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懷裡撒完了酒瘋、睡死過去的人安頓好了, 他來到飄窗前,把遮光窗簾拉了個嚴實。
容修回到床邊坐了一會。
這人醉了酒, 說出的醉話, 比起尋常時,要更加的直白、失禮、大膽、有衝勁兒。
雖然說,顧勁臣平時也相當坦率, 但和容修之間一直有種“相敬如賓”之感隔閡在其中。
尊重他,敬畏他, 迎合他。絕不會冒犯他, 也不會忤逆他。
酒醉後的顧勁臣不是演技帝。
第一次醉得不省人事, 第一次放開了哭出來。
比起平日裡那三千張影帝的面孔,剛才的顧勁臣才更顯得真實。
認識這麼久,從沒有好好兒地端詳過他。
容修靜下心來,看著眼前的這張睡顏。
鬧騰完了, 才顯乖巧, 輕淡的雪青色比往常顏色深了些。
勁臣出國一趟, 工作加散心,回來之後不僅沒見好轉, 反而這會兒眼底還水腫了。
而且,勁臣飲酒不上臉,也不會吐, 只有眼睛有點發紅,臉卻越喝越白。這樣很不好,因為酒精全被身體吸收了去, 像顧勁臣這種工作,常年應酬,對肝臟的傷害實在是大。
下次得讓他攪和攪和嗓子,喝完了把酒吐出來才行。
容修這麼想著,就抬了手,在他發白的臉上揩了一把,算是安慰。
起身要走的時候,勁臣卻循著他手的涼意,挪著身子往他臂彎裡鑽,將整張臉貼了過去。
勁臣睡得很沉,大約是覺得身邊人涼快,就枕著他小臂,環住人腰不撒手了。
容修:“……”
揉揉身邊人的頭髮,捏了捏他腰眼處。
也許是舒服了,勁臣哼唧著抱著被子翻了翻身。
容修趁機就起身了,扯過蠶絲被蓋上他的肚子,去牆邊把冷氣調弱了些,出門時關了燈又開了小壁燈。
傍晚五點鐘,夏季這會兒還屬於下午,家裡通常晚上七點鐘吃晚飯。
經過緩步臺,聽見樓下依稀人聲。
來到一樓時,看見樂隊兄弟們已經從地下室上來了。
多寶要去上成人夜校,貝芭蕾則要回小渡家去上班,只有封凜還留在這做客。
大客廳裡,封凜正坐在沙發上,和身邊的沈起幻投緣地聊金融的話題。
白翼則坐在地毯上呼呼喝喝,他正帶著兩隻崽崽玩手遊。
聽見樓梯上有動靜,樂隊兄弟們立馬朝那邊望去。
封凜一僵,沒敢回頭,他瞅著沈起幻的表情,兩人交換了目光。
沈起幻眨了眨眼,表示情況良好,從容修的臉色看來,他此時的心情還好。
此時男人們都知道封凜今天來的目的了。
下午在地下室排練時,封凜把“拜託兄弟”要籤合同的事對男人們說了,又簡單講了講收官之戰的主題,直接讓樂隊兄弟們當即停止了排練。
什麼?勸容修籤合同?讓他去參加鬧鬼的綜藝節目?
臥槽……這絕不可能……
誰敢勸?哪個牛逼敢勸?老大會整死大家的!
