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cy, 也是安全暗語,一旦說了這個詞,兩人就得停下來。 蒼木也看向他。
沒有年少時的桀驁與張揚, 也沒有面對他人偏見時的那種不屑與挑釁, 八年半之後的容修, 顯得格外的從容平和, 渾身都充斥著一種渾厚的氣度與灑脫, 給蒼木的感覺,他的確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雖然他只穿著黑t和仔褲, 和這架高貴古典的樂器之王並不是很般配,曾經的dk沒有keyboard, 也沒見過容修在舞臺上玩過鍵盤,但蒼木就是覺得,對方一定能鎮得住這架9英尺演奏級的三角鋼琴。
不過, 在外人的眼中, 就不一定是這麼一回事了。
常來live house看現場的觀眾們無一不自詡rocker, 他們奉搖滾精神為聖經,當中甚至有些是樂隊成員,他們對每個登臺演出的樂隊都十分苛刻。
除此之外, 還有在這種場合工作久了、對一切新鮮事兒都司空見慣的貝芭蕾, 丁爽,趙光韌,小李……
所有人都覺得,舞臺上的那架三角鋼琴很礙眼, 不應該是搖滾人玩的東西。
坐在鋼琴前的青年,更是與整個live house的氣氛不搭調。
他們對這次暖場演出並沒抱什麼期待。
掀開琴蓋。
拾音麥克擺在支柱前,十指輕輕觸控上黑白鍵。
年少的時候, 他為了樂隊,放棄了所有,背棄了家人,不顧旁人目光,夢想著帶上兄弟們一起站到巔峰舞臺上。
年青的時候,樂隊為了他,和全世界抗衡,兄弟們大難臨頭,厄運纏身,直到壓下個五指山,不得不各奔東西。
生在半個音樂世家,他在高音歌唱家的母親的培養下從小學音樂,只要他想,閉起眼睛,就能聽見木音槌敲擊鋼絲弦的聲音。
當!咚叮叮叮——
左手彈了一個小七和絃,隨後分解和絃。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右手彈了個琶音,速度並不快。
當!當!當!當!當!當!
兩手一起下鍵,同時彈奏了數個小七小三和弦。
……
“什麼水平啊,這就上臺了?”人群之外,通往後臺的轉角背靜處,奇幻紫的貝斯手石天一,對主唱凌野笑道。
剛才在休息室,聽說前面有人搞事情,在觀眾的逼迫下,這家店的駐唱上臺了,兩人都覺得好笑,就出來看個究竟。
這一看不要緊,舞臺上那人完全是胡來,根本聽不出他彈的是什麼。
“和咱家小侄女有一拼,”石天一說,“這家店怎麼搞的,要是這樣也行,我還彈什麼貝斯啊,也去當鋼琴家得了。”
凌野斜倚在牆邊,抱著手臂往臺上望:“反正就一暖場的,你操什麼心?”
“這是暖場?砸場吧!鍵盤撒把米,雞都比他啄的好聽,”石天一不爽地抱怨,“今兒來的都是咱們的粉絲,等他們聽鬧心了,火氣上來了,對咱們有什麼好處?”
“老大都不擔心,你怕什麼?”凌野瞟向坐在前方陰影處的那個男人,小聲問石天一,“彈鋼琴的那個,是這裡駐唱樂隊的人?”
“不知道,不認識。”石天一說,“就一塑膠樂隊,清一色兒菜雞。”
就在這時候,側前方的陰影裡,一直坐在摺疊椅上的男人,忽然回過頭瞪向二人。
石天一剛好和那人目光撞了個正著,被對方眼神中露出的失望和警告嚇了一跳。
“老大。”
石天一打了個招呼,趕緊閉上了嘴巴。
過了半天,他才小聲抱怨:“怎麼了呀,我說的不對嗎,老大怎麼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瞅你那越活越抽抽的孫子樣兒,一個眼神兒你血條兒就空了?”凌野晦澀不明地笑了聲,瞥了一眼沈起幻。
“操,你倆冷戰,別拿我撒氣啊,都擠兌我幹什麼?”石天一嘟囔一句。
鋼琴聲從live house的高階音響中傳來。
從一開始的有一下沒一下,到斷斷續續,越來越流暢。
不過,仍然是那幾個和絃,那兩三段琶音,反反覆覆,沒什麼旋律性可言。
觀眾們都有點不耐煩了,也有人感到好奇,這個帥哥該不會是上臺來逗比的吧。
漸漸地,速度快了些,也有了一丁點的小變化。
突然,沈起幻的表情也跟著變了變!
