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勁臣站在窗前,看著手機屏，上面是爆料照片中的兩人。
容修面部的所有特寫，細節畫面中，他都是垂眸迴避視線的。
只有一張照片,在兩人肢體接觸時,他們對視上了。
樂貝妮抓著容修的衣襟,仰頭望著他,容修則是露出淡笑,紳士，矜持,而又禮貌地回望過去。
月光之下,那張臉格外英俊，性感，愜意,自由，在人群裡，在戶外街頭，是他無法給他的那種“自由”。
他們從來都不敢那樣在街邊並肩走。
就這樣,顧勁臣看著全網瘋傳的緋聞照,從上午看到這一刻,自虐般地看了幾個小時。
其實不想看的。
他深知圈內規則與套路，像這種因有了緋聞而順水推舟的炒作,他曾經也有過，明星上升每一個階段都有類似的策劃方案。
可是……
顧勁臣緊緊捏著手機，指尖因著用力而發白,眼珠子偏執地移不開,他凝視著那張臉。
哥哥,別那樣對她笑啊，別在那樣的月光裡去看別人，別用你溫柔的聲音與她說話，別讓別人聞到你頸間的香水味，別那麼晚還在外面不回家……
以後我會在家裡等你的，不管多晚都會等你的。
說好的，不管在外面有多忙，他們都會在家裡等彼此回來。
是他食言了。他也沒有辦法。
顧勁臣轉過頭，環視這間無比熟悉的臥室，他在這一方天地生活了二十來年，卻在這一個星期裡，深切地感覺到這裡竟然如此陌生。
如此寂寞。
不是生氣，真的不是，也非嫉妒。那種心情無法言喻，悲涼，痛楚，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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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容修大概也與他一樣。心如刀絞，看著那一切，他覺得疼和冷，明明知道是假的，心痛卻說不清緣由。
像身體裡一塊肉，被瞬間剜下一塊。
那是他的心肝。
是他的。
顧勁臣的氣色很好，眼底的雪青色也消失，他站在窗前陽光裡，眼睛通紅，唇角卻勾起了一貫雅緻的微笑。
佔有慾從未這樣強烈過，幾乎化為實質，但他束手無策。
腦子裡的執念揮不去，心裡那個“我”反覆嘲諷：眼前這些照片裡，站在容修身邊的人應該是你，得到網友們祝福的人也應當是你。
病態而又偏執，讓他陷在泥濘的迷宮。
——每個人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利？
——不管他的身份職業是什麼，都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容修隨便挑，不管是誰，只要是真的就會祝福？
——非官宣就是假？
真的麼，真是這樣麼？
你，們，不，懂。
面對這樣無力而又失態的自己，他甚至開始輕笑著自嘲，是來自強者的嘲弄。他轉過臉去，房裡空蕩蕩的，他控制不住，淚水模糊了眼睛。
他完全無法理解，當初自己竟然能對容修說出“給你介紹嫩模”這樣的話，還說甘願與別人分享愛人……
結果如今卻被幾張照片剜了心。
怎麼能受得了，他受不了，連容修給別人一個眼神都受不了，哪怕網友們的一個小誤會、一個小祝福也剜了他的心肝。
他眨著眼，望著灼眼太陽，想讓淚意蒸乾。
不想懂事，不想乖嬌，不想清純。他擁有的不多。他不願被剝奪。也不願分享快樂。
那所有的一切，都應當屬於他。
是他的。
月光，街燈，合影，歡愉與祝福，還有容修，全都屬於顧勁臣一個人。
*
容修結束通話顧勁臣的電話之後，就出了家門，驅車往西邊開。
他知道要低調行事，輝騰開出龍庭大門時，就有三輛陌生車輛緊跟不捨，光明正大地追逐。
張南趙北開車打掩護，容修沒有直接開到目的地，他繞來繞去，開到了稻香湖公園附近，在路邊車位停下了。
放眼望去一片秋季黃葉，遠景淒涼無絕期。
