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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那個消失了八年的人,突然出現了,而且好巧不巧,竟然來到了自己的店?!

難道是因為店名?

―― club

《6號渡口》。

dk多首代表作其中之一,詞曲作者和編曲人都是主唱容修。

每個音符都是暴力美學,帶了點迷幻的奇異瑰麗,通篇的反叛、絕望、嘲諷和批判。

當年,dk現場演唱的幾首歌都是尖貨,不法分子曾在破車庫live house大門口賣掉了無數盜版光碟,後來dk和歌曲被全網和諧了。

剛才看的影片是私生飯偷拍的,近乎絕版,翻牆都找不到。早知如此,自己當年就不那麼守規矩,也多偷拍一些dk專場用來收藏就好了。

那樣就不會時隔八年半才見到偶像。

蒼木呆立了半天,緊盯著窗外的那個青年,既緊張,又興奮,竟一時之間手足無措,熱淚盈眶。

彷彿回到輕狂時,自己在舞臺下嘶吼著,高舉雙手跟著那人一起唱,為樂隊的每首歌吶喊。

年輕的蒼木曾和所有的狂熱粉絲一樣,對容修充滿了嚮往,他勇敢,他自信,他帥的一塌糊塗,哪怕明知道他無法觸及,哪怕把嗓子喊出血,也要給予他最大的支援。

然而,那人竟絲毫不在乎這些,他把粉絲對他的愛戴全都拋在了腦後,玩了個人間蒸發,一個消失,就是八年半。

現在,他回來了。

就在自己眼前不遠處,蒼木卻渾身顫抖,動彈不得,又愛又恨,不知怎麼是好。

八年半啊,杳無音信。

竟然真的又出現了?!

就在剛才,蒼木從外面回來,險些和他打個照面,完全猝不及防,愣了好半天還是嚇跑了。

不然他又能怎麼辦?

即使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像現在這樣傻杵在這,但是,除了這樣,自己還能為他做點什麼?難道要以大粉頭的身份出去問一問他:

容修,你他媽這些年去了哪?怎麼回來了?還會消失嗎?你可還記得當初的那些忠實擁躉?

別扯淡了。

當年dk默默退圈,全員隱姓埋名,到底出了什麼事?白翼他們呢?他怎麼自己回來了?

蒼木很擔心,都帝都在上,天子腳下,他是光明正大回來的嗎?如果自己就這麼衝上去曝光了他,不就等同於把他攆出去?他會不會再次遁走蒸發?

還有,要不要打電話通知學弟?

顧勁臣。

畢竟勁臣以前也是容修的粉絲,當年他在寒風大雪裡站了兩個小時,只為拍一張容修進場之前的照片,不僅僅是喜歡而已,簡直愛得深沉而又瘋狂。

他熱愛他。

如今容修出現了,勁臣一定也會像自己一樣激動吧?

蒼木顧慮地默了默:“……”

不對。

剛要撥號的手指一抖,頓在手機螢幕上。

那都是以前。

顧勁臣是什麼人物,他現在是影帝了,不再是給明星扛大旗的小粉絲,他比dk當年紅太多了,身價也不知比容修高了多少。

今時不同往日。

大家早已過了追星的年紀,如今已是娛樂圈“前輩”的勁臣,在他簽約的恆影傳媒裡遍地都是大明星,身處在那樣的工作環境,他真的會因為見到小時候的偶像而激動?

蒼木權衡了半天,徹底打消了“通知勁臣”這個幼稚的念頭。

轉而撥通了趙經理的手機。

蒼木:“瓷器,哪兒呢?”

“庫房點貨呢,送了點白的過來,”趙經理亢奮地說,“您瞧好兒吧,晚上鐵定爆滿!”

“有人來應聘了,怎麼不接待?”蒼木問。

“應聘?什麼應聘?”趙經理呆了呆,“老大,咱們也沒招人啊。”

蒼木反問:“網上不是掛了招聘資訊麼?”