反正容修肯定不會同意的,因為他從小就討厭那個。
“真的沒希望?”封凜還不死心,“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沒有!我沒辦法!絕不可能!誰敢強迫他參加這個,我就給他當兒子!”白翼篤定道,“他真不可能同意,你不懂,我給你舉個真實的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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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裡,封凜謙虛地求教著。
他坐在高腳椅上,認真地聽白翼口沫橫飛地掀了容修的老底——
諸如:
走夜路、山路、上下樓梯,或類似場景,容修決不允許背後有人接近他五米之內。
容修討厭過於空曠的地方,諸如一個人身處在沒人的大操場、體育場——
如果在空曠的地方,最好身邊有個人陪他,但要注意,他會想方設法“背靠牆”以保證背後的安全。
——白翼極度懷疑,這是病,相對於“密閉空間恐懼症”,容修是”空曠空間恐懼症”。
還有,深夜在家裡走動時,兄弟們要發出很大的動靜——或趿拉拖鞋的聲音,或直接咳嗽一聲,或對他說句話,總而言之,一定要讓他聽見有人過來了。
晚上時,容修寧可爬樓梯,不管多少層,他都不會一個人去搭電梯。
白天時,如果電梯門開啟時,裡頭只有一個女人,他也不會搭電梯。
容修小時候就說過,將來他絕不會住在高層公寓。
那時,白翼問過容修,如果媳婦喜歡住在高樓廣廈,婚房要求你買高層怎麼辦,好樓盤好像都挺高的,而且都有電梯。
容修當時沒回答,只是勾唇笑了下。
那抹笑,冷漠得讓人心寒。
可能會離婚吧。
就因為一個住房問題。
當時白翼就想,希望將來的大嫂一定要聰明,還要懂點事,千萬不要傻到想住名牌公寓而和容修鬧脾氣,事實上,不買高層才更好,因為容修一定會送她個別墅。
“……所以,千萬不要騙他去看鬼片,不要給他講鬼故事,不要晚上在背後嚇唬他。不然,後果自負,醫藥費自理,骨灰盒自備。”
白翼講了很多,最後嘆息著總結道。
封凜聽完之後,僅存的一丁點信心都沒了,手裡的合同書,變得無比沉重。
答應江翌是小,大不了一頓飯道個歉,歌王老大哥不會介意。
但是,容修和水果臺口頭協議過,對方花了心血和成本操作好了,連官宣都開始了,不少網友都猜出大嘉賓可能是容修……
得罪了水果臺可不行,水果臺是娛樂圈人脈中轉站,對發展前景的影響非常大。
封凜無可奈何,哭的心都有了。
男人們無不憂心忡忡,同情地看著自家金牌大經紀人,同時也為容修捏了把汗,還稍帶了點兒幸災樂禍。
從地下室出來之後,樂隊兄弟們心裡都挺緊張的,大家都緊繃著神經。
特別是封凜,表面上看,眾人是在大客廳裡玩耍聊天,其實都在等著容修下樓來,等封凜和容修談這個事時,給自家可憐的經紀人壯壯膽。
封凜沒法逃避工作,必須要讓容修把合同籤了才行。
容修下了樓,大客廳裡陷入緊張又詭異的氣氛中。
不成想,容修卻沒有直接過去,而是直奔開放廚房的方向走去。
容修進了廚房,拿了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鍋子,放在水池裡,開啟水龍頭,沖洗了半天。
隨後他開啟了冰箱的兩個門,手剛伸進去的時候,就聽見白翼追了過來,遠遠就問:“老大,臣臣呢,咱們晚上吃什麼呀?”
“叫外賣。”容修淡淡道。
說完,他伸進冰箱裡的手,開始小心地翻東找西。
白翼以為聽錯了,臣臣在家時,極少會讓家裡人吃外賣。
正為“外賣”兩個字頭疼,白翼驚訝地看見,老大從冰箱裡拿出來兩個雞蛋。
“喂喂,有啥事想不開?”白翼按住他的手,想了想,詫異道,“難道……你已經知道綜藝的事了?你想換一種痛快的死法?”
容修聞言愣了一愣,不知道白翼在說什麼,瞥他一眼,“起開,礙事。”
白翼摁著他不鬆手,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變,露出一絲兄長的眼光,“我說,容修,你也差不多點兒——我答應過你爸媽,一定得看著你。你試什麼都行,燒烤海鮮,隨你吃,小時候你為了逃學,亂吃那些,我都沒說過你,頂多拉肚子,但是這個,肯定不行。”
容修愣了愣,不由失笑,關上冰箱門,“不是我吃,勁臣眼腫了。”
白翼一呆:“啊?”
“這個能消腫。”容修說。
白翼怔怔:“為啥?”
容修掃他一眼:“問醫生。”
白翼回過神,小小聲:“不是,我是問,臣臣為啥眼睛腫了?”
