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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季成嶺和陳婕驅散圍觀路人, 搬來幾條長凳圈出命案現場,鍾學儒套上手套先在汽車外面繞了一圈,然後開啟駕駛座檢查死者。

李瓚在街角計程車多店觀望地形, 有晨跑習慣的江蘅買了兩杯豆漿, 一杯豆漿給了李瓚。

江蘅:“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是收垃圾的陳阿伯,他凌晨四點鍾到海灘收垃圾, 大概五點半回來, 經過案發汽車時,去撿汽車底的空礦泉水瓶, 發現前車門沒關嚴實, 順著車縫正好能看到駕駛座的司機。據陳阿伯描述, 司機仰面靠坐在駕駛座,面目猙獰、臉色青灰, 眼球暴凸, 已經沒有呼吸。”

陳阿伯駭得逃跑,在街角撞到晨跑的江蘅,哆哆嗦嗦指著汽車描述‘死了人’, 江蘅上前察看, 之後報警並通知還在酒店沉睡的李瓚。

老樓一排腳踏車旁,一個瘦小、身形佝僂的小老頭兒繪聲繪色描述他看到屍體時的驚駭, 兩個海濱區的民警安靜聽他說話, 不時提出疑問。

李瓚:“空礦泉水瓶在哪?”

江蘅:“我借了個袋子裝起來, 空礦泉水瓶有陳阿伯的指紋,不能保證它是死者或兇手扔的。”

兩人所站的位置在士多店門口,士多店在老樓街角, 街角兩側各是一排老居民樓。以街角為點,視野逐漸寬敞。兩排居民樓的中間是一塊呈三角形狀的空地, 空地畫了一個個黃格子變成路面停車場,路面停車場屁-股後面留出一條可供行人和汽車來往的馬路,前面則是一排今年剛栽種下來的小樹苗。

小樹苗前頭有一棵幾十年老榕樹,以榕樹為中心砌了個花壇。榕樹枝繁葉茂,附近的居民經常光顧,黃昏傍晚最喜歡到榕樹下乘涼、喝茶和下棋。

但現在,榕樹成了兇案現場。

發生命案的汽車沒有停在畫出來的黃格子裡,而是停在榕樹前的空地。

“汽車可能不是附近居民所有。”李瓚捏扁喝完的豆漿塑膠杯子,投進路邊垃圾箱,“兩邊都是居民樓,三角區、榕樹邊,也都是人流頻繁的地方,除非藝高人膽大不怕謀殺被發現,否則就是……”

“激情殺人。”

下完定論,李瓚摩挲下巴:“死者被害過程肯定會試圖喊救命或製造出聲響,就算是深更半夜也應該還有人沒睡。”他仰望兩片陽臺朝外的居民樓說道:“也許有人目睹案發全過程。”

江蘅:“死者應該是窒息而亡,面孔稚嫩,年齡在17、8歲之間。男性,還是個學生,他外套裡面是件夏天校服。”民警沒過來之前,他簡單勘察過現場和死者,便同李瓚說起:“汽車手套箱裡散亂很多零錢,還有支付寶和微信支付二維碼,它可能是輛載客私家車。車內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和計時器,無運營牌照,是輛白牌車。”

白牌車是香港對黑車的稱呼,即無運營牌照和相關手續辦理而非法收費運營的車輛。

李瓚順著這推論說下去:“如果死者是黑車司機,兇手很可能是顧客。沒有計時器,路費多少全憑司機一張嘴,也許是談價過程不順,中途起爭執,憤怒當頭激情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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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猜測的可能性之一,並非最終結果。

李瓚:“我過去看看。你……”他猶豫了一下:“你不用等我,我得提前結束假期,中午前可能回不去。”

江蘅表示理解:“我先回酒店退訂。”

李瓚點頭,“行。”說完就跨步朝命案現場走去。

江蘅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走。

李羨橙充當男友的助理,幫忙屍檢、收理車內痕跡,見李瓚過來就舉著物證袋說:“在後車座和副駕駛分別收理到的頭髮,長短都有。後車座車墊下面撿到口紅和髮卡,除此外沒其他東西。不過指紋和手印很多,採集容易、事後分析就麻煩了。”

載客黑車頭髮、指紋和手印多是很正常的事,口紅和髮卡可能也是女性顧客遺落。

李瓚:“不錯,做足了架勢。”

李羨橙撩掉落臉頰的頭髮,咳了聲矜持的問:“只有架勢?”

