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K政府行政大樓,議會散去,眾人陸續離開,關於深水埗聖瑪利亞女子教堂禁錮將近一千人的人身自由的大案,以及自教堂內搜尋出來的大量軍火、毒1品,全權交由警署調查,而警署需配合周言行動。
深夜,行政大樓燈火通明。
行政車輛塞滿停車場,部門人員連夜加班,步伐匆促,人來人往。
李瓚甩上車門,滿臉寒霜,快步進入行政大樓,直接推開港城為周言準備的臨時辦公室,隨手拉住椅子拖到身後便坐下來,直勾勾盯著周言:“江蘅沒來找你,還是你設計江蘅?又或者你們瞞著我私自行動?”
周言不慌不忙地泡了杯濃茶遞給李瓚:“江蘅跟我說,得有兩手準備,靠十八年前的錄影逮捕‘宋先生’不太理想,他猜測錄影損毀嚴重,應該難以恢復,畢竟十幾二十年前的東西,質量經不住時間摧殘。”
李瓚:“所以他自告奮勇,深入虎穴?他不怕我守寡?”
周言被茶水嗆到,好不容易止住劇烈的咳嗽說道:“不至於!江蘅說他以前混過金新月,深諳那邊某些毒1梟的行事風格,也有應對手段。”
李瓚奇道:“三四十個人質在手,他赤手空拳哪來的應對手段?”
周言目光閃爍。
李瓚狠踹一腳辦公桌:“說話!”
周言做作地抖了抖,拿起茶缸擋住臉:“江蘅是個商人嘛,他知道宋先生想做空港城股市,又沒有足夠的港幣,更不會有哪個世界頂級富豪傻得在這時候幫他狙港幣,可他需要錢啊。錢從哪來?全港富商就是現成的提款機。所以從你拿到伊甸園藏有大量僱傭兵和軍.火的資訊之後,江蘅他就猜出宋先生會對全港富商下手。”
“但是吧,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江蘅他以為最多綁架港城四大首富,提前做了些準備,特意跟長宏地產的趙希走得近,誰知道敵人胃口這麼大,竟然綁架港城大半的富商。”
“現在怎麼收場?”
“江蘅皮膚裡植有定位器。”
“為什麼還不展開營救行動?”
“打草驚蛇。必須得等港城股市動盪才能追查到資金流入哪個賬戶,憑此追查到幕後主使。”
“誰還沒個假賬戶?海外陌生賬戶能查到誰頭上?”
“換作平時的確查不到,但現在狗急跳牆,敵人沒時間遮掩他盛裝大量資金的賬戶,而且做空股市賺取的資金數目太龐大,對方必然不會隨便使用一個不夠穩定的賬戶。我們再從教堂這些年的賬本查,追根溯源,必然能查到‘宋先生’的真實身份。”
周言所言的確是個方法。
“你們這計劃謀劃多久了?”
“挺久的吧。”周言想了想,喝口濃茶笑了下:“選中江蘅也是因□□,另一個原因就是你。對你隱瞞也是不確定計劃是否順利進行,本來想著能儘快、低調解決就儘快、低調,誰知道人喪心病狂幹得出綁架幾十個富豪的事呢?”
“鄭議員和鄭浩思是怎麼回事?”
“只有鄭浩思是蠢貨。”
“詳細點說。”
“鄭議員和長宏地產的趙家相互成就、互相扶持,前者想要特s這個位置,後者也希望坐這位置的人和他們關係密切,而他們耳聰目明,心向祖國。至於鄭浩思……他投靠了‘宋先生’,出賣他親人。”
“的確是蠢貨。”
安靜稍許,李瓚皺眉問:“需等待多久?”
“你不是給了時間?”
“我什麼時候——”
李瓚愣住,想起他給宋先生的七天時間。
“我知道了。”
等得起。
***
11月09日,天朗氣清。
港城警署接到全港富商家人打來的報警電話,聲稱他們的家人被歹徒綁架,生死不明,目的不明。警署接下案子,開始著手調查卻發現人手嚴重不足,港城三萬警察竟有大半外出處理街頭巷尾不曾停歇過的刑事鬥毆案件,一時間忙得更是焦頭爛額。
同一天內,大量港幣被拋售,恆生指數下降,引來各界人士關注。
但此時還算風平浪靜,至少表面如此。
11月10日,烈日當空。
街頭巷尾發生的刑事犯罪案件越發頻繁,警力系統出現不足的情況,大量市民受混混、□□社1團騷擾而影響生計,實在苦不堪言,遷怒警署,市政投訴電話被打爆。
各大電視臺和週報注意到這種不尋常的情況,開始各自的揣測並進行報道。
這座全球最自由經濟體之一的城市遭到了經濟攻擊,遇到前所未有的災難,更因其特殊的政治地位可以成為大國博弈的棋子,因此吸引全球注目。
有頭腦精明、眼光毒辣的經濟學家猜測有金融大鱷學98年金融危機試圖做空港城,根據目前表現出來的資料發表分析文章,爆上藍鳥熱搜。
11月11日,內地雙十一交易額破記錄,短暫地吸走全球人民的目光。
當日天氣多雲,氣溫變涼,攻擊港城股市的勢力不加掩飾,街頭動亂更嚴重,至當晚以街頭一混混燒死無辜市民為轉變,迫得行政長官不得不出面譴責罪犯,並承諾出動反恐特警制止街頭暴1亂。
警署系統因此瀕臨崩潰。
有記者窺探出異常,便拍攝下暴1亂影片傳到藍鳥,於雙十一節日大豐收之後的凌晨12點爆上藍鳥熱搜,人們紛紛猜測港城要亂、要脫中,又猜港府是否扛不住壓力進而請求中Y插手。
一旦請求,將是一次重大的國際形勢變動。
12日,港城情況加重,攻擊者猛然脫下偽裝,露出獠牙,來勢洶洶,毫不掩飾其試圖撕咬下港城金融一大塊肉的狼子野心。
市民驚慌,內地投來關注,國外視線集中於此,港城成為焦點。
13日,港城金融情勢焦灼,恆生指數持續下跌,港府反擊,與之對狙,恆生指數暫時穩定。
14日、15日……全港頂尖富商失蹤,造成港城金融危機的資金被曝來源於頂尖富豪的家族,頓時人心惴惴不安,恆生指數鬆動、下跌。
至16日,期限的最後一天,凌晨三點,港市政中心。
周言的臨時辦公室大門被敲開,來人見裡面還有李瓚、警務處處長等大佬不由心生緊張,鎮定下來後彙報:“已經追查到大量資金流向,是一個小國賬戶,賬戶人名叫盧克斯。同時還追查到該賬戶近幾年陸續有數筆鉅額資金匯入,中轉經過向陽集團,後匯入一個名叫程凱蒂的賬戶。而程凱蒂的資金來源於各個不同的細散的賬戶,查過這些賬戶都是真實賬戶,真實人名,而且很熟悉,都是被囚禁在聖瑪利亞女子教堂裡的一千多名受害者。”
周言皺眉:“我要知道的是誰持有該賬戶?”
