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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東城區茶井街道,六聯十一巷七棟203。

防盜鐵門被開啟,裡面是一扇紅木門,刑警一手握槍一手敲門:“有人嗎?居委走訪!”

沒人回應,屋裡靜悄悄。

刑警又敲了幾下並高聲喊,還是沒回應。周圍幾人便齊齊看向老曾等示意。

老曾兩指併攏如筆似的一劃,刑警們當即破門而入,兵分各路分別探查客廳、臥室、廚房和衛生間,均是空無一人。

“曾隊,全檢查過了,沒人。”

“曾隊,臥室裡的保險櫃有開啟的痕跡,裡面相關財物和證件都被拿走了。”

“沙發、浴室的地縫有殘留血跡,廚房的垃圾桶裡發現沾血衣物。”

“讓痕檢來收拾,都注意點別破壞現場和痕跡。”老曾收起槍,跟著檢查屋內的佈局。

門後玄關處擺放一副磨損有些嚴重的助行器支架,冰箱裡堆滿常見的水果,料理臺還放著一盆新鮮的水果泥。

室內高臺設計不多,障礙物基本沒有,顯然是為了方便林秀娥殘缺的腿腳活動。

路過主臥,老曾停下,目光落在地面。

室內到處鋪了樣式好看的地板磚,唯獨主臥地面只是一層光溜溜的水泥地。

分界線是門檻,將同一地面分割成兩個格局,鮮明而突出。

這時老曾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一看是李瓚便接起:“老曾,嫌疑人林秀娥的丈夫在5年前失蹤,我懷疑他已經被害。林秀娥腿腳不便,而老井5年前還未完全廢棄,不是拋屍的好地方。”

李瓚簡潔快速的說完重點,頓了頓,下結論:“如果林秀娥的丈夫被害,屍體應該還在七棟。7棟203。”

老曾:“我大概知道屍體藏在哪。還有,林秀娥已經攜帶證件和錢款潛逃,不知去向。”

李瓚應了聲,通訊結束。

老曾當即讓人用電鑽和鐵鍬砸開主臥的地面。

喧騰嘈雜的噪音在狹窄空蕩的房間裡接連不斷,刑警們和機械共同作業十來分鐘。

主臥的地面已被完全翻了一遍,直到電鑽鑿開原本放置床墊的位置。略為薄脆的水泥地被敲碎成片,埋藏在裡頭的屍骸漸露冰山一角。

“曾隊,主臥裡發現一具被裹屍袋包住的男性乾屍!”

老曾連忙快走幾步向前,正見白色裹屍袋裡隱約可見行跡的焦黑色乾屍。

地面坑坑窪窪似月球表面,白灰色的水泥片塊四下散落,灰塵顆粒遍佈褪色的裹屍袋表面。早已辨認不出面孔的乾屍大張著嘴巴,一整排牙齒和收縮的喉嚨彷彿能見到他臨死前渴求生存的掙扎。

老曾回頭看,一張兩人床墊豎起來靠在客廳的牆面,原本它就擺放在這具乾屍的上面。

沒人說話,所有人沉默而無聲的收集證物和痕檢檢驗。

不算大的兩居室悄無聲息的瀰漫著一份冰冷顫慄的惶恐,任何平常普通的物件在這一刻因林秀娥的變態而蒙上一層詭譎的陰影。

刑警們意識到他們要捉捕的犯罪嫌疑人不僅殺人碎屍,還在丈夫的屍骸之上問心無愧的睡了整整五年。

這心理素質,絕非常人所有。

窗外飄起了細細的冬雨,寒風漸急,海港更是雲湧風飛。

粵江市今年的冬天不像往年那樣平靜,寒流雖造訪了數次,聲勢浩大結果每次意思意思蹭個尾巴就跑了。本以為今年又入冬失敗,結果天氣預報十二月還有一股寒流。

時間正好在這幾天內,所以白天晚上的天氣陰晴兩張臉。

天空烏雲翻滾,重沉沉的聚攏在海平面,烏黑色的海水不斷翻湧打滾,海天幾乎凝成一線。海風東闖西撞兇猛猖獗,卻又在遼闊海域和長途跋涉中消耗大半力氣,到了碼頭處便成了稍疾一些的勁風。

漁船在天氣預報的預警聲中陸續回港,遼闊的海面逐漸清空。偶有一兩只海鳥低空掠過,迅速穿透雲層遠離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輪船放錨,貨箱進倉,無數輛重型卡車在夜色裡亮起黃燈緩緩駛離海港工業區。

距離工業區不遠處,經過重新整合開發的碼頭如巨獸安靜的趴伏在夜色裡,一輛黑色奧迪穿過這片夜色停在工業區放置集裝箱的位置。

車門由內開啟,江蘅先出來,聽著風和海水的聲音,雙手伸進上衣口袋,身後即刻傳來低斥:“別動!”

江蘅肩膀動了動,微側過腦袋,眼角睨著林嫂,側臉下頷到脖子連成緊繃而流暢的線條,膚色過白以至於在黑夜裡襯出一股病態斯文的氣質。

他唇角扯開,笑了一下,語氣輕鬆:“天氣冷,手放在口袋裡暖和。”

林秀娥臉色緊繃,瞪著江蘅的眼睛有些小,也有多年習慣養成的無神,但她此刻心神極為警惕。

因江蘅莫測自在的態度――沒人可以在腦殼頂著一把真手-槍時還有心思說笑。

林秀娥開啟槍支保險,問:“你是什麼人?”