沈起幻突然站起身,揚起下巴,連墨鏡也摘下來了,似乎想要看清楚舞臺上彈鋼琴的那人。
然而,最先反應過來的,並不是他。
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石天一身後的鋼琴師小李。
李黎明剛在更衣室換完了衣服,打算下班了,走到後臺過道的時候,隱約聽見最初的那三個分解和絃,他驀地頓住了腳步——
有人上去彈鋼琴了?新來的那家夥,讓自己彈什麼貓日的鋼琴搖滾,被自己拒絕了,竟然又找別人上臺亂搞了?
緊接著,再往下聽——
小李就是一愣,回過神之後,他驚訝極了,當即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了出來。
正好聽見了奇幻紫兩名成員的對話。
小李才不管身邊這兩人是誰,忍不住上前一步,站到石天一的身邊,一臉嫌棄地側過頭,食指在嘴邊一豎,做出個“安靜”的手勢,又使勁兒地踮起腳,仰頭望向了舞臺。
又聽了十幾秒。
“feux follets!我靠!”小李神經質地低吼,“絕對是!我聽出來了!”
石天一:“啥?”
凌野:“???”
“鬼火。”沈起幻扭過頭來。
小李聞聲一愣,朝說話那人看去,和沈起幻相視點頭,沒想到,除了鋼琴專業的自己,竟然還有人只聽幾小節,就能說出曲名。
更是萬萬沒想到,坐在鋼琴前的,居然是新來的那人!
而且,彈奏的是鬼火!!
——李斯特十二首超級練習曲之一《鬼火》,世界公認超高難度練習曲,此時容修彈奏的,不就是中間幾個小節嗎?
有趣的是,這首曲子蘊涵著一種難以名狀的……diss感,人們總能從它如同鬼火般隱約出現的音群中,聽出譏誚、嘲諷的意味兒。
“好傢伙,選這曲子,他這是準備罵我呢?!”小李滿面赤紅,呼吸急促,臉上露出一種十分詭異的興奮笑容,就像小電影裡的電車痴.漢一樣,嘴裡還不停地叨叨著:
“熱身夠了吧……
“快,快開始了……
“來了,來了!呃啊,鬼火!來了!”
凌野&石天一:“操,變態啊。”
舞臺上,容修當然不是故意亂彈的,而是認真地做了一套暖指操。
回國之後,先去探望了首長,又和滿洲里的兄弟們吃了烤串,飛機票沒買到,只能在火車上熬一天一夜——
容修已經很久沒碰鍵盤了,剛在辦公室彈奏了古典吉他,一時間找不到彈鋼琴的感覺,所以必須要先活動一下手指,熱熱身。
此時,站在吧檯一邊的趙光韌,和大家一起聽小李激動地絮叨完了“鬼火的牛逼之處”,一個猝不及防。就被連續重新整理了三觀。
好嘛,古典吉他是《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鋼琴是《鬼火》,這些特麼居然都是容修的熱身曲目嗎?
“這個升降號怎麼這麼多啊,我怎麼不識譜了?!”
貝芭蕾用手機度娘了一個譜子,給丁爽看。
丁爽看得兩眼發花:“他彈的是這個嗎,聽著也不像啊。”
“他還沒開始。”沈起幻的聲音飄過來。
大約一分鐘左右。
容修覺得差不多了,之前他一直在反覆彈奏中間的六個小節,按照以往的習慣,找到熟悉的彈奏感之後,就該從頭來一次,才算是做完了暖指操。
更重要的是,他說好了,要給樂隊勻出準備時間。
還有四分鐘。
從頭開始,彈奏的速度,越來越快。
鋼琴師小李雙拳緊握,臉色越來越紅:“靠靠靠!”