李瓚:“誇你有架勢就不錯了,做人要謙虛,記住你現在只是一隻實習狗。”

李羨橙在其他區的法醫鑑定中心當一名實習法醫。

李羨橙磨著牙,鍾學儒湊過來安慰:“橙橙,你在我心裡最優秀。”

李瓚:“我還沒死。”

鍾學儒訕訕退到江蘅身邊,擺出專業屠夫的嘴臉說:“初步斷定是機械窒息死亡,兇器是勒繩。死者脖子傷痕處殘留部分纖維面料,等鑑定出來才能確定兇器具體是什麼。死者死亡時間是在凌晨2點-3點,沒有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沒有手機和身份證。車裡沒有安裝計時器和行車記錄儀,不能確定它的起始點和終點是哪裡,車內搏鬥痕跡不明顯,死者手指甲殘留一些布料――”

“布料?”李瓚打斷他,“沒有血跡和皮膚組織?”

“沒有。”鍾學儒:“這確實很奇怪。死者的肢體語言表明兇手是從背後,用勒繩勒死他。死者會在掙扎過程死死摳住兇手的胳膊,手指甲應該殘留血跡和皮膚組織而不是布料。除非兇手當時穿著長袖的衣服,有一定厚度。”

李羨橙愣住:“大夏天穿有一定厚度的衣服,兇手有病?”

李瓚:“說不定。”

他繞著汽車走了一圈,停駐原地,耳邊都是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當他完全靜止下來,他就從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裡捕捉到來自海灘的嬉鬧笑語。

走出這塊三角區再往前一段路就能到馬路邊的公交站,下一站能到海濱酒店。這兒和海灘的直線距離很近,但隔著山崖和海便只能繞一段遠路,公交車得跑個四五分鍾。但是上一站距離老居民區和海濱酒店就遠得多,搭乘公交都得二十幾分鍾。

凌晨兩三點除了共享單車很難找到其他交通工具,要麼跑十幾分鍾到下一站入住海濱酒店,不然就會選擇共享單車作為逃跑的代步工具。

李瓚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食指,‘嘖’了聲,慢吞吞但思路清晰的吩咐:“一家一家的問過去,半夜聽到動靜、目睹奇怪的人經過或者有可能見過兇手而自己不知道,都去一個個問清楚。還有查監控,這片區沒監控?”

剛好過來的老曾聞言說道:“因為都是熟門熟路的老居民區,平時也沒發生意外,所以沒裝監控。街頭公交站旁有個監控,前幾天雷雨天被劈壞了還沒修好。”

“時機未免過於巧。”

“就像老天都在為兇手造勢。”

鍾學儒和李羨橙附和說道。

“是挺巧合。”李瓚繼續說:“然後查海濱酒店這兩天的入住名單,還有昨晚凌晨三四點的監控,最後是聯絡共享單車公司調取昨晚在海濱區使用共享單車的記錄。”

老曾頷首:“我現在就囑咐下去。對了,死者是市一高學生,已經打電話過去詢問,結果就能出結果。”

顯然老曾認出死者的校服來自市內哪一所高中。

警員分工合作,很快各自展開行動。死者被運回法醫辦,汽車和各類物證都被送往痕檢處。雙休的刑警們紛紛取消酒店訂單,提前結束休假,奔波在查案的路途。

***

酒店等待退訂手續的江蘅看了眼時間,早上九點鐘。

“先生,退訂手續完成,扣除百分三十的手續費,剩餘費用會自動打到您的賬戶上。”酒店服務人員邊說邊把賬單和身份證遞還給江蘅。

江蘅接過,道了聲謝就把東西收起來,提著行李袋朝外走。

這時酒店電梯突然魚貫而出一群人,最前頭是新郎抱著新娘,在一群人的簇擁和起鬨聲中踏出酒店,前往海灘舉辦海灘婚禮。

新郎的親朋好友到處派發喜糖,有個女孩塞給江蘅一大把喜糖和喜餅,紅著臉討祝福。

江蘅笑了笑:“祝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女孩便嬉笑著跑開,和同伴們打鬧著追上大部隊。熱鬧過後就是被襯托出來的安靜,打掃糖紙的清潔工提到下午三樓還要再辦喜宴,說著說著話題就跑到了結婚的新郎新娘一家聘禮、嫁妝的富有程度。