彙報的結果最終還是指向‘宋先生’,卻沒道出其真實身份,可憐程凱蒂死了還被這麼利用,有夠晦氣的。
“經過我們的電腦專家查過,近幾年來,從該賬戶裡轉出過一共十三次鉅款,款項的接收者名單有港府商界、政界和教育界的權貴,也有底層□□社團的黑.老大。我們從這些人的人際關係中抽絲剝繭調查出,同時與他們都有利益往來的人,只有一個。”
“誰?”
“律政司議員,周壽亨。”
李瓚聽到這個名字既覺得詫異,又覺得意料之中。
周壽亨看著四十來歲,實際將近五十,就年歲而言,與宋先生頗為相近,而且他在推動填海造地議案過程異常積極,不僅全程參與,還在核心層,輕易操控議案結果。
“周壽亨是律政司司長,十幾年來一直利用□□社團及澀.情產業鏈幫他收集對家把柄,藉此平步青雲,還利用自身權柄幫助自己人脫罪,多年來包庇不少□□、經濟犯,造成極惡劣影響,而關於這方面犯罪證據也正在收集中。”
“行。”周言起身,敲了敲桌,示意眾人:“各位,是時候開工了!”
“許處,勞煩您出動反恐特警隊隨李隊出發營救人質。”周言對警務處處長溫聲說道,下一秒疾言厲色:“李瓚,你帶隊去抓周壽亨,就是當場炸成煙花你也得拍成影片錄下來明白嗎?!”
“明白!”李瓚昂首挺胸,身姿挺拔,正氣凜然,而後扯唇笑,露出一雙笑眼:“周隊,事成後請吃火鍋。”
周言忍俊不禁,抓起桌上的警帽一把扔過去:“滾。”
李瓚接過帽子轉身就走,留下警務處處長的許處滿臉凝重說警察人手不夠,如果調走反恐特警隊,恐怕鎮不住街頭作亂的社團。
周言:“鎮壓小鬼何須請佛?”
許處不解:“您意思是?”
周言:“找幫大鬼吃了他們就行。”
***
冬日晝短夜長,凌晨六點仍未亮,夜空烏雲密佈,冷風蕭瑟。
和記總部。
一個個下屬回來向佛手文匯報:“北區的洗頭店、按摩店被掃黃封鎖,裡面的妞和弟兄們都被帶去警察局。”
“灣仔區的KTV也被條子封鎖,我們的人都進局子裡,線人傳不出任何訊息。”
“九龍區……”、“東區……”……和記與號碼幫名下的店全被以掃黃名義封鎖,人手全被拷走,警方行事如雷霆,不像以往打個旱雷下點小雨撈完好處就放人,被收買的警察驟然聯絡不上,試圖找大boss出手卻發現沒有聯繫方式,佛手文方覺驚駭。
“媽的那幫條子!我們乾脆衝進警局燒了砸了,反正他們現在焦頭爛額管不了我們!”
“蠢貨!”佛手文猛將手中保溫瓶砸向下屬額頭:“我讓你們擾亂警察的視線,不是讓你們真跟警察幹上,除非你們以後不想留在港城混了!”
“對不起,文叔。”下屬低頭道歉。
佛手文鬆緩急促的呼吸:“店關了還能再開,人被抓了,撈出來就行,別自亂陣腳,我們只需要製造騷亂就行。”
話音剛落,便見號碼幫老大刀疤英狼狽地衝進來,眼球充血,死死瞪著佛手文,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牙縫:“佛手文,我弟兄被襲擊了!”
佛手文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新記!”刀疤英咬牙切齒:“陳老狗之前裝得不理江湖紛爭,結果私底下召集散亂的幫派混進和記、號碼幫的隊伍裡,每次行動時都趁亂搞事,救下不少臥底和我們的仇家。凌晨三四點的時候,不知道接收什麼訊號,突然從暗處走到明處,明目張膽對付我們的人,包括我們收買的遊1行示威的隊伍!”
“猝不及防襲擊我們的人,對面監視的警察裝沒看見,等結果出來,他們就立刻出現並以打架鬥毆的罪名把他們全抓進監獄!”
佛手文身形一晃:“人手全被抓了?”
