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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城

西城真冰館, 被甄素素包下場之後, 容修每天都會過來。

大年初七這天下午,樂隊兄弟們也來了,為了背景音樂選歌。

銀舞盤上, 那一道黑影滑速極快, 基本功紮實, 攻氣十足,他進行了完美的躬身轉。

沒有柔軟的提刀, 但他將長手長腳完美地展示出來,聯合旋轉的轉速飛快,透過手臂和身體的形態變化, 旋轉中宛如一朵盛開的黑色大麗花。

林舞收到容修拜託“花滑舞蹈編排”這個訊息時,著實驚訝了下,為此還特意聯絡了顧勁臣, 畢竟林舞現在是勁臣手下的編舞助手。

顧哥的回覆不出意外的是“允許”, 他反復強調:一定要安全, 一定要保證容修的安全, 你別考慮技術動作, 那是教練該考慮的事情,你只要保證他的動作安全, 我要去拍戲, 一切就拜託你了。

就這樣,林舞擔任了花滑編排助手兼顧問——要配合兩名教練,考慮到技術分, 為容修編排更合適他的漂亮動作。

林舞是帶著顧哥的委託和信任過來的,也無意間成為了顧勁臣的眼睛,時不時地把容修的練冰照片、短影片發到勁臣的微信上。

看臺偏僻處,樂隊兄弟們穿的很厚。

聶冰灰裹緊羽絨服,道:“我還是不太明白,顧大哥為什麼要拿錢?以後龍庭就和他沒關係了啊。”

向小寵:“因為容叔說,樂隊東西太多,搬家太麻煩?所以顧叔心疼我們,怕我們找房子、搬家太麻煩?”

白翼打個噴嚏,和沈起幻對視了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麻煩個屁。”白翼咕噥,“找房子什麼的,分分鐘的事。”

“勁臣可能也注意到了吧,”沈起幻小小聲,“容修那種人,如果真的厭惡了,想徹底和人斷絕關系,肯定會主動保持距離、毫無牽扯、劃清界限,絕不會嫌麻煩的。”

白翼撇了撇嘴:“佔著人家的房子不搬,強搶民宅似的,湊嫑臉的,還說嫌麻煩,捨不得走吧?”

沈起幻:“畢竟是兩個人的‘家’,就算分家產,只有在自己手裡,他才安心吧?”

白翼:“就像我有個哥們,和媳婦離婚了,把家裡所有的存款都分給了媳婦,自己留下了兩人一起生活過十年的老房子。”

兩人一唱一和,兩隻崽呆了呆:“你們的意思是……”

見真冰上的人影往這邊滑過來,沈起幻小小聲:“噓,別說這個事了,當著老大的面千萬別提,避免引起反叛心理,順其自然,靜等復聯——兩人現在處於破冰期,哦,就是商務談判的開局階段。”

樂隊兄弟一臉懵逼:“??”

容修隨手擦了冰刀,戴上刀刃套,來到看臺上兄弟們身邊坐下。

此時已經是晚上,他從包裡拿出手機,開啟微信看了一眼,收到了張南的訊息。

[張南]:容少,顧少順利登機,我們攔了兩名狗仔,在貴賓樓的車場。

容修沒有回覆,回頭往上望去,看向看臺上方的大玻璃,窗外春寒料峭,早春二月,北方依然很冷,但天氣很好,適合飛行。

沈起幻和白翼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不由得一個挑眉一個撇嘴。

手機螢幕上,那麼大個置頂在那,分個屁家產啊?有本事分家產,沒本事拉黑嗎?

彷彿察覺到兩人的眼神,容修抬眸瞟了他們一眼。

白翼:“……”

我就看看不說話。

容修垂著眸子沒理他們,手機息了屏。

老實說,情緒失控的那晚,當著母親的面落了淚,甄素素從臥室出去之後,容修猶豫過很久——要不要把那人從置頂上撤下去,或者是遮蔽朋友圈和訊息?

