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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263

毓秀沒料到姜鬱會把話說的如此簡單明瞭, 一箭戳心。

他既然大敞了門, 等她一探究竟,她又有什麼理由不一探究竟……

毓秀望著姜鬱,眼中的情緒複雜不明, “伯良且說說罪魁禍首是為何殺人滅口,又是如何嫁禍於人?”

姜鬱面上猶豫, 目光也遊移不決,“皇上心裡一定也有了定論, 臣所說的都只是臣的一人之言, 實情如何,還要皇上自己做判斷。”

毓秀神情冷漠,點頭道, “伯良一向比我看的清楚, 我自然不會懷疑你說的。”

姜鬱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一句, “林州的劉巖, 皇上一定已派人審問過了,若不出臣的預料,他大約是真的有冤情,可那個被他狀告的知縣,卻也未必有罪, 那倒黴官之所以會掉入這一場漩渦,極有可能是因為他是崔勤的遠方親系。”

他居然這麼坦蕩蕩地承認了,這倒是毓秀之前沒有料到的, “伯良的意思,是有人借崔勤的事,欲以欲加之罪誣陷崔尚書。”

姜鬱點頭道,“除此以外,臣也想不到別的理由。林州的事是崔劉兩家之言,這案子當中本就漏洞百出,但凡皇上派人去查,不花什麼功夫就能查明真相,還那知縣一個清白。”

“所以他們就派人殺御史滅口了?”

姜鬱藍眸深沉,半晌才回一句,“滅口事小,之後如何借華硯的死大做文章才是兇手到目的,既然有人一早就標靶了禮部尚書,自然會貫徹始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話說的這個地步,毓秀心裡也理順了前因後果,禁不住一陣心驚,面上是要樣裝糊塗,“伯良說的,我不是很明白,不如你細細解釋給我聽。”

姜鬱面色凝重,“因為臣出身的緣故,自幼就見過許多黑暗爭鬥,父親能做到什麼地步,我比誰都清楚。以下的這些話雖然只是我的推斷,卻也絕不只是臣的妄自揣測。”

“伯良大膽說就是了,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

姜鬱一聲長嘆,“欽差在外遇害,朝廷必定下令徹查,在外看來,最有可能的兇手就是之前涉案之人。”

“伯良是說,他們會誣陷崔勤是謀害惜墨的兇手?”

姜鬱點點頭,隨即又搖頭,“崔勤只是一個小人物,他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刺殺欽差,背後的佈局人若想把這個局設計的天衣無縫,必定會在崔勤背後安排一個更合邏輯的替罪羔羊。”

這個替罪羔羊是誰,毓秀已經猜到了。

她當初將賀枚調離禮部,放到林州,本是用意深刻,沒想到經此一著,反倒變成弄巧成拙了。

毓秀要故作懵懂,自然不成承認自己猜到了,就扶著額頭,咬牙道,“更大的目標是崔尚書?”

姜鬱冷笑道,“崔勤之上,崔縉之下,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毓秀點了點頭,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吐出那兩個字,“賀枚。”

姜鬱一聲輕嘆,“賀枚是林州巡撫,偏巧又是崔尚書的舊部,若是佈局人想拿他做文章,這一場牽連的誣陷罪名,崔尚書恐怕要洗刷不清了。”

難得他將此一番佈局厲害盡數說出,毓秀一時不知該用何種態度面對姜鬱。若他是對面的佈局人,怎麼會將機關佈置都說與她聽,提醒她設防。

所以,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姜鬱並不是姜?嫉牟季秩耍??竊諞環?ê庵?螅?嫻南胝鏡剿?庖槐摺?br>

除此以外,毓秀卻也不得不心存保留,姜鬱此一著是否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層層疊疊的陷阱之外,挖了一個更深更大的陷阱在等著她。

毓秀的心亂成一團,頭也忍不住絲絲陣痛。

一天之內,天旋地轉,黑白顛倒,她自己的佈局人諱莫如深,不肯盡言,反倒是她從前認定的對手的佈局人,毫無保留,盡數吐出。

迷霧重重看不清來路之時,須得謹小慎微,摸索前行,既然現下姜鬱所說與她判斷的並無太大的出入,先安撫他才是正經。

“伯良推斷的十分有理,朕即刻就派人到林州提醒賀枚小心謹慎,萬莫落入有心人的全套。”

姜鬱笑著點點頭,望著毓秀的眼神滿是憂傷,“皇上也知道,臣與惜墨雖然是一起長大,卻從不曾交心,你二人如何親密,臣卻都看在眼裡。他如今遇刺,臣多少能理解皇上是如何悲傷。安撫的話臣不會說,便只說一句請皇上節哀順變。”