容修仰靠在駕駛位上，左耳戴著藍芽耳機，像駕駛疲乏後，在車內小憩。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愈發地昏暗，他沒有再往前繼續開。
容修坐在車座上，時而望著窗外秋景，寧靜思考的半小時裡，他一直在聽一首歌，想一個問題。
也是他從小就不太懂的問題。
那年他剛讀高中，和白翼組了樂隊，兩人無處練琴，經常去他家附近簡陋的兩元練歌房。
那時白翼就展現了他的江湖氣息，十分接地氣，他在練歌房裡最常唱的，就是當年的大熱歌。
——“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容修覺得這很矯情。
也不太理解，白翼卻唱得撕心裂肺——
“其實我也知道你很難受，
“只是這個世界把你我分兩頭，
“割斷情思與佔有，
“想起你我相愛的時候，
“相見只能在電話裡頭……
就是這首歌，耳機裡傳來悲傷的嗓音，把容修拉回到十四歲。
其實，即使如今成熟，他仍然不明白，他沒有太多的經驗，只能一直陷入思考。
不過，他想的是別的——
他想，如果相愛的人總是不在一起，會不會慢慢地變得疏離，生分，一點點脫離彼此，漸漸地，便不那麼愛了？
容修知道，他的生活不是童話，也並非電影；他不該太天真，應該在認識到錯誤時，更現實地追求和爭取。
就像顧勁臣的那些工具書上所寫，愛情電影總會在情節中加入一些“驚人意外”來製造戲劇性。
比如絕症，比如出軌，比如天災人禍、恩怨情仇……
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的愛情悲劇，往往沒有那麼戲劇化。
——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無能為力，有很多束手無策，沒有驚天動地，沒有轟轟烈烈，愛情消失得悄無聲息，在自己意識到“失去”時，一切其實就已經落幕了。
……不會的。
他們曾經分開過半年，重新在一起之後，愛人依舊，愛情依舊，他們始終對彼此充滿了熱情。
他承認自己沒什麼戀愛技巧，只談過一次戀愛，心裡只裝著顧勁臣一個人，所以他不懂，剛才在電話裡的那種感覺是什麼？
像風平浪靜的大海，天空晴朗溫柔，海底卻翻騰著危險的暗湧，他嗅覺靈敏地意識到了危機。
可他卻看不到海面的變化，聽不出對方的情緒，想象不出對方的表情，甚至感受不到對方的情誼，他覺得無所適從，無措地無從應對。
這種未知感，讓他前所未有地恐慌，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伸手無法觸及，顧勁臣不在他懷裡。
他覺得窒息，這種感覺糟透了。
容修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歌聽著聽著眼睛就紅了，手指也顫抖，他後知後覺，鼻子發酸，眼前黃昏和街燈模糊一片。
副駕位置上放著平板，開著時刻關注的微博。
#容修樂貝妮戀愛曝光#
熱度排行正在快速地往下掉，除了砸錢之外，也需要一個團隊有計劃地進行，撤熱搜的同時，幾位明星的話題熱度在快速上升。
沒多久，容修的手機震動，來顯是一個陌生號碼。
起初容修沒接，沒一會又響起，看來不是電銷。
第四遍來電時，容修接了。
發聲時嗓子啞，他清了下喉嚨：“你好。”
聽筒裡傳來女聲：“您好，我是樂貝妮。”
容修微怔：“嗯，你怎麼……”
“有點唐突，我早就得到了你的聯繫方式。”樂貝妮沒有隱瞞，“上次在湘市見面，我從導演那兒拿到了。”
容修看了一眼時間：“原來是這樣。”
此時，朝陽某知名明星公寓。
樂貝妮的家樓下徘徊了不少記者，硬石也有點亂套，經紀人上樓時就被娛記包圍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樂貝妮對此次緋聞做出反應。