容修把雞蛋放在裝滿水的鍋子裡:“哭了。”
白翼僵住,“為啥?”
兩人交談聲越來越小。
容修開了火,扣上蓋子,垂眼看鍋中水:“你不會換句臺詞?”
“會啊,可是,為啥?”白翼簡直不敢相信,因為在他的印象裡,顧勁臣性情溫順,聰明懂事,總是以最佳狀態面對容修,絕不會輕易對容修哭的,“說啊。”
容修噎了一會:“別問了。”
“吵架?”白翼問。
“沒。”容修說,“說不清,說來話長。”
“那,長話短說啊,”白翼不是好奇,其實是擔心,“你不想和兄弟我傾訴傾訴?”
容修:“不我不想。”
白翼等了好一會,容修也沒再說話。
只好嘆了口氣,白翼轉過身,“好吧,我去讓丁爽定外賣。”
“……那個——”
忽然的,容修開了口,他垂著眼輕聲:“那個……的時候。”
白翼又轉回來,湊近他:“?”
容修瞟他一眼,又別開視線,頓了半晌,才道:“做那事兒的時候,通常,對方為什麼哭?”
白翼:“……”
我……
你大爺的。
白翼呆了老半天。
冷不丁來了句:“操哭了?”
容修:“……”
“雅蠛蝶。”白翼說,“因為弄疼了,就哭了,島國科教片都這麼演。”
“……”
“克莫其。太滿足了。”
“……”
“哈次卡西,太害羞了。”
“……”
“一庫一庫,太舒服了。”
“……”
“貓抖貓抖,太感動了。”
“……”
兩人對視著。
容修挑了挑眉,一本正經問:“就這些?”
“那,你想讓我回答什麼,你真厲害?”白翼面癱著臉,“其實,你是在炫耀吧,大幾把哥哥。”
容修抬腳就去踹他。
白翼一躲,往他下邊抓去。
容修利索地來了個擒拿,白翼撲騰著,兩人玩了會相撲。
直到水開了才不打了。
白翼伸脖子看水煮蛋,“這玩意,能好使嗎,真能消腫?”
容修看著透明鍋蓋,雞蛋在滾水裡熟了個通透,“不知道,電視裡演的,雞蛋清,滾一滾。”
“哦,哎,我說,可以啊兄弟,”白翼一把攬住容修肩膀,湊近他耳朵,咧嘴笑著小聲,“就這麼幹,幹得好,本人有實際操作經驗,臨床實驗多年,我跟你說,別聽他說什麼不要不要不行不行的,全是反話,他越哭你就越加把力……”
容修斜睨著他,張口想要罵,卻沒罵出來,氣得勾唇笑了下,“沒個正經。”
“嘿?裝什麼正經呢,你特麼其實才最色,”白翼輕嗤了聲,“你這個藝術家真虛偽,幾把長在五線譜裡,和吉他做-愛,在作品裡高朝。”
“……滾。”
“哦。”
汙七八糟罵完,白翼捶了下容修肩頭,轉身朝大客廳跑去。
其實,白翼比容修年長兩歲,卻一直喚容修哥哥。
叫哥哥就叫哥哥好了。
實際上,真正年紀大的那個,才是真的哥哥吧。
沒遇見勁臣之前,白翼真的以為,容修最後可能會孤獨終老一生。
白翼甚至都想好了,將來找個好說話的媳婦,買個大別墅,開兩戶的門兒,給容修住一邊,同個屋簷下比較容易照顧。
然後,再生兩個孩子,放到容修身邊養一個,也不至於他年老寂寞。
蹲了八年半的牢房,整天獄友家屬、朋友來探監的,白翼對人情冷暖看得太清楚。
勁臣對容修是真心的喜歡。白翼觀察了這麼久,他敢說,勁臣不是那種“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人。
白翼打從心裡希望,他們能有好結果。
知道兩人相處得正熱乎,白翼罵歸罵,打歸打,奔跑的腳步卻很輕盈,離老遠的,就大喊著讓丁爽去網上定外賣。
白翼:“媽的,老子要多吃一盒米飯壓壓驚!”