真的猶豫了很久很久。

後來,得到了答案,這麼做不過是自欺欺人,一點意義也沒有。

真的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勁臣從沒想過用”刪除聯繫方式”、“拉黑微信”這種方法來控制自己,即使總是忍不住想聯絡他,即使容修說過:別再發了。

哪怕在最傷心時,在睹物傷情時,他也沒有想過,要讓“容修”從視野中消失。

因為拉黑那人的聯繫方式,並不是不喜歡他了,而是太喜歡了,就算聯繫方式刪除了,其實還是會一直想加回來,還是忍不住關注他,想著他,念著他,會從其他的地方打聽他的近況。

再說了,就算刪除了手機號,也沒有用,因為勁臣背下了他的號碼,還有他的微信賬號。

過年長假結束,“生而為人”劇組面臨復工,

酗酒三天讓他腦仁隱隱發疼,各式各樣的酒混雜著喝,勁臣終於熬過了春節,他覺得自己不能閒下來,只要停下就會忍不住想他,除了“劇本”和“容修”之外,他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太多感覺,清閒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

搭乘初七午後的飛機回往浙省,登機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沒有影迷送機不說,居然連一個偷拍的記者也沒有。

坐上飛機之後,勁臣盯著微信上置頂的訊息框。

最後的資訊是那人的:別再發了。

開了飛行模式,戴上了耳機,他在雲備份的便籤上,寫了一個日期,還有一句:

[容哥,我出發了,會好好工作,會好好生活,你也好好照顧自己,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一句話寫了很久,飛機已經順利起飛,穿過雲層。

不知何時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花朵來給勁臣蓋毯子時,看見手機還緊緊抓在他的手裡。

夢見了很多,睡得不熟,醒來時,飛機就快著地。

夢見容修結婚了……

耳機裡傳來男人宛轉好聽的輕煙嗓,正是dk樂隊的《fatal love》,一如往昔,那嗓音撩動著他的情緒,震撼著人心。

勁臣感覺到頭迸裂般地疼痛,他彎下腰,雙手掩面,無法再動彈一下。

花朵一直關注他那邊,其實見顧哥在飛機落地之前醒來,她還覺得有些慶幸,但很快就擔心起來。

在空姐過來提醒繫好安全帶之前,花朵快速跑到勁臣的座位,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答說只是有點頭痛。

“真的不要緊嗎?”花朵問。

“沒事。”勁臣說。

這時,耳機裡又傳來容修的歌聲,他側過頭,望向窗外的白雲,頭迸裂般地劇痛下,他卻大腦無比清晰地回想起來,初五那一夜,在龍庭主臥裡,一直被那人緊抱著。

緊靠著他胸膛,想就這樣長睡不醒。

想到這裡,勁臣的頭就更痛了,飛機下降時,他耳朵疼得厲害,差點吐了出來。

飛機停穩後,商務艙的乘客離開,空乘人員慰問著顧影帝的身體狀況,花朵和曲龍在旁邊陪了勁臣很久。

勁臣是最後和機長一起離開飛機的。

劇組接機的工作人員一直在外面等候,李裡導演第一時間聯絡了顧問醫生,在勁臣到達片場時,就為他做了簡單的檢查,開了頭痛的藥物。

晚上李裡問他身體狀況時,他只說:“這種狀態,剛剛好。”

第二天演員全部到齊,電影“生而為人”在長假之後復工。

勁臣幾乎沒有休息,早晨天剛亮,就來到片場做造型。

劇本進行到賀邵明一夜之間消失無蹤,盛夏一直沒有去上班,他對老闆“李瀚辰”請了病假,一連數日獨坐在同居三年的租房裡。

租房裡沒有開燈,桌上地上全是盒飯和垃圾,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在這個狀態之下,盛夏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三個男人。

說起來這個人也算是他人生中的一個貴人,當年只有十九歲的男孩子,隻身一人南下廣東打工——正是這位風度翩翩的男人收留了他,讓他擔任了自選商店的營業員。

在大開發、打破鐵飯的九十年代初期,盛夏的工作穩定、待遇好、環境時髦,“站櫃檯的”是多少打工仔羨慕的職業。

飾演自選商店老闆“李瀚辰”的演員是一位大戲骨——這是他第一次上大銀幕,是顧勁臣親手挑選提拔的,年紀要比勁臣大一些,今年三十六歲了。

這一場戲是夜景,接上了過年長假之前的戲份。

將勁臣的定妝造型,和年前拍攝的定妝照,進行了仔細的對比——一切都沒有什麼大變化,但是很多人還是發現,經過一個春節,勁臣讓“盛夏”成長了。

說不上哪裡不一樣,顧老師的眼神裡多了一點東西。

而劇本中的盛夏,在經歷過兩段戀情之後,確實成長了許多。

原本還擔心經過一個長假,會影響演員們的拍攝情緒,這簡直給李裡導演帶來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鋪好軌道,攝像機位準備,副導演快速離開,兩位演員各就各位。

夜晚的風已經很涼了,他遊蕩在大馬路空曠的十字路口,感到一陣陣的寒冷,不知何去何從。

場記報場次、鏡次,打板:“開始!”