自己彈奏的《鍾》就夠難的了,足以讓人專注練上兩年,那家夥居然來個《鬼火》?
通篇的雙音、八度跳音、跨音,完全是超中央級別的難度了——雖然並沒有達到李斯特要求的速度,但全世界也沒多少人能達到那種水平吧?
小李敢肯定,從容修目前的水平來看,他的練習時間絕不比自己少,學鋼琴的年頭,絕不會少於十五年!
那家夥,是個專業啊。
剛才容修讓小李上臺演奏搖滾鋼琴的時候,他認為對方和那群墨鏡異類一樣,也是個音樂邪教,小李想,現在看來,是他太武斷了,沒想到,姓容的竟然和自己是同道中人?!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小李有一種狂奔上舞臺的衝動。
然後,他要揪住容修的衣領,把他從鋼琴凳上拎起來,真摯地勸告他一句:道友,離開這個妖魔之地吧,回去匡扶正道,莫要誤入歧途啊!
小李瞥了一眼身旁的兩人,眼神裡充滿了諷刺:“沒聽出來吧,這個很牛逼!”
石天一和凌野:“……”
兩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環顧周遭眾人。
奇幻紫縱橫樂隊圈這麼久,始終是被後排尊敬著的,早就習慣了不管說什麼都被人捧著,偶爾也會點撥一下新晉後輩——沒想到,剛才他們對容修的一番隨口評價,竟然鬧了這麼一個大烏龍。
這就尷尬了。
……
貝芭蕾早就把調酒任務交給了徒弟,她抱著小泰迪bob,問趙光韌:“趙哥,你聽著,他彈得怎麼樣?”
“沒聽小李說麼,很不錯。”趙光韌說。
貝芭蕾一臉懵逼:“你不是說,他是吉他大師嗎,怎麼又變成鋼琴師了?”
“哼哼,魔武雙修唄,”趙光韌激動得面色通紅,“技多不壓身,現在,我敢肯定了,我們挖到了一大箱寶藏男孩。”
貝芭蕾:“……”
一大箱男孩什麼鬼,密集恐懼症覺得很噁心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場內嘈雜的觀眾也靜了聲,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舞臺上。
速度上來的話,鬼火只要4分多鐘就夠了。
彈奏至尾聲時,容修減慢了曲速,進行一個討巧的改編,最後,由一個漸弱漸緩的琶音回到主和絃,聽起來像是一曲終了。
就在臺下的觀眾剛緩過神時,容修又彈奏了幾個簡單的切分音。
緊接著,一段柔和的華彩橋段漸起。
過度得絲毫不顯突兀,從之前的靈動,逐漸地變為深沉的基調。
solo的旋律優美、神秘而又悲傷。
容修側過頭,瞟了一眼多寶,給了他一個眼神提示。
緊接著,工作人員也開始幹活。
舞臺燈光也暗了,只留一道不太明亮的追光射燈,打在舞臺一側的三角鋼琴上,樂隊成員們準備就緒。
觀眾場內也漸漸變暗,音樂聲漸緩,忽然空了幾拍,四周陷入寂靜,讓人一顆心不上不下地跟著吊了起來。
歌迷反饋區評價清一色的五顆星,最差的也是四星半,少半顆星的原因基本一致:“那支大學生樂隊有點划水了”、“鋒芒樂隊的新歌並不是太出彩”……諸如此類,很多觀眾對此表示“有點失望”。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誰叫容修上臺暖場之後,緊接著的演出樂隊是他們呢?
幸而後來“夜逆”的主唱季元讓是個實力派流量,一首原創又讓歌迷們燃了起來。
這天下午三點半,還沒開始營業,芭蕾在吧檯裡點酒,服務員們忙著打掃衛生,一切都與往常一樣,唯一不同之處,就是店裡播放的再也不是電腦裡的音樂啦,駐唱樂隊破天荒第一次開始了正式彩排,而且鋼琴師小李竟然也加入進去了。
趙光韌昨天訂了套沙發,剛才也已經送過來了,擺在舞臺側邊不遠處,容修就坐在那,據說是“監督位”。
遠遠的,芭蕾失神地望著懶洋洋窩在沙發裡的男人,想起他說過的那句:每一家店,都永遠缺一個人。
因為一個人的到來,店裡似乎真的有了微妙的變化。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容修魔改的旋律金屬現場彩排,偶爾抬頭望一眼舞臺上的自家樂隊,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多了,幹活好像都利索了不少。
而變化最大的,還要數ivocal官網上的粉絲反饋。
貝芭蕾低著頭,悄眯眯地戳著手機,在ivocal粉絲區潛水,店裡從來沒有因為一次演出就得到過這麼多的好評,她興奮得捂嘴直樂。
還不是因為暖場樂隊太炸了,而且連自家老闆也上臺了,再加上首次登臺的新鮮勁兒,不炸才怪。
更!重!要!的!是!
