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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298

毓秀全身的血一下子衝到腦袋, 好半晌都一片空白。

陶菁似乎是感知到毓秀的妥協, 動作越來越放肆,一時間,毓秀以為事情要超出掌控了, 陶菁的吻卻戛然而止,他推開她的時候也絲毫沒有猶豫。

陶菁已轉身回到下首去坐了, 毓秀人還有點發矇,愣愣地站在洛琦床前, 正不知所措時, 殿外鄭喬等問一句,“皇上,下士等備好了茶。”

毓秀平息半晌, 坐回洛琦床前, 提聲叫侍從們進來伺候。

鄭喬進門的時候一直低著頭,有兩個侍從卻忍不住好奇, 時而抬頭偷瞄毓秀與陶菁, 但見毓秀正襟危坐,陶菁卻倚靠在椅背上,似乎十分放鬆,笑容溫柔款款,看毓秀的眼神, 卻帶著一點曖昧。也不知在剛剛的一點時間裡,兩個人說了什麼。

毓秀一直不敢正眼看陶菁,目光躲閃, 生怕暴露自己不自在。想了想,就吩咐侍從把輪值的太醫叫了來,起身說一句,“朕還有事,先回去了。你們要小心伺候,思齊有什麼狀況,隨時稟報。出了事,朕拿你們是問。”

太醫們諾諾應了,毓秀這才故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陶菁,陶菁淡然喝茶,看都沒看她。

此時淡定的這個人與彼時的衝動的那個人,分明判若兩人。

匆匆一見,話還沒說上幾句,就要分別。毓秀有些傷感,又覺得諷刺,從前在一起,他時時糾纏她,她要裝作不在意,如今想見不得見,見了面也要裝作不在意。

毓秀盡力周旋姜鬱的這些日子,意識到她對陶菁也不是不在意的,這種在意,雖比不得對華硯撕心裂肺似的思念,卻也時時煎熬。

曾有一時,她得到最壞的訊息,只想把陶菁當做救命稻草來抓。可她每每想起陶菁,暗自失落時,也會不自覺地想起華硯,生離之錯,相較於死別之痛,到底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卻不知她要用多少時間,才能讓謀害華硯的幕後主謀付出代價。

一想到這,原本的幾分哀思愁緒也盡數消失殆盡,毓秀略過陶菁的時候沒有說話,帶人直出了永喜宮。

陶菁不能賴著不走,又不能緊跟毓秀而去,只得算準了兩盞茶的時間,慢悠悠地回永祿宮。

毓秀的軟轎走了半程,心裡糾結著是要回勤政殿還是回金麟殿,對面卻遇上姜汜帶著人往永喜宮而來。

轎子並停,兩個人出來見禮。毓秀笑著上前對姜汜道,“皇叔往永喜宮去?”

姜汜淡然笑道,“臣聽說思齊病了,就過來看看他。”

毓秀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宮裡的訊息傳的真快,皇叔是後宮之長,是該對下好好立一立規矩了。”

姜汜面上的尷尬一閃而過,馬上又笑道,“皇上說的是,平日是臣對下太鬆懈了。皇上是看過思齊預備回宮嗎?”

毓秀正色道,“思齊並無大礙,朕離開的時候他剛睡著,未免打擾他的清淨,皇叔也不必過去了,不如陪朕到御花園走一走。”

姜汜見毓秀話說的很重,便也不好推辭,只得喏喏應允,上了轎,跟著她一同來了御花園。

二人走了半晌,毓秀一直沉默不語,待到御花園,姜汜才試探著問一句,“皇上這幾日憔悴了不少,是不是發生了太多的事,心情欠佳,身體不適?”