刀疤英臉色灰敗:“留下來的人不成氣候了。”
佛手文捏緊手,又悄悄鬆開,落在刀疤英身上的目光尤為陰冷,反正他已經從霍文鷹手裡拿到向陽集團,又早就金盆洗手,與和記、號碼幫沒關係。
思及此,佛手文放寬心,面上還做出震怒隱忍的樣子。
“港府、警方和新記合作,對我們的反擊,不得不說的確效果顯著。不過沉寂多天,突然反擊,攻勢猛烈,總覺得不太對,上面的大人物也跟我斷了聯絡……”沉吟片刻,佛手文說道:“先避風頭,藏起來。”
刀疤英跟佛手文是合作伙伴、也是競爭對手,鬥了十幾年哪裡不瞭解他的為人,當即狐疑:“你看起來不怎麼著急。”
佛手文面上冷靜:“你不信我?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如果船翻了,我也好不到哪去。”
刀疤英冷笑:“你說得對,可是如果船沒翻,而我落水了呢?”
佛手文訝然:“怎麼這麼說?我當然會幫你處理好身後事。”
刀疤英臉色劇變,拔1槍便衝佛手文射擊,砰一聲,槍.口冒煙,黏稠的鮮血滴答滿地,手.槍落地,而刀疤英的後腦勺被一把手1槍頂住,逼得他連掌心被貫穿的痛呼聲都吞回肚子裡。
“佛手文,你敢做二五仔!”
佛手文嗤笑:“被抓的是你,慫恿那幫社會敗類上街捅人的是你,襲警的是你,逼良為娼的人也是你,跟我有關係?你搞清楚,犯法的是你,跟我、我們的大老闆有什麼關係?不過我猜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是道上混的,為了家裡人好,就算明知自己背鍋,嘴巴也得閉緊點。”
刀疤英被縛住雙手,憤怒地掙扎,眼睛裡滿是恨意和殺氣,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身體卻動彈不得。
佛手文:“報警。就說禍亂港城的頭頭在這裡。”
言罷,又要人將霍文鷹帶過來。
進入客廳,霍文鷹看清形勢,一下子猜到結果,經過刀疤英身邊時說:“被人出賣?”
刀疤英啐他一口:“孬種!把你父親的產業拱手讓給這條毒蛇,如果你是我兒子,早被我砍死!”
霍文鷹笑了,“謝天謝地,你不是。”
他大大方方做在佛手文對面,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三杯解了喉嚨的乾渴才說:“文叔親自喊我來是終於被我誠心奉上的家財感動還是念著我父親的交情,準備放我離開?”
佛手文:“小霍,你認識新記的陳老頭?”
霍文鷹:“誰不認識新記的陳老大?不過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佛手文笑吟吟地看他:“新記黃雀在後,突然包抄和記、號碼幫,差點把我的產業一鍋端。”
霍文鷹:“你有向陽集團,正經合法的產業,還管那些黑色地帶產業做什麼?不會兩手抓、兩樣都要吞?不是吧,文叔,太貪心會折壽的。”
佛手文:“你身邊那個姘頭呢?你失蹤多日,也不見他來找你。”
霍文鷹直視佛手文試探的目光:“他每天都在樓下等,您真不知道?”
程北聯絡陳老頭私底下處理外面的事,但是每天都在附近徘徊,嘗試解救他,霍文鷹不信佛手文不知道程北鬧出的動靜。
佛手文當即扭頭問左臂右膀,得到肯定回覆才假惺惺地說他才剛知道,又道他已經帶來律師,只需要霍文鷹本人簽署最後一份協議就能讓向陽集團完全屬於他:“我不會做太絕,到時你能拿到一筆錢,但是不能繼續留在港城。”
霍文鷹皮笑肉不笑,拿過律師擬定的產權轉讓協議翻看,看到某個日期時不由嗤笑:“什麼因資金周轉不靈於2016年轉讓霍氏集團……居然把日期偽造到兩年前,那時我父親還沒死,您倒是會編理由。”
佛手文:“快籤了吧,好送你回去吃早餐。”
身旁有佛手文的催促以及數只冰冷槍/支的威脅,還有刀疤英的極力勸阻,霍文鷹彷彿知道他沒有退路,只好冷著臉簽署最後一份協議。
簽署完畢,霍文鷹問:“需要我親自到場做公證嗎?”
佛手文:“不勞費心,早就做好了。”
霍文鷹面露詫異:“你們賄賂了?既然已經公證完畢,何必還要我簽署協議?”
佛手文得到公司,心情大好,便不介意回答霍文鷹的問題:“以備不時之需。”
霍文鷹嘲諷:“是怕我反悔打官司吧。”
佛手文:“世侄聰明。”
霍文鷹僵直後背冷冷地看他,半晌後陡然融化眼裡的冰,肉眼可見地精神鬆懈下來,悠閒地靠著椅背,嘴角噙著一抹輕鬆快意的笑。
佛手文心生疑竇,剛要開口試探卻聽外面警笛聲震天響,手下感嘆才報警不到十分鐘就來人,這幫警察什麼時候效率這麼高了。
很快警察上門,帶走刀疤英,霍文鷹起身同佛手文道別,就朝門口走去。
程北忽然出現,朝霍文鷹一笑,兩人肩並肩走出去,大量警察湧進來,佛手文感覺哪裡不對,可沒等他想明白就被一張逮捕令堵住去路:“你好文先生,我們調查到您名下的向陽集團有不明來源的資金與一樁重大刑事案件有關,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佛手文沉下臉,猛地看向門口,霍文鷹正站在那兒滿臉嘲諷地看他。
他被耍了!