容修背朝著人,忽然笑了出來。
隨手關了火,沒把水煮蛋從開水鍋裡拿出來,估計等那人睡醒,溫度應該正合適。
容修轉身往大客廳走。
兄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點菜,丁爽正幫忙買,見容修過來,客廳裡陷入一瞬間的安靜。
封凜沉默著放下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一邊,抬眼看向迎面而來的容修。
容修目光掃向客廳眾人,目光接觸到封凜的視線,也不知從中看出了什麼,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容修在封凜身邊坐下,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袋,沒有署名和快遞單,也沒多問,便和丁爽商量起了自己和勁臣的那份外賣。
這可真是個難辦的差事。
封凜不動聲色地拿起文件袋,輕輕慢慢地開啟,他的動作相當輕,彷彿生怕驚動了身邊看上去心情還不錯的男人。
想起在地下室,帥哥們掀的容修的老底,封凜心裡一邊直打鼓,一邊組織著能增加成功率的語言。
之前還在嘲諷別家的經紀人可憐,要像老媽子一樣照顧藝人,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和對手競爭。
而自己呢?
自家藝人太爭氣,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什麼。
自家藝人太有才,根本不用他去和人爭得頭破血流。
嗯,沒有對手。
沒!有!對!手!
封凜已經矜持地擺好了姿勢,準備躺贏了。
結果……
他的對手,竟然是……
自家的藝人……嗎?
微笑。
容修和兄弟們討論完了,正要起身不知去哪,封凜開口了。
“這份合同你看看,是你之前答應江翌的。”他語氣沉穩老練,“今天水果臺快遞過來的。”
容修詫異了下,封凜午後就來了,來時手上就拿著這個文件袋,卻並沒有和他談這個事,沒想到會是水果臺的合同。
“怎麼了?”容修敏-感地問了句,“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你先看吧,合同條款本身沒有問題。”封凜說。
容修狐疑地睨他一眼,接過文件袋,從中拿出兩份材料,一份是合同書,一份是劇情臺本兒。
“還有劇本呢?”容修不可思議。
“當然,真人秀一般都有,只是有的簡單,說說流程和大致劇情,有的詳細些會有人設建議、每集的爆點或看點之類的。”
容修翻開合同:“之前治癒日就沒有。”
封凜見容修要看了,就沒再接話。
分散在四周的兄弟們也不說話,各自做手上的事,戳手機的,看樂譜的,但各個兒都豎著耳朵,斜著眼睛用餘光偷偷地瞟著老大。
有那麼一瞬間。
並不是很明顯,但大家都注意到了——
容修一目十行,忽然間,輕捻著合同的手指一頓,緊接著,手臂也隨之繃起,乃至於渾身肌肉一瞬間緊繃。
整個身體形成一種蓄勢待發的姿態。
容修微微前傾,緩慢抬眸,看向封凜:“這是什麼?”
封凜:“《拜託了兄弟》,收官之戰,你是終極大嘉賓。”
那張英俊的臉上明明帶著笑意,眸中卻閃過一道寒光,“你們,是在戲弄我?”
封凜張了張嘴,怎麼嗓子也啞了,他清了清嗓子:“容修……”
“不接。”
不等封凜說話,容修站起身,合同往茶几上一扔,抬步就要走。
身為金牌經紀人,封凜太會講大道理了,諸如他之前所想的,誠信,口頭協議,藝人聲譽,水果臺的影響力,對方付出的心血和投資,節目的準備進度……
但是,封凜知道,眼下對容修說教,講這些大道理,一點作用也沒有。
封凜只好給白翼他們直使眼色。
老實說,這些都在兄弟們的預料之中,連容修的反應也不出意料。
容修抬步往前走,經過沈起幻。
沈起幻突然抬手,輕輕握住容修的手腕,沒有讓容修立時離開。
容修在他身前駐足,微笑看向他,渾身都散發著寒氣,“嗯?”