毓秀明知姜汜在套她的話,她卻顧左右而言他,“怎麼你們都說我這些日子憔悴了,華硯出了事,我固然傷心,幸有伯良長伴身側,時時勸導寬慰。”

姜汜笑道,“皇后與皇上和睦,臣等看在眼裡,皇上寬心自是最好。臣是見皇上日漸消瘦,少年白髮,心中焦慮罷了。

毓秀掩面笑道,“皇叔不必焦慮,不久之前朕才叫御醫看過,伯良也吩咐御膳房每日為我做一餐藥膳。朕只是夜間偶爾睡不安穩,早起疲累,有些食慾不振。”

姜汜見毓秀不肯直言,乾脆明白問一句,“臣聽說皇上晌午在儲秀宮用膳時逆胃不適,伯良言辭之間似透露皇上有喜的訊息,此事事關重大,卻不知是真是假。”

毓秀故作驚詫,失聲冷笑,“晌午發生的事,才過了不出半日,皇叔就知道了。宮中傳遞訊息果然快得很。”

姜汜見毓秀面有慍色,忙停了腳步,躬身道,“皇上多心了,臣知道皇上胃逆的事並非宮中人私言閒語的緣故,而是德妃午後來永壽宮見我時同我說起的。”

毓秀緩和了面色,重展笑顏道,“原來是德妃對皇叔說的,是朕多心了。胃逆也不是什麼大事,皇叔太大驚小怪了。”

姜汜見毓秀這個時候還要裝糊塗,禁不住皺起眉頭,“皇上龍體欠安,臣怎能不擔憂,何況若皇上真是喜兆,臣更要多加留心,吩咐合宮嚴陣以待,半點不能出差錯。”

毓秀擺手笑道,“皇叔太謹慎了,前後不出一月,論斷尚早,御醫只說似是喜脈,並不敢十分確定,朕以為還是不要大肆張揚,過個個把月,事情明朗了,再下旨不遲。”

姜汜本想再勸幾句,見毓秀神情堅定,便沒有迎難而上,只笑著說一句,“若皇上當真有喜,自是天大的好事,皇上雖年輕,也萬萬要保重身體,但凡有不適,速速傳御醫診治。”

毓秀一一應了,“多謝皇叔關心,朕自有分寸。”

二人又走了半晌,找了個亭子雙雙坐下歇息。姜汜特別吩咐人給毓秀拿了軟墊,喝了茶,閒話幾句。

龍脈的事再問下去,毓秀也只是閃爍其詞。姜汜便趁著為毓秀添茶的時機,改說其他,“德妃進宮之後,皇上還不曾召寢或去儲秀宮留宿,於情雖無礙,於禮卻不合。德妃今日來見我,求我在皇上面前說一句話,皇上若得了方便,偶爾也該去看看她。”

毓秀不知姜汜對當日帝陵中發生的事知道多少,舒嫻三番兩次想要她的性命,即便現在入了宮,欲殺她而後快的初衷未必改變。與這樣一個人同榻而眠,無異於與刀劍同眠。更何況,若舒嫻是姜家的佈局人,就是害死華硯的罪魁禍首,她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更不要說與她虛與委蛇,裝作親密。

舒嫻明知她們關係尷尬,卻執意要姜汜請她到儲秀宮,其中必有圖謀,十有七八是要打探訊息,斷定她是不是真的身懷有孕。

執意迴避必定會惹人生疑,迎難而上也許又會落入舒嫻的圈套,毓秀糾結半晌,一時也決定不了該怎麼做。

姜汜見毓秀失神,就再勸一句,“臣也知道皇上喜歡靜雅更勝靜嫻,可靜雅出宮,靜嫻進宮已是事實,皇上早日接納她,於你於她都有益處。”

毓秀眯眼看了姜汜半晌,想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一些端倪。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與舒嫻之間的關係,還是明知她們的矛盾而唯恐天下不亂。

姜汜受不住毓秀的灼灼目光,訕笑著站起身走到花園中折了一支花,半晌才轉身回來遞給毓秀,“皇上,再過幾日夏花就要開敗了,臣吩咐他們幫皇上摘幾支送到金麟殿吧。”

毓秀接過花,面上隱有失落之色,“花開花謝有日,原本就只有一季的時間,何必再早折。朕要看花,自會到御花園來。”