“哈哈哈哈哈……報應不爽!!”刀疤英痛快大笑,格外配合警察被帶走。
佛手文的下屬還想持槍反抗,被事先監視他們很多天的警察先行制住。
樓下車裡,程北一邊遞給霍文鷹熱豆漿和肉包子,一邊說最近發生的事:“聖瑪利亞女子教堂被端,受害者基本被解救出來,但宋先生綁架全港富商包括江蘅,還召集三教九流製造大混亂消耗警力,不過現在已經被新記解決。”
“和記和號碼幫利用媒體大做文章,假扮普通公民借環保動保不予開發新區的名義示威遊1行,警察一採取暴力鎮壓就會被口誅筆伐是戕害普通公民,外網鬧得沸沸揚揚,後面還是新記找黑.道上的弟兄解決困境。”
“你呢?”
霍文鷹:“我的事也很順利。佛手文性格多疑,既想要向陽集團又見我給的爽快,害怕有詐,找相關律師諮詢又諮詢才最終簽完所有協議,公司出事已經完全牽連不到我。”
自從知道聖瑪利亞女子教堂那塊地皮屬於霍景山,霍文鷹就開始懷疑霍景山建立的向陽集團和宋先生的關係,於是深入調查,發現公司暗賬存在大問題,出現數筆來路、去路都不明的大額資金,因此猜測向陽集團很可能參與洗錢。
以此為突破口,調查清楚和記、號碼幫的目的以及他們的人手、實力分佈等重要資訊,透過每天來樓下徘徊的程北傳達給新記。
同時對付和記和號碼幫兩大幫派時,新記才得以勢如破竹。
“佛手文胃口太大,吞了向陽集團就必然陷入伊甸園的爛泥潭裡。”霍文鷹抽出根煙塞嘴裡:“祝他好運了。”
“吃飯的時候別嚼煙。”程北一眼橫過去。
霍文鷹摘下香菸,換吸管咬著,“李大隊長人呢?”
“救情郎去了。”
***
一輛汽車停在將軍澳郊區的廢棄化工廠入口,車上下來三人,穿著衝鋒衣,大腿間別著槍套,懷裡還抱著衝鋒.槍,停在原地四下觀看半晌就跨進化工廠,繞開大量反應容器、涼水塔和風機,推開裡面一棟廢棄工廠的大鐵門,裡面赫然堆放如山般的塑膠桶、噴漆罐,繞過小山似的廢棄物便見空曠的場地堆放三個特殊材料製成的大桶,裡面裝著看不出原料的黃褐色液體。
大桶上方是鏤空鐵片鋪就的二樓走廊,欄杆處綁著將近三十名人質,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被嚴密監視著,而三樓則是老闆和操控做空港城金融的精英們。
三人跨過二樓,同看守人質的同夥們說了幾句話,還是在場眾人質們聽不懂的語言,然後上樓和大老闆彙報外界現狀。
綁著人質的角落裡,趙希灰頭土臉地伸長脖子看三名回來的僱傭兵,轉頭很嚴肅地說:“有好消息了。”
江蘅正在腦海裡演練第一百種自救方式,聞言隨口回:“怎麼說?”
趙希:“出去探路的人回來了,表情凝重,一看沒好消息,他們沒訊息對我們來說就是好消息!”
江蘅敷衍兩聲,突然說:“現在六點半了吧。”
趙希不確定:“應該?”
江蘅:“天快亮了。”
趙希哦哦了聲,兩人陷入沉默。
片刻後,趙希:“所以?”
江蘅:“廢棄化工廠內沒有監控,有利於自救求生。等一下他們會把我們帶回關押的房子,我觀察過房子其中一面牆壁比較薄,牆壁裡有化工廠的排水管道,應該通往將軍澳海灣。沒記錯的話,這片海域有海豚出現,是動保非常關注的海域,幾乎每天都有人過來檢視海豚情況,所以你們可以順著排水管道爬向海灣,向他們求助。”
化工廠排水管道尤其寬敞,足夠容納一個成年男人,尤其化工廠的排水管道早已廢棄,更無雜物。
趙希小聲說:“可是每隔一小時就有人來檢視人質,而且撞開牆壁會發出聲音。”
“今天會下雨。”
趙希驚詫:“你怎麼知道?”
江蘅:“夜半兩點左右打雷了。”
睡死過去的趙希:“……”尷尬。
江蘅抬頭看了眼上方:“你等一下說服其他人,宋先生沒打算放過人質。他還需要挾持人質幫他離開港城,一旦走出中國邊境,我們的生命就真沒保障了。”
趙希臉色嚴肅:“明白。”
人質被押送回狹窄的密室裡,而此刻時間來到早上七點半,天色陰沉如深夜,看不見的天空被重重疊疊的雷雲包裹,沉甸甸彷彿蓄滿水般不堪重負就要摔落下來,狂風大作,墨色的海浪翻湧,激烈程度猶如此刻焦灼到燃點的港城股市。
咔擦——
轟隆隆!
紫白色的閃電劃破雷雲,震天響的雷鳴緊隨其後,借雷鳴遮掩鑿開牆壁,鑽進去砸爛破舊的排水管道,由趙希組織人質爬進排水管道。
趙希排最後,搓著手頗為興奮地說:“好像我正在上演《肖申克的救贖》,出去後我要在部落格po出這段奇幻冒險!”
言罷鑽進牆壁,蹲在排水管道剛要進去就發現江蘅搬起石塊堵住牆壁的洞,趙希驚問:“江哥,你不跑?”
