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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327

姜壖看了一眼毓秀,笑容別有深意, 一邊問劉巖道, “崔勤所謂的靠山,就是他的族叔, 前任禮部尚書崔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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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巖不敢抬頭看毓秀, 只悶聲應了一聲是。

姜壖冷笑道, “除去崔縉, 是否還有他的得意門生, 前任林州巡撫賀枚?”

劉巖沒有答話, 半晌才幾不可聞地回一聲是。

毓秀冷顏對姜壖道, “庭審審的是堂下跪著的人,姜相怎好替他答話?”

姜壖冷笑道, “老臣所述是前番庭審的結果, 怎算是替他答話。這賤民在皇上面前畏首畏尾,若不這麼問, 他又怎麼會答?”

毓秀喝一口茶,“既然是重審, 前番審定的結果未必做得了準。崔縉是崔勤的靠山, 賀枚因是崔縉的門生, 為崔縉極力保全崔勤,這兩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還要再審才知。”

姜壖抖了抖手裡的案卷,對毓秀冷笑道,“三堂會審, 證據確鑿,三主犯都已畫押認罪,還有什麼不清楚?”

毓秀也笑,“嚴刑之下,難免有屈打成招,受審的三位都是朝廷官員,就算是為為官的尊嚴,也不肯在堂上受辱,難免咬牙認罪。單憑三人的供書,並不足以還原林州案的真相。若證實這三人當真冤枉,朕卻要問林州府負責主審的官員是如何嚴刑逼供的?”

姜壖笑道,“皇上下旨開堂再審,聲稱大理寺的司直在林州找到新證。審了這許久,半字不提新證,卻重問先案卷中記錄明晰之事,顧左右而言他,又強傳戶部尚書與吏部尚書同來聽審,究竟為何?”

凌寒香聽姜壖用詞激烈,不等程棉遲朗出聲,她已先開口,“皇上勒令重審,且親自主持庭審,為的是查明事情真相。欽差遇刺,兇手是何等膽大包天,他既有謀反之心,朝廷必將傾盡全力將其誅之。若幕後真兇並非崔大人,怎能容忠臣蒙冤,罪魁禍首逍遙法外?”

姜壖才要回應,毓秀就在他開口之前說一句,“凌相所言極是,林州案事關重大,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姜相且稍安勿躁,朕雖比刑官審的慢些,卻並非沒有進展,劉巖既狀告崔勤以權謀私,強佔其妾,不如請崔勤上堂,讓他二人當面對質。”

一言既出,姜壖不自覺地就看了何澤一眼,二人心中想的都是同樣的事,毓秀傳崔勤上堂的時機很是微妙,她並沒有在庭審之初叫崔勤上堂,詢問他為何把劉巖歸入賤籍,這當中必有謀劃。

衙役把崔勤帶上堂來,毓秀見他形容消瘦,似有病容,必是受過刑訊,好在一身穿著囚服還算乾淨,頭臉也清洗過,看不出身上可受過棍棒傷。

想起當初華硯寫給他的密摺,她禁不住對這堂下跪著的蒙冤之人生出惻隱之心。崔勤人雖風流,人品才華卻並無所虧,做這一任知縣頗有政績,民間風評上佳。若不是出了林州事,他這一任知縣之後,升遷有望。

崔勤對毓秀行了伏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等他行罷禮,淡笑著說一句,“你抬起頭來回話。”

崔勤果真把頭抬了起來,坦然面對毓秀。想必是經歷了這一場劫難,已看透了生死,面上也沒有不甘。

毓秀望著那一張無喜無悲、無欲無求的臉,一時有些恍惚,半晌才開口問一句,“三堂會審,複核林州案,你親筆畫押,承認貪圖劉家兒婦的美色,濫用職權威逼利誘,欺壓鄉民,逼死人命,如今案件重審,你有什麼話說?”

崔勤深吸一口氣,回話的語調平淡,卻字正腔圓,“微臣身為一縣父母官,牢記為官的職責,當差辦事不敢有一刻懈怠。微臣之所以畫押認罪,承認強奪民女,逼死人命的罪行,只因有人預謀陷害,將微臣屈打成招。”

毓秀點頭道,“你既說是被人陷害,就與劉巖當堂對質。”

劉巖磕頭應了一聲是,“小民的內子名喚蕊沁,當初買她的時候,只想要她做妾。因她長得好,又頗有幾分才華,與我情投意合,十分恩愛。賤內上事父母,操持家事,躬勤節儉,漸漸的小民就改變了心意,想等她生育子嗣之後將其扶為正室。雙親見蕊沁十分知進退,為人也恭敬孝順,就順勢應允了下來。”

他停頓的空隙,何澤在一旁搖頭嘆道,“尋常人家怎會娶一青樓女子做正妻,必定是你父母也出身風塵的緣故。”