大概是兩位當事人平時都不太跳脫的原因，再加上外形般配，且又沒有作品合作，所以很多人都覺得，這次爆料的真實度很高。
只有內部真正知道容修和顧勁臣關係的朋友們，才會覺得這很荒謬。
樂貝妮早上看到爆料時，心臟都快跳出來。
她還從沒有和哪位明星有過這種炒作，而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了熱搜前排。
冷靜不下來，惶恐，害怕，心中又隱藏了一些雀躍。
是的，心裡有一絲雀躍，她沒有對經紀人分享這份心情，只是客觀地描述了昨裡發生的事實。然後這一上午，她都在等公司安排。
直到半小時前，經紀人吩咐她，和容修溝通一下。
恆影那邊的要求是“必須澄清”，而不是“順水推舟”。
經紀人嘆息了一聲：“容修發火了，那邊沒有合作的意思，你不先澄清，他也會撇開干係，到時候我們就會比較被動。”
樂貝妮：“……”
她眼圈有點紅，這完全無法控制。
昨夜那份感覺太過美好，這一上午她都在看網上的照片，拍攝的角度一般，但她偏生覺得那畫面美得彷彿一個夢境，讓她不願意醒過來。
那種心動的感覺，並不是一時衝動，此時此刻，仍在心中。
此時，聽到手機裡傳來那個提琴般的嗓音，樂貝妮的心就狂跳了起來。
樂貝妮說：“對不起，去一趟井子門，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這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容修說，“說清楚就好了。”
“你……”
樂貝妮停頓了下，閉了閉眼睛，咬著牙齒，鼓起所有勇氣，問出了一句不在計劃之內的問題。
她說：“容修，你的樂隊不是就快發行新專輯了麼，你不願意麼？”
容修：“？”
聽筒裡安靜片刻，容修不解：“什麼？”
不知是真不懂，還是過於驚訝？樂貝妮此時也顧不上那些，她必須拋下一切，一鼓作氣爭取一下才行。
樂貝妮：“我知道炒作是不對的，不過這是明星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她輕輕咬了咬牙，順勢就說了出來，“等我拿到那首歌，由你作曲的，也會做一波宣傳……”
“樂老師，我真的不想。”容修打斷了她。
樂貝妮：“我能問問原因麼？”
容修說：“不想用那種方法炒作，也不需要。”
樂貝妮：“……”
那麼，就是沒辦法見面了，很難見到他。
演員和歌手，其實壁挺厚的，除非刻意合作，很難有接觸。
這兩年，樂貝妮有機會見到容修的次數屈指可數，包括年節晚會在內也沒超過五次。
樂貝妮哽住，她知道自己說得亂七八糟，可她必須說出來。她喜歡上了這個人，是作為普通女性對異性的喜歡，而不是大鷹視後的娛樂。這是她對自己負責，也是對自己的一個交代。
所以，不等容修再開口，樂貝妮就啞著嗓子問了出來：
“容修，你是單身麼？”
“……”
容修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聽筒裡安靜了幾秒。
樂貝妮回過神，慌亂地說：“對不起，我忘了是在通話，我沒有錄音……不是，瞧我在說什麼，不方便的話……”
“不是的，我不是單身，”容修嗓子啞透，卻多了種儀式感，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心裡有人了，很愛很愛的人，這件事讓我很困擾，也傷害到了對方。”
樂貝妮：“……”
很久的沉默。
另一邊公寓裡，樂貝妮身邊的經紀人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她的表情。
眼淚。說不出話來。樂貝妮哽咽著，在對方說出“心裡有人”那句之後，眼淚就從她的眼角流了出來。
這種情緒說不清緣由，完全不受控制。
大概也有這一上午的驚嚇、慌亂的情緒摻雜在其中。
更多的是瘋狂搖滾女粉絲們的攻擊，讓樂貝妮承受了太多難堪。