沈起幻:“……”
幻幻過於緊張,張著嘴,仰著頭,根本就不知道要對容修說些啥。
“哎,有活兒幹多好,有綜藝參加。”白翼立馬解了圍。
容修側過身看向了勇者白翼。
“據說,水果臺的節目,很好玩的!”白翼則停下正玩的手遊,盤腿坐在沙發上,煞有介事道,“一邊拍一邊玩,出去玩三天就當旅遊了,比咱們閒在家裡的強多了,你沒聽網上的粉絲們說嗎?——能參加這個綜藝的明星,基本都是成功的大明星,至少比咱們成功啊!”
“你覺得自己很閒?”容修淡笑著注視他,眸光卻發寒,“還是說,你覺得自己不夠成功?”
白翼:“……都有?”
這樣都能接住話,敢和發火的老大聊下去,白翼也是拼了。
兄弟們簡直肅然起敬。
容修笑容矜冷:“那我就教你一個擺脫這個困境的方法,比參加綜藝更有用,更有價值,而且簡單,易學,只有三個步驟。”
白翼眼皮一跳:“啊。”
容修輕笑:“第一步:點亮你的手機,依次開啟所有社交軟體和手遊。第二步:登出所有的賬號。第三步:馬上去地下室練琴。”
全家大男人一齊把手機抱在懷裡,警惕地看著容修:“……”
我……
草?
白翼動了動嘴角,無語凝噎,瞅向旁邊的封凜。
嗚,就說不幫你了嘛,這下好了,火燒到自個兒身上了!
誰敢勸他?能勸動容修答應的是神!神!神知道嗎?
封凜無力掙扎,對容修說:“其實,直播過程中,明星的身邊,跟拍vj一大堆,一點事兒也沒有……”
容修往前邁步:“第十七大條,第3小條,本次直播,以固定機位為主,主要場景會在直播之前秘密設定針孔攝像頭,並且攝像機位對所有固定嘉賓與飛行特邀嘉賓保密……”
屋內眾男人:“……”
背下來了啊?
——也就是說,固定場景不會有跟拍?
封凜趕緊低頭尋找容修說的那些。
之前他重點關注的片酬、安全、大流程、拍攝時間等條款,至於這些攝像機什麼的,他只是一眼帶過了。
封凜看到那條的時候,容修也走到了樓梯口,他停了停步,“我會親自和江翌、水果臺解釋的。”
說完就上了樓。
屋內男人們面面相覷著。
白翼對封凜呲了呲牙,一臉“全怪你”的嫌棄表情。
所以說啊,哪個能讓容修籤了這個鬼合同啊?
顧勁臣醒時天已經黑了,不過主臥窗簾拉著他也不知道幾點。
其實他也沒睡多久,這時才過晚上七點,樓下的外賣才剛送到。
以前從外地劇組回來,或加班熬夜趕工作,他也會在下午時間補覺,這種情況沒少發生。
不過這次……
勁臣坐在床上,感覺到頭陣陣發痛。
想到兩個小時之前,自己因為拿到雜誌後高興,想到少年時也曾這麼收集過那人的東西,又一時見物感懷,便飲了酒,本想小飲一杯的,不想喝光了一整瓶紅酒……
再一回想,後來容修來了,印象裡兩人好像……
勁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穿睡衣睡褲。
之前還穿著外出的衣服。
果然……
醉了酒纏著人不算,居然還不顧那人意願硬是脫了人褲子。
摁住人就上嘴來了一發。
後來怎麼收場的,記不太清了,而自己一開始說過的話,倒是記得一些,什麼吸乾了你,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對容修做出了那樣的事,對愛豆說出了那樣的話。
勁臣:“……”
實在沒臉,上手捂住了額頭。
記憶就停頓在吃上了(……)
後來幹了些什麼,怎麼睡著的,怎麼收場的,依稀有種混亂的印象,但是細細想來,卻一概不記得了。
顧勁臣揉了揉頭髮,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看見已經七點多了,慌得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這時候房間門開啟了。
勁臣動作停住,抬眼往那邊看,見容修站在門口,見他醒來似乎有些意外。
窗簾拉得嚴實,容修注視他一會,壁燈裡勁臣臉頰發白,拿著手機往這邊望過來,看著還有點迷糊,顯然是剛睡醒。
“醒了?”