姜汜訕笑著點了點頭,將花別在毓秀胸前,恰巧起了一陣風,他便站起身說一句,“皇上出來吹了半晌的風,小心著涼,不如早些回宮歇息。”

毓秀應了一聲,搭著姜汜的手起身,沿原路出了御花園。

分別之前,姜汜又叮囑毓秀幾句,毓秀一一耐心應承,兩人各自上轎,一回永壽宮,一回金麟殿。

毓秀回宮的時候還不到晚膳時分,侍從們上的瓜果茶點她又不想吃,就拿了一本書半靠在床上看。

看著看著,愁緒不得半點消減,反倒越發濃烈,腦子裡一直回想與陶菁匆匆見過的那一面。今日的事,她雖不後悔,卻也下定決心,決不能再重蹈覆轍。雖不曾露出馬腳,下一次會不會這麼幸運,就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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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躁焦慮不可解,毓秀就吩咐人點了一支安神香。

姜鬱批完奏章來金麟殿,侍從稟報毓秀睡著,他便吩咐先不必驚動,晚膳也擱置一邊。

毓秀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金麟殿中略略點了幾盞燈,床前卻只有一點昏光。

起初毓秀還恍惚,神智漸漸清明之後卻只看到暗燈下的一個身影。姜鬱坐在她身邊,背靠著床,藉著那微弱的一點昏光,靜靜讀一本書。

她臉上的表情安定淡然,嘴角掛著一絲淺笑,也不知讀到什麼有意思的故事。

毓秀默默等了半晌,笑著拉了拉姜鬱的袖子,“伯良怎麼在暗燈下看書?不怕傷了眼睛嗎?”

姜鬱順著毓秀的目光看向她扯他袖子的手,目光滿是溫柔。

他從前從不覺得可以用“楚楚可憐”四個字形容毓秀,可如今她躺在他身邊,一雙眼睛盈盈如水,看向他的目光,也像是某種受了傷不知所措的小動物。

姜鬱攥了攥拳頭,滿心想剋制,忍耐半晌卻還是忍耐不住,就滑下身子壓到毓秀身上,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毓秀心裡吃驚,更多的是排斥,這些日子他們雖同塌而眠,姜鬱卻一直循規蹈矩,沒有過分親密的舉動,今日這般隨心任性,倒有點勢在必得的意味了。

毓秀掙扎的十分用力,姜鬱非但沒有退卻,反而像是要懲罰她一般執意加深這個吻。

他知道今日在永喜宮,她見到了陶菁,也知道他們曾獨處了短短的一點時間,即便在那短短的時間裡,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事,他也覺得不能忍受。

毓秀拼命推了姜鬱幾把,他身子卻重的像一塊大石頭。

她的反抗在他眼裡柔弱無力,反倒激起了他的凌虐欲。他之後做的事,在她看來,都像是刻意要羞辱她。

等毓秀終於恢復了呼吸,能開口說話,就厲聲呵斥姜鬱一句,“我不喜歡這樣,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就真的生氣了。”

姜鬱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要停下的,可在停下之前,他若是不盡力拖延一點時間,多佔一點便宜,他會覺得自己吃虧了。

等他終於從她身上翻下來,滑到她身邊躺下,臉上的笑容卻淡然的像是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皇上好不容易睡得安穩,臣怕燈點的亮擾了皇上的安眠。”

毓秀心中惱怒,卻在發作的關頭生生忍耐下來。姜鬱是明知她的底線,所以才挑戰她的底線,他算準了她不會對他發怒才有恃無恐。

“我記得我睡著之前在房中點了一支安神香,伯良聞了香味不犯困嗎?”

姜鬱笑容玩味,“臣上次就是昏在一支安神香下,進門的時候我聞到香味,就讓他們開了窗。”

他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撫上毓秀的頭髮臉頰。

原來他在她睡著的時候,把她的頭髮都拆散了。

毓秀故作不經意地擋開姜鬱的手,“朕睡了多久?”