這麼一句避重就輕的安慰之言從他嘴裡說出來,她流不流淚都不恰當。四目相對時,毓秀只幻想自己有讀心術,此刻的她很想猜出他是怎樣的想法,他又在期待她有什麼樣的反應。

“這十幾年裡,惜墨一直在我身邊,他的死的確對我打擊很大,說是在我心上狠狠刺了一刀也不為過。我不知道要用多久我才能接受他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

天知地知她知,她的心何止是被刺了一刀這麼簡單。

姜鬱默然無語,試探著握上毓秀的手,毓秀任他握了半晌,訕笑著站起身,“明日朝上是何等風起雲湧的場面,我多少也猜得到,我需要時間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姜鬱陪笑道,“皇上是要回金麟殿歇息,還是去勤政殿處理奏摺?”

“金麟殿。”

姜鬱無奈地點點頭,毓秀既然說了要一個人想一想,就是拒絕要他同行的意思了。

毓秀冷笑道,“伯良放心,他們要在朝上逼宮,便不會提前寫奏摺知會我。我猜想,今日他們呈上來的奏摺不會提及一筆彈劾。”

姜鬱半晌才點了點頭,眼中卻分明寫著不敢苟同。毓秀隱約猜到他是知道什麼,可既然他沒有主動提出,她也不好再問。

姜鬱一路將毓秀送出宮外,人走了半晌,他還默默望著她的背影發呆。

待毓秀的背影遠到看不清了,傅容才敢上千稟報,“伯爵帶嫻郡主進宮見太后,商議封妃的吉日,請殿下也一同前往永壽宮商談。”

姜鬱聞言,沉了面色,眼神中也多了幾分凌厲。

傅容感受到姜鬱周身散發的怒氣,這一路上便半個字也不敢說。

待到永壽宮門口,姜鬱的表情才稍稍緩和,入殿門的時候,他面上還掛了幾分禮節性的笑容。

幾個人按位分施了禮,才說了幾句,舒嫻就起身對姜汜耳語了一句。

姜汜點了點頭,對姜鬱笑道,“嫻郡主有幾件關於宮裡規矩的事要同伯良請教,你們去偏殿說吧。”

姜鬱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對姜汜欠了欠身,與舒嫻一前一後進了偏殿。

屏退了侍從,門關的一瞬,兩個人的表情就各自發生了改變。

舒嫻顧自到上位坐了,微微揚著下巴對著姜鬱冷笑,“皇后殿下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是得知華硯死的慘烈,心軟了嗎?”

姜鬱攥緊拳頭,沉聲回一句,“郡主有什麼要請教的規矩,請言簡意賅,這裡是皇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怕會惹人閒話。”

舒嫻呵呵笑了兩聲,滿不在乎地說一句,“惹人閒話又如何,明哲秀明知你我的關係,卻也阻擋不了我入宮,就算她得知我找藉口與你獨處了個把時辰,又能把我怎麼樣。”

姜鬱十分厭惡舒嫻的張揚放肆,又不想直言譏諷觸到她的逆鱗,只得無喜無悲地說一句,“我勸郡主還是收斂一些,皇上才痛失了華硯,你若得了便宜還想得寸進尺,不如想想後果。”

舒嫻哈哈笑道,“後果?一個女人失去了這世上唯一一個全心全意為她的男人,被刺傷了心,咬斷了腿,失了神志,沒了冷靜,她保全自己都勉強得很,還能對我怎樣?報仇嗎?她有這個本事嗎?”

姜鬱從鼻子裡發成一聲輕哼,“看似溫順,實則殘暴的野獸被刺傷了心,咬斷了腿,你若逼她到絕境,讓她陷入無可失去的困境,她是會豁出性命拼死一搏,還是懦弱的任你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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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嫻不置可否,撇嘴笑道,“在伯良心中,明哲秀是看似溫順,實則殘暴的野獸?她一個窩囊到骨子裡的小女子,既無文治武功,也無權謀決斷,她只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罷了,何況再過些日子,她恐怕連這個傀儡皇帝都做不成了。”

姜鬱在心中冷笑,嘴上卻並不反駁,只不耐煩地催促舒嫻入正題,“郡主特別要見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還有事,沒有大把的時間耗費在永壽宮。”

舒嫻怨恨姜鬱冷漠的態度,他的疏離讓她寒心,“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是因為父親對你的排斥,所以才遷怒於我?”,

姜鬱淡淡道,“我哪裡敢遷怒郡主。父親信任你,願你做他的佈局人,這是你們之前的牽絆使然,我既不羨慕,也不妒忌,我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外人,對於姜家的權力,我一早就無心爭奪,這不是郡主一早就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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