確實有一部分DK姑娘不夠冷靜，大家認出了那是井子門，認為是樂貝妮是送上門的骨肉皮，私信裡鋪天蓋地的罵聲。
通話的氣氛陷入沉默和尷尬，電話裡安靜了很久。
容修似乎察覺到對方情緒很差，他以為樂貝妮像他一樣，對戀愛緋聞非常反感。
無論如何，在他的觀念裡，男人在男女方面的處境上，比女士名譽受損要好一些——身為一名紳士，又是熱搜體質，他應當先道歉才是。
於是，容修沉默了一會，就率先開口了。
“抱歉，拖累你了。”容修嗓音嚴肅下來，“不過，我真的不贊同用這種緋聞炒作，多出些作品比什麼都強，我希望你能告訴公司，把精力用在製作單曲上，而不是……”
巴拉巴拉像昨晚一樣的“爹味說教”。
明明女士在失落流淚，樂貝妮聽了很久，忽然笑了一聲，眼中閃爍著淚光。
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愛情在沒開花的一瞬間，就已然凋零，好難過啊，這種感覺只有在讀書時有過，這是真正的心動吧。
視後很好地控制了她的聲音：“是的，我也是第一次面臨這種選擇，唐突容老師了，我明白的，我會跟公司說，然後做出明確澄清。”
容修松了口氣：“多謝。”
也就是不會“模模糊糊”做出讓人摸不到頭腦的“澄清”，那種曖昧的澄清做了等於沒做。
容修的話語聽不出情緒，但仍舊無比嚴肅：“樂老師，非常感謝，之後我的經紀人會與你們保持聯繫。”m.166xs.cc
樂貝妮：“……我知道了。”
稍稍停頓了三五秒，她輕輕吸了下鼻子，沒有說出那句心裡話，她將內心的失落藏起來，笑著說：“容老師，希望這次沒有傷害兩方的關係，我很期待下次合作。”
“好的，再會。”
容修沒有等對方回應“再見”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樂貝妮：“……”
樂貝妮的經紀人親眼目睹了自家視後的這一切。
還有什麼不懂的呢？
在所有同齡女明星都陸續結婚生子的時候，自家小花一直在拼命努力五年接了二十多部劇集，終於爬到了超一線的地位。
她說她不會嫁入豪門，也不會隨便找個同行嫁了，直到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才會考慮婚戀。
也許，容修拒絕，這是好事，經紀人暗暗慶幸。
搖滾歌手的不確定因素太大了，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可轉念一想，容修居然拒絕了？！
拒！絕！了！
自家視後幾乎是貼臉求“相好”，容修竟然拒絕了？
這讓經紀人很意外，樂貝妮正值婚齡，還是單身，聲譽一直很好，圈內外都很受歡迎，光是年輕富豪就排到了東直門去。
經紀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剛才的一番對話，至少證明了容修確實是一位正直的搖滾明星。
*
容修結束通話樂貝妮的電話之後，隨手給封凜打了一通電話，說樂貝妮那邊要有動作了。
封凜根本沒聽到樂貝妮怎麼說的，也無法從女士的語氣、情緒中分析出什麼。
於是，封凜就讓容修給他複述一下。
可想而知，容修那個性格，那個凹陷的情商，只有一句話：她說她會澄清。
少校先生壓根沒聽出對方的其他情緒。
他也沒精力關注別的。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他沒有立即駕車前行，沒有繼續開往顧勁臣家。
輝騰始終停在公園外的車位上。
容修的手機就一直在微信頁面。
很多未讀訊息仍然標紅，他都沒有點開檢視，頁面始終停留在置頂的頭像上。
也不知附近還有沒有跟著他的狗仔，張南趙北繞著公園開了很久，都沒有再看見可疑車輛。
於是，沒過半小時，樂貝妮就釋出了一條微博。