我修!我修!wuli容哥!太帥了啊啊啊!
歌迷區簡直炸了。
有井子門大佬注意到了他。
連夫夫琴行的老梁也寫了樂評!
於是,芭蕾登入了ivocal管理員賬號,默默地維護自家地盤。
ivocalivocal點評網: club|6號渡口
[立即購票]
地址:京城.落海西.井子門6號
打分:★★★☆☆
好評率:72%[72小時漲幅:+1%]
【歌迷俱樂部|粉絲點評區】
————[前一頁] 第32頁 [後一頁]————
“翻頁沙發,誰查到那人的資料了嗎?”
“沒有,我和樂隊的同學打聽過了,只知道他是渡家新招募的駐唱,反正哥幾個都沒見過。”
“樓上,你不是阿五嗎,你家樂隊主唱退圈了吧,你來挖角的?那個哥們唱功確實強,就是之後的兩支樂隊有點瞎了[笑哭][笑哭][笑哭]算了,五星吧,給小渡家駐唱打call,連夜寫了個評論,發粉圈了:[井子門新星:之駐唱篇,長評入口]”
“梁哥來了?今晚看見你和小宇哥了,沒敢上去打擾。”
“靠!梁哥寫樂評了!求授權,微博轉一波。”
“轉吧。對了,你們覺不覺著,那個暖場小哥有點眼熟?”
“肯定是哪個公司的,再不就是網紅,直播過吧?”
“並不是。算了,當我沒問,忙去了。”
“哦,琴行生意興隆啊!”
————[前一頁] 第38頁 [後一頁]————
“麻麻問我為什麼跪著看舞臺,窩只想跪地大叫:神仙小哥哥萬福金安!啊啊啊,有個美女玩跳水了,後來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大家下次一起去開火車啊!五星好評。”
“啊啊啊吼吼聽,100分不夠!”
“那是什麼神仙帥哥啊,唱得我鼻子酸酸的。”
“小哥哥冷酷無情的外表下擁有一顆軟乎乎的內心。”
“冷酷無情什麼鬼?小哥哥目光柔情似水。”
“有人開團嗎?收團購卡,數目不限,價格好說。”
……
再往後,歌迷區又硝煙戰火。
la的人來留言,閉眼黑,他們花式踩對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芭蕾沒理那些黑子,因為蒼老闆告訴過她,只要提高自身就好了,將來讓他們望塵莫及,早晚有踩不著、夠不著、黑不著的一天。
好在自己登陸了管理員賬號,維護很及時,趙哥沒有時間維護歌迷區,ivocal管理賬號暫由自己保管,芭蕾暗暗握拳,一定要幫小哥哥把粉絲們抓住了,撒嬌賣萌打滾怎麼樣都行!
新來的駐唱小哥哥也許真的會火。
至少在井子門,絕對能爆!
他若不紅,天理難容。
貝芭蕾深信不疑。
幸好容哥來應聘的時候,自己一直湊表臉地上趕著和他搭話,硬生生地把人給留住了,給自己點一億個贊!!
井子門的初春夜晚,霓虹與車水馬龍在月色裡讓人沉醉。
晚上七點半。
舞臺傳來pianorock的悲壯旋律,鋼琴搖滾充滿了想象力,抒情中充斥著金屬樂的震撼。這是容修特意為學院派鋼琴師李黎明魔改的live house必學曲目之一《main title》,冰火-權力的遊戲中的bgm。
原曲不長,但熱情激盪,被容先生改編成七分鐘旋律搖滾版,而且還加了電吉他復調,古典樂器之王與搖滾樂器之王同步演奏旋律線,兩大樂器王不見王,卻相輔相成配合默契,在間奏還有即興jam,何止適合暖場,這種在國內具有先鋒性和實驗性的旋律金屬,簡直可以錄下來傳到音樂平臺了!