也不知是在問“你睡醒了”,還是“你酒醒了”。
“嗯,我起晚了,晚飯吃了嗎?”勁臣光腳踩在地毯上,看著就要下地。
“外賣送來了,他們在樓下吃,你歇你的,一會餓了再吃。”容修說。
勁臣縮回腳,往床頭無力地靠了靠,他也確實乏了,臉上露出一絲愧疚,“我喝醉了,給你添麻煩了。”
容修沒應聲,緩步往床邊走,床上那人往上提了提被子。
走到床邊站定,容修垂著眼,打量他迷迷糊糊的模樣。
因為哭過了,眼睛泛了紅,且眼底很腫。
顧勁臣仰著頭看他,“我喝醉了,有沒有做什麼……過格的事,或者說了些什麼……”
“你不記得?”容修眼裡多了一份探究,“在書房裡……什麼,你不記得?”
勁臣垂在身側的手輕捏了下,他仰頭張了張口,幾次想解釋最後沒說出別的,只是坦誠道:“我不太記得了。”
容修聞言微擰了一下眉,眼底似乎藏著惱意和不悅。
俯仰之間,兩人沉默地對視了一會。
勁臣略有些緊張,打破了沉默:“對了,我有個劇本,想給你看看。”
“給我?”容修疑惑。
“嗯,是關鑫虹老師給李裡導演的,李導很看好,我看了看,覺得很不錯,”勁臣俯身歪過去,伸手去夠床頭桌上的kindle,“我想給你也看看,你一定很喜歡。”
“我?”容修臉色不太好,嗓音冷硬,“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麼?”
勁臣聽出了他聲音裡的冷漠,心都跟著顫了一顫,拿著電紙書的手緩緩落在腿上,他輕捏了下指尖,怔怔抬頭看他。
他在生氣。
因為醉了酒,露出了醜態,或是說漏了什麼,所以對方會厭惡,或是因為其他什麼事而生氣了?
顧勁臣失了神,斜倚在床頭有些無力,帶著不易察覺的脆弱,還有眉眼間的擔憂與懊惱,他的手指微微用了力,抓住了被角。
那力道,像是荒唐時,抓住容修的肩頭,明明喊著不行了,還捨不得放開。
真的像白老二說的,全是反話。
在勁臣胡亂叫喊著“不行了”的時候,容修就松了口,他卻硬貼上來哼唧著求他,纏著他往他嘴裡送。
容修:“……”
事後容修給他換睡衣時,隨便扣了一顆扣,就只帶上了一點兒,裹住了就抱回了主臥。
此時,顧勁臣歪靠在床上,睡衣的衣襟敞著,袒肩露懷的。
容修想起,可樂杯開幕式上,勁臣跳舞時,白翼說的那些不正不經的話。
若隱若現,朦朦朧朧,要露不露,雲山霧罩……
然而,最後全都化成了眼前這人望過來時,那坦誠、眷戀、直白、熱切,還稍帶了點渴求的目光,以及他極力想掩飾卻怎麼遮不住的一絲難為情——
再此之前,顧勁臣就是這副模樣,斜倚在書房的“雜誌床”上,舉杯邀他同享快活。
擾得人心神不寧,纏得讓人防不勝防,求得人欲罷不能。
心亂得狠了。
就……
上了口……
看到勁臣被欺負得求饒,哭泣著臣服在眼底,任他磋磨,由他擺弄;
聽他哼唧著容修給我給我,容修不行不行,哀求著一會要一會不要的;
最後軟在自己懷裡哪也去不了……
就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與成就感。
容修其實並不牴觸哪一種歡好方式。
嘴也好,手也好,兩人相好時,雲朝雨暮,盡了興,暢快就是了。
不過,還是……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也不知是top的原因,是進攻的一方,還是因為第一次,有點潔癖的心理在作祟……
就……
覺得被艹了嘴。
被艹了嘴。
草。
心裡爆了粗口,他卻輕笑了下:“顧勁臣……”
到頭來,這人還忘了。
幹過的事,他忘了……
很好。
都怪那些垃圾雜誌,讓這人變成了醉鬼撒了酒瘋,自己被拉上了床不說還被艹了嘴。
他還忘了。
(……)
絕不會有第二次。
容修唇角勾著笑,嗓音涼涼:“你的那些雜誌,我準備去處理了。”
勁臣懵了:“嗯?”