江蘅:“我墊後。”
趙希還想說什麼,但洞口已經被江蘅堵上,無奈只好跟隨大部隊爬向出口。
密室內只剩江蘅一人,將近八點的時候,有人來檢視人質,站門外透過小窗卻見裡面空蕩蕩,心下一驚,連忙開門跨進來,頭部立時遭受重擊,笨重的身體立刻倒地,還沒緩過來就被補了一棍,徹底暈死過去。
江蘅從他身上搜走槍械,脫下衝鋒衣和圍巾式面罩穿在自己身上,遮住下半張臉便大搖大擺走出去,還把門牢牢鎖上。
到樓梯口,一個深目高鼻的僱傭兵操著口小眾語言詢問江蘅,懷疑的目光不停掃視著他,異常的行為引來其他同夥的注意。
江蘅口語清晰地回覆僱傭兵的每一個問題,豎起食指指了指關押人質的密室,又指向三樓,表明他想見老闆。
僱傭兵有意使用阿富h官方語言普什圖語試探江蘅,對方發音標準的回覆中還夾帶當地俚語、髒話,就算不是當地人也必定在當地混過幾年,因此打消疑慮,用粵語回覆:“老闆不輕易見人。”
江蘅的粵語也帶有腔調:“有一個姓江的人質讓我帶話,和狙擊港城金融有關。”
僱傭兵知道他們後半輩子的幸福生活就在做空金融這一戰裡,尤為在意,沒想太久就同意上樓問老闆。
江蘅留在原地耐心等待。
過了一會兒,僱傭兵下來:“走。”
江蘅上樓,被搜走武.器後進入辦公室,室內空曠昏暗,正對大門有一組配套的辦公桌椅和落地大窗,窗簾大開,可見天空烏雲翻湧,廣闊荒地,野草莽莽,風吹草地,視線拉前,地面矗立灰白色的大型冷卻水塔,結合遠處的荒地形成賽博朋克工業美學。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辦公桌後方是坐在老闆椅上的神秘的‘宋先生’,背對門口,左右是全副武裝的僱傭兵。
“江蘅說了什麼?”
“他說全港富商資產加起來也無法做空港城股市,無法和將近五千億外匯儲備對抗,何況那些富商家族龐大,財產牽扯太廣,千枝萬葉的,不可能傾盡家財幫你。除非江蘅鬆口聯絡家族,調動所有家產幫你。”
“他也會說富豪家族千枝萬葉,怎麼敢肯定他一開口就能傾盡全力幫助我?”
“江氏以大家長為尊,江蘅是這一代的大家長,他的命令一出,江氏會無條件遵從。”
‘宋先生’陷入沉默,半晌後詢問:“他要什麼條件?”
“親自見你一面,聊聊合作。”
“合作內容是什麼?”
“他沒說。”
“現在可以說了,江生。”
“……”
江蘅一笑,摘掉圍巾式口罩:“宋生目聰耳明,瞞不過你。”
話音一落,兩邊的僱傭兵當即向他指槍。
江蘅:“待客之道不太好,宋生在中國住了十幾年還沒學會基本禮儀?”
宋先生朗聲一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有趣的人?”
江蘅:“沒緣分是好事。”
宋先生:“江蘅,江生?我記得萬千山幾年前害死的一個小女孩和你有些相像,名字像,樣貌也像。”
江蘅唇角下壓:“宋先生以前在金新月做過毒1頭、也當過兵,後來在某條毒1村安營紮寨、結婚生子,可惜不被岳父信任,怎麼也當不了老大、上不了位,差點想弒父。結果毒1村先被臥底告發、逮捕,臥底與當地警方進行任務交接時,關押毒1販的地方突逢烈火,燒死所有人。”
“當時有一支運毒小隊出門在外,恰巧躲過災難,事後把親人死亡怪罪在臥底頭上,策劃了謀害緝毒警察的跨世紀刑事大案。那事之後,‘宋先生’聲名鵲起,響徹國際,被追捕十八年仍逍遙海外,宋先生這因禍得福——”
“算不算升官發財死妻兒?”
宋先生猛將桌旁的菸灰缸砸向江蘅,砰!啪!兩聲便見菸灰缸碎成塊,江蘅瞥了眼玻璃碎片,抬眼看向同樣帶著圍巾式面罩遮擋眼下部分面孔的宋先生,只覺得眉眼尤其熟悉,似在哪裡見過。
“平衡了嗎?”
江蘅挑眉,有點像李瓚。
“你厭惡我提起江荇,試圖透過我死去的妻兒激怒我,我的反應讓你得到心理平衡了嗎?”宋先生靠著椅背,閒適地睨著江蘅:“這就是我學到的中國禮儀。”
江蘅笑了聲:“我們應該見過面。”
宋先生:“聊聊你的合作。”
江蘅還是笑著,溫文爾雅的模樣,剛開口就被推門衝進來的人打斷:“Boss!人質跑了!”
後面跟進來一人:“密室牆壁被鑿通,人質順著排水管道跑了!”
宋先生頓時目光銳利地看向江蘅,後者垂眼,不在此時正面挑釁。
“派人去出口等著,殺了最先出來的三個人!殺雞儆猴!”
話音未落,又有人衝進來:“來了!差佬來了!”
同一時間轟隆一聲,閃電劃破昏暗的天空,照亮天地,雷鳴停歇後,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宋先生回頭一看,卻見遠處被莽莽荒草包圍的蜿蜒道路出現一輛輛警車,風馳電掣而來。
宋先生指著江蘅:“抓住他!”