自幼奉古典為音樂聖經的李黎明,經過兩天的全日制突擊排練,深刻地體會到了rock的精髓,沒見他彈到悲壯激情的b段跳奏部分時,連身體也跟著前後搖擺起來了嗎。
在容修的指導幫助下,他們在舞臺上成功表演了他們的第一首旋律金屬,臺下等待開場的歌迷們為他們鼓掌!
新來的駐唱仍然沒有登臺,不少目睹過那人風采的歌迷略感失望,但他們看見了坐在幽暗光線裡的他的身影。
距離舞臺側邊不遠的角落裡,常來的老炮們都發現了,掛著輪胎、船槳、木頭船舵的主題牆前,多了一套黑色真皮沙發和楠木根雕茶几。
男人斜倚在沙發裡,手裡把玩著兩粒骰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鎂光燈下的臨時樂隊,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相貌,但長腿長身的慵懶姿態,仍是幢幢人影中最醒目的那個。
“才來十分鐘就要走?”老闆辦公室裡,蒼木站在落地窗邊,看向身旁的男人。
能看出勁臣是從電視臺直接過來的,鏡頭妝沒卸,頭髮上啫喱還在,微信裡聽說容修在,他下了錄製休息室也沒回,直接從南門出來,連司機和助理也沒帶,開了輛白色捷豹過來了。從vip通道直奔後臺,幸而路上沒遇見什麼熟人和麻煩事。
“真的不用我幫你引薦一下?”蒼木說,“改天找他出來,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你知道的,他不喜歡娛樂圈的交友方式。”
勁臣說。
隔著鍍膜玻璃,失神地望著遠方的昏暗處,“你帶他去見我,像老闆帶著藝人去應酬一樣,這不合適,會讓他反感。”
蒼木愣了愣,他還真沒想到那一層,只想著勁臣以前是他的粉絲,卻沒想過“此一時彼一時”。
龍游淺水,虎落平陽。
讓容修以什麼心情和立場與影帝打交道呢?
蒼木嘆了口氣:“那你今天過來……”
“看他一眼,就走。”勁臣喃喃,如同自言自語:“就是……想看他一眼……”
這一眼,還真是望眼欲穿。
可他望眼欲穿的時間還短麼?
場邊主題牆附近一片黑暗,勁臣站在這個高度,根本什麼也看不到,聽蒼木說,容修就坐在舞臺側邊的那個位置,正在負責排程臺上的暖場樂隊。
偶爾白色射燈會閃爍一下,燈光呈霧狀浮過那處,微亮的光芒朝四周散開,在那一瞬間,能稍微看見男人的臉,心都被那須臾間的畫面融化了——
那是他魂縈夢繞的人啊!
控制不了想見他的心情,所以就倉促過來了,站在距離很遠的地方,靜靜看他。
就這麼沉默地站在窗前良久。
“對了,師兄,閒下來記得看我的節目,ivocal官網有重播,給我們加個點選量,”勁臣收回視線,轉過身,“行了,走吧,你也該忙了。”
“我還沒好好招待你。”蒼木有點過意不去。
“如果你招待了,我下次就不來了。”勁臣笑道。
兩人又短暫聊了一會彼此的工作情況,約好了改天一起去喝茶,就快到開場時間,勁臣表示不多打擾了,他在辦公室門口戴上口罩,蒼木拉開房門,兩人並肩走在後臺的走廊裡。
經過員工休息室。
依稀聽見敞開門的房間裡,傳來哭唧唧的哀求聲。
兩人一齊駐足,側頭望過去。
男人坐在化妝臺前,英俊的面孔貼近鏡子,手指微微撥開眼皮,指尖點在眼瞳,輕輕地將一片隱形眼鏡拿了下來。
丁爽蹲在旁邊哼唧唧:“求你了,哥,借我玩幾天唄,我還從沒玩過超過五千塊錢的吉他呢。”
“行了行了,明天去拿。”容修摘掉另一個隱形。
“真噠?太好啦,容……”蹲在地上的丁爽“霍”地跳起來,突然就愣住了,他痴呆地歪著頭,瞪著容修指尖上的透明小玩意,“哥,你是近視眼?”
