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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9

毓秀對陶菁笑道, “是不是洞房花燭夜, 也不是由你說了算,你我要心甘情願與你共結連理,還是靠這些花言巧語換得一時歡顏?”

陶菁一皺眉頭, “皇上如何才肯心甘情願同我共結連理?”

毓秀整理好衣衫,又到鏡子前插正龍釵, “喜歡一個人到刻骨銘心的地步,自然想日日和他在一起, 一生一世不分離, 這與是否洞房花燭,是否有肌膚之親,原本也沒什麼關係。人之所以為人, 自然有做人的道理, 做禽獸做不得的事。”

陶菁走到毓秀面前,摸了摸她的頭髮, 又親自幫她換了一對耳墜, “皇上說這些話,不過是想告訴我,你雖然喜歡我,卻還沒有喜歡到非我不可,交付身心的地步。帝王的感情, 果然精打細算,只賺不賠。你怕賭在我身上賭輸了,輸了你的心萬劫不復, 殊不知,我早在很久以前就輸的一敗塗地了。”

毓秀被陶菁望著,起初覺得他含情脈脈,可看的久了,又覺得他眼中似有哀傷。

他看她的表情,分明像是看穿宿命,一眼清明。

毓秀狠狠閉上眼,再睜開,硬下心腸對陶菁擠出一個笑,“你在金麟殿好好安歇,我明日再回來看你。我今晚有要事要與人商量,你不必等我了。”

話說完,她也不叫人,徑直往門口走去。

直到毓秀自己開了門,外頭的宮人手足無措地接駕,陶菁才出聲對毓秀拜道,“下士恭送皇上。”

他說話的聲音平板,毓秀聽不出他的情緒,也不想回頭去看他的表情,去往永福宮的一路,她的心都十分凌亂,步子也時快時慢,連跟隨她的宮人都看出她焦躁不安。

她今晚來永樂宮,的確是有事要見凌音,卻也有刻意躲避陶菁的意思。

這些天發生的事,她還沒有完全適應,更確切地說,她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心裡的波動。

那些曖昧,甜蜜,在意與喜歡,都是她現在沾也不想沾的東西。年少無知時,她也曾懵懂地把愛情視若珍寶,也曾黑白分明,嫉惡如仇,而如今,她眼裡的一切顏色已變成了灰。

凌音與華硯早就接到毓秀過來的訊息,一早就在宮門接駕,毓秀遠遠看到二人的俊秀身姿,輕輕呼了一口氣。

凌音與華硯迎上毓秀,跪地對她行禮,“臣等恭迎皇上。”

毓秀笑著扶二人起身,並肩走進宮門,“你們何必叫人舉著這麼多紅燈籠接駕,又是下跪,又是行禮,反倒讓我不知所措。”

華硯與凌音對望一眼,兩人面上都有戲謔之色,凌音掩面偷笑,華硯出聲調侃,“我們聽說皇上新封了才人,特地為皇上道喜。”

毓秀臉一紅,輕咳一聲對華硯嗔道,“原來你們裝模作樣地等在門口,又特別叫人舉了兩排紅燈籠,就是為了打趣我。”

華硯搖搖頭,笑而不語;凌音對華硯眨眨眼,接話道,“臣等聽說是皇上親自出宮到國子監將人接回來的,當夜留人在金麟殿,第二日就封了才人。”

這兩個人一搭一唱,分明是早就想好了要逗她。

毓秀故意板著臉,也不順著凌音的話說,快走幾步進殿。凌音以為她惱了,莫名也忐忑起來。

華硯一早就猜到毓秀是在虛張聲勢,心裡忍不住偷笑。

三人在殿中分主次落座,等侍從們上了茶,凌音就將人都屏退了。

毓秀半晌也不說一句話,慢飲了半杯茶才開口道,“今日午後,姜鬱來勤政殿幫我批奏章時,對我說了一件事,此事關係重大,所以我才特別來同你們商量。”

華硯一挑眉毛,“哦?我還以為皇上是才與人確定了關係,不要意思才躲出來的。”

凌音聽到這話,臉都綠了,才剛毓秀的表現明明就是生氣了,這傢伙居然還看不出眉眼高低,沒完沒了的說笑,要是把人惹急了,拂袖而去,該是如何的尷尬。

他一抬頭,果然正瞧見毓秀晦暗不明的表情,嚇得馬上對華硯擠擠眼睛,提心給他適可而止。

誰知華硯非但對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還顧自走到毓秀身邊,與她同坐,一邊拿胳膊肘撞她的胳膊,一邊輕聲笑道,“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你害羞成這個樣子,那個人果然不簡單。”

毓秀才不想承認自己的窘迫,她面上雖故作無恙,心裡去七上八下,“我來是說正事的,惜墨別一味的開玩笑了。”

華硯見毓秀面有求饒之意,一邊輕輕嘆了一口氣,一邊拍拍她扭成一團的兩隻手笑道,“好了好了,大不了我現在不說就是了。”

現在不說,是晚些時候又要說嗎?