房間內五個僱傭兵當即拔1槍,可慢了江蘅一步,他先一步拔1槍擊向正中央的宋先生,同時拽過身旁僱傭兵的胳膊將其擋在身前作為人1肉盾牌,拖住死沉沉的軀體向前,一槍崩掉前方不足三米的僱傭兵的大腦並扔掉手中的屍體,靈活地滾向辦公桌等障礙物,就要奔向宋先生抓住他之時,猝不及防對上對方的槍1口,黃銅色的子1彈差點貫穿他的肩膀,幸好躲夠快,只擦過留了一個胳膊的血。
僱傭兵護著宋先生朝外面走,江蘅想追過去,被圍堵在房間裡,門口迅速聚集十來名僱傭兵,激烈的槍火朝他所在的位置瘋狂掃射,落地窗不堪重負發出‘歘歘’的聲響,下一刻啪一聲巨響碎裂,玻璃塊譁啦啦落地。
江蘅高大的身體蜷縮在辦公桌最堅固的後方,眼角餘光瞥見一個滾到腳邊的手榴1彈,瞳孔劇縮,腦子空白,想也沒想就向前一撞——boom!火光衝天,爆炸衝擊幾乎炸燬整個房間,江蘅隨玻璃碎片摔落地,滾燙的火星子從天而降,灼傷皮膚。
江蘅無暇顧及傷勢,拖著摔斷的胳膊趕緊躲了起來。
火光微弱,濃煙散去,視窗出現宋先生的身影,四下一看不見江蘅:“一定要抓到江蘅!”
手下勸他離開,宋先生摘下面罩露出同周壽亨一模一樣的臉。
周壽亨:“抓到人再說。”
手下:“狙擊港城股市的精英還在三樓,是否通知他們撤離?”
周壽亨:“不用管他們,讓他們繼續。狙不到目標金額,也不能賠本。帶人開啟武1器庫,殺了那群礙事的警察!”
冷風挾裹細如牛毛的雨絲吹著臉龐,烏雲墜至冷卻水塔塔尖的位置,狂風哀嚎,冷寂無人煙,汽車引擎轟鳴,忽地‘歘’一下如沖天1炮引燃的聲音傳來,車前玻璃遠方出現一顆穿甲1彈,李瓚完全出於條件反射猛打方向盤,與穿甲1彈擦身而過——boom!轟天巨響,熱浪隨衝擊波而來,掀翻距離最近的幾輛車,阻斷後方支援的警車。
李瓚從掀翻的車輛裡爬出,走出不遠便趴在地,身後的汽車驟然爆炸,碎片如雨般砸向四面八方,其中一塊擦過李瓚手臂,灼灼火焰燙傷胳膊,疼痛使他保持清醒。
“有埋伏!所有人下車,找好掩護進攻!”
對講機傳來沙沙聲,咔擦一下斷了聯絡,李瓚低咒一聲,扔掉對講機就起身,藉著障礙物和火光潛伏進廢棄的化工廠。
冷卻水塔周圍遍佈粗壯的鐵導管和鐵架,李瓚收槍,攀著鐵管和鐵架爬上高處,翻過鐵欄進入水塔塔頂,約有一百平方,頗為寬敞。
此時雨絲漸密,閃電雷鳴愈瘋狂,儼然是要下一場傾天覆地的暴雨的架勢。
風吹起李瓚的頭髮,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
李瓚眯眼眺望廢棄化工廠的地形圖,猜測最有可能藏人質、以及可以停放最佳逃亡工具的地方,寬敞、私密性好,易守難攻……有了!
李瓚拿起胸前的小型望遠鏡檢視,果然瞧見化工廠裡有一座五層高水泥樓,窗戶幾乎密封,掩藏在一堆反應容器的中後方,樓頂還停放一架方便逃亡的直升飛機。
舒出綿長的一口氣,李瓚藉著冷卻水塔之間不夠遠的距離,直接翻越塔頂奔向水泥樓,途中沒怎麼遇見僱傭兵,因他們都在前方埋伏、狙擊反恐特警。
至與水泥樓相距不到七米處的冷卻塔,而在冷卻塔和水泥樓之間還有一條約有十五米高的鋼鐵橫樑相連,也就是五層樓高。
聽起來不高,但是僅有一條鋼鐵橫樑連線,兩邊無護欄,全長約有六米,在上面行走還是很容易產生恐高症的。
李瓚握住鐵欄杆剛準備翻過去,就敏銳地聽到身後有動靜,立即回身準備扣動扳機便聽到江蘅的聲音:“是我!”
定睛一看,果然是江蘅。
他還穿著幾天前參加宴會的衣服,只是外套脫下來不知扔到哪去,白色襯衫染血和灰塵,瞧著有些落拓不羈。
“哪受傷了?”
“胳膊擦傷,止血了。”
“其他人質呢?”
“現在應該在將軍澳海灣吹冷風。”
李瓚挑眉:“牛逼啊,蘅哥,帶人逃獄還能活著跑出來。”他找出電話將人質所在位置的資訊發給警方,後者收到資訊迅速通知海面搜救隊前去營救人質。
“見過那位‘宋先生’了嗎?”
“在水泥樓裡,他還不肯走,非要繼續狙擊金融,其實現在 掙的錢夠他瀟灑過十輩子了。”
“那不一定,他真實身份和海外賬戶都被查封,港府已經做好追回的準備。”
“他是誰?”
“周壽亨。”
“倒是不意外。”江蘅逃跑後,腦子不斷回想‘宋先生’的上半張臉,他確信在哪裡見過,而且一定是最近,本身他也懷疑主張填海議案的鄭議員和周議員,恰好被引薦過周壽亨,自然而然懷疑‘宋先生’真實身份是周壽亨。
如今有李瓚蓋章,總算確定其真實身份。
“你跑了就跑了,還回來幹嘛?單槍匹馬挑毒.窩?”
“這不看你來了,我底氣足。”江蘅賠笑,拉著李瓚的手朝橫樑走去:“我觀察過大約有七1八十個人,留下大概二十人看著水泥樓三樓,那裡有金融精英,樓上的直升機是周壽亨逃向公海的工具,他一定會到五樓,我們可以去那裡截他。”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過狹窄的鋼鐵橫樑,江蘅先跳進水泥樓,李瓚後跳,瞥見四樓樓梯口有人上來,與之眼對眼碰個正著,下一秒猛烈的炮火掃射過來,李瓚腰一彎閃進窗戶裡,就聽樓下一陣匆促的腳步聲衝過來。
江蘅:“這邊!”
