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這個細節, 讓民警慎重地重新調查了一次公寓。
但遺憾的是，在公寓裡，除了有一張被李老師用的紙巾上似乎殘留著類似香灰的味道外, 其餘還是沒有任何能證明曾經有人入室作惡的證據。
可是, 如果真的沒有人偷進公寓, 李老師也確認沒有撒謊, 那麼他嘴上的香灰, 又到底是怎麼被抹上去的？
民警表情古怪, 看著眼前的這棟公寓，心底一時有些膽寒。
……
對於最後民警給出的調查結果，李老師鬱悶又憋氣。他送走民警，給同事發消息臨時請了病假, 就捂著腫痛的眼眶堅強地買來新的鎖頭，不信邪地把大門的鎖給換掉了。
回到臥室時，李老師對著床頭的位置看了幾眼，表情猶豫。
這棟單身公寓是他在畢業後用幾年工資跟兼職攢的錢全款買下的新房, 一桌一椅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佈置, 包括床頭正對窗戶的設計, 也是由於他個人非常喜歡在每天清晨時分，享受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 將全部光線全部打在身上的暖洋感，從而特意卸去了床頭板。
屋裡的床頭跟牆壁一直緊貼在一起, 上方就是明敞的透明玻璃窗。就是這種地方，真能塞進一面鏡子嗎？
李老師想到褚寧昨天對自己說過的話，心煩意亂間又有點懷疑。
沉默許久, 他深吸一口氣, 終於緩緩伸出雙手, 靠近床頭。
……
隨著月底考試周越來越近，創意集市上的流量驟然下降，但唯獨安眠玩偶一枝獨秀，依舊火爆非常。
這一天，仍然是不到半小時就將玩偶全部賣光，褚寧頂著前來排隊卻沒有買到玩偶的學生們地怨念目光，無奈地承諾他們明天會再多做一部分後，攤位前才終於清靜下來。
坐在輪椅上伸個懶腰，褚寧雙手抵在後腦勺，往靠背上一仰，悠閒地曬起太陽。
跟他一起的柳靈童則躲在抽屜裡，百無聊賴地滾來滾去。它雖然不怕白天，但被太陽照到還是會不太舒服。
“褚寧褚寧，你什麼時候給我燒香呀！”柳靈童問道。
褚寧佈置給柳靈童的小學思想品德課被它生生熬了三個通宵看完。現在，柳靈童什麼也不想幹，就想讓褚寧立刻、馬上給它兌現承諾！
它要吃香！
柳靈童在抽屜裡一聲迭一聲地追問。
“今晚回家就給你燒。”褚寧被它問得耳朵起繭，拿了張符蓋在臉上擋太陽，對柳靈童最後重複一遍回答。
柳靈童心急，偷偷把腦袋探出身體，看到褚寧竟然把一張四方驅鬼符貼在臉上，頓時嚇得柳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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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這也太嚇鬼了！！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柳木做的身體抱成個球，骨碌碌地滾回到了抽屜最角落，開始安靜如雞。
隔壁，美甲攤主出神地朝著褚寧的方向看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紅著臉走上前，小聲問：“褚同學，你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幫我算算啊？”
生意上門，褚寧來了精神，把臉上的符給揭了，揉揉臉問：“你要算哪方面？”
美甲攤主有點不好意思，說：“……事業方面。”
她今年大四，再有半個學期就要畢業了，最近最苦惱的事情，莫過於從秋招剛開始就一直積極給各大公司投遞簡歷的自己，竟然還沒有收到過任何一家公司的offer。
而就在昨晚，她收拾攤位回到寢室，又得知了除她以外，另外一個還沒找到工作的同寢小姐妹也拿到了心儀公司的offer後，整個人就更不好了。