這天晚上天剛黑,自選商店打烊之後。

李瀚辰從商店出來,上了他的銀色捷達轎車,行駛在路上往家開。

開到十字路口附近的時候,李瀚辰透過車前窗,依稀看到,馬路那一頭的行人當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朦朧的路燈下,青年茫然地遊蕩在街邊,一身白襯衫,瘦削,膚白,俊俏,不正是這些天一直請假的盛夏嗎?

李瀚辰減慢了車速,尋找雙黃線斷開的地方,時不時地看向馬路對面的盛夏。

就在這時,一直在路邊行走的一位老太太,像是打算過馬路。

老太太拄著柺杖,另一只手拿著兩袋吃的,在沒有斑馬線路上,慢悠悠的橫穿馬路,李瀚辰清楚地看到,迎面而來一輛車,車速非常快。

遠光燈刺眼,老太太也嚇一跳,手中的柺杖和袋子一齊甩飛,整個人愣在馬路中央。

緊接著,就是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

就在老太太受到驚嚇,快要仰倒時,路邊的盛夏飛衝過去,不顧一切跪在馬路上,拖住老人的腰和頸,讓老人免於重創。

李瀚辰則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很難想象,那瘦削精緻的身體,在千鈞一髮之際,究竟是如何有那麼大爆發力的?

李瀚辰直接將捷達停在路邊,下車往盛夏那邊飛奔。

急剎車的司機下來,路上看熱鬧的人也多了。

李瀚辰來到盛夏身邊,打量了下青年的腿,又問老太太有沒有受傷。老太太搖頭說,沒事,多虧了這位小夥子。所有看到這驚心動魄一幕的路人,都紛紛稱讚……

如果盛夏沒有衝過去托住老太太,這一摔肯定不會輕,

李瀚辰嚇出了冷汗,松了松西裝領釦,拉住盛夏問:“你呢,受傷了麼?”

盛夏怔怔抬頭,眼睛浮腫,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失神地搖了搖頭。

這是李瀚辰和盛夏第一次在商店之外的地方獨處。

他沒有問盛夏大晚上為什麼在街邊遊蕩,也沒有問他為什麼不來上班,只是扶著盛夏,往車那邊走,對他說,腿是不是受傷了,回店裡檢查一下。

“腳扭了,膝也有點疼。”盛夏說。

盛夏跟他上了車,回到了已打烊的自選商場,跟著老闆來到他平時很少進的辦公室。

或許是盛夏的善良吸引了他。

這一場戲,在自選商場的辦公室。

李瀚辰扶他坐在沙發上,然後蹲下來,小心地將他的褲子卷起來。

盛夏沒想到,對方會親自動手為他檢查傷處,窘迫地忙道:“老闆,我自己……”

“別亂動,流血了,腳腕也腫的厲害。”李瀚辰的動作很溫柔。

腿線條流暢,又長又直,皮膚白皙。

——“道具,來點血。”李裡導演喊。

工作人員上前為勁臣做傷處造型,完了之後片刻也不耽擱,場記打板下一鏡頭。

李瀚辰小心地為盛夏處理傷口,問他,吃飯了麼?盛夏搖頭,縮了縮腿,卻被對方捉住腳踝。

盛夏窘迫又難為情,對李瀚辰說,“老闆,您別管我了。”

“你是我的員工,這麼多年,也是我的朋友,”李瀚辰垂著眼睛,給他膝上了藥,又用藥酒揉了他的腳腕,“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有什麼難處,和我們大家說說,別一個人憋著。”

盛夏眼睛發紅:“謝謝老闆,請假這麼多天,你還沒有開除我……”

“痛嗎?”李瀚辰抬眼看向他,和盛夏目光撞上,對他笑了下,“餓了嗎?”