李瓚跟在江蘅身後飛快閃進一間空房裡,一串子1彈掃過牆壁擦出一陣火花,約有五個人逼近,李瓚打死一個,江蘅咬下拉環扔出手榴1彈,雙雙向後臥倒,轟隆一聲響炸得灰塵土塊如雪花灑落。
外面恢復平靜,江蘅試探一番確定暫時沒危險:“走吧。”
李瓚抬頭一看江蘅肩後的窗戶陡然冒出一個頭,眼疾手快將其擊斃,江蘅回頭看,驚了一下,搭上李瓚的肩:“感謝李隊救命之恩。”
李瓚面無表情地瞥了眼他:“別耍貧,樓下還有十幾個人,逐個解決。”
許是察覺到情勢傾頹不可挽回,在他們炸燬五樓一個角落時,周壽亨就已經提著電腦在心腹的護送下逃向樓頂的直升機,然而樓下還有僱傭兵堵住二人去路。
江蘅:“我來解決他們,你去追周壽亨。”
李瓚毫不矯情:“好。”
言罷分頭行動,江蘅待在這裡多天早已摸清敵方的內部,翻過窗戶輕而易舉找到位於四樓的武1器庫,本來想著揣一揹包炸1彈,誰知轉頭就看見四輛四驅遙控越野車,長寬不足半米,狹窄的門廊也能輕鬆穿過,四個大車輪抱起中間的圓球型鏤空鐵架,架子中央安放黑色炸1彈。
“四驅遙控炸1彈車?這麼新式的武器居然也買到手?怎麼不用?”
細細思索一下,江蘅就明白過來,應該是上次在公海從萬千山手裡截下來的那批新式軍.火。
萬千山是為了在鐵血軍權的緬甸奪權,自然會購買威力巨大的新型軍.火,但周壽亨擷取軍.火是為了剷除萬千山,各種討巧的、適用於戰場的新式武器甚至不如一把AK,所以那群僱傭兵拿武器時忽略了四驅遙控炸1彈車這個神器。
不巧,對軍.火頗有瞭解的江蘅不僅知道其威力,還知道怎麼使用。
當即帶走三輛炸1彈車,經過金融精英們所在的工作區時,發現他們都被周壽亨滅口。
江蘅跳至一樓,引來將近六名僱傭兵,聽著他們罵出口的髒話,江蘅故意露出背影,在對方扣動扳機之際躲藏起來,接著操控炸1彈車自僱傭兵身後衝進他們中央,發出嗡嗡的微弱聲音,吸引僱傭兵低頭看去,還未反應過來這是什麼便被炸飛,霎時殘肢遍地,鮮血漫天。
幾滴血飛濺到江蘅蒼白的臉頰上,為其溫雅氣質平添幾分鬼魅殺伐之氣。
動靜自然引來其他僱傭兵注意,只是他們擔心一樓有詐,不敢輕易下來,於是分別在三樓和四樓尋到最佳射擊角,視線和炮火都足以掃射一樓任何一處藏身處。
一樓空曠平坦,只有橡膠泥、塑料桶等雜物,但已被炸飛,如從高處俯視一樓則能一覽無餘,除了三個裝滿黃褐色液體的大桶,但他們不會想到有人敢藏在液體裡。
原因在於前兩天有東西掉落液體裡,瞬間被溶解,致使那群僱傭兵們以為是對人體有害的化學劑,也許以為是強酸液體。
他們在安逸的港城待太久了,連強酸液體和加熱才會對人體皮膚造成傷害的普通溶解劑都分不清,也不敢隨便抓個人扔進去驗證一下。
要是還在金新月,人命自可隨意收割。
江蘅瞭解化學工廠的地形結構,知道三樓、四樓哪裡的攻守兼防最佳,提前將兩輛炸1彈車安放在那裡了。
三樓和四樓躲藏的僱傭兵屏息靜氣,小心翼翼查詢江蘅的身影,半晌毫無收穫,其中有一人突發奇想:“會不會藏在化學池裡?”
其他人嗤笑,認為不可能。
但這人堅持,對著化學池掃射,江蘅藏身的大桶幸運地逃過一劫,不見有血滲透出來,這人也以為自己疑心太重,低頭補彈夾之際,餘光瞥見靠近的四驅炸1彈車不由疑惑:“這是什麼?”
其他人低頭看。
與此同時,四樓也發生相似的情景。
下一刻,砰!砰!巨響掀翻三、四、五樓的天花板,碎石紛紛墜落,砸進化學池裡濺起水花,火舌躥下來,於黃褐色的液體表面遊蕩而過。
江蘅爬出化學池,離開廢棄工廠,爬上距離最近的冷卻水塔塔頂,等待李瓚的歸來。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一場電閃雷鳴後,暴雨傾盆,天地茫茫。
李瓚追在周壽亨身後,推開天台的門就被躲在轎頂上方的周壽亨心腹頂住後腦勺,頓時一動不動,看向出現在前方的周壽亨,深黑色的瞳孔不禁緊縮,眼前彷彿再度出現被槍殺的父母、死於圍剿中的師傅戰友,於滿地淋漓鮮血中狂笑的扭曲的面孔赫然變成周壽亨的模樣。
李瓚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裡,疼痛扼制不住源源不斷湧出的仇恨。
“我該稱呼你周壽亨還是宋先生,或者是zong?”