容修溫柔道:“放在書房裡,不安全,全是紙張,屬於易燃易爆物品。”
勁臣張著嘴:“為什……”
沒等他開口問,容修打斷他,“馬上處理。”
說完就轉過身,容修往門口走去。
顧勁臣已經徹底懵逼了,容修生氣了,現在要對他的珍藏寶貝們下手了?
想到這,掀開被子跳下床,光著腳就追了出去,經過三樓小客廳,往書房那邊一看——
容修正舉著手機,對話筒輕輕淡淡地說:“馬上到三樓,集體大掃除,幫我幹個活,來書房,一分鐘。”
說著他還真的進了書房的門。
勁臣眼前一陣發暈,這還是第一次,容修對他發了這麼大的火。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書房門開著,勁臣來到門口,看見容修正站在那5000本雜誌堆成的“大床”旁邊,用“先從哪個下手開殺”的眼神挑剔地物色著它們。
那人全身散發的寒氣,整個書房都被他冰霜氣場壓迫得冷颼颼。
勁臣全身一個哆嗦,小跑進了屋,擋在容修的身前。
容修眯了眯眼:“你做什麼?”
勁臣:“容哥,你剛才是說,這些是易燃易爆物品,要送到倉庫?”
“嗯,很危險。”容修臉上沒什麼,“不送倉庫,就送到廢品回收站。”
勁臣嗓子一緊差點失聲喊出來:“!!”
容修凝視他:“顧影帝不同意?”
“為什麼……對,我不同意,這些是我的,是我的……”
“你的?連你都是我的。”
“……”
勁臣愣了半天。
這下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麼心情了。
容修對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話……
等等,現在是高興的時候嗎?
勁臣緩了緩情緒,冷靜了下:“對對,您說的對,可是,我是說,這是我珍藏的寶貝,容修,你別這樣……”
“那是你的寶貝?”容修眉目間籠罩著盛怒,“你是說,這些玩意兒,是你的寶貝?”
“是……”
在那人凝視下,勁臣眸子躲閃一瞬,那雙桃花招子在水光流動間,像是就快哭出來。
顯然是真慌了,不知道怎麼回答才是正確答案。
憋了半天,“……是……吧?是寶貝。”
容修淡淡笑了下:“那就更要銷燬了,送到垃圾焚化廠。”
勁臣渾身一涼:“……”
“愣著做什麼?”
容修動了身,說著就去動手搬雜誌。
“別!別別!書房的溼度正合適,肯定不會著火的,我會好好打理的,容哥……”
勁臣忙說著,一把在背後抱住他,不讓他行動,嘴上還在求著他。
容修頓住身形,視線下移,看向身前禁錮著自己腰不放的兩隻手。
就在這時候,大敞開的書房門處,傳來兄弟們趿拉拖鞋的腳步聲。
“幹什麼活啊,剛吃完飯。”
白翼懶懶地問著,走到書房門口,往裡剛邁進一步,就立馬呆住了。
身後的兄弟們也驚呆了。
因為眼前景象太過壯觀,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雜誌,之前說五千本,實物沒擺在眼前,沒什麼真實感,眼下這一屋子……
地板上的雜誌,都能當床睡了。
兄弟們一臉驚奇往裡走了兩步。
這才注意到,屋裡兩個人,正在摟摟抱抱,眼看著就要滾在一起……
“草!!!!!!!”