“沒多久,才剛入夜。皇上餓不餓,要不要傳晚膳。”

毓秀被姜鬱攬進懷裡,身體像被一條巨大的鎖鏈綁緊了扔進水裡。她只能裝作伸懶腰,從他懷裡鑽出來,一邊起身,一邊笑道,“先吩咐擺晚膳吧,朕雖不餓,多少陪伯良吃一點。”

話說的天衣無縫,姜鬱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陪毓秀一同起身,吩咐人傳膳,一邊親自幫她挽了一個鬆鬆的髮髻。

兩人坐到桌前,默默吃了半晌,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才剛在床上發生的事。

毓秀雖一直拿著筷子,夾了菜卻不往嘴裡送,前後只喝了幾口湯。

姜鬱看在眼裡,幾番想點明,想了想,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故作不經意地問一句,“皇上今日去見洛琦,情況如何?”

毓秀笑道,“洛琦人還昏迷不醒,總算保住一條性命,痊癒如初的可能性也有三成。”

姜鬱長舒一口氣,“洛琦性命無尤,皇上對九宮侯也可有一個交待。不知皇上打算什麼時候對九宮侯說出實情。”

毓秀猶豫了一下,放下筷子,皺眉輕嘆,“朕現在還不知道要不要對九宮侯說出實情,也不知該等他銷假上朝之後留他在勤政殿說起,還是要親自前往侯府一趟,放低姿態向他請罪。”

姜鬱伸手握住毓秀的手,“這事從頭到尾都不是皇上的錯,不管皇上是什麼態度,九宮侯都不該心存怨懟。”

毓秀輕笑著搖搖頭,“九宮侯雖是明理之人,得知愛子發生這種事,想來也沒法保持理性。前次因為華硯的事,朕已與神威將軍生出嫌隙,如今洛琦傷臥在床,不知來日恢復的如何,九宮侯就算面上不怪我,心裡也一定與我疏遠了。”

姜鬱溫言勸道,“九宮侯家中有四子,洛琦是最木訥寡言,不通人情的一個。即便他是幼子,候爺夫婦對他心疼些,他們也不會糊塗到因為他受了傷,就對皇上生出怨恨。”

毓秀重新拾起筷子,為姜鬱夾菜,“話雖如此,朕心裡到底不安。此事且等九宮侯銷了病假之後再議不遲,他們夫婦若要進宮見洛琦,朕再與他們解釋。”

一句說完,她臉上原本擠出的一點笑容也沒有了。

姜鬱見毓秀哀嘆聲聲,心知難以再勸,只得轉了話題問一句,“皇上下午逛了御花園?”

毓秀從湯碗裡舀了一勺湯,送到嘴裡之後才意識到湯已經放涼了。

姜鬱見毓秀皺起眉頭,忙招手吩咐侍從重新盛一碗熱湯。

他這一舉讓毓秀心中生出百味,不自覺地就對他笑了笑,“朕從永喜宮回金麟殿的時候恰巧遇到太妃,想與他多說幾句話,就一同去了御花園。”

姜鬱挑眉笑道,“皇叔可是聽到風聲,向皇上打聽你是否有喜?”

毓秀點頭道,“皇叔說德妃到永壽宮見他時說起晌午我胃逆的事。”

“皇叔信了?”

“我故意把話說的模稜兩可,讓他自己去猜,現在這種時候,態度曖昧一點沒有什麼不好。”

姜鬱笑著點點頭,“皇叔除了打探皇嗣的事,還有沒有說別的?”

毓秀笑的若有深意,“倒真的說了一件事,朕卻不知該不該對伯良講。”

姜鬱聽毓秀的語氣,心裡已經猜到幾分,舒嫻見姜汜絕不僅僅只為了告知他毓秀有喜的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圖謀。

毓秀見姜鬱神情凝重,半晌也不開口,就笑著說一句,“舒嫻拜請皇叔,要他勸我召她侍寢,或去儲秀宮留宿。不知伯良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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