“……嗯。”

那晚,盛夏在店裡簡單吃了一袋泡麵——商店裡什麼都有,李瀚辰在辦公室,用電茶壺給他煮了面,還放了兩個雞蛋。

對盛夏來說,再沒有比這頓飯更香的宵夜了。

兩人聊了一些南北方生活的趣事,但盛夏沒有對他說“失戀”的事情,而身為老闆,李瀚辰也沒有問他那些。

吃完了宵夜,他就開車送盛夏回了租房,站在盛夏家的門口,李瀚辰搖頭表示不進屋了,兩人約定,等腿傷好了,就要按時去上班。

原本他以為,自己不會從賀邵明悄無聲息離開的陰影中走出來。

但事實上,那種悲痛欲絕的心情,其實只用兩三個月的時間,就漸漸變淡了。

每天沉浸在工作中,和店員們說笑,給顧客們講解商品——盛夏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但他再沒有主動對人說起過“性取向”,也沒有對哪位顧客有過心動的感覺。

店裡的不少女員工,會在吃午飯時,小聲笑嘻嘻地聊起老闆,說大老闆要在市郊開分店了,就像上海的連鎖超市一樣,等將來全國連鎖了,大家都會升職加薪的,而且,還不知道會選誰去當分店的店長。

盛夏很希望自己能被選上,哪怕是副店長也好,所以卯足了勁兒幹活。

1994年,沉浸在工作中的盛夏,閃亮又帥氣。他已經二十二歲了,既有北方小夥子的颯爽勁兒,又有一種細膩的柔和感。在身邊很多人看來,他的身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神秘感。常有來店裡買東西的姑娘,對盛夏表現出愛意,還有寫過情書的。

但盛夏始終沒有表態,一直保持著單身,他有了一點積蓄,從以前的租房搬出來,在李瀚辰的幫助下,在自選商場不遠處租了房子。

在此期間,自選商場隔壁的美髮店裝修升級,洗頭小工“橘子”升職了,成為了店裡的美髮師。盛夏和他關係更親近了,因為在一次理髮中,橘子話裡話外和他聊天,盛夏知道了,原來橘子和他是同類。

兩個人就成了“閨蜜”。

盛夏有了好朋友,因為人開心,整個人都俊俏得驚人。

自選商場在鵬城開第三家連鎖店時,李瀚辰越發有總裁氣度。盛夏也發現,自己最近總能在商場前臺這邊看見老闆。

劇本故事進行到:李瀚辰和盛夏感情升溫。盛夏的成長與優秀,讓李瀚辰沒有按捺住心中的悸動。

商場每個季度,都會一起聚餐,這天午飯時,當員工們聚在一起聊今晚去哪吃,李瀚辰的目光一直落在盛夏的臉上。

李瀚辰深呼吸,一隻手撐著頭側,緩緩搖頭。

這裡後期會有閃回的鏡頭,是李瀚辰眼中的盛夏——

從三年前招聘會上,李瀚辰就注意到了,那張俊俏的小臉總是笑著的,陽光又開朗,像盛夏天空下的向日葵,讓人的心情都變好了,他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小家夥。

後來他發現,盛夏和一個男人在約會,也就是和賀邵明同居那三年。

其實照理說,在當時那個年代,這種事情一旦發現了,老闆就不能再留員工繼續在商場工作了,因為會造成很不好的影響,尤其是被顧客們指指點點就麻煩了。但是,李瀚辰卻出於私心,裝作視而不見。

直到盛夏徘徊在夜晚街頭,他給盛夏揉腳踝,才確定了他真的是“那種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李瀚辰會經常想起盛夏的臉,他很詫異自己竟然在想一個男人,儘管他的婚姻不盡人意。

可笑的是,這種思念好像難以抑制。

大戲骨的演技一流,將正值盛年的男人陷入感情矛盾的心理,詮釋得淋漓盡致。

一個二十二歲的男孩子,背井離鄉,陽光開朗,他所散發出的吸引力,令他難以自拔。

而事實上,生來情感敏銳的盛夏,也感應到了這些日子以來,老闆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體貼入微,還有無微不至的關懷。在商場裡碰了面,老闆經過收款臺,兩人視線交接,都會相視一笑。

日景,午飯食堂。

場記打板:“開始!”