“是啊,掛是掛了,掛了好幾年了,”趙經理一頭霧水,“打廣告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正兒八經地招過人?”

“今天正經了,讓他試試。”蒼木說。

趙經理:“???”

老闆莫名來了這麼一句指示,老趙一時接不上話,半晌才道,“還不知道來人是應聘什麼的……”

“不管什麼,讓他試試。”蒼木說,“他叫容修。”

趙經理一臉懵逼:“啊?啥?”

蒼木:“容修,趕緊去前面招待他一下!人都等半天了!”

老趙:“???”

還沒等老趙反應過來,老闆就把電話給掛了。

老趙舉著手機,表情像吞了一條蛇:“……”

鬧哪樣?

天知道老大又鬧什麼妖蛾子,還有兩個小時就要開場了,舞美酒水等好多準備工作都還沒確定,試個雞粑啊,請您原地爆了個炸好嘛?!

趙經理名叫趙光韌,以前在直播網上唱歌的,也算是個半透明的老網紅,後來年紀大了就退了下來,透過關係認識了蒼木,正好被聘來店裡幫忙。

上週,趙光韌差點跑斷了月退,才特邀到“奇幻紫”來店裡演出。

沒錯,奇幻紫!

連趙光韌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邀請到了奇幻紫――目前鯊魚直播上最火的樂隊,同時被幾家大公司看好,簽約出道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過一會兒,奇幻紫樂隊成員們就要大駕光臨了。

那可是流量啊,流量知道嗎?

放出演出訊息一星期,就能讓ivocal電子門票售罄的流量!

除此之外,還有“夜逆”和“甜咒”,這兩支樂隊都是娛樂公司主推的新人,完全可以給自家live house帶一波熱度。

趙光韌忙了一下午,腳打後腦勺,焦頭爛額,生怕哪兒做得不周到怠慢了特邀嘉賓。

而自家老大呢,居然在那兒指手畫腳,隔空指揮,讓他放下手上的活兒,去折騰什麼該死的應聘?

還說什麼“招待”,招待個鳥啊,眼下這種狀況,店裡的生意不好,有今兒沒明兒的,想辦法怎麼把買賣搞紅火了、多請幾個牛逼的樂隊來撐場面才是正經大事吧?

欠了一p股債自己心裡沒點兒溜嗎?

對一個來歷不明的小青年操個哪門子的心?

讓他試試?

“我倒要看看,他想試點兒什麼……”

趙光韌一肚子無名火,放下手裡的貨單,拉開庫房大門,他感覺自己就快要頭禿。

正如趙光韌所說,live house的生意不好做,京城的live house黃的差不多了。

live house不是酒吧,它有著比大型演唱會更牛逼的live效果現場。

來這裡的客人,沒幾個外行的,全是音樂愛好者。

再這麼吊兒郎當經營下去,大家今後連西北風也沒得喝。

要讓蒼木撇了這家店,關門大吉,他無論如何也割捨不下。

男人的一生總要固執地堅持那麼一兩件事才算是熱血和浪漫,在蒼木看來,寧可到處借錢也要讓這家店立起來,就是值得他堅持去做的那件事。

為了情懷。

嗯,熱血是熱血了,浪漫也浪漫了,可是,即便眾人合力想破了腦袋,得出的結論還是一樣:沒那個金剛鑽,偏攬了個瓷器活兒;實力不行,盈利太難。

日新月異,時過境遷,流水的樂隊,鐵打的舞臺。

八年半前,容修人間蒸發不久,那家破車庫live house就跟著倒閉了,成為了京城live house的傳說。

如今,京城的live house行業發展成熟,但兩極分化十分嚴重,三年來,全國90%的live house每週演出不到三場,租金卻在不斷飛漲,翻了近五倍,光是井子門,就已經倒閉三家了。