【@樂貝妮V：昨晚第一次體驗了LiveHouse現場，小渡家生意興隆，又和@DK樂隊V談了接下來的合作。井子門停車位好難找，車停得較遠，謝謝紳士們一路相送。@不朽自由V哥哥們在舞臺上也好帥哦！PS：容修是我非常敬重的老師，期待我與老師合作的音樂作品吧！[圖][圖][圖]】
這條澄清太實錘了。
樂貝妮直接上了圖，幸好她當晚在小渡家玩了自拍。
雖然不是兩支樂隊在舞臺上演出時拍攝的，小渡家不允許拍攝現場，但很多京城網友認出了，那的確是小渡家後臺的背景。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嗎嗚嗚嗚嗚】
【我還是覺得有貓兒膩，妮妮什麼時候喜歡搖滾了？】
【音樂作品？妮妮也要出單曲了嗎？早就該有一首歌曲代表作啦！】
【容修作曲嗎啊啊啊啊啊啊我們哥哥作曲的嗎】
【是的呀，我們妮妮要唱你家哥哥寫的歌了，難道是搖滾風格嗎，猛然有點期待】
【集美們，合作了就是一家人啦，不吵啦，握手啦，坐等歌曲上線！】
【DK後援會打卡，支援一波，小姐姐加油！】
【DK後援會南京站打卡，恭喜首張單曲有眉目】
【DK後援會京城站打卡……
……
隨後不久，封凜使用DK樂隊的官方賬號，也釋出了一條微博，進行了互動鼓勵。
中規中矩的一條，希望大家多多關注作品，既澄清了當晚的事情真相，也宣傳了DK與視後的首次合作。
容修沒有再看網上的輿論動態，他啟動引擎，掉頭往龍庭開去。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會這麼衝動，把車開到這裡來，距離顧勁臣的家很近了。
完全是本能一般的決定，潛意識就覺得，如果樂貝妮一方不願主動澄清，或是不配合，他就要去找老婆貼貼、告狀、求助……無論如何，都要讓聰明的老婆幫忙解決掉這件事。
現在，事情算是解決了？
然後呢？
缺乏戀愛經驗的少校先生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麼解決的，接下來的流程是什麼？
對方澄清了，就等著看自家老婆滿不滿意？
容修呼吸順暢了許多，一路車速飛快，很快又到了龍庭家裡。
容修徑直往地下排練室走。
樂貝妮已經澄清好一會，然而……
容修在排練室沉默地坐著，好比一個冰坨子直豎豎杵在沙發上，隔音間降了好幾度，兄弟們都不敢說話。
他的視線像鐳射，快把手機螢幕戳個窟窿。
微信置頂的頭像，仍然沒有顯示未讀。
實在等不下去了，容修指尖落在輸入法上，慢吞吞摳了半天，主動給顧勁臣發了一條語音。
【容修】事情已經解決了。
很快的，他就收到回覆。
【顧勁臣】看到了。
容修：“……”
看到了怎麼不早點發消息。
還有，“看到了”這三個字，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這道題太難了。
過了一會。
【顧勁臣】你和她有合作？
容修：“……”
純粹出於雄性本能，此時此刻，少校先生強烈地、無師自通地有了一個嶄新的認知——
——像天下所有丈夫一樣，他在和女士一起出差，或者合作的時候，也許應該和愛人報備一下？
容修立即用語音回覆：“嗯，突然決定的，沒來得及對你說，剛確定下來。”
過了一會，顧勁臣回覆。
【顧勁臣】你給她寫的新歌？
容修手一抖。
……嗯，即使平日裡心思不夠細膩，此刻他也注意到了，在他說語音的時候，顧勁臣竟然沒有回覆語音，對方仍然在打字。
這意味著什麼呢？
顯然，這道題，也不簡單。
容修：“不是的，不是特意寫的，是昨晚的現場即興，有點俗，直播平臺BGM的那種，你別唱。”
訊息發出去十多秒，顧勁臣沒有再回覆。
另一邊，顧家小樓，顧勁臣看著手機屏上的這段話。
顧勁臣：“……”
看出了滿滿的嫌棄味。
評價對家的音樂時，不管多爛都能找到優點，談論起來時，語氣永遠敬重。
而他自己的作品，他看不上的，就像街邊的大白菜一樣……
事實上，容修看不上的那些原創，恆影上下的評價都很好。