終於,李瀚辰發現自己不能再這樣滿腦子想他了,他從食堂餐桌前站起身,剛想要轉身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老闆。”盛夏的聲音。

李瀚辰停住腳步,轉過身,怔怔看他,目光落在盛夏臉上移不開。

“聚餐地點定下來了,一起去吃火鍋吧,這次老闆不能再缺席了。”盛夏說。

李瀚辰沉默了一會,直到餘光裡員工們盡數散了,輕聲:“我知道一家北方農家菜,後天你休息,我帶你一起去吃。”

盛夏有點懵:“?”

“這次你不能再拒絕了。”李瀚辰唇角帶著笑意,“交換條件,明晚我參加員工聚餐。”

盛夏呆望著老闆,被他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不知為什麼,還有些臉紅心跳。

“你老家在北方吧,你一定會喜歡的。”李瀚辰說,“還有,從現在起,你不要叫我‘老闆’了。”

盛夏屏住呼吸:“那……我叫您什麼?”

“叫名字。”李瀚辰說。

盛夏心跳加速,連連搖頭:“那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朋友一起出去吃飯,你老是叫我‘老闆’,顯得挺生分的,讓外人聽到也不好。”

盛夏垂下眼簾,想了想,說:“好吧,不過叫慣了老闆,叫名字,挺不適應的。”

“慢慢就習慣了。”李瀚辰笑著說,“你會習慣的,你……願意嗎?”

盛夏很明顯地感覺到,老闆對自己的關切,顯然已經超過了對員工的態度範疇,但他們的關係卻是“朋友”。

聚餐那晚結束之後,翌日他們就一起去吃了農家菜。

席間,李瀚辰對他照顧有加,兩人如同多年不見的老友,天南地北地聊。李瀚辰經商多年,非常的有閱歷,隨著年紀的增長,盛夏開始佩服靠努力打拼取得成功的人。

“剛開始創業時,特別艱難,總的說來,還算成功了。”李瀚辰說,“遺憾沒有早認識你。”

餐桌前,盛夏聽對方講創業史。他以為,大約是自己“性取向”的緣故,所以之前會將這種友情歪曲,其實老闆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而李瀚辰也確實對他沒有失禮之處,他是個非常魅力的男人,知書達理,風度翩翩,尤其是他的嗓音,是那種很溫柔的男中音,既顯得有教養又有吸引力。

“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盛夏是這麼對“閨蜜”橘子說的。

久而久之,盛夏就自然地和李瀚辰保持一起談天說地、一起出去吃飯、一起出去爬山的好友關係。

李瀚辰會經常送他一些小禮物,後來,還給他買了一部摩托羅拉“大漢字”bp機。

那年正時興bp機,幾乎人手一部。盛夏拒絕說,這太貴重了,不能接受。再說,他每天在商場上班,根本派不上用場。李瀚辰卻堅持讓他收下,說是很方便,這樣就可以隨時聯絡上了。

說完,李瀚辰還給尋呼臺打了電話,讓對方在bp機上留言,上面寫了一句:盛夏,請你一定要一直快樂下去。

這句話感動了盛夏,他收下了禮物。

髮廊的美髮師“橘子”得知這件事之後,簡直是驚呆了:“你知道嗎,這就意味著,你是他的啦!他一聯絡你,你就要給他回電話,這不是要和你……”

“別胡說。”盛夏臉紅地反駁,“老闆拿我當朋友。”

“你也拿他當朋友?你看你一臉春風盪漾的……”

橘子幾次問他,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盛夏也只是一直說是“朋友”,就是那種“比朋友近一點”的朋友關係。

橘子也曾有意無意地勸過他,“趁年輕,有嚼勁兒,要為自己打算,像咱們這種人,將來的路不好走,不如從老闆身上榨一筆,反正他又不會跟你結婚,也沒有懷孕的風險。”

盛夏面紅耳赤,不可置信,言辭拒絕了他。

他想起,和李瀚辰有一次一起去農村,下田、摘菜、遊玩——那裡的景色十分美,就像仙境一樣。李瀚辰對他說,他心中有一種渴望,希望能跟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共遊仙境。

這一年,李瀚辰幾乎每個月都會帶盛夏出去玩,他們之間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他總是那好聽的男中音說“小傻瓜”,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無限深情。