“我習慣周壽亨這個名字,可惜今天之後要捨棄掉了。”周壽亨從懷裡掏出把銀白色手1槍,對準李瓚腦門:“我早該在五年前就殺了你!你的存在是我們的恥辱,記住是你父母連累你,而你死去的親友卻是受你連累,放任你活到現在是我犯的錯誤。”
“現在,我要糾正這個錯誤。”
周壽亨的食指緩緩勾動扳機,李瓚猛地抬起左手手背拍開頂著腦門的槍,反手抓住周壽亨的手腕將其拽過來,翻了個身將自己藏在周壽亨身後並緊緊扣住其脖子,死死盯著周壽亨的眼睛,後者呼吸困難、臉頰爆紅,額頭和脖子青筋爆出,而周壽亨的心腹一旦開槍勢必先打死周壽亨,投鼠忌器因而不敢動。
“我現在掐死你怎麼樣?”
周壽亨揚起嘲諷的笑,很快被窒息感逼得嘴角垂下去。
“你……掐死了我,今天……也、也得死!警察公報私仇……對得起栽培、咳……栽培你的親友嗎?”
李瓚命令周壽亨的心腹:“放下槍!”
周壽亨的心腹猶豫不決。
李瓚猛喝:“放下!!”
周壽亨心腹不情不願地扔掉槍,正好落在李瓚腳邊,他腳尖踢起槍便要接住,眼前卻有白光閃過,李瓚下意識後仰,臉頰瞬間傳來刺痛,定睛一看卻是周壽亨握著不知藏在何處的匕首狠辣地刺向李瓚的腹部。
李瓚慌忙避開,腹部被劃開傷口,頓時血流如湧。
周壽亨的心腹跳下轎頂,手指剛碰到槍就被李瓚一腳重重踩上去,腳尖順著弧度踢向這人面門,隨即便是一記右勾拳擊向他的太陽穴,而周壽亨本人則趁機逃向直升飛機並啟動。
螺旋槳噠噠響,颳起的強風吹得互毆的李瓚兩人差點站不穩。
李瓚被狂風一吹,迷了眼睛,周壽亨心腹抓住時機衝向直升飛機。
李瓚就地一滾抓起地上的槍便朝心腹的腿部開去,對方一個踉蹌竟撲向螺旋槳的方向,瞬間被爆頭。
血濺了李瓚滿臉,但他眼睛一眨不眨,抬槍對準距離很近的直升機油箱位置,嘭嘭嘭數槍擊中油箱,黃色液體汩汩流出,直升飛機依然騰空而起,衝向茫茫雨霧,但李瓚已不打算追去。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周壽亨出不了公海。
李瓚捂住腹部,鮮血順著雨水滑落地,很快被衝乾淨。
江蘅在對面的冷卻水塔招手,李瓚打算下樓過去,低頭一看卻發現原本對抗反恐特警的僱傭兵盡數退回廢棄化工廠,人數約有十來人,靠他一人對付不了。
只能爬鋼鐵橫樑到對面的冷卻水塔了。
好在有暴雨做掩護,否則不得給擊落下來。
李瓚爬向冷卻水塔近三分之二時,四樓窗戶竟有人發現了他,十來個僱傭兵看著他,眼裡充滿怒火,當中一人向前,扛著火箭筒。
身後則是江蘅的聲音:“四樓是武1器庫,他們回來補充武器——李瓚,快跑過來!”
“……”
艹!
李瓚顧不得腿痠手軟傷口痛和突發的恐高症,邁開長腿竭盡全力向前奔跑,眼中沒有滂沱大雨、沒有離地十五米的高度,更沒有身後瀕臨死亡的威脅,只有在前面張開雙手彷彿要擁抱他的江蘅。
“快!跑快點!再快點!!”
江蘅呼喊著,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失態和驚慌。
身後的僱傭兵已經裝填好炮1彈,被留在四樓武1器庫最後一輛遙控炸1彈車滾動著車輪靠近僱傭兵,沒人發現,僅有操控它的江蘅知道它的移動軌跡。
僱傭兵揚起殘忍的笑,彷彿已經看到李瓚被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橫飛的場面,‘轟隆——’劇烈的爆炸聲在耳邊響起,瞳孔裡出現李瓚騰空向前撲的身影,還有沖天的火光和炸飛的碎片自眼睫毛處劃過,滾燙的溫度撲面而來,彷彿近在咫尺,轉瞬間便能吞噬他們。
視角猛然向上拉,只見整座廢棄化工廠的四樓再度爆炸,十幾個僱傭兵被炸得屍骨亂飛,劇烈的爆炸衝擊波幾乎將連線工廠與冷卻水塔的鋼鐵橫樑震斷,僱傭兵臨死前瞳孔中只出現李瓚騰空的一幕,卻沒看到他撞入江蘅懷中,滾落兩圈,僅被爆炸聲震得耳鳴了幾分鐘。
爆炸餘波結束,反恐特警包圍廢棄化工廠,江蘅擁著李瓚起身,於十幾米高的冷卻水塔塔頂上眺望熊熊烈火被暴雨澆熄,一架直升飛機墜落厚厚的海雲,於半空中盤旋兩圈便徑直撞入深海,緊隨其後是爆炸與火光,轉瞬又被遼闊浩瀚的大海吞噬。
雨勢漸小,海風吹起李瓚溼.漉漉的黑髮,露出光潔的額頭。
李瓚目光迷離的看著飛機墜毀的位置,喃喃說道:“死得真輕鬆。”
一條命哪夠還受害者?
哪夠?
江蘅向前,緊握李瓚的手,沒說安慰的話,只是陪著他靜靜地看天與海的相擁、狂風和暴雨的交織,兩顆心於風雨烽火中緊緊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