毓秀聽何澤言語諷刺,似有深意,禁不住冷笑道,“人的高低貴賤不在出身,而在於其人品資質。蕊沁好與不好,都與她是不是賤民沒有關係。外籍也好,賤籍也罷,即便不能一次廢除,也要大刀闊斧地改革,蔽除其害。”

嶽倫聽了這一句,哪裡還坐得住,“民分四等,士農工商,有此祖制,百姓才各安其位,各得其所。皇上硬是要消除賤籍之別,恐怕要激起民憤。”

程棉正色道,“如何變法修改戶籍制度,要皇上、宰相府與戶部商議後裁奪,並非尚書大人一言一語能決定的。”

一言完了,遲朗就笑著對劉巖道,“你繼續說。”

劉巖輕咳一聲,“年初時,小民帶蕊沁去觀音廟求子,偶遇崔勤,念他是父母官,總要過去行禮。不想不出幾日崔勤就寫來請帖,請蕊沁去廣源樓赴宴。小民自覺崔勤欺人太甚,卻礙於他一縣之長的身份不敢開罪他。賤內從旁規勸,小民唯有忍受屈辱容她獨去赴宴。誰知席間崔勤對賤內多番言語挑逗,酒到酣時,動手動腳,百般調戲。賤內不堪其辱,好不容易才擺脫。”

毓秀揮手阻攔了劉巖的話,轉而對崔勤道,“劉巖說的是否屬實?”

崔勤叩首道,“並不屬實。”

“那事實如何?”

崔勤板直身子望著毓秀,娓娓道來,“內子去世之後,微臣每年都要在她生辰時去本縣的觀音廟請法師做法,為其超度祈福。四載連任,本縣無人不知。年初時,微臣去觀音廟作法,劉巖帶著她的愛妾來廟中求子,不知他是為前程,還是別有圖謀,竟帶那婦人一同走來與微臣攀談。中途不乏誇耀讚歎,吹牛拍馬之詞,我敬他是個讀書人,對其禮遇有加,至於那婦人,我多一眼都不曾看。誰知寥寥見過這一面,竟釀出了禍端。”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劉巖,“崔勤說的是否屬實?在觀音廟中是你帶著劉婦主動攀談,對崔勤百般好話,阿諛奉承?”

劉巖臉一紅,面上現出羞慚的神色,“皇上聖明,在小民得知崔勤蛇蠍心腸之前,也曾受了此人的迷惑,因他上任之後,為民的勉強算得上安居樂業,城郭鄉里兇殺搶奪的案子也少了不少,他身為一縣之主,在民間風評上佳。在觀音廟遇到他時,小民滿心以為他是一個好官,才想著前去拜見,若得結交,興許對入籍之情有益。如今滿心懊惱,悔不當初。”

毓秀點頭道,“依你所言,廣源樓裡發生的事並非是你親眼所見,而是聽你妾侍描述?”

劉巖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就抬頭看了一眼毓秀的表情,滿心不情願地應了一聲是。

毓秀笑著點點頭,轉而對崔勤道,“在廣源樓如何,你且說來。”

崔勤道,“微臣在觀音廟見過那一對夫妻不出三日,劉家就派人送了一張拜帖,說是在廣源樓設宴,請我前去。作為一縣的父母官,本該對本縣的儒生士子多加照拂,微臣猶豫再三,還是去了,本以為只是一頓便飯,並無大礙,誰知等在其中的並不是劉巖,而是其妾。微臣見到那婦人隻身赴宴,心中十分驚異,孤男寡女,微臣又是官,就是為了避嫌,免人口舌,不敢與她獨自相處,轉身便要走。誰知那婦人扯手將我攔住,慌說她夫君正在趕來的路上,請我先入席等待。大庭廣眾之下,我不想與那婦人拉扯,只得暫且入席。等了一刻鍾,卻遲遲不見劉巖的蹤影,飯菜擺了一桌,那婦人三番兩次走到我身邊勸酒,中途不乏言語曖昧,刻意挑逗,眉來眼去,動手動腳,起初微臣還極力忍耐,一杯涼茶下肚,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入了一個局,就當機立斷甩脫那婦人,速速離了廣源樓。那婦人攔我不住,就衝到我前頭,淚眼婆娑,步履匆匆而去。微臣在她之後出門,心中暗道不好,回去同師爺一商量,都認定是上了劉巖的當了。”

毓秀一皺眉頭,“你以為是劉巖蓄意設下陷阱,引你入局?”

崔勤回道,“那小妾並非幕後主使,而只是劉巖的一顆棋子。劉巖一手佈局,不惜派他的妾侍引誘我不成,便行汙衊之事,就是為在提請入籍之時,威脅我與他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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