盛夏喜歡和他在一起,感到無比輕鬆愜意,什麼都不必想,什麼都不擔心,可以像他的弟弟一樣任性,可以像孩子一樣撒嬌,甚至是父親……

是的,是父親,盛夏七歲那年,就失去了深愛他的父親。

李瀚辰對他疼愛有加,寵溺萬分,但又表現得彬彬有禮,得體又紳士。不知從什麼開始,漸漸地,不知不覺地,盛夏開始在見不到他時,想念他,依戀他,離不開他。

這一部分戲,拍攝到一半時,出了點意外。

造型團隊發現,顧勁臣臉上長痘了。

顧老師長了兩顆痘?!

這下可嚇壞了劇組,九十年代的妝不能濃,而且整部戲顧勁臣一直是幾乎素顏出鏡,現在要遮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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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最倒黴的是,當天還有記者來探班,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不過,李裡導演卻十分淡定,編劇們登場,直接加了一場戲。

加完了之後,大家都覺得,反而起到了劇情推進的作用——顧老師長痘,是上天的旨意,開機前不是拜神了嗎?

夜景戲,盛夏的租房裡,是他和閨蜜兩人的對話。

橘子瞅了盛夏臉上的兩顆痘:“你這是想男人了。”

“什麼?”盛夏臉一下紅了,“你瞎說什麼?”

“沒瞎說。”橘子一本正經道,“我和我男朋友每個星期都會做三次,你呢?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你這叫什麼……什麼失調。”

盛夏惱羞成怒:“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怎麼說話呢?想男人怎麼了?難道還能想女人?想男人就不正經了?我覺得啊,你的高中白念了,還高中文化呢,不如我這個初中生,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我勸你,趕緊找個人吧,可不是嚇唬你,總這麼壓抑會生病的。”

盛夏低頭垂眸,臉通紅通紅:“……”

事實上,勁臣確實是臉紅,他滿腦子都是容修。

上次在劇組長痘痘,還是二十八歲那年。

細想來,和容修在一起之後,哪怕再熬夜趕戲,額頭上沒長;哪怕腸胃再不好,下巴也沒長,他很久沒有長過痘痘了。

很久沒有和容修親熱了。

和李瀚辰的感情進展,既自然而然,又幹-柴烈火。

盛夏二十三歲的時候,成為了自選商場的副店長,李瀚辰有意把他調派去分店當店長,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在商場會議上,盛夏委婉地拒絕了。兩人視線相對數秒,然後李瀚辰點了點頭,委任了另一位副店長。因為留在總店會距離那人更近些。

兩人彼此剋制著,維持著不遠不近的友情,直到這年盛夏的一場大雨。

雨景戲,盛夏下午去外面訂購員工五一福利,回來時坐公車,被大雨澆透了。

已經天黑了,下了公車,往商場的方向一路跑,遠遠地,看見李瀚辰撐著雨傘,在路邊等他回來。

盛夏站在路邊的大雨裡,一下就愣住了。

灑水車呼呼地工作著,工作人員舉著噴頭,往顧老師那邊澆水。

春寒料峭的時節,顧老師定定地站在冷水裡,一動也不動,直勾勾地望著遠處路燈下的那抹人影。

劇本沒有這個動作,愣住的不是盛夏,而是顧勁臣。

勁臣想起去年的夏天,自己拍照到傍晚,那天下了一場大暴雨,花朵堵車在路上——拍照的地點在落海西棚子,他出了門之後,攝影棚就下班了。

他站在大門口,望向外面大雨,就在工作人員問,“顧老師,要不要送你一程”時,遠遠的,他看見一輛熟悉的車。

大雨中,那人長腿長身,撐著一把雨傘,腳步不徐不疾,路燈下猶如一幅蜿蜒水墨畫,走到棚子門口,對他說:“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吧。

此時此刻,不知道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顧勁臣站在水中,搖搖欲墜地抱緊了自己。

容修。

“卡!”李裡導演抓頭,“怎麼回事?快去。”

花朵抱著大浴巾和羽絨服,二話不說狂奔上去,雨水還沒來得及撤掉,她就衝到勁臣身邊,把人緊緊給裹住了。

然後花朵抱住了他,她感覺到顧哥渾身在發抖,聽見他在耳邊哽咽:“想回家……想回家……”

“嗯嗯,拍完就回家。”花朵一下就哭了,“顧哥,我們休息一下?”