江蘅:“路人。我來花錢,收藏茅臺珍品。看中就買,買完走人。”

林秀娥:“你從哪裡知道我手裡有茅臺珍品這條線?”

江蘅:“珠三角地區各省各市之間有關地下酒市的訊息互有交集,我知道不奇怪。”緊接著,他反問:“你以為我是警方還是同行對手?”

林秀娥後退,槍口巋然不動。

江蘅:“我哪方都不是,你誤會了。”

“現在不重要了。”林秀娥揮動手-槍示意:“上去。”

‘咣啷’一聲,面前的集裝箱門敞開,有人從門後繞出來,定睛看正是隆申菸酒商行的老闆。他衝著林秀娥點頭:“是他,還有另外一個。”

林秀娥:“認識嗎?”

江蘅:“有點面熟。”

“我剛好認識你那同夥,他是條子。”

林秀娥是商行老闆的上級,昨晚正是她讓商行老闆撤銷報案,經過質問後仍不放心便過來檢視監控錄影。

結果正巧讓她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江蘅趕緊劃清界線:“我不認識他,他偷了我東西。”

認不認識已經不重要,反正自他踏進商行且他們丟了其中一張光碟,林秀娥就沒打算放過他。

林秀娥提高嗓音:“進去!”

江蘅腳下未動分毫,繼續不怕死的叭叭:“都是誤會一場,我誠意十足來給錢你們真的不要?三千萬,四千萬……這都不要,你們走私了?中國刑法:走私不判死刑。故意殺人就另說了,不至於殺我這無辜的路人,平白多背一條命案。除非――”

他陡然壓低了音量,垂下眼皮,半闔半睜的眼眸裡掀起一抹無人察覺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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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販毒?”

砰。

林秀娥突然開槍,消音過後的子-彈以低啞的音量擦過江蘅的足尖射進水泥地裡。

不怎麼平坦的水泥地霎時多了個黝黑的彈孔,正冒著熱騰騰的煙。

槍口抬起,對準江蘅的眉心。

“現在死,或者多活一個鐘頭再死。”

海風在層層集裝箱之間的縫隙嗚嗚哀嚎著穿梭而來,猛然颳起江蘅耳旁的頭髮和他衣領處的帶子。

左手在口袋裡做出輕微摩挲的動作,江蘅的右腿繃直,腳尖抵著地面。

疾風細雨越見猛烈,海港靠岸停船的鳴笛穿透力十足,悠長尖銳。

路燈閃爍了一下,江蘅蓄力的一擊沒能踢出去,因為司機下車開啟後備箱並從裡面抱出一個昏迷的小女孩。

5、6歲左右,幼兒園大班的年紀。

江蘅眨了下眼睛,細雨從垂直的睫毛滾落,他卸力放棄抵抗。

“苟一苟,活到老。”他調侃了句,雙手被手銬銬起,並在後背的黑洞凝視下主動進入集裝箱。

一同進去的還有那昏迷的女孩。

商行老闆嘲諷:“去海里和集裝箱一起苟活吧崽種!”

集裝箱的門關上並落鎖,裡面黑天摸地、悄然無息。

集裝箱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汽車馬達發動和輪胎滑行的聲響也漸遠。

不多時,集裝箱裡傳來短暫的銀鏈敲擊響動。

江蘅脫下手銬隨手一扔,循著記憶找到了昏迷的小女孩,脫下外套蓋在小女孩身上,然後試著推開集裝箱的門。

只漏了一條縫,好在終於有了光。

..

電子鐘鮮紅的數字不疾不徐的跳動,從1到59,循環往復。

市局所有肩上二槓帶花以上警督步伐急促,魚尾雁行至緊急召開的會議室內,老馬識途似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會議桌末尾投屏已經開啟,技術人員已連通東城區分局和明灣區分局兩處進行視訊會議。

白光自螢幕中間撕開兩個影片視窗,視窗裡分別是東城區分局局長佟局和明灣區分局局長程為平。

市局局長:“都齊了,我們現在就粵江市海港涉及漏稅金額超過20億特大走私經濟案件進行詳細討論。”

紙張翻飛,杯桌敲碰,粵江市的風暴與海港海平面的風暴在同一時間急速醞釀。波瀾壯闊而勢不可擋,即將把市局上下、明灣海關捲進暴風中心,徹底來個天翻地覆的大清掃。

此時,6:43。

..

李瓚將賬本和光碟送進佟局辦公室前已經先拍照留存了一份,此時他正在檢視其中一張照片。

照片裡筆記本的書脊之間出現齒狀裂痕,顯然被人為撕掉了記錄某個人重要資訊的一頁。

這起走私案涉及金額實在太大,單憑一個林秀娥和商行老闆絕不可能做到,應該還有一個組織。

這個組織牽連甚廣,可能和地下菸酒有點瓜葛但關系不大。

林秀娥或許是走私組織裡的一個小頭目,背後還有更大的頭頭,就藏在海里最深處、群魚的背後。

撕掉的這一頁可能藏有這條幕後大魚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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