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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351

程棉冷笑道,“姜相是否危言聳聽?皇上有心變法, 必定是為民減賦, 何以至於民不聊生、天下大亂?”

姜壖笑道,“歷朝歷代, 變法皆利大於弊, 皇上在位時日尚短, 且我西琳國庫空虛, 經不起這一場震動。”

毓秀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對姜壖笑道, “以姜相之見, 若國庫存有西琳三年賦稅錢糧,能否經得起這一震?”

滿堂人聽這一言, 心中都是一驚, 毓秀話說的像玩笑,可姜壖卻從她的話中聽出深意。

一石激起千層浪, 毓秀卻不再多言,正色對錢暉道, “錢卿身為林州案的主審之一, 在林州府是如何審案, 又是如何將賀枚定罪的?”

錢暉看了一眼肖桐,沉聲回一句, “臣按律辦案,刑訊問話案卷中都有記載。”

毓秀冷笑一聲,對遲朗招手, 遲朗便親自將案卷送到她面前。

毓秀一邊漫不經心地翻看案卷,一邊對錢暉冷笑道,“林州案的刑訊問供當真都在案卷中做了記錄?亦或是地方的刑訊也有二審三刑之說?”

不等錢暉問話,遲朗就拜道,“據臣所知,地方審案也有夜審的舊例,但若是我刑部主持夜審,必定留存案卷。”

毓秀點頭一笑,轉而向錢暉問道,“林州案刑部可曾主持夜審?”

錢暉被問的一愣,他畢竟曾嚴刑向賀枚逼問九龍章的下落,若說不曾夜審,被有心人抓住馬腳,恐怕萬劫不復。

然而他心裡也知道,九龍章之事是毓秀與賀枚之間的秘事,就算她心如明鏡,也不會在堂上直言相問。

錢暉權衡再三,還是說了一句謊話,“臣並未在林州主持夜審,請皇上明察。”

毓秀抬頭看了錢暉一眼,“錢卿的意思是,賀卿的腿是在白日堂審中被打斷的?”

這話一問出口,他答是答否都不能。

錢暉躬身一拜,“當初臣等只下令施笞杖刑,且只打了二十大板,刑官施刑輕重,臣並不十分知曉。”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著錢暉,“賀卿進京之後,一度傷勢危重,臣也曾指派御醫為其診治,他身上有些傷痕並不像是只受笞杖刑而來,錢大人可知曉內情?”

錢暉眯眼看了看端坐的賀枚,對毓秀拜道,“臣絕不曾主持夜審,也不曾對賀大人動私刑,如今賀大人就在公堂之上,皇上一問便知。”

他料定賀枚不敢直言自己貪生怕死交出九龍章,即便毓秀當真詢問賀枚,他只會隨意編個說辭敷衍過去。

毓秀明猜到錢暉是故意將她一軍,微微冷笑,半晌才向賀枚問道,“錢侍郎可曾夜審賀卿?”

賀枚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錢暉,起身對毓秀一拜,“錢侍郎確不曾夜審臣,也不曾對臣用私刑,臣的腿是在白日庭審時被打斷的。”

毓秀一聲輕嘆,抬頭示意賀枚落座,“賀卿坐著回話,之後也不必起身。”

賀枚並不過辭,拜謝毓秀之後就坐回座上。

毓秀對錢暉道,“既不是夜審用刑過傷,那事情就簡單了,即便賀卿是在白日庭審受笞杖時被打斷腿骨,審案施刑之人也無一能開脫。現肖桐與李秋已認下誣陷與謀反之罪,錢大人身為刑部侍郎,林州案的主審,有何話說?”

錢暉咬死不知,“臣依律辦差,憑人證物證問詢斷案,行事絕無有差。如今證實林州案是李肖二人一手策劃,臣受了矇蔽,錯冤良臣,有失秋官之職,請皇上責罰。”

毓秀點頭笑道,“這麼說來,你不承認你與李肖二人串謀?”

錢暉一臉懵懂,“臣受宰相府任命、遲大人指派,前往林州與林州布政司一同審刺殺欽差案,事前從未與李肖二人有所勾連,對他二人的罪行並不知情。”

毓秀長舒一口氣,吩咐為錢暉賜座,“錢大人言之鑿鑿,其身必正,既如此,朕就放心了,你先坐到堂上聽審,朕問話盡可直言。”

錢暉躬身應是,心中大石落定,笑著坐到何澤下首,他原本以為毓秀會不依不饒,卻沒想到她這般好糊弄。

毓秀一邊吩咐鄭喬為她換茶,一邊對錢暉笑道,“錢大人到林州時,可瞧出什麼蛛絲馬跡?李秋二人言行可有引人懷疑之處?林州案定案的重要證據你是否複查過,林州案的實情如何,你可否一一道來?”