這場戲休息了半小時。

這是顧勁臣在“生而為人”這部戲中,第一次以個人原因,要求暫停拍攝、需要休息。

這就是專業演員的素質,片場上百名員工,不可能大晚上一直等,而且還有灑水車的專業人員在場——調整了一下情緒之後,就必須馬上恢復狀態。

早春拍夜景雨戲,就算在南方,也是真的冷。

盛夏在大雨裡,襯衫**,貼在勁瘦的身上,迎向來接他的李瀚辰。

“李哥,你怎麼來了,店裡打烊了?”雨聲中盛夏大聲說。

李瀚辰把他拉到傘下,把手裡的運動上衣給他披上:“看你還沒回來,呼你也不回,就出來看看。”

兩人回到自選商場,來到李瀚辰的辦公室,後頭有個小門,是他平時休息的小屋外加雜物間。

大暴雨中-共撐一把雨傘,兩人都挺狼狽的,李瀚辰找了兩件衣服,扔在單人床上。

一開始並沒有多想,兩人相對著脫了衣服。

還沒等反應過來,一起伸手拿幹衣服時,指尖碰到了一處,抬眼時兩人同時愣住了。

李瀚辰喚了聲“小夏”,狂熱的情感來得猝不及防,深夜裡沒有往日的剋制,也沒有任何猶豫,不知道是誰主動抱住了誰。

到底是什麼感情,在溫柔地對視中就立刻體現出來。

二十三歲的盛夏太美了,他像一株午夜的花般絢爛盛開,他雙手撐著床沿,李瀚辰從他的後面長驅直入。

他說,盛夏,盛夏,我愛你,我愛你,你比誰都重要,我會離婚的……

六臺攝像機分別拍攝了兩位演員的各角度鏡頭,全部都是後期的片段素材,扛著機器的攝影師則是著重拍攝了盛夏的特寫。

李裡伸著脖子,看著監視器裡的特寫鏡頭,又抬頭看了看佈景裡的兩位演員。

清場之後沒幾個人,不過,在場人無一不露出佩服神色。

什麼叫演技,什麼叫以假亂真,還有比這更牛逼的嗎?

——顧老師全程推床,也能推出高朝來?!

盛夏和李瀚辰的關係突破,是影片的中間點。

在盛夏的獨白裡,這段感情是非常平靜的,不悲不喜,平靜到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李瀚辰,只能由觀眾們“哈姆雷特”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一個人的三觀竟然會一瞬間發生變化,原本執著固守的信念頃刻瓦解——

“在接納他的一瞬間,我知道自己完了,也明白了所謂的‘愛情’不過如此,就像橘子說的,不上-床當然是朋友,上了床就是情人了啊。

“而我卻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李瀚辰說過的,當年,他的生意資金是他當時的女朋友出的,所以生意做起來之後,娶她為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儘管他並不愛她。結婚後,妻子給他生了個兒子,然後在外面有了人,他沒有和她沒有離婚,只是因為孩子。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床上的溫柔一文不值,做那事時的承諾全是謊言。

“但我並不後悔,也不覺得自己幼稚,我知道,我做得不對,會天打雷劈的……”

兩個男人雲朝雨暮開了葷,完全沉浸在這段禁-忌戀中。

夜裡,商場打烊之後,他們在辦公室裡做-愛,有時白天也會。兩人壓抑得太久,不知被什麼迷了心竅,膽子越來越大,後來會去遠一些酒店開房。

兩人約定過,所以盛夏從不主動聯絡,李瀚辰在閒下來時會找他。像以前一樣,時不時地出去遊玩、吃飯、約會,偶爾會一起過夜。

這段關係維持了一年半。

起初還避著商場裡的同事,後來,似乎就有了一些玩笑般的閒言碎語,李瀚辰和他商量了一下,就把盛夏調派去了城郊稍遠些的第三分店,擔任店長。

直到有一天,一個打扮華麗的貴婦登門。

不知出了什麼問題,店員緊張地來找盛夏。

盛夏立刻迎了過去,笑容可掬地對那貴婦道:“您好,請問想買點兒什麼?”

