博園安保控制室裡。

李飛昂渾身溼透,敲門進來,低喘著環視屋內。

狹窄的房間站滿了兄弟們、晚會工作人員,以及一臉鐵青的總導演葉哲棟。

容修和監控人員坐在監控螢幕前,死死盯著停車場的那個監控畫面。

園博園的這座大樓,是今年剛剛建成啟用的,專門用於景區晚會。

停車場還沒建好,外面的那一大片空場,將來要建設綠化公園,只是暫時充作本次秋晚的停車場——

所以,足球場大的停車空間,只有這麼兩個監控攝像頭。

而且,兩個監控探頭設在兩處路口,距離停車場內部較遠。

夜裡光線不充足,大雨影響了畫面質量。

影片裡,顧勁臣和花朵一起出現,身影在雨霧中忽隱忽現,兩人往車場深處走去,很快消失在那密密麻麻的車輛之中。

“看另一個監控。”容修用力揉了揉眼睛,“快點,這是舞團離開的時間,車是從那個門離開的。”

工作人員將另一個監控探頭的影片調到了同一個時間段。

沒過多久,大巴車出現在朦朧的畫面裡,但是,並未拍攝到顧勁臣的身影。

“沒有嗎?”白翼湊過來,“李飛昂到了。”

“容哥。”

李飛昂形容狼狽,渾身上下被大雨澆透。

從得到司彬直播喝藥的訊息,這五個小時他一刻未停地尋找,驚恐與心痛的疲憊已經把他壓垮了。

李飛昂是快步上前,“容哥,對不起,是我沒有處理好……”

“來得正好,別說那些,”

容修眼底通紅,面容看起來鎮定,卻伸手抓住了李飛昂的衣領,生生將他撈到了面前。

容修指著上方四個監控畫面,“你看看,有沒有你熟悉的車,有沒有司彬的。”

老實說,這有些強人所難。

兩個監控畫面都是停車場的,幾乎一片漆黑,鏡頭被大雨打得起霧。

遠方隱約是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車輛,今晚園博園附近所有的車都臨時停在了那裡。

另外兩個監控畫面,則是兩個大門的,容修問的就是那段時間進出的車輛。

在聽到容哥問“熟悉的車”時,李飛昂怔愣片刻,難過而又驚慌的表情顯得可憐。

聽容哥說,可能是司彬把人帶走的,李飛昂很快從驚愣醒過神,連忙坐到監控前,兄弟們也都湊過來,一起檢視監控。

同時,容修聯絡了文東。容家五方國慶放假,有兩個在外地跑任務,好在文東和張南沒有離京。

衛忠則陪甄老爺子去了玉湶山別院。

老爺子壽宴在即,屆時會在什剎海主宅辦家宴,到場的都是親戚晚輩,甄老爺子有點膩歪,於是早早去他的山居別院住下,提前和老同志們聚一聚。

自打衛忠跟了他,他從沒有過一次這麼需要對方。

容修僵著手指,給衛忠發了微信,說明了“顧勁臣行蹤不明”的情況,並叮囑對方,先不要通知老爺子。

然後,容修又撥通了張鵬飛的電話。

雖說成年人只有不到一天失聯並不能構成失蹤,但今天的情況委實特殊,司彬的事,再加上顧勁臣的身份……

張隊接到電話無比震驚,當即召集兄弟們行動!

樂隊兄弟們早已目瞪口呆,驚慌地觀察著容修一舉一動。

與剛才聽到大家說“懷疑司彬”時相比,容修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

就在十五分鍾之前,一行人剛到監控室,沈起幻和楚放分析一會兒,問出“會不會是司彬把勁臣擄走了”的那一刻,容修只覺耳朵隆隆作響,像是腦袋被人打了一悶棍,腿上挨了一槍,渾身一震之後險些栽倒在地。

楚放當時嚇得立即掏出了速效救心丸,二話不說往容修嘴裡塞了四顆。

兄弟們再也不敢說出刺激到老大的話了。

不過,此時看來,容少校似乎恢復了理智。

他鎮定地指揮著眾人的行動,面色冷峻沒有表情,只是臉色慘白,眼底血紅,握著手機的手指也在輕輕地顫抖著。

常年接觸案件,張鵬飛太清楚不過,司彬如果真的要尋短見,顧老師就是凶多吉少。

在電話裡,張鵬飛讓容修務必冷靜下來,又安撫地說,至少顧老師有身手。

但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身手管用的話,顧勁臣根本不會被帶出園博園,在背後把人敲暈了擄走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葉哲棟導演已經派所有保安和工作人員去尋找。

如果園博園地區沒有,大家就必須馬上到別處尋找,但是……必須得有線索才行,哪怕只有一點點線索……

“暫停!”

李飛昂猛地站起來,雙手支撐桌子,臉湊近螢幕,“那輛車……”

監控畫面停在大門駛出的一輛麵包車上。

“有點眼熟。”李飛昂皺眉細想,額頭滲出細汗,“我記得……好像他的直播團隊有人開過,但我不確定。”

“查車牌,一切有嫌疑的車輛都查一遍。”

容修聲音不大,低沉如冰川坍塌時的悶響。他的眼睛仍是血紅,抬眼時射出的鋒芒像一把寒冷的箭簇,釘在了螢幕上的那輛麵包車上。

*

身體乏力,頭暈噁心,大腦漸漸甦醒過來,但身體似乎仍處於休眠狀態,顧勁臣緩緩睜眼。

眼隙中一片模糊,他看不清楚,感覺似有人影晃動,他又閉起眼睛,保持坐姿不動。

大腦快速重組資訊,回憶被迷暈之前的畫面。

還活著嗎?顧勁臣問自己,心跳飛速跳動,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司彬竟然會這麼做。

兩隻腕擠著背在身後被綁住,他輕輕動了動,腳腕,膝部和腰也被綁住了,從手腕的粘感來看,好像是封箱膠帶。

自己現在呈坐姿,手指可以觸碰到靠背,是木質的老式凳子之類的。

顧勁臣覺得頭暈感嚴重,還沒有徹底清醒,口乾舌燥,難道攝入了七氟烷的成分?

另外,口鼻喉仍然有辛辣感,已經很淡了,最初應該是防狼噴霧之類的……

此時此刻,顧勁臣仍然理性地分析這些,他必須冷靜並理智地思考。

再次睜眼時,模糊感減輕,眼前不見那個人影。

顧勁臣環顧四周,四周有貨架,毛坯屋子,像是破舊廠房或倉庫。

木凳擺在房間正中央,他被封箱膠帶綁在木凳上。

周遭不見司彬的影子。

顧勁臣趁機用力掙扎 了下,雙手腕子被纏得死死。

身上每隔一段就纏了一層層膠帶紙,牢牢地將他捆在了木凳上。

他又試圖雙腳著地,躬身起來,卻無法往前移動,轉頭望向後看,才發現木凳腿被繩子綁在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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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耗費體力,顧勁臣停下來,冷靜思考並感受自己的身體情況。

不知迷倒自己的是什麼藥物,所以無法精確計算時間,不過……

顧勁臣轉頭望向不遠處的窗戶,掛著的銀色簡易遮光窗簾沒完全拉嚴實,能看到窗外仍然漆黑,隱約聽到雨聲。

他又細細感受喉中的輕微火辣感,猜測距離自己被迷暈過去大概兩小時左右。

沒過多久,貨架後方傳來聲音。

顧勁臣沉住氣,警惕地閉起了眼。

“顧老師?”

司彬拿著一條毛巾和礦泉水,來到顧勁臣的面前。

“還沒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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