錢暉故弄玄虛思索半晌,起身回話道,“臣只是按律按證審案,並不知李肖二人籌謀如此深遠,竟為一己私利設計陷害崔勤,又指使刺客刺殺欽差,誣陷賀枚崔縉。”

毓秀一皺眉頭,看了姜壖一眼,又扭頭看了一眼靈犀,靈犀對毓秀點點頭,轉而向錢暉問道,“錢大人是如何知曉肖桐與李秋是林州案的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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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暉心裡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失言。大約是因為方才毓秀一緊一鬆的態度讓他的心境大起大落,落座時放鬆警惕,才中了圈套。

姜壖眯了眯眼,目光略過錢暉,滿心恨其不爭。

錢暉強作鎮定,輕咳一聲回話道,“稟恭親王,是皇上方才說肖桐與李秋大人一手策劃林州案,臣才推斷出他二人是林州案的幕後主使,況且方才臣上堂之時,二人皆已俯首認罪,臣心中便料定七八分。”

毓秀笑而不語,靈犀卻失聲冷笑,“錢大人為刑官多年,聰慧善察,心思敏感,你既然可從皇姐一句話,以及李肖二人的姿態就推斷得出他二人是林州案幕後主謀,主使陷害崔勤、指使刺客刺殺欽差,再嫁禍賀枚崔縉,當初在林州面對那些漏洞百出的所謂要證之時,心中為何絲毫不生疑?”

錢暉被問的一愣,一時啞口無言,半晌才道,“林州案的人證物證卻無紕漏,想來是李肖二人佈置周密的緣故。”

靈犀輕輕一嘆,“本王聽聞為刑官時日一久,看人斷案便極準,錢大人身為刑部侍郎,不會看證,總會看人,李肖二人既已俯首認罪,當下在人眼裡自然猥瑣不堪,可他二人當初在林州時,果真滴水不漏,讓人看不出半點本色?”

還不等錢暉回話,何澤已出面為其解圍,“老臣為官多年,偶爾也會看人失準,被人矇蔽,所謂騎者善墮,錢大人想必只是一時失手,受奸人蠱惑。”

靈犀才要與何澤針鋒相對,就被毓秀搶先攔了話,“即便天官說的有理,此時也該避嫌。”

一句話說的別有深意,隱晦地暗示錢暉是何澤內弟,他此時開口有幫親之嫌,如此迂迴擊退,反倒比與他論理更便宜。

靈犀低頭一生嗤笑,凌寒香等人面上也或多或少現出不屑,何澤一時尷尬,也不好再開口,訕笑著對毓秀拜了一拜,坐回座上。

毓秀望著錢暉,面上再無一絲笑意,“若說錢卿是受李秋肖桐矇蔽,之後又怎會上折為二人表功?”

錢暉已經猜到他當初寫的摺子會被毓秀拿來做文章,更是一早就想好了說辭,“臣當初上書只為向皇上稟報林州案結案,當中若有提及李秋與肖桐二人功績,恐怕只是例行公事。”

毓秀笑著點點頭,“若是朕記得不錯,錢卿特別在上書中提及林州按察使辦差謹慎、聰慧果斷,可堪重任。”

錢暉輕咳一聲,“臣未能看清李秋本面,是臣的失職,請皇上恕罪。”

毓秀笑道,“若說未能看清李秋本面就是失職,那失職的可不止錢卿一人了。朕還記得,錢卿結案的摺子才遞上來,刑部另一位侍郎王回就上表力薦由李秋接任刑部侍郎一職。”

錢暉拿袖子擦了擦額頭,對毓秀拜道,“同僚之事,臣一向不過問,王侍郎若舉薦李秋接任刑部侍郎,想來也是出於他本人的意願。”

毓秀笑著點點頭,對錢暉道,“是否是出於他本人的意願,一問便知。”

話一說完,他就對遲朗點點頭,遲朗高聲道,“宣刑部侍郎王回上堂。”

姜壖等人都是一驚,萬萬沒想到毓秀將王回也傳到大理寺來。

滿堂人屏息以待,靜等王回上堂。

王回一進堂中就對毓秀行跪禮,毓秀見他穿著官服下跪,禁不住皺起眉頭,沉聲叫他平聲,“今日叫王侍郎來,是朕有一事不明。”

王回才站起身,忙忙又對毓秀一拜,“老臣惶恐。”

毓秀揮手道,“王侍郎不必多禮,朕要問你的,是你在林州案結案之後,上書力薦李秋接替你為刑部侍郎之事。”

王回一進門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的肖桐與伏地不起的李秋,心已涼了大半,手抖了半晌,垂頭道,“老臣年事已高,去載已生出告老還鄉的心思,宰相府與吏部一直在斟酌接替刑部侍郎的人選,才將臣之所請擱置,老臣推舉李秋……是一時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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