“我就想問問，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工作呢？”美甲攤主長嘆一聲，看著褚寧好看的臉，惆悵極了。
她家庭條件不好，創意集市又只有兩個月的時間，現在賺得錢估計最後只能把四年的學費貸款還清。她一想到等這邊攤位到期，如果自己還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畢業後怕不是要直接喝西北風？
美甲攤主可憐兮兮地看著褚寧，目露期待，想要從他這裡得到點“指引”。
褚寧觀她眉眼明亮，精神飽滿，只是眼底有些焦慮不平，便安慰她說：“你事業運看起來不錯，怎麼會擔心找到不到工作？之前沒有公司聘請你，可能只是雙方並不合適，況且你最近面相不錯，有好事將近，應該很快就能收到好消息。”
美甲攤主聽到自己事業運不錯，心底還有點高興，可到後面，就有些不確定了，心跳的很快：“真的嗎？很快是多快？”
褚寧就說：“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一下。”
美甲攤主以前沒跟人算過命，一聽八字就昏了頭，虛心問道：“要報出生年月日是嗎？”
然後她就把身份證中間幾位數報了出來。
褚寧：“……”
他靜默三秒，說：“陽曆的話，還要具體到你當日的出生時間。”
“啊？”美甲攤主愣了愣，面色微紅，“具體時間，這個我不知道啊……你等等，我發消息問問我媽！”
她摸出手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裡頭很快傳出一個帶有鄉音的中年女聲，兩人用方言嘰裡咕嚕說了幾句後，美甲攤主突然停頓一下，然後瞪大眼睛說：“誒？？原來我是凌晨一點出生的？”
接著，中年女聲又在電話裡說了幾句，像是抱怨又像是回憶跟感慨，總之語速非常快。美甲攤主安安靜靜聽著，表情從驚訝慢慢變得非常溫柔。
半晌，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緩聲對電話那端道：“媽，我好愛你啊。”
“……媽媽也愛你。”中年女聲也用蹩腳的普通話回應道。
美甲攤主掛了電話，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淚突然就譁啦啦地掉了下來，邊哭還邊說：“我是凌晨一點出生的，我媽剛才跟我講，說生我的時候好不容易啊，嗝，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麼，你快幫我算算，不用管我，讓我哭……”
褚寧哭笑不得地給她遞上一張紙巾。
美甲攤主不好意思地接過紙巾猛搓鼻涕，甕聲甕氣道：“謝謝。”
“不客氣。”
褚寧得到她的八字，就掐算起來。
沒過一會兒，他便開口說道：“你所心想的事情，太陽落山前就會出結果。”
美甲攤主還在搓鼻涕的手一抖：“！！！”
今天……太陽落山前……有結果？
沒搞錯吧，這確定不是胡說八道？！
她瞪大眼睛看著褚寧，神色震驚，褚寧卻坦然地把收款碼擺到她面前，說：“好了，單卦六百，承蒙惠顧。”
美甲攤主：“…………”
等等啊，她的震驚還沒結束，耳畔怎麼又傳來了刀子割肉的聲音！！
雖然但是……這個價格好好貴好貴好貴啊！！！
美甲攤主瞬間有點後悔沒提前問清價格，抽了抽鼻子，猶猶豫豫道：“褚同學，你這個卦錢，不準包退嗎？”
褚寧笑笑，知道她在想什麼，爽快道：“可以啊。”
美甲攤主聞言，心裡總算有了點底。她心想，如果太陽落山之前，工作上還是沒有絲毫動靜的話，自己就回來退錢！
一邊想著，美甲攤主一邊十分肉痛地掃碼付款。
然而，就在她付完錢的下一秒，她的手機突然震動兩聲。
緊接著，“您有一封信的郵件，請注意查收”的訊息推送就大喇喇地出現在螢幕上方。
發件人：長生科技網路有限公司hr。
臥槽？？？？！