從市場角度來看，都是非常優秀的作品。
說白了，就是可以“撈錢”的歌。
歌王用爛大街的6415、4536251這種套路的和絃走向，也能創作出精彩的好歌。
看看如今的短影片網站，不全都是差不多的和絃走向嗎？
所以，現在的容修，基本上每次寫完一首滿意的歌，都會先默默祈禱，一定要藏好了，千萬別被直播平臺先聽到。
即便如此……
顧勁臣語音道：“你別這麼說啊，隔牆有耳。”
要是讓外人聽到了怎麼是好，如果傳到視後耳朵裡……
有多尷尬姑且不提，合作可能就要打水漂了，還得罪人。
而且，還是百萬級歌曲，既然是樂貝妮的團隊，以容修的熱度和咖位，版權費肯定不會往少了報。
賺到了零花錢，應該表揚才是。
緋聞當事人只是甲方……
顧勁臣讓自己平靜下來，對自己說，要豁達一點。
【顧勁臣】[加油]
【容修】[臉紅]
【顧勁臣】[玫瑰]
【容修】[微笑]
然而，五六秒之後，顧勁臣看到——
[容修撤銷了一條訊息]
容修把那個[微笑]撤掉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發出了：
【容修】[愛心][愛心][愛心]
顧勁臣：“……”
他猜，一定是身邊兄弟們有意見了，很可能是小白的主意，不然容修自己不會撤銷[微笑]。
【顧勁臣】[紅唇][紅唇][紅唇]
……
確實如此，容修發微信時，白翼扛著貝斯走過來。
白翼嘴上問著“事情解決了嗎”，跑到容修身邊，正好看到對方舉著手機，正在和臣臣發微信。
“這是和好了嗎？”白翼脫口而出，“不對，你倆壓根也沒吵架，也就是說，緋聞事件解決了，沒有影響到感情吧？”
容修怔愣片刻，不知該怎麼回答，半晌，才道：“嗯。”
“太好了！”白翼一蹦三尺高，兄弟們都松了一口氣。
然後，白翼就看到，兩人好像正在微信上“鬥圖”？
只不過，他們太老幹部了，鬥的是emoji小表情。
緊接著，容修就發了個[微笑]，剛傳送過去，白翼就炸了。
怎麼可以，剛剛才把人哄好了，居然發個微笑？
白翼：“撤銷！快撤銷！這個表情不對，這個表情是嘲諷的意思！”
容修：“？？？？”
明明是矜持的微笑。
白翼：“別管了你快撤銷！不然等著一邊跪搓衣板一邊保持著這個表情吧！”
容修手指一抖，完全是“丈夫本能”，二話不說就把[微笑]撤銷了。
然後聽白翼講了一堆，懵懵懂懂地，改成了更中意的[愛心]發過去。
腦袋裡隱約記起，他和顧勁臣的第一次微博互動。
當時，顧勁臣艾特他，他好像回覆的就是[微笑]
容修：“……”
隱約意識到了什麼，膝蓋隱隱作痛。
現在刪掉還來得及麼，他還從沒有刪除過微博……
*
【容修】連煜說，這張專輯的吉他獨奏作品，可能是國內搖滾史上近年來最精彩、最難以效仿的出色吉他段落。
【顧勁臣】很棒
【容修】可我覺得連復段太多，太繁複，歪曲了原本創作這張專輯的初衷。
【顧勁臣】做你想做的音樂
【容修】那幾個小子昨晚在排練室練習時狀態倒是很好，老白和老幻配合默契，solo時瘋狂抽搐，騷氣又崩潰，他們對新歌有展示空間感到很滿意，下次影片給你看？
【顧勁臣】看樣子是的，演奏他們感興趣的作品，創造大師級現場的機率更大。
【顧勁臣】最近我睡得早。
【容修】嗯。
【顧勁臣】加油。
今年京城秋天雨水格外少，連續兩週一滴雨也沒下，可天氣忽然就轉涼了。
漸漸降下的氣溫，似在提醒還沉浸在夏末初秋的工作狂們，今年就快到年尾了。
真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季節。
一方面意味著碩果累累的收穫，一方面又預示著即將步入凋零。
三個兄弟在地下室練習，白翼不在龍庭，封凜則坐在遠處沙發上辦公，他剛和恆影公關團隊開完視訊會議。
容修的手機響起時，他連忙拿起來檢視，這已經是他本能的反應。
不過，給他發消息的是周老導演，預祝他威尼斯行程順利。
微信置頂那人仍然沒有新留言。