那貴婦二話不說,當著自選商場無數客人的面,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她冷冰冰地說道:“你個人妖,死變態,勾-引我老公?!來!就是他!給我打!往死裡打!”

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昏地暗,三五名壯漢圍上來,對盛夏拳打腳踢。

不知過了多久,嗡嗡作響的耳朵,聽到那貴婦說了句“抬出去,髒了我家地方。”

隨後,盛夏就半昏半迷了過去。

圍觀的人群裡,盛夏感覺到有人朝他吐口水,到處都是嘲笑,鋪天蓋地的謾罵聲。

……好像聽到了橘子的呼喚聲。

再醒來時,他躺在橘子的租房裡,橘子說,是他和他男朋友兩個人,合力把昏過去的盛夏抬回來的,一路上被圍觀啊……

“那個女的走了之後,有個小孩,扔在你身邊一個信封,應該是信吧?”橘子說著,把一個白色的信封遞給他,“你看看是給你的嗎?”

盛夏躺在床上,稍微起了身,看見信封上的字跡是李瀚辰的,他的手指上全是血跡,哆嗦著開啟了信。

“小夏:

“展信愉快,首先對你說句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懦弱。

“認識你的五年,在一起的一年半,是我這一生中度過的最浪漫、最幸福的時光。

“你聰明、好看,而且善良,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出去吃農家菜那次嗎……(回憶殺若干)

“……上次去醫院檢查,確診我得了糖尿病,4個+號,不能給你幸福了……

“而你的路還很長,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應當和我的家人在一� �,家人將會陪我走完生命最後一段路。

“永遠愛你的瀚”

盛夏:“……?”

盛夏的雙手劇烈顫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病了?”

耳邊是橘子的破口大罵:“放他娘的狗臭屁!糖尿病?他就是想跟你斷了,被老婆發現了,他怕你賴上他!他就是想把你給甩了,安撫老婆孩子,你懂不懂啊?”

盛夏囁嚅:“他一定是病得很重。”

“小夏,你太幼稚了啊!這是他的藉口!上個月還好好的,這就四個加號了?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別聽他說什麼離婚,不愛老婆,對男人來說,還是‘家’重要!家庭,知道嗎……”

橘子沒有說完,因為他抬起眼時,看見盛夏靜靜地坐在床上,滿臉都是淚水。

眼前一片模糊。

勁臣想起,從京城飛來時,在飛機上,做過的夢。

他夢見了容修的婚禮,這讓他難以呼吸。

記得容修以前問過,如果將來他打算和別人在一起了,問勁臣該怎麼辦?勁臣當時回答,會默默祝福,會一直愛他。

容修當時只是嘴角上翹地笑了下,並沒有反駁什麼,現在想起那表情……

其實從沒有深想過,如果容修將來娶妻生子,自己該如何是好?拿著所有的錢,還有對他的思念,一個人逃到國外去生活?

去國外就不會想他了?

曾經對容修說過很多不負責的話,在他的疼愛中忘乎所以,對他說過“我們結婚吧”,也說過“我們私奔吧”——不對任何人做交代,拋棄身邊的一切,深陷在熱戀中,什麼也沒想。

不敢想,只能逃避,只能幻想。

他甚至想過,現實一點,最大的可能,就是兩人像圈內大多數男同明星一樣,各自建立家庭——哪怕是形婚,如果緣深情濃,兩人或許還有機會……容修那個家世,他肯定也是這麼選擇……

不,不是,不是……

猛然間,幻聽般地,容修的很多話迴盪在腦內……

——那就過門吧,家長已經見過了,搬來和我一起住。

——顧勁臣,餘生請多指教。

——既然你已經把我的心弄亂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來我父母家,弄亂我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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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將來兩人過日子,分分秒秒在一起,‘口厭感’低,比‘口感驚豔’重要得多,顧勁臣,我要的是平平淡淡的,簡簡單單的,真真實實的。

——欺騙了麼?你想過以後麼?騙人是會上癮的,以後一起生活,當你面對我時,不會愧疚麼,心裡有愧疚感的你,會覺得幸福快樂麼?

——我們回家吧。

——所以,不能再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

寫多了,群裡寶貝們說,不讓我刪減,那就把初稿發上來吧,有時間再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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