美甲攤主倒吸一口氣，下意識抬頭，不敢置信地看了褚寧一眼。
隨後，她火速點開手機，手指顫抖著點進郵箱。
幾秒鐘後，一目十行看完郵件訊息的美甲攤主抱著手機激動到原地蹦起！
她面色漲紅，說話都結巴了：“……我、我被錄用了！”
“……是長生科技！”
“我的老天鵝啊啊啊！！！！！”
她有工作了！！還是最不可能被錄進的長生科技！牛廠！！
美甲攤主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坐上了一輛高速過山車。
上一秒的她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上當受騙，交了六百智商稅，下一秒過後，自己整個人就恨不得抱住眼前卦攤小老闆的大腿，大叫一聲“神仙在世！”
“太準了吧……”美甲攤主恍恍惚惚，又激動又震撼。
褚寧卻好笑地問她：“還要退款嗎？”
美甲攤主聞言，連忙使勁搖頭，把頭搖成一個撥浪鼓：“不不不不退了！”
搖了一會兒，她激動稍退，冷靜下來，突然又一屁股坐下。
褚寧：“……？”
只見美甲攤主深吸一口氣，屁股穩穩坐定在板凳上，期期艾艾道：“那、那個，褚同學，你能再幫我算算姻緣嗎？”
褚寧：“……”
他失笑道：“單卦六百，你不嫌貴了？”
被看穿的美甲攤主單手捂臉，另一只手則擺了擺，斬釘截鐵說：“不貴不貴！褚同學是人間值得！！！”
……
美甲攤主一直磨蹭到自己的攤位上來了好幾位顧客，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褚寧的攤位。
離開前，美甲攤主還意猶未盡，她還沒來得及讓褚寧給自己看財運呢……
中間，有跟她關係不錯的攤主過來串門，神神秘秘地湊近了問：“哎，隔壁那位給人看得準不準啊？”
“準不準？”美甲攤主呵呵一笑，獨自回味了一下不久前的刺激心情，邊給顧客做指甲，邊故意壓低聲音道，“你不知道……隔壁那個攤主他啊……”
“簡直神了！”
美甲攤主經過之前的事後，幾乎成了褚寧的忠實迷妹，說話時，眼裡帶著亮晶晶的光。
問的人被她這副模樣驚了一下，好奇問：“怎麼回事啊？他怎麼就神了？”
美甲攤主見狀，快速給顧客塗完指甲封層，手舞足蹈地就把剛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中途，她為了強調自己不是托兒，還特意把自己的付款資訊跟郵件收件時間曬出來給眾人看，在確定郵件的確是來自長生科技的hr後，不出所料，來串門的攤主跟幾個顧客紛紛發出一片“臥槽”的聲音。
“真神奇！”
“太準了吧！”
“有、有點牛逼！”
“真的那麼神奇嗎？感覺像是在聽故事！”
“不過老闆你也很棒啊！竟然被長生科技錄用了！前途無量！”
美甲攤主聞言，笑眯眯地收下這聲誇讚，見是自家顧客，還高高興興地給對方的指甲打了個九折。
而另一頭，來串門的人在美甲攤上聽過之後，轉頭就把這稀奇事兒大喇叭似地說了出去，然後一傳十十傳百，不過短短半日過去，創意集市上的大部分攤主，就都知道褚寧算卦準了！
接著，周圍便有人感嘆道：
“……那卦攤老闆的確有本事！我想起前幾天有人丟東西，大家都找不見，最後就是他指出來東西丟哪了！”
“對對對，當時大家還以為是巧合！現在想想，世上巧合的事兒哪能那麼多！分明就是人家算出來的吧！”
“而且他安眠玩偶本身就很神奇啊！論壇上早有人去扒他家玩偶裡的中藥成分，渾水摸魚跟著出了一批盜版，還是打著正版同款的旗號，結果你猜怎麼著，才過了一天吧，從盜版那裡買了玩偶的學生轉頭就開貼把賣盜版的人噴了個對穿！說不僅屁用都沒有，還賣得比人家正版貴了一倍。”
“比正版貴一倍？那也太不要臉了！”
“那個貼我也看了哈哈哈，出盜版玩偶的人都被嘲出天際啦，不過對方也特別委屈，說自己用的藥材明明跟正版玩偶的一模一樣，憑什麼罵他假？不過這人後來又被大家追著罵了好幾百樓，很多被騙的學生都站出來要求他退款，現在已經鬧到學校總務處去了。”