“啊。”容修把隱形眼鏡放在盒裡泡好,拉開黑包收起來,隨手拿出包裡的一個眼鏡盒,一個黑色皮革記事本,一支派克鋼筆。
丁爽久久沒緩過神,半天才不敢置信地大叫了一聲:“那我下午彈吉他的時候按錯一根兒弦你離那麼老遠是怎麼看見的?!”
“吵吵什麼,近視,又不是瞎,我也不聾。”容修說。
“可是我的音沒按錯啊!!!”丁爽簡直要崩潰了。
“不同的弦,一樣的音,音質不同,你彈吉他的不知道麼?”
丁爽:“?????”
不,不會吧,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聽不出來?
媽噠,這天兒簡直沒法聊了。
丁爽面癱著臉,看著容修從眼鏡盒裡拿出一副金絲眼鏡,慢條斯理的擦鏡片,丁爽小聲問:“哥,多少度?”
“不到五百。”容修說著,不經意地抬眼,那雙丹鳳眼微微地眯了眯,他從鏡子裡看見房門外站了兩個人。
丁爽也看見了,連忙站起身,扭頭打了個招呼:“老闆。”
容修對著鏡子頷首,剛才在樓下就聽芭蕾說,蒼木正在招待一位走了vip通道的客人,他轉過頭,蒼木比那人矮了點:“我一會就走,明天多寶他們不用彩排了,我晚上來。”
“好。”蒼木點頭。
“你好。”出於禮貌,容修看向那人,問候了一句。
勁臣:“……”
蒼木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雖然他戴著口罩,但蒼木明顯看見了,勁臣的睫毛在抖。
容修回過身,絲毫沒有陪同老闆應酬貴客的意思,打了個招呼已經不算失禮。他戴上金絲眼鏡,大約是隱形戴久了,他的眼睛略微地泛紅。他視若無人地不再理會“老闆”和“貴客”,開啟記事本,在上面寫了兩行字,是下週打算讓李黎明學習的曲目和樂隊的練習安排。
兩天下來,樂隊裡的年輕人都和容修混熟了,心心念念想跟小哥哥學更多的東西,連小領班丁爽也一樣,就算不登臺也行,大家都纏著他問東問西,總覺得多學一些不是壞事。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有這種吸引力,莫名其妙的吸引了同類,然後莫名其妙的揹負起了別人的理想和信任。
容修往上推了推眼鏡,指尖伸進去揉了揉眼角。
勁臣在門口站了一會,看著那人伏案寫字的背影,用胳膊撞了蒼木一下,緩步往走廊vip出口處走。
蒼木連忙跟上,“不進去坐坐?”
“他忙。”勁臣說,“累了吧。”
“時差沒倒過來,聽說早晨天不亮就醒了。”蒼木說。
“我的車裡有一件外套,是新的,”勁臣在大門口停步,“你跟我一起去車場,給他穿上。”
“嗯?”蒼木聞言迷茫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近來北方天氣多變,已經過了驚蟄,上週竟然還飄了雪花。今天午後特別熱,氣溫達到18度,日落時竟然起了大風,溫度下降到7度。
容修下午來給樂隊彩排的時候,好像只穿了一件黑襯衫,就是剛才看見的他身上的那件,夜裡的寒氣可不是一件襯衫擋得住的,這要是感冒了該怎麼是好,歌手最怕的就是這個了。
“他的那個包裡,應該放不下外套,怎麼又穿那麼少……”勁臣問,“他的行李呢,不在京城?”
“我也不知道,遇見他那天,他剛從邊境回來。正好,我跟你去拿,我辦公室沒有他能穿的,只有一件羽絨服,沒洗,太厚。”蒼木推開大鐵門,外面是vip的停車場。
勁臣拿出副座駕上的風衣,不薄不厚正是春季款。
“我在路邊等他一會,看他出來,我再走。”勁臣降下車窗,啟動引擎,笑著看向蒼木,“蒼老闆,我在店門口等你家歌手,打個申請?”