上方那些聊天記錄，是事發當晚兩人偶爾的對話，容修盯著顧勁臣回覆的隻言片語，他剋制不住，幾次反覆細品，都無法在字裡行間感受到影帝的情緒。
沒有emoji，沒有鬥圖表情，甚至連標點符號也沒有。
如果不是確定對方微信沒被盜號，也確定對面與他聊天的確實是顧勁臣，這種情況簡直和某些懸疑、驚悚、罪案電影差不多。
容修幾次忍不住，想到顧勁臣家去探望，都被張南告知附近至少有五六家媒體，而龍庭外面則有數不清的狗仔。
天色暗了下來時，房門傳來動靜，白翼無精打采地進了門。
見容修負手站在窗前夕陽下，白翼過去沙發坐下。
“安全到家了。”
白翼說著，拿起容修的杯子，杯內還有一口咖啡，他直接兌滿了涼白開，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今天他出門幹什麼了？”容修問
“下午兩點出門，約在Mercy見了個演員，是個老戲骨，三點多出來，就直接去了籃球基地，”白翼看了一眼手錶，“五點半出來，曲龍開車送他，送回家了。”
容修站在窗邊望著秋葉飛舞的前院，手機再次發出微信提示，他沒有去檢視。
“也不知病好利索了沒有，這麼拼命工作，”白翼咕噥一聲，抬眼望了望容修的背影，“這個活兒，也太難了啊，下次我可不幹了，太緊張了。我今天跟著他的時候，差點下車把他拉回來，你說，你和樂貝妮的事兒，他放下了嗎？”
容修仍沒回頭，仰頭看夕陽，“我和她有什麼事？”
白翼：“緋聞啊。”
“已經解釋過了，他不介意。”
“……”
今天容家四小下午有任務，容修接到電話，得知顧勁臣下午出了門，就讓白翼立即去跟了。
容修說不清為什麼要那麼做，白翼也沒問他原因，樂隊其他兄弟也贊成，大家默契地明白，容修在擔心什麼。
顧勁臣懂事，但不意味著他遇到這種事也要無動於衷，沒心沒肺，他心思過於細膩，偏執且敏感。
容修怕什麼？怕他想不開做傻事，難過，失意，抑鬱，輕生，自殘，如論如何，都不該是在他面前所表現出的豁達模樣。
於是，白翼就親自去跟蹤了。
說是跟蹤，其實就是不放心，親眼看著才能安心，路上他還給容修發了影片。
顧勁臣的反偵察能力很強，嗅覺也格外靈敏，也不知他認沒認出白翼的路虎新車。
白翼跟了一天，沒發現什麼異樣，與往常相同，影帝工作時間密集，幾乎沒有休息，見很多人，做很多事。
最後白翼又跟到了籃球基地，在大門外等了一個小時，顧勁臣出來之後就回家了。
“不能打電話、發影片聊聊？”白翼問。
容修說：“影片過了。”
白翼一下就蔫了，在他看來，發生這種事情，必須床上解決才行。
可現在兩人都被盯得緊，顧勁臣住院訊息一直有風聲，威尼斯行程未知，媒體都在猜測影帝是不是得了大病，曲龍用經紀人賬號解釋也沒用。
容修就更別提了，狗仔嗅了氣味，嘗到了流量甜頭，勢必要扒出容修戀愛實錘，甚至連“歌王有個私生子”的爆料標題都想好了。
簡直像在龍庭四面八方裝上了監控，白翼下午開著路虎剛出大門，就有兩輛車跟在後面。
容修望著遠方夕陽，是他之前疏忽了，但該說的都說了，能挽救的都挽救了，現在他又能怎麼辦？
很羨慕圈內的其他情侶。
哪怕是像冷恬和她的吉他手，同樂隊搞在一起，再不堪也敢公之於眾。
只因為他們是同性。
容修覺得很悲涼，也很可笑，未來要忍多久，他不知道他還能忍多久，還能剋制多久不發瘋。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樂隊進入到最後的衝刺排練階段。
顧勁臣不在的這些天，別墅風水不太好，容修的臉色也不好，丁爽出於擔心就住在了這。
在容修的監督鞭撻下，男人們又在地下室的小棚子裡，錄了一部分簡單的音軌。
毫無懸念地，兄弟們陷入到對錄音棚的牴觸和恐懼中。
容修臨出發之前，還給大家留了一堆練習作業。
很快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狀態，獨自一人，他每天練歌，有氧運動，打拳，練肌肉，學習強國。