“哇，還有這種事？我要火速去論壇吃瓜！”
……
線上，校內論壇上的正版盜版的安眠玩偶之爭硝煙彌漫。
而線下，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褚寧卻莫名發現來自己攤位上算卦看相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這些人裡大部分都是創意集市上的攤主，來他這裡算的都不是什麼大事。
有人問學業，有人問事業，大多數還是算姻緣。
而褚寧也依舊是單卦六百，如果要同時求好幾項，那就價格翻倍。
許多湊熱鬧的人在得知價格後就馬上放棄了，不過也有不差錢的，上來就讓褚寧推算他自己過去二十年的人生經歷，一聽褚寧算得全對上，就迫不及待地想讓褚寧幫自己直接推算到入土為安的那一天……
褚寧：“……？”
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隨後就趕緊把人打發走了。
……
卦攤前，除卻安眠玩偶之外的客流量開始穩步提高，而桐城大學內，販賣盜版安眠玩偶跟舉報學生卻在總務處的辦公室裡鬧得不可開交。
買盜版的學生要求賣盜版玩偶的學生退貨退錢，賣盜版的學生咬牙就是不退，雙發拉鋸半天，還差點發生激烈的流血衝突事件。負責處理的總務處老師們為此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包括康嚴明也很是無語。
最後，事情的處理結果還是以售賣盜版玩偶的學生被要求退貨退款，並罰寫千字檢討書。而買過盜版玩偶的學生，也集體留下接受總務處眾多老師的輪番訓導。
這下，買盜版玩偶的學生不服了：“老師，你幹嘛不教育賣假貨的，反過來教育我們啊？”
康嚴明捏捏鼻樑，一張國字臉威嚴十足地把說話學生拎出來問：“老師也很想知道，安眠玩偶的賣家就在創意集市上，你們明知這是盜版，又為什麼要買它？”
學生也很委屈啊，嘟嘟囔囔道：“我也知道正版玩偶在哪裡賣，它還比盜版的價格便宜了一半呢！可是我都連著排了三天隊伍了，就搶不到啊！我能有什麼辦法？”
康嚴明想過很多諸如學生貪便宜賣盜版玩偶的理由，但他萬萬沒想到……盜版竟然賣得比正版還貴？！他一言難盡地看著學生，一時沒了話說。
學生見狀，又抱怨說：“老師，你要不要給賣正版安眠玩偶的攤主小哥哥提點建議，讓他提高提高產量？現在這個玩偶實在是供不應求，好多人為了搶這個玩偶，凌晨五點就跑去集市排隊，我們實在是拼不過呀！”
康嚴明驚訝：“……凌晨五點就去排隊？這麼早？”
學生先是可憐巴巴地點點頭，然後非常氣憤地劃開手機，翻出桐城大學表白牆今天早上發的一條最新說說——
“凌晨5點的創意集市，安眠玩偶我來辣！[排隊第一.jpg]”
康嚴明：“……”
“老師，你現在明白我們的難處了吧？”學生捏著手機重重嘆了口氣，說，“最近考試周一天比一天接近，我失眠，焦慮，為了複習，頭髮掉了一把又一把。這要是以前，大家一樣焦慮一樣掉頭發，那也算了！可是現在呢？那些有了安眠玩偶的人，一個睡得比一個香，白天複習又一個比一個精神……”
他語氣幽怨，惹得其餘學生也憤慨起來，七嘴八舌道：
“老師，我們買不到玩偶，心態炸了呀！”
“一人血書，求攤主小哥哥再提高一下玩偶產量！”
“救救孩子的失眠吧！”
“我也想晚上能抱著安眠玩偶睡……”
混亂之中，康嚴明默默撥通了褚寧的號碼，沉聲道：“小褚啊，你聽聽……”
創意集市上，褚寧疑惑地聽著電話，半晌後，他很是為難地說：“產量這方面我已經盡力了。”
康嚴明頭疼道：“真的沒辦法？”
褚寧想了想，又說：“不如康主任你努努力，跟他們宣傳宣傳我家符籙？安神符跟清心符其實也一樣很有效用，他們要是願意組團買，我還可以打個折，給個團購價什麼的……”
康嚴明：“…………”
別，這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