“顧大影帝,出了這個門兒,外面是什麼情況,我就管不著了啊。”蒼木開了個玩笑,衣服往肩膀上一甩,轉身看了勁臣一會。
這次碰面可真彆扭,蒼木心說。
想起九年前,自己和勁臣追著dk滿京城看專場的年少時光,哪裡會像剛才那麼糾結?
以前追星的時候,看見容修和白翼他們,不管什麼都敢對他們說,不管哪裡都敢跟他們去,就算是去外省演出,他和勁臣也不會缺席。
可是,剛才在門口倉促見面,他甚至不敢介紹兩人正式認識,一看容修就不怎麼熱情,蒼木就更不敢多說話了,生怕搞砸了,如果容修為了給自己一分薄面,而勉強過來應酬影帝,那樣就太不近人情了,兩人也會生分吧?
身份不同了。
生意老闆,老闆僱用的歌手,歌手上面的影帝……
人在社會,顧慮多了,人擰巴了,心也不純粹了。
罷了,會有機會的。
江湖有句話,誰無虎落平陽日,待我風雲再起時。
容修不可能一直窩在自家的小場子,他的世界大著呢。
蒼木揚了揚下巴,“行了,趁還沒開場,快走吧,注意安全,下次來的時候,希望你們能成為朋友。”
“承你吉言。”
白色捷豹絕塵而去。
周贊贊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抬眼朝容修瞪過去。
秒慫。
這人一看就是幹架的老手,再低頭瞅瞅自己的身板兒,八成要吃虧。自己帶來的兄弟再多,還能比人家店裡的幫手多?
“ok,您是我哥,暖場節目是吧?”周贊贊把手機往兜裡一揣,順手拿出一個黑色錢包,麻利地開啟,從裡頭抽出一打百元大鈔,大剌剌往容修的懷裡一塞:“這是我的點歌費,概不吝你家高不高大上,什麼流不流程、規不規矩的,我不跟您掰扯這個。今兒哥幾個來聽搖滾的,不是現場唱的也行,就算rock也有不吵人的是不?店裡音箱能放音樂吧,叫服務員放一首敲天堂大門兒聽聽。”
丁爽咬牙切齒:“……”
敲你大爺啊,好想把這一坨丟出大門哦。
容修垂著眼沒應聲。
他的視線並未落在那打鈔票上,而是頗感興趣地看著對方另一只手裡拿著的錢包。
錢夾子在周贊贊手裡是開啟著的,裡頭塞著花花綠綠各種卡,其中一張吸引了容修的注意。那是一張藍色的血精靈點卡,看樣子有些年頭了。
“wower?”容修小聲喃喃,“為了部落?”
“啊!為了部落!”周贊贊下意識應道。
“力量與榮耀?”
“鮮血與雷鳴!”
眾人:“???”
容修勾唇一笑:“你這是自尋死路。”
周贊贊慷慨激昂:“獸人永不為奴!”
霎時間對上了暗號。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周贊贊眼睛發亮,再次低頭看自己的錢包:“我十歲就玩魔獸,軍團再臨之後就afk了,後來擼啊擼,農藥,現在吃雞呢,”他咧嘴一笑,臉上出現個小酒窩,看起來憨態可掬,“老鄉,沒看出來,你也玩wow?大哥,哪個區的?”
容修但笑不答,反而問:“你今天過生日?”
周贊贊一愣:“怎地,有壽麵?”
“成啊!”丁爽插話道,“壽麵倒是沒有,泡麵要嗎,再饒您一根火腿腸溜溜縫兒?”
“饒你妹啊,爺不差錢,”周贊贊被噎的臉通紅,“酒水不用打折,生日禮物也不用,我就是看臺上擺了個大鋼琴忒不爽,特別是那個彈鋼琴的,什麼幾把玩意兒,欺負咱大老粗聽不懂,裝毛的高大上,我跟您說,丫就一癩哈蟆過馬路,愣給爺裝越野小吉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