“新郎和新娘都是粵江市本地人,兩人都是獨生子女、家裡也有好幾棟農民樓,只要房價不跌,這輩子肯定吃穿不愁。”

“停車場停了幾十輛豪車,都是新郎和新娘兩邊的人。聽說酒宴海參鮑魚龍蝦隨便吃,也不要人隨份子。”

“我早上去新娘房打掃,光婚紗和新娘便服就兩三套,又是金又是鑽……還有一堆人圍住新娘專門替她打扮,叫什麼化妝師、化妝師助理?有錢人連結個婚都那麼奢侈。”

“要不你跟領班說一下,下午跟我一起去三樓,晚點能打包到幾隻剩下的龍蝦鮑魚。他們這種婚宴到最後會剩下很多沒動過的食物。”

“我回頭跟領班說。”

……

她們走遠,然後電梯再開,裡面走出十來個人,男女皆有,衣著時尚且妝容精緻,連男人都化著比女人還精緻的妝容。

他們揹著化妝箱大步前行,看目的地應該是海灘婚禮處。

江蘅猜測他們就是新郎新娘的化妝師團隊。他收回目光,朝停車場而去,開著車回東城區,路上拐了個彎沒回公寓,而是去了金源廣場的夜店。

夜店正是打烊時間,老闆依舊在吧檯後面堅持不懈苦練調酒技術。

聽到動靜,夜店老板抬頭看了眼,當即熱淚盈眶:“蓬蓽生輝啊爸爸!您終於來了,爸爸!”他翻出墊桌腳的計劃書雙手奉上:“有興趣投資嗎?不用您費心費力,只要給一點點錢就好了。”

計劃書放到一邊,江蘅點著桌面問:“我要的東西到了沒?”

夜店老板嘆氣,在抽屜裡翻了翻,找出一枚小巧的u盤扔給江蘅:“都是金新月心狠手辣的人物,經過排除剩下三個人最有可能是害死江荇的幕後真兇。還有你之前託我找的林朝期的弱點,找到了。”

江蘅掀起眼皮,“?”

夜店老板:“……”出錢的大爺是爸爸,就算再裝逼也只能供著,“林朝期的弱點是個少年,一個患有垂體機能減退症、停止生長而不會衰老的少年。出乎意料吧。一隻以同類為食的毒蜘蛛居然迷戀永不凋謝的塑膠花,讓人懷疑她迷戀的是青少年的肉-體還是羨慕對方不會衰老的外表。”

林朝期的弱點是個人,確實很意外。

夜店老板:“相關資料已經發送到常用郵箱,我能查到的東西就這麼多,再深入容易暴露。”

江蘅:“再查點東西。”

夜店老板婉拒:“我拖人在金新月那邊查這些東西,差點死了人,多給一倍的錢才保住自己沒被賣出去。爺爺g,我真退休了。”

江蘅:“這回不查金新月。你幫我查,我實現你的計劃書。”

夜店老板:“……哪兒?”

江蘅:“金三角。”

夜店老板:“……”他媽的有區別?!

***

東城分局刑偵辦,刑警匯聚圍成圈聽法醫給出的屍檢報告,屍檢結果和鍾學儒的結論相差無幾,重點是殘留在死者皮膚上的纖維布料分析結果。

“死者脖頸處殘留的布料是仿羊絨面料,推測勒死死者的勒繩是仿羊絨面料的圍巾。死者的指甲內殘留面料也是仿羊絨面料,所以我們推測兇手是個在夏天夜裡穿仿羊絨面料的長袖上衣和圍巾。”

“兇手畏寒?”

“也許早有預謀。”

“早有預謀可以帶尼龍繩,或者刀子,用圍巾恰恰說明兇手是臨時起意。車裡的錢還在,說明不是為財,死者是男性,排除為色。那可能就是講價過程發生激烈口角,一衝動就殺了人,相似案件挺多。”

“死者的手機和身份證都不見了,或許是兇手驚慌之下,產生企圖抹去死者身份的念頭。”

“死者叫什麼?”

“葛向笛,17歲,獨生子,一個月前剛結束高考。家裡父母還在,母親在一個電器產上班,父親有糖尿病,平時開黑車維持日常開銷。葛父這幾天生病,葛向笛想幫家裡減輕負擔,所以接替父親開黑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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