毓秀眼睜睜地望著華硯回到原位,心裡百味雜陳,原本就凌亂的心更添了愁緒。

凌音目瞪口呆地看二人互動,心中暗暗感慨,華硯在毓秀心裡的地位果然非比尋常,明明是摸著老虎屁股,卻還輕描淡寫,雲淡風輕,毓秀非但不怪罪他,反倒預設了下風。

可他也看的清楚明白,這兩人從一進門開始,氣場就十分奇怪,毓秀故作一本正色,華硯卻刻意輕鬆說笑,他們心中卻又像是別有想法,讓人琢磨不透。

毓秀見凌音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就出聲打斷他的思緒,“悅聲,你可曾派人調查過姜鬱的身世和其母的過往?”

凌音被問的一愣,求救似的看了一眼華硯,半晌才不得不答一句,“回皇上的話,臣的確曾派人調查過姜鬱的身世,和其母的過往。”

毓秀雖然早有預料,可聽到凌音親口承認,她心裡還是吃驚不小,“那你查出什麼結果沒有?”

凌音見毓秀目光凌厲,眉眼間隱含著微微的怒氣,忙跪地對毓秀拜道,“臣該死,查到結果卻不曾向皇上稟報。臣請皇上恕罪。”

毓秀看著凌音低眉順眼,惶恐不安的模樣,越發氣的兩手發抖,一腔怒火衝上心頭,手不自覺地就捏住了茶杯,狠狠摜在地上。

“你好大的膽子!”

精瓷撞裂的碎響與毓秀的厲聲呵斥,連在殿外的宮人們都聽到了。

在他們記憶裡,毓秀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別說摔東西呵斥人,就連提聲說話,臉紅氣急的時候都很少。除了偶爾傳出與陶菁拌嘴鬥氣的傳聞,也是打情罵俏居多,並不曾真的對人動怒,卻不知他們的主子到底說了什麼,惹的皇上如此生氣。

莫非是才在宮外拿皇上抬舉那個侍子的事玩笑,終惹得龍顏大怒,收不了場了?

外頭的人面面相覷,各有猜想。殿中的兩個人也都驚詫不小。

華硯聽凌音回話的時候,就料到毓秀會發脾氣,卻沒想到她竟會氣到摔東西。凌音更嚇得不輕,他見慣了毓秀的和顏悅色,予取予求,如今見她陡然翻臉,才第一次生出伴君如伴虎的悲涼知覺。

“臣罪該萬死,不該欺瞞皇上,請皇上寬恕我的罪過。”

毓秀也意識到自己失態,她卻並不後悔,平息半晌才冷聲說一句,“我從前也說過,罪該萬死不必,一死足矣。知情不報等同欺君,你不請旨意,就擅自去查這麼重要的事,查到了結果又瞞著朕,到底是何居心?”

凌音滿心悲涼,喉嚨也一陣陣發緊,“臣該死,臣不該不請皇上的旨意就妄自動作,也不該欺瞞皇上。”

華硯望著毓秀冷若寒冰的一雙眼,暗自哀嘆一聲,也伏到地上叩首道,“皇上恕罪,悅聲知情不報不是他的過錯,是我力勸他先不要告訴皇上實情。”

毓秀金眸一閃,望著下頭只能看到頭頂的兩個人,心中一陣哀傷。

彼時她見到這二人長身矗立,風流倜儻,心中也嘖嘖讚歎,三人玩笑細語,是何等的親密。可轉瞬之間,多了君臣身份的桎梏,一人坐,二人跪,一人怒,二人頹,前所未有的孤寂之感衝上心頭,她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變調。

“原來惜墨也知道實情,除你二人之外,還有誰知道?思齊是不是也知道?”

華硯抬頭看了毓秀一眼,眼波流轉,千頭萬緒,“思齊的確也知道實情,可他當初卻立勸悅聲早些將查到的事告訴皇上,一切都是臣的過錯,是臣攔阻他先不要對皇上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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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望著華硯晦暗不明的一張臉,被最親近的人背叛的感覺如尖刀剮心,疼痛之外,還是疼痛。

“枉我信你如信己,你卻在我背後指手畫腳,隱瞞此等要事。你明知姜鬱是對面的佈局人,你明知姜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事關重大,你明知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整局輸贏,你卻怎麼敢,將關乎生死的一顆棋子……瞞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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