蒼木欠了幾百萬。

比起當年,粉絲們的娛樂專案頗多,選擇也多,口味越來越刁鑽,只有真正喜歡的,才會去ivocal購買電子門票。

獨立樂隊和音樂人們也更加的商業化,有點兒背景和資歷的人才,早就一個個兒的去了娛樂公司。

公司則是嚴格地控制出道樂隊的演出數量,並把演出安排在各大音樂節、綜藝、劇院、體育場館一類的大型場地和電視臺。

而那些新興樂隊,知名度不大的地下樂隊,票房號召力微乎其微,哪怕是支付給live house場地費用,也賣不出多少票,店裡回不了本,什麼都是白搭。

總而言之,整體都不如從前,從觀眾反映來看也不樂觀,現場氣氛沒什麼驚喜……

怎麼講,就是“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

不過,也有和八年前相同的地方。

比如,有才華的歌者層出不窮,做現場牛逼的新老樂隊比比皆是,一浪拍死一浪,競爭非常激烈,如果想在圈子裡佔有一席之地,就必須削尖了腦袋去爭取,即便如此,也如千軍萬馬過獨木――

六分努力,三分天賦,一分愛人肉,再加上七十分顏值,十分明星相,才能得到百分百的觀眾緣。

對了,還有一點沒變,live house的傳統規矩――沒有座位。

所有的歌迷都要站在舞臺下,聽歌的也好,喝酒的也罷,統統站著。

常來的老炮兒們無一不精明地穿著耐髒、耐踩的鞋子,並且時刻注意:扎穩馬步,站穩了,別趴下。

演出期間一旦噪起來,開火車、pogo都是常有的,歌迷之間手拉手、用肩膀和胸口衝撞他人,哪怕是被人推搡、踩腳、摔倒都要一笑而過。要是在現場遇見了對家,也只能喊破嗓子battle應援,線上互懟倒是可行,爆肝砸錢也不賴,但像過去那樣在搖滾現場砸吉他、摔瓶子、抄傢伙、玩人牆,動輒上演全武行是絕對禁止的――誰要是那麼幹了,一準兒被不知從哪個角落裡竄出來的便衣拎出去丟進局子。

ivocal點評網: club|6號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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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京城.落海西.井子門6號

打分:★★★☆☆

好評率:71%

作為井子門夜店一條街上最大的live house,全國業內排名top20,歌迷們給出的綜合評價委實不高,只能算是一般般。

蒼木把全部積蓄都砸在這兒了,還有百來萬的貸款沒還清,就快壓彎了他的老腰。

雖說每月結算還沒到赤字的地步,但行業競爭太激烈,場子裡既沒有能拿得出手的臺柱噱頭,也沒有人脈門路邀請大咖來做專場;再加上網絡平臺太多,新人輸出渠道也多,連星探也不願意來踩點了。

這兩年生意極其慘淡,蒼木漸漸灰了心,不再發善心去扶貧有潛力的好苗子,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各方面需要打點的實在太多,勉勉強強才能養家餬口,還得養活幾十號員工。

不願像隔壁的對家那樣,掛著live house的招牌,做慢搖,做嗨吧,做演藝,做鋼管,連二人轉和相聲也上了,甚至做“男士止步”,臺上一色兒的帥哥唱跳。

蒼木不想隨波逐流,他只想做一家正兒八經的演唱館,就像當年的破車庫,有著最頂級的音響設備、最高端的舞臺燈光、最炸裂的現場、最火爆的團隊……給年輕人留一個舞臺,給自己留一個念想。

事實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再過不久,等他砸鍋賣鐵,這家店就該倒閉了,現在唯一支撐他堅持下去的理由,只剩下了那個充滿諷刺的詞兒――

――情懷。

紀念過去,緬懷青春。

還有……

過去給他的青春帶來無數感動和驚喜的那個人。

蒼木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向遠處坐在高腳椅上的青年背影。

那是自己二十歲時的偶像,曾經瘋狂追逐過、崇拜過的人,他比自己還年輕兩歲,他的每首歌自己都聽過,他曾在舞臺上傳遞的勇敢、熱血、信義、自由的精神,自己統統都接收到了。

消失了八年。

終於出現了。

容修。

你是以什麼姿態回來的?