也多出了一些娛樂活動：看電影，看很多外國電影，兄弟們問起，他只道：學語言。
顧勁臣這邊也不清閒，周導每天與顧勁臣視訊會議。
容修完成了最後的潤色，將幾份檔案傳到了隨身碟裡，交給了封凜，之後與樂貝妮團隊的談判事宜，就全權交給封凜代理了。
連個電話也沒給樂貝妮打。
微信一直也沒加，容修現在草木皆兵，新加好友的紅點點，他都沒點開，直接一鍵清空了。
反正，不論是誰，如果真的有公事，或急事，完全可以加封凜的微信，封凜的聯繫方式幾乎全透明。
……唉，誰趕在這時候新增容修微信好友，那他就只能自認倒黴了。
*
出國這天下午，封凜和丁爽、多寶，以及王絲絲早早拖著行李過來。
兩支團隊夜裡就要趕往機場，搭乘凌晨兩點的航班，十幾個小時的洲際飛行，在比利時停留三小時轉機飛往威尼斯，全程大概十四個小時。
丁爽幫容修收拾行李時，和顧勁臣影片了一下，確定了龍庭要帶上的衣物。
多日不見，兩人一直沒有聯絡，卻沒有在影片裡說太多，相敬如賓的感覺，反倒更像是同事。
可他們心裡都很期待見面。
都說小別勝新婚？
臨行這天，黃昏時，顧勁臣躺下準備休息，夜裡團隊會過來接他。
剛要入睡時，他緊急收到了白翼的微信。
【小白】緊急！緊急！緊急！臣臣！
顧勁臣連忙坐起來，語音問他：“怎麼了？”
白翼好像是不方便語音，仍然在打字輸入。
【小白】剛才老大給我們佈置作業，他的手機給我抄個表格，我看到了他的備忘錄。
【顧勁臣】？？
【小白】話不多說，我拍下來了，給你發過去？
【顧勁臣】別，你別犯錯誤 ，我不看，那是隱私。
【小白】屁的隱私，這個錯誤我必須犯！你確定你不看？
【小白】關於你的，不看後悔一輩子。
【小白】反正我不小心看完了，已經自戳雙目。
【小白】人呢，你還在嗎？
【小白】不管了，我發給你，隱不隱私的，你自行決定看不看。
顧勁臣糾結地盯著小白的文字。
關於他的？
然後，不等顧勁臣糾結完，白翼就發了一張高畫質圖，顯然是手機偷拍的。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是備忘錄上的文字。
顧勁臣點開了圖片。
——看到那些照片，是不是生氣了？
——寶寶，是我的疏忽，讓你受委屈了。
——我立刻讓人把那些該死的胡說八道撤下來！
——樂貝妮差點摔倒，我只是伸手扶了一把，她那個高跟鞋很驚人，鞋跟就像鋤頭一樣。
——她穿著那個鞋，撞壞了老白的路虎後視鏡，我很努力地剋制了對她說教，一路上都在想她是怎麼開車的，她開車還沒有你穩當。
——別難過了，是我的錯，不該和女性一起走。
——你知道麼，緋聞熱搜之後，網上很多我的粉絲表示強烈反對。她們說，哥哥喜歡的人是臣臣，容修和顧勁臣在一起了，他們倆才是真的。
——吃瓜群眾們說，cp粉絲不為偶像考慮，整天只知道炒cp、磕糖、瘋狂地製造謠言。
——其實，與所有的澄清相比，我更想澄清的是：我喜歡臣臣，我們在一起了。這個不是謠言。
……
顧勁臣：“……”
影帝無法一目十行，每個字都看得很慢，他細細地一遍一遍地讀。
明明看笑了，可鼻子卻發酸，反應變慢。
是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對他解釋，而最應該做出解釋的那個人，卻什麼都沒有說。
他們都知道，誤會就是誤會，不是解釋的問題，兩人之間的感情，也無須過多解釋……
但是，當顧勁臣看到這些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捂住了嘴。
直到螢幕息了，桃花眼終於通紅，臥室傳來一聲低喃：“為什麼在電話裡不對我說……”
就是這樣，他們相遇，十指相扣，然後逆流而行。
以一種強硬、脆弱而又成熟的姿態，互相扶持著，卻只能隱在泱泱人海里，他們渴望著，有那麼一天，能夠坦坦蕩蕩站在全世界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