白翼對著滿屋子的雜誌大叫了一聲,明確表示了他的驚歎。
容修側頭,眸光掃向他,“……”
那個眼神也太嚇人了。
——容修在生氣。
這個觀察結果是一瞬間完成的,白翼的“草”字還在嘴邊。
撞上容修發寒的目光,白翼脊樑骨一涼,硬生生地憋成了一句:
“……長鶯飛二月天。”
容修:“……”
沈起幻側身面壁:“拂堤楊柳醉春煙。”
冰灰仰望天花板:“兒童散學歸來早。”
崽崽一臉懵逼,一捉急:“爸媽親嘴在床邊。”
容修:“……”
顧勁臣:“……”
樂隊叔叔們:“……”
書房的氣壓越來越低。
容修感覺到腰間抱他腰的兩隻胳膊在發抖。
也不知是嚇的抖,害羞抖,還是正在笑。
勁臣體面慣了,平時相敬如賓,往常要是兩人親近時被人看見,勁臣早鬆手了,為了這些雜誌他也是拼了。
容修看向門口:“抱歉,你們先迴避一下,等等再進來。”
兄弟們正僵在門口進退不得,聽見這話如獲大赦,二話不說,集體轉身,出去時還順便把門帶上了。
隔著門還隱約聽見兄弟們的對話聲。
“大哥和顧哥在吵架?”冰灰的聲音。
“不知道。”沈起幻說,“是什麼樣求生欲,讓你突然背詩?”
“唉,我太難了,”白翼淒涼道,“悲傷出詩人,憤怒出勇士。”
“我接的好像不對。”崽崽說。
“太對了,百萬填詞啊。”兄弟們齊聲。
書房內兩人:“……”
屋子裡安靜了半天。
顧勁臣早就覺察到了,容修的情緒很不對,但他不知道原因在哪。
為什麼突然發火,還要處理了他的硬照雜誌?
“鬆開吧。”容修語氣放緩,卻扯住勁臣的手腕,“你先出去,讓他們進來搬。”
果然他還沒放棄這個念頭。
勁臣樓他腰不放,連求帶哄的:“這些都是你的硬照啊,第一次拍的雜誌多珍貴,放到倉庫裡會被蟲嗑的,說好的是我們的婚床呢,為什麼就成了易燃易爆銷燬品了,為什麼……”
“為什麼?”容修轉過身,注視他。
突然伸手,攬住勁臣腰往身前帶。
那力道大得很,勁臣嚇得往後躲:“……”
“因為,”容修傾近他,唇湊在他耳廓輕聲,“在這個上面,很危險,會讓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顧勁臣一僵,屏住呼吸不敢動,“和我,你感覺,很不好?”
“是啊,”容修低低地笑了聲,嗓音溫柔卻帶著絲危險:“混亂,放縱,盛欲,燃燒,爆-炸,b-o-o-m-!”
他薄唇輕啟,忽一聲“嘣”。
隨著這一聲,勁臣一個激靈,呼吸也不暢快了。
彷彿被那幾個詞懾住。
耳朵感覺到容修吹來的熱氣,勁臣渾身僵住了好久。
過了一會兒,勁臣才開口:“容哥。”
“嗯。”
“硬了。”
“……”
“容哥。”
“別叫了。”
“……”
兩人陷入到一陣僵持的沉默中。
許是離得過於近,容修攬他太霸道,勁臣感覺到身上熱,呼吸也侷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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勁臣軟了聲音,“這5000本雜誌,您知道,我一個人擺了多久,才砌成了這樣一張床?”
容修:“……”
勁臣:“說好的,這是我的婚床,你還沒睡過,就要送到倉庫去?”
容修又默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他才側轉過身,在雜誌床邊坐了下來,“那就睡一次,今晚就睡,明天搬到倉庫去。”
勁臣往前挪了半步,手臂環住他的頸,傾身注視他的眼睛,“睡床還是…我?”
容修面無表情,“……”
突然站起身,二話不說就往門口走去。
顧勁臣望向他背影,“容哥?去哪?這個不搬走了?”
容修淡聲:“想起還有工作,以後再說。”
“噢。”
勁臣應著。
桃花招子含著笑,目光落在那人通紅的耳尖上。
之前那焦急之色還掛在影帝的臉上,嘴角卻實在沒忍住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