晚上五點多,離樂隊演出還有一段時間。

6號渡口。

一位年輕的鋼琴師上了臺,彈奏著旋律明快的鋼琴曲。此時,觀眾場地內空蕩蕩的,只有零零星星幾位客人,不管認不認識也要互相攀談一番,一起聊著今晚要演出的樂隊。

只有一人除外。

青年著迷彩衝鋒衣,形單影隻,淡然從容,坐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一邊喝著一杯白水,一邊擺弄著手裡的兩粒骰子。

他的髮型有點亂,鬍碴子也漸長,看上去個把月沒正經打理了,儘管如此,仍能看出他相貌周正,五官深邃,一雙丹鳳眼尤其迷人。

黑色瘦身仔褲,一雙大長腿隨意地落下去,工裝靴有一下沒一下地踩在地板上,輕輕地隨著鋼琴曲的旋律打著節拍。

青年是來應聘的,已經坐這等一個多小時了。

隔著不寬的吧檯,調酒妹子站在他的眼前,懷裡抱著一隻穿著朋克馬甲、戴著狗墨鏡的小泰迪,忍不住再次抬頭打量他,不小心撞上對方的視線。

男人的目光從搖滾泰迪的身上移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問她:“幾點開場?”

“八點,”她頓住擼狗的動作,小聲透露了一句,“其實,我們老闆在店裡。”

“我知道了,多謝。”

他淡淡地說,似乎並不介意老闆的避而不見。

青年的嗓音格外好聽,並非那種澄澈乾淨的少年天籟,而是稍帶了點磁性質感的輕煙嗓。

她還注意到,對方的語氣雖淡,聽起來漫不經心,但那雙丹鳳眼很吸引人,眼型內勾外翹,眼尾細長性感,在看人時十分抓人,似笑非笑的,顯得多情而又專注。

調酒妹子猶豫地說:“如果你是看見了網上的招聘廣告才來的……其實,那真的只是找個地方給店鋪打廣告,據我所知,我們店裡不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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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訊息不準確,”他露出不贊同的目光,“你們店裡缺一個人。”

“缺個人?我們不……”

“任何一家店,都永遠缺一個人。”他說。

她好奇心起,“這是什麼意思?”

“嗚!”小泰迪也哼唧一聲,她把小狗舉了舉:“bob也問呢,我們家缺一個什麼人呀?”

“飯店永遠缺一位廚神,商場永遠缺一個銷售王,club永遠缺一個會玩音樂的人――好比女人的衣櫃裡,永遠缺一條最漂亮的裙子,”他的唇角掠過一絲調笑,“男人的床上永遠缺一位絕世美人。”

“……”她微怔,想了一會兒,噗嗤笑出了聲:“你說的有道理!”

這人還挺有趣的,她想,不過,事實上,半小時之前,她已經告訴自家老闆“有個帥哥來應聘”。

那時,蒼老闆正好從外面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她說完之後,只往這邊走了幾步,並沒有過來見人,而是遠遠的站在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青年的側臉。

就那麼盯著對方看了很久,老闆突然回過神,像是想起了也什麼,慌里慌張的回了辦公室,到現在也沒再出來,連個交代也沒有。

如果老闆真的打算聘用員工,就不會連理也不理他吧?

店裡生意不好,連月在倒閉的邊緣瘋狂試探,哪有資金聘用多餘的人手?

調酒妹子望著坐在高腳椅的青年。

老實說,服務行業裡的用人標準其實很簡單,長的好,夠勤快,有眼力勁兒……長相是非常重要的一關,必須排第一位,相貌周正的客人看著也舒服,技術不夠,顏值來湊,專業問題讓領班小丁培訓兩天就是了。

店裡的小男孩們沒一個長相寒磣的。眼前這人超過二十五歲了,年紀有點大,但他長成這樣,絕對是近兩年她見到的應聘者當中數一數二的。

如果不能留下來,那就太可惜了,得先把他穩住了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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